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姜春明开始学琵琶,她就已经没有时间去朋友家玩了,要么是在练习,要么是在上课。祁昭懿老是抱怨她,又不是音乐生,每天躲在琴房里多无聊啊。

    刚刚过完圣诞节,从莱叶回来的姜春明终于大驾光临。

    刚进门祁昭懿就已经盘着腿等在门口了:“感谢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小女子家做客。”语气阴阳怪气。

    姜春明笑了,面对这个爱演还碎碎叨叨的双子座女生,她是没有一点招架之力。祁昭懿妈妈很快洗来了水果,两人就窝在房间里讨论文理分科。

    姜春明总是很烦恼这方面的选择,一是觉得都很重要,二是怕选错,她双臂怀抱在胸前,眉头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祁昭懿反而快活多了,面对旁边那个人的忧虑她劝道:“哎呀,其他课又不是不上了,肯定不会得不偿失,而且你理科那么好,说不定咱们还是一个班的呢。”

    姜春明抬头,脸上的表情缓解了许多:“你要选理?”

    当然了,祁昭懿把腿盘在椅子上,一脸自信:“夏竹喧选什么我选什么。”

    看来她一点也不担忧适不适合自己,但确实,对于全面发展的好学生来说,选哪个都没什么问题。

    两人的话题又绕到了元旦晚会上,姜春明被老师要求去表演琵琶独奏,正发愁选哪首曲子,祁昭懿被学生会安排去主持了,正在死磕稿子,很快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

    -

    马上元旦晚会了,姜春明每天下课都会去阶梯教室练习,当然给墨北书讲课的时间就变少了,男生总是在课间叽叽喳喳的跟在她屁股后面问题,渐渐的她连接水的功夫都没有了。

    都还没到高三呢,班里就因为分文理科的事情搞得闷闷不乐,班级气氛差到极点,根本没人期待元旦晚会,全都是索然无味的状态。

    姜春明站在走廊上的栏杆边,她沐浴着阳光卷起课本背着诗:

    “沛公军霸上,未得与项羽相见。”

    “沛公左司马曹无伤使人言于项羽曰:沛公欲王关中,使子婴为相,珍宝尽有之。”

    “项羽大怒曰:旦日飨士卒,为击破沛公军! 当是时,项羽兵四十万,在新丰鸿门;沛公兵十万,在霸上…”

    旁边站着墨北书,他一只胳膊搭在栏杆上,手撑着头,校服敞开着,里面是黑色体恤衫,袖子卷起,带了一只耳机,另一只随意的掉落在胸前。

    他双眼微眯,刘海挡住了他的视线,阳光没有灼烧他的眼,他时不时提起几个她背错的错别字,眼里有一个女孩在笑。

    那时的场景总是可以重合,就像当他路过阶梯教室,听见里面婉转的琵琶音,是一首《长安忆》让他总是想起李商隐的: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总是那么悲凉,让他不禁感慨。

    可能是那个画面,少女坐在阶梯上,七点的月光把她的身影照的正正好,海城天黑的早,这个时候的天就已经开始暗了,月亮就升起来了。

    月光漫漫洒在女生深蓝色的校服上,她总是喜欢披着乌黑的长发练琴。墨北书按下快门…

    -

    今天是元旦,姜春明早早就穿好演出的旗袍在后台备场了,她有些小小的紧张,也确实不怪她,这是学琵琶以来第一次登台表演。

    早上已经给家人通过电话了,老爸老妈简直比她本人还要激动,纷纷让她画好妆,而且还把回杭城的姜沐晨叫来给自己妹妹拍照,他也是恭敬不如从命的。

    墨北书自从加入了摄影社,主要任务也就是摄影了,他主动揽下了姜沐晨进不去的幕后。

    当然,各种鱼龙混杂的表演目不暇接,后台也是乱糟糟的,到处是演出服,道具,化妆品,人声鼎沸,一点秩序没有,只有姜春明在角落默默的坐着任由祁昭懿摆布,折腾她的妆容,服饰。墨北书就在一边称赞。

    白色的纱套了一层又一层,姜春明热的够呛,头发接长了,插了一根根青绿色的簪子,两个耳垂上也挂上了同款耳饰。她拿着琵琶在镜中看了又看,优越的骨相配上古典的服饰,感觉怎么都不像自己。

    10点15分,姜春明上台了,是在祁昭懿报幕之后,她拖着到脚跟的白纱,走到那抹聚光灯下,手臂伸出袖口,准备演奏,全场掌声雷动。

    他心中默念,希望她演出成功。

    五分钟的表演结束,她低头抱琴弯腰鞠躬,随后在报幕声中离去,掌声再次响起。祁昭懿在对面后场赶不过来,只有墨北书一个劲的拍照。

    这一画面在他心里定格了很久很久,直到永远,远到很多年以后,他一想到,还会为之心动。

    后来这些照片也就登上了校园网,成为高中部男生的白月光,他们都叫她一中刘亦菲。当这个称呼传到姜春明耳朵里,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了,她只能无奈的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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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就要期中考,班级中哀嚎声一片,姜春明也不例外,除了要期中考,还要分班,而同学们已经有了根深蒂固的友谊,不会轻易被分班动摇。考试是走班制的去不同考场,高一年级会去高二的教室考试。

    姜春明被分到了文(2)班,和夏竹喧一个考场,她苦不堪言,跟祁昭懿抱怨:“你说我为什么偏偏和年级第一一个考场啊!”

    祁昭懿也很顾虑,但是好像和姜春明的不一样:“真羡慕你,跟夏竹喧一个考场,我要是和他一起就可以抄他的了。”说罢,叹了口气。

    姜春明感到疑惑,她邹了邹眉头反问祁昭懿:“你们学霸也作弊?”

    祁昭懿无所谓道:“反正夏竹喧写的那么快也没事干,让他给我抄抄怎么了,我放学请他吃烧烤。”

    很快考试开始了,果然不出祁昭懿所料,夏竹喧写的巨快,当姜春明数学做到第一大题的时候,他已经写完了,然后又检查了无数遍。

    姜春明感觉,现实中像他这种学霸好像不像小说里那样,学习越好,反而越谨慎,根本不会出现提前交卷的情况。

    在做完一切交卷之前的准备工作之后,还有十五分钟,夏竹喧着才松懈下来,看了一圈周围,姜春明猜着他应该是在找祁昭懿。但是很显然,祁昭懿不在这个考场。

    考试结束后,本来提前十分钟交卷出去的夏竹喧又折返回来,他站在正在收拾书包的姜春明身前,非常严肃的问她:“同学,你是祁昭懿朋友吧!”

    姜春明没反应过来,忙抬起头看他:“啊,嗯,我是祁昭懿朋友。”

    少年继续面无表情的问道:“她考场在哪个班?”

    姜春明才知道这人的来意,就是说嘛,现在可是高高在上的年级第一站在她的面前哎,除了问祁昭懿还能干嘛,她连忙回答夏竹喧的问题:“她在理(6)班。”

    夏竹喧谢过姜春明后就转身离开了,她着才呼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她总是觉得学霸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冷的要命,让她靠近都不寒而栗。

    第二天祁昭懿来找她,姜春明讲了昨天的事,她笑的合不拢嘴,随后一脸神秘道:“夏竹喧昨天跟我提起你来着。”

    姜春明倒是有些意外:“提我什么?”

    祁昭懿故弄玄虚,然后笑的更过分了,姜春明意料到不是什么好事,来挠她的痒,祁昭懿怕痒,笑了两声招了:“他问我,你是不是那个一中刘亦菲。”

    姜春明有些好奇夏竹喧怎么会知道,但是学霸气场太强,她还是不敢接近,每次考试之前,同学的都会热闹一会,只有夏竹喧镇定的坐在那里,像是定海神针,让周围一圈的同学都冷了下来。

    按照惯例,马上过年,学校要放寒假了,在海城,高一年级至少还有一个月的假期,到了高三就只有十天了,同学们都在庆祝这来之不易的寒假。

    祁昭懿商量着要不要过完年一起出去玩,墨北书极力赞同,陆今安也乐意之至,在祁昭懿的几次恳求之下,终于把夏竹喧劝来了。

    就剩姜春明还不是很确定,他们都留在海城过年,姜春明要回去莱叶,她想着问问家里人的意见。

    回到家就给姜爸打去了电话,电话那头感觉信号不太好,应该是在海边,传来妈妈的声音:喂,草草啊,今天这么早给我们打电话啊。

    姜春明躺在房间的摇椅上,旁边开了一盏昏暗的灯,她先询问了一下两人身体,然后才开始说:爸妈,昭昭说过完年想去江都玩,我也想去。

    父母询问了一下具体情况,就答应了,姜春明也很高兴,连忙打电话给祁昭懿,也讲了她的顾虑,说实话她有点怕夏竹喧。祁昭懿却觉得夏竹喧性格很好,不是姜春明想的那样。

    -

    江都是个好地方,那里离海城有一段距离,可是从莱叶出发的姜春明可就近了。姜春明先是和姜沐晨回了莱叶过年,然后和几人约好道江都见面,坐了两个小时的火车,她就到了。

    江都市是在北方的城市,它与莱叶和海城都有很大的区别,现在一月份已经白雪皑皑,江都市也是历史最悠久的城市,在这里住着的人多半信佛,所以大半个城市都是佛寺。

    现在已经有一指厚的雪附在寺庙的房檐上,姜春明一下飞机就感受到一股寒意,她不仅打了个寒颤,裹上厚厚的羽绒服先行前往名宿。

    当她拉着拉杆箱出现在机场门口时,一股寒风扑面而来,风刮起一点白雪,涌入他的袖口,姜春明冻的把脸伸进围巾里。

    打了计程车,姜春明报了目的地,车里开了暖气,相对还算暖和,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她,开口道:“小姑娘,你订的名宿离机场还有一点距离,路上可能有点堵。”

    姜春明说她不太介意,然后给姜沐晨打去了电话:“哥,我到了,你跟爸妈说一声。”

    那边答好,随后闲聊了几句挂了电话,或许是觉得无聊,司机又搭话了:“小姑娘你哪来的啊,我看你应该是南方人。”

    姜春明乖巧回答:“嗯,我是莱叶的,讲粤语。”

    司机:“我就说你普通话怎么有口音,正常,莱叶好啊…”

    两个人就这么聊了起来,一路上她到也不觉得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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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宿不大,是森林木屋的风格,走进里面有着浓烈的香熏香,越往里走越浓烈,雾气越大,看店的是一个女人,叼着根烟,穿着人字拖,正在用锉刀修整她长长的大红色美甲。

    在烟雾缭绕之中,女人抬头,姜春明才看清她的面貌,一头乌黑的卷发,她没有画浓妆但却抹了红唇,唇上有一颗又黑又亮的痣。

    她抬起头看姜春明,先是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连忙热情道:“小姑娘,你是前两天订民宿的吧。”

    姜春明点点头走到前台,她被那女人的烟呛到了点,邹着眉咳嗽,女人不理,继续抽着,然后掏出一个便条和一支笔放在台子上道:“我不是这家店的老板,老板是我老公,他现在不在,你先把信息写上面吧,我随后拿给他。”

    姜春明一五一十的把姓名和电话写上去,从女人那里拿了钥匙。她和祁昭懿的房间在三层,三个男生的应该在隔壁,打开房门,里面传来淡淡的檀香,姜春明嗅着好闻,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屋内的家具全部都是木质的,门的对面是两扇落地窗,窗外的世界,银装素裹,对面正好是江都第二大寺庙谭栖寺的庙宇。

    姜春明也懒得收拾行李了,选了靠着窗边的床,躺在上面回群里的消息。那边的四人刚出机场,她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支开画架开始勾勒雪景。

    直到她画完一副,四人还没到,姜春明有点无聊了,她想不出什么好的创意,收拾了一会行李就接到了何星瞳的电话,她有些意外。

    电话当中,何星瞳在哭,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姜春明疑惑,问是好事还是坏事,对面沉默了。

    许久之后,当姜春明都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要挂电话的时候,对面传来了声音:“阿春,对不起…”

    姜春明不明白,她也不敢问什么原因,她躺在床上,想了千千万万种原因。直到祁昭懿进门看见闷闷不乐的姜春明,祁昭懿:“怎么了?阿春。”

    姜春明没反应过来她开门进来,看向她,眼里还是无数个疑问与困惑,她觉得她给祁昭懿解释不清楚,又想起只有墨北书认识何星瞳这个人。

    什么也没说,拿起手机一口气跑到对面房间,她忘了自己怎么敲的门,只是进门后她愣住了,她后悔了,也只能硬着头皮问了。

    开门的是夏竹喧,他刚刚洗完澡,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冷声开口:“什么事?”

    姜春明有些犹豫,她觉得那种莫名的气场又强大起来,她紧绷的神经又起来了,她忘了回应夏竹喧。

    男生也不恼,站在门口耐心的等她反应,十秒过后,他弯了弯嘴角,挑起一根眉毛,轻轻“嗯?”的质问了一声。

    姜春明反应过来了,这个小动作让她松懈下来,“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她心里松了口气。连忙对上他困惑的目光:“我…我找墨北书。”

    一旁在床上玩游戏机的墨北书听见姜春明的声音,闻言起身,走到门口把夏竹喧赶走,开口道:“找我干嘛?”

    姜春明有点不好意思当着夏竹喧和陆今安的面讲,她挠挠后脑勺,不知道该怎么办。

    旁边的人看懂了,出声把屋里其他人赶了出去,给姜春明搬了把椅子,他人坐在床上。姜春明讲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男生听的认真,有些字姜春明解释不清楚他也大致听明白了,对于要不要去问何星瞳这件事,他理性分析:“我认为吧,这件事情是对你不利的,因为她跟你说对不起了,如果你要问她,那可能会伤害到你。”

    姜春明有些着急了,她眼圈红了,她太不想失去何星瞳这个朋友了。

    墨北书察觉到,先是一愣,随后他明显有些不知所措,忙找措辞:“说…说不定和这种没关系呢,别别别,你这样,别人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但很显然墨北书的安慰没有起到什么有效的帮助,豆大的泪珠从姜春明脸上划过,她哭的样子一点也不丑,鼻头红红的,眼圈也红,两个嘴唇被牙齿咬的发白,泪珠一颗颗掉落。

    墨北书看那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无措。

    姜春明站立来,她头有些晕,被男生扶住,然后顺势抱在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少女瘦弱的肩靠在他的胸膛上,上下颤动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她累了,准备回自己的房间,手机弹出一条何星瞳的消息,没有任何前缀的开门见山:“你哥,说他喜欢我。”

    姜春明起初有些惊讶,后来她笑了,觉得自己哭的不值当,她把消息递给墨北书看,他宠溺的摸着她的头:“傻瓜,又哭鼻子了。”

    姜春明是挂着一脸的鼻涕眼泪笑着走回房间的,门口被关的夏竹喧和陆今安看的满眼不解,还有屋里叠衣服的祁昭懿也是一样。于是三人觉得肯定是墨北书欺负阿春了!

    两边的人把姜春明和墨北书像犯人一样提审了一下午,最终得到的答案是:姜春明没被欺负。至于其他的事,他们三个不得而知。

    -

    临近饭点,他们窝在名宿讨论明天的行程,只有姜春明心不在焉,她穿了一个毛绒格子裤,上身是白色体恤衫和开口的灰色卫衣,脑袋上一个丸子,撤下了一点碎发,盯着信息拦上的那条消息发呆。

    夏竹喧在讲明天的事情的时候,陆今安盯姜春明好久了,他邹着眉头,一脸疑惑,看的一旁的祁昭懿直乐,陆今安最后还是打断了夏竹喧:“阿春,你…你没事吧。”他的表情很扭曲,祁昭懿笑的肚子好疼。

    姜春明着才抬起头,看见四个人齐刷刷的盯着自己,心里有点发毛,连忙解释:“啊,我,我没事!”

    陆今安才不信:“你说说什么事,哥儿几个帮你解决,别憋在心里。”祁昭懿也赞同到:“是啊阿春,我们这四个人再加上一个顶俩的学神,这两个诸葛亮都有了,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陆今安又开始反驳祁昭懿学术上的一些错误了,接着夏竹喧又插话了,你一言我一语,看来根本靠不住。

    最后还是墨北书解围道:“没事,今天晚上阿春自然就想通了,你说是吧。”

    姜春明听明白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连忙应下来了。

    于是这一晚上姜春明就是彻夜难眠,墨北书倒是脸上笑眯眯的睡的可香,睡之前他脑海闪过无数画面,每一个,关于她的,都是那么生动,他笑了“希望这个爱哭鬼,以后不要哭了,看着怪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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