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会，好像是大事哦……
——苏橘日记最高机密
北川的天气，阴晴不定，太阳罢工的时候，整座城都伴着点点的干涩，泛着透骨的凉。
苏橘紧紧校服拉链，轻轻呼出一口气。
路边的车嗖的飞过，只留下一地的灰尘，和满身的尾气，最后落在灌木丛上，染灰了树叶的绿，落下扑簌簌的沉闷。
苏橘不喜欢这种毫无生气的压抑，她喜欢水亮亮的下雨天，好像在下雨的时候，世界所有的乏味与麻木都会被洗刷得一干二净，平日里沉寂的一切都会在雨水里再次醒过来。
不过因为身边的人，她觉得，这样的沉闷感，也不是不可以存在。
“今天周五，”
苏橘头向里侧歪，“要开家长会了。”
北川六中在期中考之后都会安排家长见面会，只不过这一学期的推迟了一段时间。
但该来的，还是要来。
不过苏橘想来不担心家长来学校，即便她的成绩不是特别优异，但也不会差到开家长会，家长会被老师点名“一对一交流”的程度。
李清和点点头，“我们也要开。”
“……”苏橘绕绕袖子，
“高二年级，应该就要确定目标了吧？我听同学说，老师会和家长沟通，确定高考方向。”
这是苏橘课间，听柳玉他们说的，六中往届都会有这么个过程。
“嗯，班主任是有说过这个。”
李清和附和。
“那……”苏橘手背后，身子微微往前倾，想要对上身边人的实视线。
“那你有想过，未来想干什么吗？”
未来？
李清和被问住了。
对于十六七岁的他们来说，未来好像还远的遥不可及，他们还待在学校的温房里，只是每天完成既定的学习任务，做好一名学生该做的事情即可。
但对于未来，好像并没有明确的想法考高分，去好的大学，大家都只是这么想的。
至于未来想干什么，会成为什么样的大人，好像，并没有具体的设想过。
李清和摇摇头，“还没有想好。”
“不知道想做什么？”
苏橘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自己的脚尖，“我其实也不知道……”
“那…你有比较喜欢，或者感兴趣的东西嘛？”苏橘又抬头。
李清和侧过头，目光落到正在说话的人身上，她的头发，好像长长了些，刘海随风飘着，眉毛隐约在里面藏着。
他正过头，半晌，才点了点，
“……画画？”像是疑问，
“应该算吧，平常会随便画一些。”
苏橘想起来，之前写了名字的纸片。
他好像说过……要把写着她名字的那一张，夹在自己的画本里。
喜欢画画…所以把纸片夹在画本里？
苏橘摇摇头，制止自己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
她试图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回正轨。
“喜欢画画，那就选择和画画有关的事情做，就好啦？”
李清和愣怔在原地，他看着身侧的苏橘，仅一句话，就扫开了他与未来之间那层模糊的霾。
是啊，喜欢，就去做不就好了？
“那你呢？”李清和也想要知道，她的喜欢，是什么。
“我？”苏橘指指自己，是在回应，又像是在确定，她笑着挥手，
“我还早，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如果有喜欢的时候……再告诉我也好。”他并没有往下追问，只是希望，在她有目标的时候，可以告诉他，好让他知道，她的未来，会在哪里。
下午只上了两节课，班主任就通知全班打扫卫生，摆桌子。
四点，已经陆续有学生，领着自己的爸爸妈妈从学校大门走进来，蓝白之间拥入其他的色块，学校瞬间变得热闹非凡。
净一跟着柳玉去接她的爸爸，张强早早的躲进卫生间，只留下他的爸爸气势汹汹地坐在他的位置上。
他们一看就是亲父子，一样的体型，一样的大个头，就连那双黑黑的眉毛，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苏橘弯腰微笑，然后也立马拎着水桶晃晃悠悠从后门跑了出去。
……
走廊里人群熙攘，也许是开家长会的兴奋，也许是临近周末的激动，大家比以往都要躁动许多。
苏橘拎着空桶，要去卫生间接水洗抹布，靠近右侧教学楼的厕所队都已经排到了门外，大家都拿着卫生工具要清洗，苏橘只能调转方向，朝天台旁边的卫生间前进。
果然人少了许多。
苏橘把桶放进水槽，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流水声附和着里面不时传出来的冲水声，就好像二重奏，回荡在卫生间里。
苏橘在水中洗净抹布，用力绞干，然后把脏水倒掉，又接了一桶。
她走出来，把抹布摊开在走廊的栏杆上，顺势靠在了上面。
这一侧的走廊面向西边，此时的太阳正好斜斜地踩着柳树的头顶打在走廊上，白色的栏杆也由此在瓷砖上映出了琴键的模样，一直延伸至东面的天台。
此刻的天台地面，就像一片蔚蓝色的大海，粼粼波光趴在海面。
海的尽头，是一双淡蓝色的运动球鞋。
苏橘抬眼望向篮球鞋的主人，正巧，她认识。
那人长腿靠在白色栏杆边，背对着苏橘，他看着的方向，是东北侧。
头微微低着，苏橘猜测，他看的大概应该，是学校门口。
“组长组长，抓到一枚逃卫生的同学，请问是否要捉拿回班？”
谭嘉树听到声音的时候，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她右手作电话状虚拢在耳边，一脸正色。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多严肃，谭嘉树嘴角动了一下，“我就逃一会儿，通融通融？”
苏橘看男孩的脸上放松了一些，才停止打趣，笑着问，“没去打球？”
旁边的人没出声，只是摇摇头。
半晌，头顶才淡淡飘过来一句，
“苏橘，你父母每次都会来参加家长会么？”
她好像知道他在张望什么了。
苏橘停了两秒，转过身面对着他。
苏橘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觉得有些不对，头又左右摇摇。
“也有不来的时候啦，不过……很少。”
好像是无奈，谭嘉树低下头，自嘲般笑笑，
“我父母……一次都没有。”
“没有参加过我的家长会。”
苏橘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因为如果换成她，父母一次都不来，自己也难免会伤心。
她在思考如何能让谭嘉树觉得不那么难过，每当她面临这种场合，她都会觉得自己嘴笨。
无奈之下，她只能伸手，拍拍比她高好多的肩膀，以示安慰。
“哪怕是看到我成绩以后，骂我一顿也好……”谭嘉树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握成拳头，眼眶泛红。
有记忆以来，父亲就是一副严肃模样，他好像从来不会笑。
好友的爸爸会经常带着自己的孩子去篮球场切磋球技，会经常揪着儿子的耳朵让他不要闯祸。
可他自己的父亲不会，从来不会。
无论他在篮球比赛里拿了金奖，还是小学奥数考到九十五分，父亲从来都只是点点头，然后离开。
每次的家长会，他的位置上都不会坐人，其他的同学兴冲冲跑去门口接家长的时候，他只能站在角落。
就像现在这样，站在天台吹凉风。
“谭叔叔……”苏橘看向身边的人。
这个大男孩，在她的印象里阳光开朗，有着青春期男生独有的骄傲与不羁，却从来不曾想，他的心思也这般细腻，他也会受伤，也会伤心。
“谭叔叔是有些过分。”她装作一副气愤的样子，嘴巴鼓鼓，抓着谭嘉树握成拳的手对着空中挥了两下。
“爸爸，你怎么能这样呢？下次要再不来，我就真的生气了～”苏橘一幅撒娇的模样，给谭嘉树打样。
“回家，就这样和他说。”
谭嘉树笑出了声，“还要小拳头锤他胸口？”
见他表情有所缓和，苏橘也放下心来，“撒个娇，告诉他，你做得不对。”
“他也是第一次做爸爸，”苏橘抱起双臂，故作正经，“你就好心，给他指导一下。”
谭嘉树摇摇头，低头笑着。
“至于这一次么……”苏橘扭头，向回走去，“走吧。”
“干嘛去？”谭嘉树看着苏橘，不由得跟上脚步。
他看见，她头扭回来，背对着太阳，边缘染上点点光晕，碎发飞舞在空中。
那时的苏橘，笑的温柔，他永远都忘不了，她对他说，
“既然他不来，那我陪你，我们自己去开，家长会！”
——苏橘日记最高机密
北川的天气，阴晴不定，太阳罢工的时候，整座城都伴着点点的干涩，泛着透骨的凉。
苏橘紧紧校服拉链，轻轻呼出一口气。
路边的车嗖的飞过，只留下一地的灰尘，和满身的尾气，最后落在灌木丛上，染灰了树叶的绿，落下扑簌簌的沉闷。
苏橘不喜欢这种毫无生气的压抑，她喜欢水亮亮的下雨天，好像在下雨的时候，世界所有的乏味与麻木都会被洗刷得一干二净，平日里沉寂的一切都会在雨水里再次醒过来。
不过因为身边的人，她觉得，这样的沉闷感，也不是不可以存在。
“今天周五，”
苏橘头向里侧歪，“要开家长会了。”
北川六中在期中考之后都会安排家长见面会，只不过这一学期的推迟了一段时间。
但该来的，还是要来。
不过苏橘想来不担心家长来学校，即便她的成绩不是特别优异，但也不会差到开家长会，家长会被老师点名“一对一交流”的程度。
李清和点点头，“我们也要开。”
“……”苏橘绕绕袖子，
“高二年级，应该就要确定目标了吧？我听同学说，老师会和家长沟通，确定高考方向。”
这是苏橘课间，听柳玉他们说的，六中往届都会有这么个过程。
“嗯，班主任是有说过这个。”
李清和附和。
“那……”苏橘手背后，身子微微往前倾，想要对上身边人的实视线。
“那你有想过，未来想干什么吗？”
未来？
李清和被问住了。
对于十六七岁的他们来说，未来好像还远的遥不可及，他们还待在学校的温房里，只是每天完成既定的学习任务，做好一名学生该做的事情即可。
但对于未来，好像并没有明确的想法考高分，去好的大学，大家都只是这么想的。
至于未来想干什么，会成为什么样的大人，好像，并没有具体的设想过。
李清和摇摇头，“还没有想好。”
“不知道想做什么？”
苏橘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自己的脚尖，“我其实也不知道……”
“那…你有比较喜欢，或者感兴趣的东西嘛？”苏橘又抬头。
李清和侧过头，目光落到正在说话的人身上，她的头发，好像长长了些，刘海随风飘着，眉毛隐约在里面藏着。
他正过头，半晌，才点了点，
“……画画？”像是疑问，
“应该算吧，平常会随便画一些。”
苏橘想起来，之前写了名字的纸片。
他好像说过……要把写着她名字的那一张，夹在自己的画本里。
喜欢画画…所以把纸片夹在画本里？
苏橘摇摇头，制止自己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
她试图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回正轨。
“喜欢画画，那就选择和画画有关的事情做，就好啦？”
李清和愣怔在原地，他看着身侧的苏橘，仅一句话，就扫开了他与未来之间那层模糊的霾。
是啊，喜欢，就去做不就好了？
“那你呢？”李清和也想要知道，她的喜欢，是什么。
“我？”苏橘指指自己，是在回应，又像是在确定，她笑着挥手，
“我还早，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如果有喜欢的时候……再告诉我也好。”他并没有往下追问，只是希望，在她有目标的时候，可以告诉他，好让他知道，她的未来，会在哪里。
下午只上了两节课，班主任就通知全班打扫卫生，摆桌子。
四点，已经陆续有学生，领着自己的爸爸妈妈从学校大门走进来，蓝白之间拥入其他的色块，学校瞬间变得热闹非凡。
净一跟着柳玉去接她的爸爸，张强早早的躲进卫生间，只留下他的爸爸气势汹汹地坐在他的位置上。
他们一看就是亲父子，一样的体型，一样的大个头，就连那双黑黑的眉毛，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苏橘弯腰微笑，然后也立马拎着水桶晃晃悠悠从后门跑了出去。
……
走廊里人群熙攘，也许是开家长会的兴奋，也许是临近周末的激动，大家比以往都要躁动许多。
苏橘拎着空桶，要去卫生间接水洗抹布，靠近右侧教学楼的厕所队都已经排到了门外，大家都拿着卫生工具要清洗，苏橘只能调转方向，朝天台旁边的卫生间前进。
果然人少了许多。
苏橘把桶放进水槽，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流水声附和着里面不时传出来的冲水声，就好像二重奏，回荡在卫生间里。
苏橘在水中洗净抹布，用力绞干，然后把脏水倒掉，又接了一桶。
她走出来，把抹布摊开在走廊的栏杆上，顺势靠在了上面。
这一侧的走廊面向西边，此时的太阳正好斜斜地踩着柳树的头顶打在走廊上，白色的栏杆也由此在瓷砖上映出了琴键的模样，一直延伸至东面的天台。
此刻的天台地面，就像一片蔚蓝色的大海，粼粼波光趴在海面。
海的尽头，是一双淡蓝色的运动球鞋。
苏橘抬眼望向篮球鞋的主人，正巧，她认识。
那人长腿靠在白色栏杆边，背对着苏橘，他看着的方向，是东北侧。
头微微低着，苏橘猜测，他看的大概应该，是学校门口。
“组长组长，抓到一枚逃卫生的同学，请问是否要捉拿回班？”
谭嘉树听到声音的时候，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她右手作电话状虚拢在耳边，一脸正色。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多严肃，谭嘉树嘴角动了一下，“我就逃一会儿，通融通融？”
苏橘看男孩的脸上放松了一些，才停止打趣，笑着问，“没去打球？”
旁边的人没出声，只是摇摇头。
半晌，头顶才淡淡飘过来一句，
“苏橘，你父母每次都会来参加家长会么？”
她好像知道他在张望什么了。
苏橘停了两秒，转过身面对着他。
苏橘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觉得有些不对，头又左右摇摇。
“也有不来的时候啦，不过……很少。”
好像是无奈，谭嘉树低下头，自嘲般笑笑，
“我父母……一次都没有。”
“没有参加过我的家长会。”
苏橘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因为如果换成她，父母一次都不来，自己也难免会伤心。
她在思考如何能让谭嘉树觉得不那么难过，每当她面临这种场合，她都会觉得自己嘴笨。
无奈之下，她只能伸手，拍拍比她高好多的肩膀，以示安慰。
“哪怕是看到我成绩以后，骂我一顿也好……”谭嘉树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握成拳头，眼眶泛红。
有记忆以来，父亲就是一副严肃模样，他好像从来不会笑。
好友的爸爸会经常带着自己的孩子去篮球场切磋球技，会经常揪着儿子的耳朵让他不要闯祸。
可他自己的父亲不会，从来不会。
无论他在篮球比赛里拿了金奖，还是小学奥数考到九十五分，父亲从来都只是点点头，然后离开。
每次的家长会，他的位置上都不会坐人，其他的同学兴冲冲跑去门口接家长的时候，他只能站在角落。
就像现在这样，站在天台吹凉风。
“谭叔叔……”苏橘看向身边的人。
这个大男孩，在她的印象里阳光开朗，有着青春期男生独有的骄傲与不羁，却从来不曾想，他的心思也这般细腻，他也会受伤，也会伤心。
“谭叔叔是有些过分。”她装作一副气愤的样子，嘴巴鼓鼓，抓着谭嘉树握成拳的手对着空中挥了两下。
“爸爸，你怎么能这样呢？下次要再不来，我就真的生气了～”苏橘一幅撒娇的模样，给谭嘉树打样。
“回家，就这样和他说。”
谭嘉树笑出了声，“还要小拳头锤他胸口？”
见他表情有所缓和，苏橘也放下心来，“撒个娇，告诉他，你做得不对。”
“他也是第一次做爸爸，”苏橘抱起双臂，故作正经，“你就好心，给他指导一下。”
谭嘉树摇摇头，低头笑着。
“至于这一次么……”苏橘扭头，向回走去，“走吧。”
“干嘛去？”谭嘉树看着苏橘，不由得跟上脚步。
他看见，她头扭回来，背对着太阳，边缘染上点点光晕，碎发飞舞在空中。
那时的苏橘，笑的温柔，他永远都忘不了，她对他说，
“既然他不来，那我陪你，我们自己去开，家长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