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雀成功入职这家模特经纪公司。
她成为了一名职业平面模特，而陈甜鱼却与理想大相径庭，转而当了经纪人。
陈甜鱼是被沈复叫进办公室谈话后改变主意的。
对方很犀利地点出了她不适合这份职业，梦想一下子破碎，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这个男人显得很好说话——都是假象。
他说出来的话一点也不温和。
陈甜鱼无不颓废地想，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极端的事情才能留在这里。
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沈复坐在椅子里，一如初见那天，双手交叉，眼睛沉稳而明亮地看向她。
“听你朋友说，她来报名是受你影响。”
陈甜鱼摇头，“有点吧，但还是她自己决定的。”
她曾经也差点被许雀的外表迷惑，实则是个极有主意的人。
“不管怎样，陈小姐，我们公司现在经纪人的职位有空缺，你有没有这个想法？”
陈甜鱼愣住，没听错吧？
她不太确定地说：“我没有经验……”
她甚至都不是商业专业，只有在不同地方打工的“阅历”可以陈述。
“我觉得你很合适。”
他笑起来，那笑容很浅，却看不出敷衍。
沈复拿起桌上的文件递给她，“这是入职申请，你若是愿意，就填好交给我。”
陈甜鱼接过来，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砸得有些头昏脑涨。
是真的吧？
她偷偷掐了一下自己，却没料到这小动作落入对方的眼中，笑意更深。
她问：“你们公司是正规的吧？不会再出现什么卷钱跑路的事情吧？”
沈复像是回答过很多这种问题，很是沉着：“你可以去工商局、也可以上网去查，包你满意。”
陈甜鱼还没结束：“为什么会选我？”
“大概是，老板眼光比较好？”
他微微摊开手，有些自信的无奈。
陈甜鱼：“……”
从办公室出来，陈甜鱼已经消化完这种“丢了芝麻拣了西瓜”的异样感。
她突然意识到，她可以成为许雀的经纪人。
或许，他也是这个想法，才把她留下来。
除此之外，沈复还给了许雀一笔不小的资金。
看她第一表现出来的是抗拒，他便解释说：“你还在上学，先以学校生活为重，多去交交朋友。如果因为钱错失了这两年的校园时光，可能你会后悔。”
“先不用考虑钱。这点钱就当我预支你的工资，等你毕业以后可要好好工作，要不然还不上。”
明明是略带调侃的语句，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格外正经。
他也说得那样坚持，对于现在存款为零的许雀来说，容不得她有拒绝的理由。
不过她拒绝了另一个条件。
“我想从现在就开始工作。”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迫切。
沈复思考片刻，点头说：“好。给你安排两个月的培训课，顺便，把你的刘海掀起来。”
许雀大脑一时迟钝，竟问了句：“可以不掀吗？”
“当然可以。”
沈复站起来，拿起椅子上的外套，“不过我们会错失很多赚钱的机会。”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叫上许雀，“今天员工聚餐。”
许雀：？
员工聚餐为何还要老板亲自参加？
等晚上人聚在一起，除了她和陈甜鱼两个新人，整个公司才五个人。
“这么说，就只有许雀一个在职模特？”陈甜鱼喝了点酒，问道。
聚餐也不是在酒店，而是一个平平无奇却非常好吃的烧烤摊。
沈复仍穿着白日里的西装，外套搭在一旁的椅背上，完全无视底下的陈年油渍。
他扯开领带，挽起袖子，旁边已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也不是，还有一个模特。”他故意顿了一下，“姜灵，知道吧？”
“哦——”
陈甜鱼明显知道的。
她瞥见许雀好奇的目光，主动说：“目前欧美圈最受欢迎的中国模特，走了很多大牌时装秀，有两场作为开闭场模特，一场是华伦天奴，一场是迪奥。”
说完，她又略感惊异，“这么火的模特竟然在我们公司？”
这小小的寺庙竟能容得下一尊大佛？
那人不禁得意起来，却又下意识看了眼沈复的脸色，见其并无恼怒，这才说道：“是啊。你们可能不知道，那是我们老板前妻。”
陈甜鱼不禁呛了一口。
许雀给她递上纸巾。
陈甜鱼忙抛过来一个“用不着我家艺人亲自动手”的责备眼神，从她手中抢过手帕纸。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代入角色倒是很快。
“不过，她最近在外国。你们很长时间见不到。”沈复平静的不像是当事人，将碳炉上的烤串取下来剔到桌上，“熟了，快吃。”
陈甜鱼无比好奇他们离婚的原因。
毕竟从外表上看，郎才女貌。能力的话，一个事业如日中天，一个仅凭几个人撑起了一座公司。
不过她还没那个胆敢向老板发问，也没心情询问同事——天天见面的，除了许雀也没有别人。
在陈甜鱼的努力下，许雀接到了第一个通告。
一款洗发水的广告拍摄。
许雀一眼便认出它来，在万娱商场中庭的巨型吊幔上存在了两年之久的洗发水广告。
当时的无意一眼，现在的努力成为。
于是，那第一次见到它的场景便不由得在脑海里浮现。
她记得那天，是陪希萌去电玩城。
刻意模糊的回忆就到这里而终止，她打开手机，给希萌发消息，问她最近怎么样。
希萌考上了一所大学，本科生。
她也不得不感激母亲在最后两年的严厉，要不然，她肯定没有现在的好成绩。
大学离A市很远，两人只有在假期时相聚。
希萌很快回复，她加入了一个茶艺社团。
原本以为是学茶艺的，没想到竟是学茶艺的。
许雀表示，怎么汉字都认识，她却听不懂啊。
希萌：就是说，我以为是学习传统茶艺技术的，没想到，竟然是绿茶婊速通班！
许雀：结果？
希萌：结果就是我放弃了！！绿茶婊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我没那个天赋！！
许雀笑起来。
这笑意被前来探班的沈复捕捉，停顿片刻。
只是那笑意在察觉到他的目光时忽而僵硬起来。
沈复上前，许雀站起来，他抬手止住，“不用，我就是来看看进程。”
许雀已经化好了妆，化妆师的水准有些差劲。
不过，她觉得还是比高二时那位李老师的水平高出太多。
沈复扯了个凳子坐下，再转眸，她已沉浸无尽的思绪中。
他略一沉吟，道：“发现你总是喜欢发呆。”
许雀因此惊醒，抿住唇：“有吗？”
沈复没应，看向前方的准备场地，却是问她：“有心事？”
许雀沉默下来。
原来她表现得如此明显。
“如果有的话，可以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为你出点主意。”
他嗓音略带磁性，才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并未饱经风霜，沉稳而成熟。
像是和悦的长辈，有见识、有耐心，也足够包容。
他继而看过来，在那平静温良的视线中，许雀差点就没忍住。
差点的意思是，她仍然忍住了。
她收回视线，也看向前方。
“没有。”
她说，说给自己听。
日子渐长，许雀也从学校毕业。
她在A市里还算小有名气，可是在模特圈里仍然是查无此人，也仍然挤不进去东城的圈子，那里，是大部分人可望而不可得的名利之城。
沈复却决定将公司搬到东城。
至于原因，是因为前妻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他的公司，并且支付了一笔违约金。
拿着前妻的钱，他并没有任何心理不适。
客观而论，姜灵能有今天，都是他的功劳。
他用这笔钱租了层写字楼，小小的公司里除了许雀，也陆陆续续多了其他几名模特。
在一众模特中，最为突出的许雀便成了他重点栽培的对象。
他也开始下场为许雀寻找客户。
陈甜鱼颇感压力山大，为了不丢了这饭碗，拼了命也要像他学习。
两人之间无形中较起了劲，却使得许雀跟头骡子似的，围着磨盘转。
这头骡子有一天支撑不住，累倒了。
那两人的较劲才到了尽头。
两人住在一间公寓里，更方便陈甜鱼照顾她。
许雀不喜欢太亮的灯光，微弱的冷光灯散散地铺在地上，她趴在沙发上，睡衣松垮，黑长的卷发铺在身后，挡住那露出的白皙肩背。
陈甜鱼一进门，便觉得她身上好似在发光。
像是莹莹月光。
“许雀……”
她轻唤，得不到回应，便蹲下查看，撩开她的长发。
那睡颜太安静，让她不由自主伸出手指探至她的鼻前，停顿片刻，才如释负重地收回了手。
继而去摸她的额头，还有些烫。
陈甜鱼将从便利店中买的东西拿出来，是给她续备的药。
许雀每次生病都很固执，坚持不去医院。
也是奇怪，只要她睡上一觉，不论多重的感冒发烧，都能痊愈大半。
陈甜鱼将滑到肩下的毛毯提起来，盖好。
这细微动静让睡梦中的人有了反应，她转了个身，半张脸彻底呈现在陈甜鱼的眼前。
陈甜鱼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每次，她也会哭。
每次问，她都不会说。
翌日醒来，许雀果真又恢复生机，她醒得比谁都早，端着杯果汁站在窗前，看着陈甜鱼满脸惺忪的跟她打招呼。
一见她好，陈甜鱼就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
她打了个哈欠，却神采奕奕：“昨天跟着沈老板去谈合作，给你找了个大通告。”
许雀将视线从窗外枝干上收回，歪了下头，给予反馈：“什么大通告？”
还有点小小的撒娇，“能不能再让我歇歇？”
陈甜鱼才不管，她双手握住许雀的手，沉稳了许多的面庞仍然兴奋不已：“乐亚公司，你知道吗？”
陈甜鱼也就默认她不知道，自顾自说：
“这个公司之前专注海外市场，最近才发展到内陆。而且，背后的股东有港城顾氏的人哎。”
却又问，“顾氏，你知道是谁吗？”
不等她重复前例再继续往下说，许雀将玻璃杯放置窗台上，发出不小的一声碰撞。
“不知道。”
她声音轻而冷淡。
“我告诉你……”
许雀转身看向自己的经纪人，提醒，“你今天就没有别的事情做了吗？”
陈甜鱼没察觉出她的烦躁，因这提醒，神色焦急地掏出手机查看行程。
没两秒松一口气，虚惊一场。
她带了些“今天带薪休假”的从容，往沙发上一坐，要继续方才的话题，讲述顾氏如何如何厉害。
厉害之余，不禁带了些八卦：“现如今的当家人都快八十岁了，在杂志上看起来好有精神，一点也不显老态，果然有钱人就是会保养。”
没有得到许雀的回应，她也不在意，又顺手将昨天拿来的杂志往后翻了一页，翻到最后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奇了怪，不是说他有个孙子吗，怎么一点介绍都没有。”
公寓层数不高，茂盛枝叶的绿荫映照在窗上，覆了层浅绿色的柔光。
许雀仍盯着那枝干上挥震薄翅的蝉，没动。
“就是不知道长得怎么样，没照片不会是因为丑吧？”
陈甜鱼也是听别人讲述的传闻。
还原现场的话，那人的原话大抵是：“港城出差远远见过一回，看不真切，只觉得气质和别的有钱人不太一样。”
至于哪里不一样，他半晌疑惑地吐了两个词：“神秘？”
这词在陈甜鱼这里就跟不存在一样。
不露面的有钱人，当然是神秘的。
所以陈甜鱼想当然地认为对方有什么难言之隐。
除了个外貌拿不出手外，也暂时想不到其他。
“不是。”
意外得到了许雀的回应。
她抬眸朝自家艺人看去。
幽绿的窗像是画框，将其框在其中，静谧而明澄。
陈甜鱼没期许她能够加入，她原本就不爱讨论这些东西。
甚至连话都很少说。
她以前从书上看到过一句话，说不爱讲话的人为什么不爱讲话，因为他们内心的世界就已足够丰富多彩。
不知道许雀的内心世界是如何。
她流露出些许的忧愁。
可是她现在主动参加，陈甜鱼欣慰之余，像是为了鼓励她加入似的，问：“为什么不是？”
许雀却倏而离开窗，显现出方才不同的几分烦躁：“你好烦。”
她不再理会，快步走向卧室，“我要去休息了。”
陈甜鱼转身看向她的背影，疑惑：“你不是刚醒？”
没得到回答，那门，砰地一下关上。
她视线情不自禁落在窗台上玻璃杯折射出的炫光下，流光溢彩的，像是一地彩虹。
她想起什么，忙转身朝卧室喊道：“记得收拾行李，别忘了今天晚上的航班。”
林芝市在东城的西南方向，它在念青唐古拉山脉与喜马拉雅山脉之间，地处雅鲁藏布江中下游，拥有很多的自然景点。
这就是许雀来此的原因。
她们受甲方之托，来此地拍摄。
杂志的主题是自然与人。
三天两日的拍摄并不短暂，从扎贡沟风景区至巴松措风景区再至西藏雅尼国家湿地公园，这漫长而颠簸的路途，让所有人都有些疲惫。
最后一站歇在了直白村。
一行人直奔旅店，想要彻底歇个痛快。
唯有负责拍摄的摄影师拿起了长枪大炮，孤身一人踏进迷蒙的雾色中。
许雀在窗户后看到了他。
也不止她，身旁的很多人都看到了。
他们正围在屋子里讨论此次半旅游半工作的行程。
两方人，交谈的很是愉快。
有人问：“他去干嘛呢？”
“还能是做什么，拍南迦巴瓦峰呗。”
“不说夏季很难遇到‘日照金山’吗，他还去。”
“哎，干一行有一行的坚持，就算天气预报表明了今天有雨，不死心的人还是不死心。万一，就让他撞上了呢？”
“要是遇上，那他的运气得有多好。”
身后的人仍在讨论。
“你们听说了吗，东城最近要大变天。”
“怎么变天，要下沙尘暴？”
“去去去。我们说‘时政’呢。”
那年轻一些的颇为不识趣地坐在一旁，视线却往廊下女人的身上飘。
他抬手戳了戳陈甜鱼，压低了声音，问：“她没有没有男朋友？”
陈甜鱼闻言瞥他一眼。
呵，乳臭未干的小男生也敢打她家许雀的主意。
看着对方仍然没挪开的眼，模棱两可地道：“她心里有人。”
年轻人不死心，继续：“这么个心里有人法？”
陈甜鱼略一沉吟，说：“就是，你现在立刻惨死在她眼前也代替不了那人对她的一丁点影响，这么个心里有人法。”
“……”
那他还是好好活着吧。
大概是摄影师的运气不够好，下了半天的雨，缭绕的雾气仍盘绕在南迦巴瓦峰上。
许雀站在檐下，这地方视线极好，一抬眸便能看见那座山。
那座山的轮廓隐在白色的水汽后。
这山似曾相识。
又何止似曾相识。
她成为了一名职业平面模特，而陈甜鱼却与理想大相径庭，转而当了经纪人。
陈甜鱼是被沈复叫进办公室谈话后改变主意的。
对方很犀利地点出了她不适合这份职业，梦想一下子破碎，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这个男人显得很好说话——都是假象。
他说出来的话一点也不温和。
陈甜鱼无不颓废地想，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极端的事情才能留在这里。
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沈复坐在椅子里，一如初见那天，双手交叉，眼睛沉稳而明亮地看向她。
“听你朋友说，她来报名是受你影响。”
陈甜鱼摇头，“有点吧，但还是她自己决定的。”
她曾经也差点被许雀的外表迷惑，实则是个极有主意的人。
“不管怎样，陈小姐，我们公司现在经纪人的职位有空缺，你有没有这个想法？”
陈甜鱼愣住，没听错吧？
她不太确定地说：“我没有经验……”
她甚至都不是商业专业，只有在不同地方打工的“阅历”可以陈述。
“我觉得你很合适。”
他笑起来，那笑容很浅，却看不出敷衍。
沈复拿起桌上的文件递给她，“这是入职申请，你若是愿意，就填好交给我。”
陈甜鱼接过来，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砸得有些头昏脑涨。
是真的吧？
她偷偷掐了一下自己，却没料到这小动作落入对方的眼中，笑意更深。
她问：“你们公司是正规的吧？不会再出现什么卷钱跑路的事情吧？”
沈复像是回答过很多这种问题，很是沉着：“你可以去工商局、也可以上网去查，包你满意。”
陈甜鱼还没结束：“为什么会选我？”
“大概是，老板眼光比较好？”
他微微摊开手，有些自信的无奈。
陈甜鱼：“……”
从办公室出来，陈甜鱼已经消化完这种“丢了芝麻拣了西瓜”的异样感。
她突然意识到，她可以成为许雀的经纪人。
或许，他也是这个想法，才把她留下来。
除此之外，沈复还给了许雀一笔不小的资金。
看她第一表现出来的是抗拒，他便解释说：“你还在上学，先以学校生活为重，多去交交朋友。如果因为钱错失了这两年的校园时光，可能你会后悔。”
“先不用考虑钱。这点钱就当我预支你的工资，等你毕业以后可要好好工作，要不然还不上。”
明明是略带调侃的语句，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格外正经。
他也说得那样坚持，对于现在存款为零的许雀来说，容不得她有拒绝的理由。
不过她拒绝了另一个条件。
“我想从现在就开始工作。”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迫切。
沈复思考片刻，点头说：“好。给你安排两个月的培训课，顺便，把你的刘海掀起来。”
许雀大脑一时迟钝，竟问了句：“可以不掀吗？”
“当然可以。”
沈复站起来，拿起椅子上的外套，“不过我们会错失很多赚钱的机会。”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叫上许雀，“今天员工聚餐。”
许雀：？
员工聚餐为何还要老板亲自参加？
等晚上人聚在一起，除了她和陈甜鱼两个新人，整个公司才五个人。
“这么说，就只有许雀一个在职模特？”陈甜鱼喝了点酒，问道。
聚餐也不是在酒店，而是一个平平无奇却非常好吃的烧烤摊。
沈复仍穿着白日里的西装，外套搭在一旁的椅背上，完全无视底下的陈年油渍。
他扯开领带，挽起袖子，旁边已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也不是，还有一个模特。”他故意顿了一下，“姜灵，知道吧？”
“哦——”
陈甜鱼明显知道的。
她瞥见许雀好奇的目光，主动说：“目前欧美圈最受欢迎的中国模特，走了很多大牌时装秀，有两场作为开闭场模特，一场是华伦天奴，一场是迪奥。”
说完，她又略感惊异，“这么火的模特竟然在我们公司？”
这小小的寺庙竟能容得下一尊大佛？
那人不禁得意起来，却又下意识看了眼沈复的脸色，见其并无恼怒，这才说道：“是啊。你们可能不知道，那是我们老板前妻。”
陈甜鱼不禁呛了一口。
许雀给她递上纸巾。
陈甜鱼忙抛过来一个“用不着我家艺人亲自动手”的责备眼神，从她手中抢过手帕纸。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代入角色倒是很快。
“不过，她最近在外国。你们很长时间见不到。”沈复平静的不像是当事人，将碳炉上的烤串取下来剔到桌上，“熟了，快吃。”
陈甜鱼无比好奇他们离婚的原因。
毕竟从外表上看，郎才女貌。能力的话，一个事业如日中天，一个仅凭几个人撑起了一座公司。
不过她还没那个胆敢向老板发问，也没心情询问同事——天天见面的，除了许雀也没有别人。
在陈甜鱼的努力下，许雀接到了第一个通告。
一款洗发水的广告拍摄。
许雀一眼便认出它来，在万娱商场中庭的巨型吊幔上存在了两年之久的洗发水广告。
当时的无意一眼，现在的努力成为。
于是，那第一次见到它的场景便不由得在脑海里浮现。
她记得那天，是陪希萌去电玩城。
刻意模糊的回忆就到这里而终止，她打开手机，给希萌发消息，问她最近怎么样。
希萌考上了一所大学，本科生。
她也不得不感激母亲在最后两年的严厉，要不然，她肯定没有现在的好成绩。
大学离A市很远，两人只有在假期时相聚。
希萌很快回复，她加入了一个茶艺社团。
原本以为是学茶艺的，没想到竟是学茶艺的。
许雀表示，怎么汉字都认识，她却听不懂啊。
希萌：就是说，我以为是学习传统茶艺技术的，没想到，竟然是绿茶婊速通班！
许雀：结果？
希萌：结果就是我放弃了！！绿茶婊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我没那个天赋！！
许雀笑起来。
这笑意被前来探班的沈复捕捉，停顿片刻。
只是那笑意在察觉到他的目光时忽而僵硬起来。
沈复上前，许雀站起来，他抬手止住，“不用，我就是来看看进程。”
许雀已经化好了妆，化妆师的水准有些差劲。
不过，她觉得还是比高二时那位李老师的水平高出太多。
沈复扯了个凳子坐下，再转眸，她已沉浸无尽的思绪中。
他略一沉吟，道：“发现你总是喜欢发呆。”
许雀因此惊醒，抿住唇：“有吗？”
沈复没应，看向前方的准备场地，却是问她：“有心事？”
许雀沉默下来。
原来她表现得如此明显。
“如果有的话，可以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为你出点主意。”
他嗓音略带磁性，才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并未饱经风霜，沉稳而成熟。
像是和悦的长辈，有见识、有耐心，也足够包容。
他继而看过来，在那平静温良的视线中，许雀差点就没忍住。
差点的意思是，她仍然忍住了。
她收回视线，也看向前方。
“没有。”
她说，说给自己听。
日子渐长，许雀也从学校毕业。
她在A市里还算小有名气，可是在模特圈里仍然是查无此人，也仍然挤不进去东城的圈子，那里，是大部分人可望而不可得的名利之城。
沈复却决定将公司搬到东城。
至于原因，是因为前妻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他的公司，并且支付了一笔违约金。
拿着前妻的钱，他并没有任何心理不适。
客观而论，姜灵能有今天，都是他的功劳。
他用这笔钱租了层写字楼，小小的公司里除了许雀，也陆陆续续多了其他几名模特。
在一众模特中，最为突出的许雀便成了他重点栽培的对象。
他也开始下场为许雀寻找客户。
陈甜鱼颇感压力山大，为了不丢了这饭碗，拼了命也要像他学习。
两人之间无形中较起了劲，却使得许雀跟头骡子似的，围着磨盘转。
这头骡子有一天支撑不住，累倒了。
那两人的较劲才到了尽头。
两人住在一间公寓里，更方便陈甜鱼照顾她。
许雀不喜欢太亮的灯光，微弱的冷光灯散散地铺在地上，她趴在沙发上，睡衣松垮，黑长的卷发铺在身后，挡住那露出的白皙肩背。
陈甜鱼一进门，便觉得她身上好似在发光。
像是莹莹月光。
“许雀……”
她轻唤，得不到回应，便蹲下查看，撩开她的长发。
那睡颜太安静，让她不由自主伸出手指探至她的鼻前，停顿片刻，才如释负重地收回了手。
继而去摸她的额头，还有些烫。
陈甜鱼将从便利店中买的东西拿出来，是给她续备的药。
许雀每次生病都很固执，坚持不去医院。
也是奇怪，只要她睡上一觉，不论多重的感冒发烧，都能痊愈大半。
陈甜鱼将滑到肩下的毛毯提起来，盖好。
这细微动静让睡梦中的人有了反应，她转了个身，半张脸彻底呈现在陈甜鱼的眼前。
陈甜鱼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每次，她也会哭。
每次问，她都不会说。
翌日醒来，许雀果真又恢复生机，她醒得比谁都早，端着杯果汁站在窗前，看着陈甜鱼满脸惺忪的跟她打招呼。
一见她好，陈甜鱼就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
她打了个哈欠，却神采奕奕：“昨天跟着沈老板去谈合作，给你找了个大通告。”
许雀将视线从窗外枝干上收回，歪了下头，给予反馈：“什么大通告？”
还有点小小的撒娇，“能不能再让我歇歇？”
陈甜鱼才不管，她双手握住许雀的手，沉稳了许多的面庞仍然兴奋不已：“乐亚公司，你知道吗？”
陈甜鱼也就默认她不知道，自顾自说：
“这个公司之前专注海外市场，最近才发展到内陆。而且，背后的股东有港城顾氏的人哎。”
却又问，“顾氏，你知道是谁吗？”
不等她重复前例再继续往下说，许雀将玻璃杯放置窗台上，发出不小的一声碰撞。
“不知道。”
她声音轻而冷淡。
“我告诉你……”
许雀转身看向自己的经纪人，提醒，“你今天就没有别的事情做了吗？”
陈甜鱼没察觉出她的烦躁，因这提醒，神色焦急地掏出手机查看行程。
没两秒松一口气，虚惊一场。
她带了些“今天带薪休假”的从容，往沙发上一坐，要继续方才的话题，讲述顾氏如何如何厉害。
厉害之余，不禁带了些八卦：“现如今的当家人都快八十岁了，在杂志上看起来好有精神，一点也不显老态，果然有钱人就是会保养。”
没有得到许雀的回应，她也不在意，又顺手将昨天拿来的杂志往后翻了一页，翻到最后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奇了怪，不是说他有个孙子吗，怎么一点介绍都没有。”
公寓层数不高，茂盛枝叶的绿荫映照在窗上，覆了层浅绿色的柔光。
许雀仍盯着那枝干上挥震薄翅的蝉，没动。
“就是不知道长得怎么样，没照片不会是因为丑吧？”
陈甜鱼也是听别人讲述的传闻。
还原现场的话，那人的原话大抵是：“港城出差远远见过一回，看不真切，只觉得气质和别的有钱人不太一样。”
至于哪里不一样，他半晌疑惑地吐了两个词：“神秘？”
这词在陈甜鱼这里就跟不存在一样。
不露面的有钱人，当然是神秘的。
所以陈甜鱼想当然地认为对方有什么难言之隐。
除了个外貌拿不出手外，也暂时想不到其他。
“不是。”
意外得到了许雀的回应。
她抬眸朝自家艺人看去。
幽绿的窗像是画框，将其框在其中，静谧而明澄。
陈甜鱼没期许她能够加入，她原本就不爱讨论这些东西。
甚至连话都很少说。
她以前从书上看到过一句话，说不爱讲话的人为什么不爱讲话，因为他们内心的世界就已足够丰富多彩。
不知道许雀的内心世界是如何。
她流露出些许的忧愁。
可是她现在主动参加，陈甜鱼欣慰之余，像是为了鼓励她加入似的，问：“为什么不是？”
许雀却倏而离开窗，显现出方才不同的几分烦躁：“你好烦。”
她不再理会，快步走向卧室，“我要去休息了。”
陈甜鱼转身看向她的背影，疑惑：“你不是刚醒？”
没得到回答，那门，砰地一下关上。
她视线情不自禁落在窗台上玻璃杯折射出的炫光下，流光溢彩的，像是一地彩虹。
她想起什么，忙转身朝卧室喊道：“记得收拾行李，别忘了今天晚上的航班。”
林芝市在东城的西南方向，它在念青唐古拉山脉与喜马拉雅山脉之间，地处雅鲁藏布江中下游，拥有很多的自然景点。
这就是许雀来此的原因。
她们受甲方之托，来此地拍摄。
杂志的主题是自然与人。
三天两日的拍摄并不短暂，从扎贡沟风景区至巴松措风景区再至西藏雅尼国家湿地公园，这漫长而颠簸的路途，让所有人都有些疲惫。
最后一站歇在了直白村。
一行人直奔旅店，想要彻底歇个痛快。
唯有负责拍摄的摄影师拿起了长枪大炮，孤身一人踏进迷蒙的雾色中。
许雀在窗户后看到了他。
也不止她，身旁的很多人都看到了。
他们正围在屋子里讨论此次半旅游半工作的行程。
两方人，交谈的很是愉快。
有人问：“他去干嘛呢？”
“还能是做什么，拍南迦巴瓦峰呗。”
“不说夏季很难遇到‘日照金山’吗，他还去。”
“哎，干一行有一行的坚持，就算天气预报表明了今天有雨，不死心的人还是不死心。万一，就让他撞上了呢？”
“要是遇上，那他的运气得有多好。”
身后的人仍在讨论。
“你们听说了吗，东城最近要大变天。”
“怎么变天，要下沙尘暴？”
“去去去。我们说‘时政’呢。”
那年轻一些的颇为不识趣地坐在一旁，视线却往廊下女人的身上飘。
他抬手戳了戳陈甜鱼，压低了声音，问：“她没有没有男朋友？”
陈甜鱼闻言瞥他一眼。
呵，乳臭未干的小男生也敢打她家许雀的主意。
看着对方仍然没挪开的眼，模棱两可地道：“她心里有人。”
年轻人不死心，继续：“这么个心里有人法？”
陈甜鱼略一沉吟，说：“就是，你现在立刻惨死在她眼前也代替不了那人对她的一丁点影响，这么个心里有人法。”
“……”
那他还是好好活着吧。
大概是摄影师的运气不够好，下了半天的雨，缭绕的雾气仍盘绕在南迦巴瓦峰上。
许雀站在檐下，这地方视线极好，一抬眸便能看见那座山。
那座山的轮廓隐在白色的水汽后。
这山似曾相识。
又何止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