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景嫣坐在软榻上眼眶微红,嘴唇嗫嚅着。

    纳兰容暄见状,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如果可以,他也不愿离开此处,前往平阳。

    纳兰景嫣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她轻声啜泣着。

    那一串串泪珠仿佛拍打在纳兰容暄的心上,他抬眸想开口说些什么时,便听到身旁的小丫头哽咽的嗓音:“从我四岁起…父皇便因政务繁忙,将我托付于你……你教我琴棋书画,武功骑射。”

    她眼眶泛红,吸了吸鼻子,“自那时起…你和父皇就是我心中唯二重要的人,可如今父皇却要将你送去平阳郡…我不想你去……”

    纳兰容暄无奈地叹了口气,“嫣儿,我向你保证,我们还会再见的。若是想念我了,你可以写信至平阳王府,我若看见,一定会回信的。

    别担心了,你看看陛下其他的那些手足兄弟,哪一个有我这么好的福气?赵王和宁王自陛下登基便前往自己的封地,至今未回过长安。只有我,是陛下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才对我多加照拂,如今是我该回报他的时候了。

    况且平阳并没有你想得这么危险,我在那儿很安全,若有机会我真想带你去领略一下那里的风光。”

    纳兰容暄浅笑道。

    纳兰景嫣猛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她…只关注到了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朱唇轻启,她轻喃道:“那你带我出宫,好不好?”

    这句话像块石头落入平静的湖面,不知激荡的是谁的心。

    纳兰容暄有些错愕,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陛下…是不会同意的。我还有事,就先回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独留哭红了眼的小姑娘一人呆呆地坐在原地。

    她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叫住了他:“皇叔!我…只是想让你带我出宫游玩一日……还有半月,你便要走了,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何时。”

    纳兰容暄的脚步顿了顿,他的眼角沁着一滴清澈的泪珠,他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径直走了出去。

    只不过纳兰景嫣不知道的是,他离开凤池宫后,立刻去了紫宸殿。

    纳兰容暄跪在冰冷的瓷砖上,恳求道:“陛下,臣有一事相求,还望陛下成全。”

    见上位者并未出声制止,他继续道:“臣想……明日带大公主出宫游玩一日…臣一定会竭尽所能保护好公主的,不会让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还有半月臣便要离开长安了,或许这一生都不会再回来,请…”

    纳兰容晏沉下声轻喝:“如今宫里的传言你又不是不知道,朕虽说下了命令,不许再传。可她的心思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你却不直言拒绝,一味顺着她的心意,朕看你着实糊涂了!”

    蓝衣男子跪在那里,不卑不亢地应道:“陛下,公主仅把臣当做皇叔,并无他想。如若公主真有此心,臣会第一时间向她言明,臣只会是她的皇叔,还请陛下放心,也希望陛下能成全臣这个心愿。”

    “容朕考虑考虑,你先回去吧!”随即纳兰容晏摆了摆手,示意让他退下。

    *

    酉时三刻

    纳兰景嫣端着装有安神茶和牛乳桂花糖糕的食盒光明正大地走进了乾坤宫。

    因纳兰容晏曾下令大公主前来不必通报,所以无人敢阻拦她。

    此时殿内,纳兰容晏正专注于批阅奏折。

    “父皇,快看看儿臣给您带了什么!”

    只见她身着一袭浅粉色的广袖留仙裙,肌肤胜雪,可爱动人。手里拎着一个食盒,小跑着来到紫檀木桌前,将食盒里的安神茶与牛乳桂花糖摆放在台面上。

    纳兰容晏盯着她微红的眼睛瞧了瞧,无奈地问道:“哭过了?就这么舍不得你皇叔?”

    她温声道:“儿臣不想欺瞒着父皇,皇叔他伴儿臣长大,教儿臣知识,他和父皇对儿臣来说一样重要,您和皇叔都是儿臣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所以……儿臣今日来是有事想求父皇,就是不知父皇能否应允?”

    “你且说来听听。”纳兰容晏把玩着手中的翡翠佛珠手钏。

    其实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午后纳兰容暄急急忙忙地来紫宸殿,也是来求他成全自己一个心愿,看来这丫头也是为了这个心愿而来。

    纳兰景嫣跪在地上,恳切地说道:“儿臣想…明日出宫与皇叔同游长安城,儿臣长这么大还未领略过长安城中的风光,还望父皇能满足儿臣这一心愿。”

    纳兰容晏思索片刻,叹了口气,沉声道:“罢了,既然你想去便去吧,但一定要有人在暗中保护你们,千万不要再受伤了!”

    “儿臣谢过父皇!”说着,便起身将眼前的安神茶推至纳兰容晏面前,“父皇快尝尝这安神茶,是儿臣特意去御园里摘来的,泡茶的水是今早的晨露。”

    “嫣儿有心了。”纳兰容晏面带薄笑,端起茶,轻酌一口,“嗯!这茶不错,你和你母亲一样心灵手巧。”

    *

    次日未时,纳兰容暄与纳兰景嫣两人用过午膳后,一同着素衣出了宫门。

    与此同时,有几名贴身侍卫乔装打扮,在暗处随行保护。

    随行的人皆是纳兰容暄的心腹。

    两人策马同游长安,沿着街坊缓缓走着,路过一家名叫“白玉堂”的店铺。

    纳兰容暄瞧着店内玲琅满目的饰品珍宝,又深知纳兰景嫣喜爱各类玉器首饰,于是便主动下马,拉着她走进了白玉堂。

    纳兰景嫣喜美玉,最爱翡翠。一进门,她便被一旁货架上的物品吸引,低头认真挑选。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一块和田护心玉伸了过来,“这个不错,你看看,可喜欢?”

    纳兰景嫣接过眼前晶莹剔透的护心玉,满意地点了点头。

    “掌柜,把这块玉和那只翡翠福镯一同包起来吧。”

    纳兰容暄随即从袖口里掏出两锭金子放在柜台上。

    夜幕悄然降临,长安城内外却还是灯火通明。

    风悠悠地吹,酒肆门口的旗幡有节奏地飞舞。

    雾雨轻轻洒落,雕得古拙的栏杆被蒙上一层湿润,而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依旧嬉笑着,喧闹着,夜里的寒气挡不住人们火热的心情。

    叫卖声此起彼伏,沿街的摊位周围都围满了人。

    画舫在湖上游,险些惊着了从上游漂下来的河灯。

    “暄哥哥,我们晚膳过后去那边放河灯,可好?”

    纳兰景嫣看着远处湖面上精美的河灯,轻拽他的衣袖,满脸期待。

    “好。”纳兰容暄的嘴角露出浅笑,他温和的嗓音令人如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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