你别不理我,很难受的。

    ——苏橘日记最高机密

    自从那一天之后,苏橘已经连续两天没有见到李清和了。

    这一次苏橘觉得不安心,就好像蜜蜂在身旁嗡嗡飞,让人惶恐。

    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自从遇见了李清和,苏橘就感觉她自己像坐过山车,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周四的最后一节是音乐课,老师提前十分钟下了课,苏橘便早早的等在校门口。

    果然,打铃没多久,她就看见了李清和。

    他里面穿了夏季校服,墨蓝色的领子衬得脖颈白皙,但脸上好像阴沉沉的,本来俊秀的面庞倒被附上了一层生人勿近的感觉。

    好像又回到了不认识之前的模样。

    苏橘被他的样子吓到了,不敢打招呼,手拽着校服下摆,脸憋的红一阵白一阵。

    他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苏橘越发紧张。

    终于,他来到了面前,苏橘的呼吸都要静止了。

    可是下一秒,他又直接掠过苏橘,径直走了过去。

    就好像没有看到她一样。

    苏橘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愣了两秒,她还是选择他的身后跟着。

    几天不见,总感觉面前的人长高了一些,虽然瘦,但是背很宽,也许是因为生了气,所以背影都很决绝。

    风吹的有些凉,凰鹤路上的白杨发出哗哗的声音,远远听着就像海浪,伴着来往的车流,有节奏的律动。

    李清和沿着路牙走的很稳,苏橘却走的七拐八拐,前面的人依旧不回头,但速度却渐渐慢了下来。

    苏橘在后面跟着,提心吊胆的,她深怕李清和会掉过头来丢下一句,

    你烦不烦,别跟着我了。

    刚这么想,前面的人就停了下来。

    苏橘的脑袋嗡的一声,已经处于宕机状态,她紧闭起眼睛,等待着李清和的下一句话,等待着她的最终审判。

    “你走我前面。”

    没想到的是,等来了这么一句。

    苏橘有些讶异,但还是点点头照做,绕开李清和,在他斜前方走着。

    风吹的缓下来,李清和随着苏橘的步子渐渐和她并了肩。

    “滴——”

    一声刺耳的喇叭响回荡在耳畔。

    苏橘睁大了眼睛,倒不是被突如其来的车吓到的,而是她的左胳膊。

    李清和脸上冷冷的,但那只手在车来之前却抓住了苏橘的左胳膊,往自己的方向拉过去。

    “站里面。”

    他看向一直望着他,像小鹿犯了错般的人,半大天才蹦出来了三个字。

    不过就算只有三个字,对于苏橘来说,也是破冰似的进展了。

    对于李清和,苏橘的底线,早已抛至九霄云外。

    话口已经开了,苏橘自然要乘胜追击,

    “我上一次,是不对了,我情绪有些激动,而且……不该……在站台上……一个人跑了。也不该……对你说……说那些话。”

    李清和看着前面,一脸淡然,

    “其实不用特意给我打招呼。”

    他的话就好像是一大块玻璃从高空砸向心里,碎成了渣滓,拼都拼不起来,冷漠到让人窒息。

    苏橘忍住颤抖,再次开了口,

    “可是……我们……”

    算是朋友?好像连朋友都算不上,顶多只是一起上下学的同路人,除此以外,苏橘再找不到自己和他有什么牵连。

    可这就是问题,除了名字,她什么都不知道,但却还妄想着,要一直和他在一起。

    这份心思要是让对方知道,大概会被当成变态,拉入黑名单里再也不见。

    苏橘还没有那个决心可以做到再也见不到李清和。

    她语气低微到极致,

    “我……我……对不起,我那天就是……”

    连自己为了对方和其他女生在一起而生气都无法说出口,并且自己的过去,也没有勇气去告诉他。

    “就是碰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儿,所以才那个样子的……”

    卑微到土里,如果现在掉眼泪的话,那真的是没救了。

    可眼睛偏偏就是那么没出息,嗓子也在此刻罢了工,全身都在给苏橘撂挑子,就好像在说:

    快看看这个低微的人,多么可怜。

    李清和停了下来,他面对着苏橘,把哭着的人和马路隔绝开来。

    他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后悔,自己未免太过于小肚鸡肠。

    他伸出手,在半空中停下,又抬起,食指轻轻拂过苏橘的眼角,掠走了几滴刚掉下的泪。

    有温度的眼泪,烫得他心尖有些痒。

    “不哭了,嗯?”

    “对不起……别哭了。”

    李清和的语气和眼神再一次变得温柔,他的双眼里,现在全部都是面前哭着的苏橘。

    “……可是你……说我们……不认识……”

    苏橘已经哭得语无伦次了。

    李清和看她哭得更厉害了,更加手足无措,苦笑出了声,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们不认识了?”

    “……你说不用……特意给你打招呼。”

    苏橘吸着鼻子。

    “你是不是讨厌我……不想和我一块走了?”

    苏橘也许是哭的有些上头,竟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她一直害怕的话。

    李清和怔住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些行为在苏橘眼里这么冷酷,他只是看到苏橘和谭嘉树在一起,脑袋里就会冒出火,作出很不理智的行为。

    他又伸手拨了拨苏橘的刘海儿,接着往上举了举,在碰触到她头发的前一秒,李清和还是停了下来。

    他缓缓,又将手收回,用眼神代替手掌,看着她。

    苏橘的头发不是纯黑色,在太阳底下显得像染过似的。

    李清和经不住幻想,幻想发丝穿过他的指尖,幻想他掌心会有怎样细细密密的感觉。

    应该,发丝,是柔软的,是柔顺的,就像她人一般,让人欣喜,让人安心的吧?

    应该,不,的确是的,她在自己这里,的确是独一份的。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样的话。我没有讨厌你,也没有不想和你一起走。”

    他一句一句慢慢解释着,眼睛温和地要溢出水来,

    “对不起,因为我的不理智,让你伤心了。”

    明明是自己一时冲动发了脾气,到头来道歉的却是李清和。

    一想到这儿,苏橘觉得鼻子更酸了。

    李清和站直了身,

    “你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嗯?”

    苏橘抬起了头,看向他。

    “我不会和无关紧要的人说话。”李清和迎上她的眼睛,

    “所以,苏橘,我们……”

    是什么?

    李清和竟然差点说出了口,他最近心里经常会冒出来的奇怪想法。

    ……

    到了红绿灯路口前,话题也随着车流的前行戛然而止。

    叮——

    “绿灯亮了。”

    苏橘看着前方,眼睛紧张的都忘了眨,她的小手胆怯的拉起李清和的衣袖。

    拉着他,在黑白斑马线上,跑了起来。

    顺着车流,逆着人群,李清和看到了她泛红的眼睛还有因为嘴角紧闭而陷进去的小窝。

    她第一次,牵起自己。

    因为自己,红了眼眶。

    虽然有些坏,但不得不说,这一刻,李清和心酸之外好像还有些开心。

    因为苏橘心里,好像有他的一点位置,在慢慢扩大。

    ……

    到了车站,因为是BRT,所以要刷卡进站。

    李清和先掏出了卡,放在机器上刷了一下,可是苏橘好像没有那么顺利。

    她在衣兜和裤兜里到处翻着,却还是不见公交卡的踪影。

    中午只顾着跑出来蹲守了,公交卡被落在了桌洞里。

    苏橘本来起伏的情绪再一次高涨了起来,怎么会在他的面前丢两次脸呢?

    她抬起头,眉头拧得更紧了,好像公交卡要打人似的。

    李清和看着苏橘的眼角好像又要泛起泪花,摇摇头笑出了声,拿着自己的卡又刷了一次,侧着身站着留出位置,让苏橘先进站。

    到了座位上,李清和又在衣兜里掏出了一元硬币,递到了苏橘面前。

    看着那枚泛着光的菊花硬币,苏橘有些疑惑,抬起头看他,“嗯?”

    “公交卡落在桌洞,下午不是还要坐车?”李清和笑着。

    “家里……也有硬币的……”

    苏橘为自己一系列的鲁莽行为觉得羞愧,低下了头。

    “哦…那你不要,我就收起来啦?”

    苏橘快速从那只手中拿出了硬币,说着,

    “我拿着吧,以防万一。”

    李清和笑着,不再说话。

    有些事,他选择不去知道。

    每个人都有不能让别人碰触的领域,苏橘的那片领域,他也不会去打扰。

    那枚硬币,2015年制造,在李清和的兜里被捂得温热。

    苏橘回家后把它放进一个星型的大玻璃罐里,那个罐子里还装着一堆彩色的糖,和一张……

    印着伦敦塔桥的小明信片,在苏橘的书桌上,和一株银杏盆景摆在一起,在太阳下泛着细碎的光。

    在妈妈眼里看来,那不过就是女儿的一个装满破烂儿的玻璃瓶,但在苏橘眼里,这些都是她喜欢的人赠与她的点滴回忆。

    是她心头藏着的最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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