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犇犇骑着崭新的自行车和宋西林、童倩一起上下学,但他仅和他们同行了一周就被迫停止了,因为高中部比初中部的上学时间早40分钟,放学时间晚一个小时,犇犇要和他们同行就得迁就他们的时间,宋西林对此不同意,犇犇妈更不同意。

    宋西林自从上次和黄伟分手后再也没去找过黄伟,他总想抽空去告诉黄伟自己以后不干活了,但一开学高三年级就开启了紧锣密鼓的周考、月考,宋西林在紧张的学习氛围中最终没去找黄伟,并渐渐将黄伟淡忘于记忆的长河。

    宋西林和父亲的关系很快恢复如初,林静却依然对他很冷淡,但是林静恢复了他的零用钱,并像所有高三生的妈妈一样,为儿子准备的饭菜更加注意营养搭配。

    宋西林和童倩置身于学校为他们打造的空前的高压中。一中之所以成为全省闻名的重点学校,凭的就是每年排名第一的升学率和遥遥领先于其他学校的考入清北的人数,历年的毕业班都是老师们重点劳作的对象,宋西林和童倩在学校辛苦一天后放学回家还有写不完的作业等着他们,宋西林经常把童倩送到自建村的巷口就急匆匆的回家了,他早上去接童倩时童倩也很有默契的推着自行车早早在巷口等他。

    宋西林的月考成绩排名飞跃式上升,期中考试他的成绩排名重回年级前三,童倩在文科班的成绩排名依旧稳居第一。

    期中考试后迎来家长会,本应为儿子的成绩重回巅峰而感到高兴的林静却在开完家长会回到家时满脸怒意,她径直冲进宋西林的房间,对正在写作业的儿子劈头怒吼道,“你给我老实交待,你和童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你主动的还是她主动的?”

    宋西林愕然之下很快明白的了母亲所指。

    同学间关于他和童倩的流言蜚语早在他护送童倩上下学时就有了,只是清者自清,他和童倩对这些流言从未理会过,母亲一定是在学校听到了什么才会有如此过激的反应。

    宋西林平静地道,“我和童倩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您不要人云亦云,无中生有。”

    宋西林淡定地否认令林静顿时语塞,她怒气冲冲地瞪着儿子,瞪了他半天,最后恶狠狠地道,“宋西林,你最好和她只是同学这么简单,你要是敢骗我,我就和你断绝母子关系!”

    她说完转身离去,宋西林猛地将手中的笔狠狠摔在试卷上。

    一宗谣言就让母亲轻易地对他说出了世界上最绝情的话,宋西林愤怒,委屈,更无法接受。

    他不知道母亲为何突然变得易燥易怒,动辄就将她数十年的修养撕得粉碎,像个泼妇似的大吼大叫,他更不知道关于他和童倩的流言从此会在母亲这里延续下去。

    林静的性情变得乖张难测,她有天忽然语气温和地问宋西林,“童倩长得漂亮学习又好,这样的女孩谁不喜欢,你其实是喜欢她的,只是不好意思承认,是不是这样?”

    宋西林对这种问题极为反感,但母亲只要不对他大吼大叫,他愿意回答母亲的任何问题,他面无表情地道,“您不要瞎猜,我从来没有喜欢过童倩,她只是我的一个同学!”

    林静嗤之以鼻地冷哼一声,却在转过身的瞬间弯起了唇角。

    过了几天林静又聊家常般的问宋西林,“你和童倩每天一块儿上学放学,你俩都聊些什么呀?是不是一路上都亲亲我我、郎情妾意?”

    宋西林瞬间气白了脸,他强压着愤怒冷冷回道,“我和童倩清清白白,没有您想的那么龌龊!”

    他说完立刻回到自己房间,“啪”一声将房门狠狠摔上。

    林静却不恼,笑意再次无声无息地爬上她的脸庞。

    此后的日子林静好像对此类问题上了瘾,总是时不时地刺激宋西林一番,宋西林表现得越愤怒,林静反而越愉悦。

    12月底林静的工作忽然繁忙起来,她每天早出晚归,一连几日都没和宋西林碰过面,她看到宋西林时竟然阴阳怪气地说,“我生的儿子我看不到,童倩的妈妈却能天天见到,我是不是帮被人养了一个儿子?”

    宋西林对母亲的无理取闹早已烦不胜烦,他本想说,我和童倩她妈很久没见过了。他送童倩上下学都在自建村的巷口,他和赵金花的确很久没见过了。

    但是已经累积到极点的逆反情绪令他冲口而出道,“那您就当是帮别人养了一个儿子吧!”

    这是他这段日子以来第一次说“顺遂”母亲意愿的话。

    林静立刻暴跳如雷地怒吼道,“我就知道!我帮童家养了一个好女婿!”

    宋西林最怕母亲大吼大叫,他立刻避之不及地向自己房间走,林静紧紧追在他身后继续怒吼道,“宋西林!你最好别乱来!你要是搞大了童倩的肚子,我是绝对不会帮你收拾烂摊子的!”

    宋西林犹如五雷轰顶,瞬间僵在原地,隔了半天,他缓慢地转过身,看着母亲,轻轻问道,“妈,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林静看着儿子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自知失言,却依旧语气强硬地道,“你这个年纪最易冲动,我只是好心提醒你!”

    宋西林静静地看着母亲,眼底慢慢浮起一层泪水,“妈,您最近怎么了?我快不认识您了,您为什么要变成这样?我知道您怕我和童倩谈恋爱,我已经对您解释过很多次了,我们真的只是同学!我的学习压力很大,我没有时间,更没有精力去想那些东西!我希望今天的吵闹是最后一次,否则我能不能考好这次期末考试,甚至以后能不能考上名牌大学,我都不能向您做出保证了!”

    林静半天没有说话,她冷冷地盯着儿子,虽然明知自己在儿子面前太过失态,但为了维护她的家长尊严,她强撑着冷声道,“我可以对你和童倩的关系不再追究,但是你们的关系必须像你所说的那样清清白白,还有,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你一旦高中毕业,就必须立刻断绝和童家的来往,你要说到做到,不能食言!”

    宋西林淡漠地道,“您放心,我会说到做到。”

    这场风波之后,林静不再对宋西林“胡言乱语”,母子俩恢复到前一阵的相处模式——沉默相对、互不干扰。

    *

    这个学期过得很慢,无休止的考试、无休止的巨量作业让宋西林觉得自己好像身在一口密不透风的大锅里,被煎熬,被蒸煮,不知何时才是尽头;这个学期又过得很快,宋西林披星戴月地载着童倩奔波在上下学的路上,车轮碾过枯燥的秋叶,碾过绵绵白雪,忽然就迎来了期末考试。

    期末考试的当天学校忽然下发通知:为了贯彻执行教育局下发的严禁假期补课的文件,这个寒假取消所有年级的补课计划。

    高三的学生们一片欢呼,老师们则一片愁容,不管怎样,这群准毕业生们迎来了他们在一中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不用补课的寒假。

    宋西林和振东在期末考试结束的第二天去看望宋西玲,宋西玲老早就放寒假了,林静给她在外院附近租了一套带家具的单元房。

    上了半年大学的宋西玲似乎已经摆脱了那场阴影,她笑容恬淡地和两个弟弟聊学习聊生活,最后还请弟弟们去一家有名的火锅店大吃了一顿。

    宋西林的期末考试成绩排名年级第一,这是他高中阶段第一次拿到年级第一,他知道这个消息后忽然想起了童强,他觉得如果童强还在,这个第一名未必是他。

    林静给宋西林开完家长会的当晚一边帮丈夫收拾行李一边语中带笑地对丈夫小声说着什么。

    宋西林从父母卧室门前经过,隐约听到从门内传出“郭校长、清大、保送”等字眼,宋西林没有停留,他轻抬脚步回到自己房间,呆呆的站立片刻后,忽然无声地咧嘴笑起来。

    宋东风第二天去徽州参加书画家协会举办的年终工作会议,当家里只剩下宋西林和林静时,林静忽然阴阳怪气地对宋西林说,“你是理科第一,童倩是文科第一,你俩还真是比翼双飞呐!”

    宋西林的脸霎时变成灰色,他以为母亲会信守承诺不再提及这种话题,却没想到母亲会出尔反尔,他一言不发地快速走进自己房间,迅速收拾了衣物和书籍,对母亲说了句“我去我姐那儿。”就逃也似的离开了家。

    父亲这一走年前才能回来,漫漫寒假他不敢和母亲相对而过,他不知道反复无常的母亲还会对他说些什么,他笃定在姐姐那里母亲是绝不敢信口开河的。

    他完全正确。

    两天后林静搬来和儿女同住,她在宋西玲这里像避讳禁忌一样绝口不提童家,她烧饭洗衣,无微不至地照料着儿女的生活。

    宋西林在姐姐的陪伴下每天心无旁骛地学习,除了完成学校布置的学习任务,他还自行开始了缜密的复习计划。

    宋东风年前如约归来,一家人一起采买年货,在这套租来的房子里温馨快乐地度过了春节。

    寒假结束后宋西林又像以前那样接送童倩上下学,仅仅开学3天,宋家忽然收到来自福州的噩耗——林静的母亲生命垂危,随时都有离去的可能。

    宋西林立刻依照母亲的吩咐向班主任请假,接着和父母、姐姐以及舅舅一家马不停蹄地赶往福州,他在匆促之中还不忘拜托振东在他离开的日子帮他接送童倩上下学。

    宋西林的姥姥是福州人,她年轻时远嫁西北,数十年里因为忙于自己的家庭只回过福州2次,待到儿女成家立业、丈夫病故,她才带着对父母的无限歉疚和思念再次回到故乡,她回去后发现两个哥哥忙于生意无法尽心照料年迈多病的父母,于是毅然留下来承担起照顾父母的重任,一晃16年过去,如今父母尚在,她却精气耗尽,灯枯油尽。

    林静一行人赶到时林母已到弥留之际,林静的两个舅舅早已把一对耄耋老人移去了别处,一个舅舅悲戚地对他们说,“她忽然就倒下了,我们立刻把她送到医院,医院却不收,医生说她全身的器官都衰竭了,已经回天无力了!”

    林静流着泪把从家里带来的苹果切成薄片在母亲嘴唇上轻轻擦了擦,老人似乎知道了他们的到来,眼皮微微动了动就安详离去了。

    林静姐弟俩大哭一场后和舅舅们开始操办母亲的后事,林静的两个舅舅对妹妹的离世充满内疚,他们把妹妹的后事办得很是风光体面,林静一行人守灵七天后踏上了回家的路。

    林静在归途中伤心欲绝、哭泣不止。林静的父亲16年前骤然病逝,令林静姐弟俩没有机会尽一天孝道,如今母亲又是如此,这让林静耿耿于怀,林静和林平曾经多次劝母亲回来共享天伦,可母亲却执意留在福州照顾她的双亲,姐弟俩都有家庭事业,总不能舍弃一切去跟随母亲,他们除了经常给母亲寄钱和每年抽空去看望母亲一次,实在也做不了更多的事。

    一行人回到市区时正值中午,两家人在饭店食不甘味地吃过午饭就分头回家了,宋西玲则回了学校。

    宋西林和父母刚踏进家门林静就催促他去学校上课,林静虽然还沉浸在丧母之痛中,但儿子的学业在她心中依然是头等大事,如果不是迫于无奈,别说一周,就是一个小时她也不愿意让儿子离开课堂。

    宋西林把悲伤虚弱的母亲扶到床上,又给母亲倒了一杯水才背上书包走出家门。

    姥姥的去世宋西林也是难过的,但他的难过很有限,姥姥回福州那年他才2岁,这些年母亲年年去福州,他却并非次次跟随,他跟姥姥可以说没有多少感情,在姥姥去世这件事上,宋西林更在意的是悲伤欲绝的母亲。

    宋西林到达学校后发现振东没来上课,他向同学打听后得知振东爸骨折住院了,振东因此请了两天假,他跑出教室想去医院看望振东爸,但心里又挂念着童倩,他有9天没见到童倩了,不看到童倩他总觉得不踏实。

    他匆忙跑到文科班,上课铃声已经响起,教室里坐满了人,唯独童倩的座位是空的。

    宋西林顿时感到一阵心慌,他立刻大声问道,“童倩呢?她为什么不在?”

    一个男生油腔滑调地回应道:“你是她老汉你都不知道吗?她退学了,不上学了!”

    宋西林的大脑一阵轰鸣,他转身拔脚就跑。

    他狂奔着冲出学校,在马路上拦下一辆出租车。

    他坐在车上疯狂猜测童倩退学的理由,他觉得只有两个原因能够令童倩做出退学的举动,一是童倩知晓了她父亲的真实收入,二是赵金花从母亲那里拿走2万元的事被童倩知道了。

    他不由得愤怒起来,他恼怒童倩做事决绝,童倩的文科成绩排名在全省都是名列前茅,她可以毫无悬念地考上重点大学,她却如此任性地放弃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宋西林气得咬牙切齿,他想立刻揪住童倩,狠狠地将她骂醒,然后带着她重返校园。

    出租车到达自建村,宋西林下了车后压着心头的怒气快步走进巷口。

    当他走过三叉路口,踏上通往童家的小路时,忽然发觉这条小路比平时更加泥泞肮脏,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焦糊味,他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近在眼前的童家大门依然如故,他走到门前,向敞开着的木门里看去,顿时惊得魂飞魄散。

    昔日一眼所见的一排砖瓦房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只剩两堵残破的墙摇摇欲坠地挺立着,院子里到处是黑乎乎的泥块和垃圾,刺鼻的焦糊味阵阵扑入鼻腔,宋西林踉跄着跨进院子,他双腿哆嗦着朝昔日童倩的房间走去,那里只剩一堆黑色的砖块瓦砾。

    “童倩!童倩!”宋西林颤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意。

    “哎!小伙子!”

    宋西林寻声看去。

    大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宋西林不知道他是谁,但知道他是自建村的居民,他在自建村见过这个男人。

    “你还不知道吧,童家正月十五的晚上被火烧了,把老头烧死了,瘸子一家那晚去汽车厂看烟花躲过一劫,他们现在好像住在牛犇家,你去牛犇家找他们吧。”中年男人好心地对宋西林说完便离开了。

    宋西林张皇失措地向犇犇家跑去。

    “他们3天前就从我这儿搬走了!”犇犇妈先把面色惨白的宋西林按到椅子上,接着把一杯温水塞到他手里,“小宋,你别着急,他们三个都好好的,一根汗毛都没少!”

    犇犇妈连声叹气,不住地道,“真是可怜,真是可怜,这家人真是太可怜了!”

    宋西林问道,“他们家怎么会着火?”

    犇犇妈道,“大伙儿都说是放炮引起的,是谁放的没人知道。那天晚上村里的人都去汽车厂看烟花了,汽车厂每年正月十五都要放烟花,他们专门从南方请来燃放师放烟花,听说一晚上放掉的烟花价值十几万呢,自建村的人都穷,一年到头没啥娱乐,都盼着十五晚上看汽车厂的烟花,那晚整个自建村的人都去了,就剩童强他爷在家,童强他爷被烧死了,他家到底是怎么着的火谁也不知道。”

    宋西林直挺挺地坐着,握着水杯的手不自觉的轻颤,童强他爷铿锵的咒骂声似乎就在昨天,现在那个硬气的老头竟然死掉了,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宋西林难以置信。

    犇犇妈叹息着又道,“赵金花跟我说了,她那天本来想用架子车拉着老头一起去,可老头说强强看不上烟花,谁也不准去看,说完就扯开嗓子哭了起来,老头大年初一就为强强哭了好几回,赵金花嫌他丧气,一生气就把他一个人留在家,拉着倩倩和瘸子去看烟花,谁知道就出了这种事!那晚消防车都来了,可自建村的巷子太窄了,消防车进不来,大伙儿只能端着脸盆去灭火,等到火扑灭了,他家也烧干净了,赵金花跟我说强强他爷的木匣子烧成碳了,里面的钱变成了一堆灰,还说倩倩上大学的钱也烧没了,她说话颠三倒四的,让人看着心酸。”犇犇妈顿了顿,忽然哽咽道,“他家最惨的是强强他爷,那么能干要强的一个人,被活活烧成了一具黑炭!那天晚上赵金花他们三个都哭疯了!”

    宋西林感到嘴里一阵咸涩,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他低声问,“后来呢?”

    犇犇妈擦着眼角说,“汽车厂帮着料理了强强他爷的后事,他们一家三口在我这儿住了2天就走了,他们现在在西郊的农贸市场落了脚,赵金花给一个发菜的老板干活,强强他爸在市场门口补鞋,他俩晚上就睡在市场里,倩倩不上学了,她在农贸市场对面一个管吃管住的饭馆当服务员。”

    宋西林站起来就要走。

    犇犇妈连忙拦住他,“你明天再去找他们吧,他们去监狱了!”犇犇妈的眼泪又溢满眼眶,“他们去看强强了!强强他爷火化后,赵金花不敢瞒着强强,就去监狱给强强说了,赵金花离开监狱后强强就绝食了,今天早上监狱的人来自建村找赵金花他们,想让他们去劝劝强强,我就赶紧去农贸市场告诉他们了,他们一大早就动身去监狱了,监狱远得很,他们回来要到二半夜了。”

    宋西林点点头,不发一声地走出犇犇家。

    他在自建村的三叉路口失魂落魄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拔脚向巷口跑去,他跑到马路上拦停了一辆出租车,焦急地对司机喊道,“师傅,去艺院小区,越快越好!”

    宋西林下了出租车后狂奔到家,正在打扫客厅的宋东风被冲进家门的儿子吓了一跳,宋西林在父亲惊愕的目光中径直跑进父母的卧室,林静正半倚着床头黯然伤心,看到忽然闯进来的宋西林,她吃惊得正要询问,却见宋西林“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

    宋西林瞬间哭了起来,“妈!求您帮帮他们!”

    紧随而来的宋东风看到儿子的举动大惊失色,他一边拉拽宋西林的胳膊一边急切地问,“西林,出了什么事?有话起来说!”

    宋西林不肯起来,他依旧跪着对母亲哭道,“妈,童强家正月十五发生了火灾,童强他爷被烧死了,他家的房子全部烧毁了,他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您帮帮他们吧!”

    宋东风震惊地失声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林静的神情刹那间变得阴沉肃穆,她沉默许久后,看着儿子平声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他们?”

    宋西林抬手擦去眼泪,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开口道,“他们现在没有住处,在外面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您得帮他们把房子建起来,让他们有家可归。”

    林静盯着宋西林看了片刻,接着问道,“还有吗?”

    宋西林道,“大火把他家的钱全部烧掉了,童倩现在退学了,她是没有钱交学费才退学的,您得帮她交学费。”

    林静的面色越来越冷,“还有吗?”

    宋西林怔了怔,结结巴巴地道,“没,没有了。”

    林静点点头,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能不能站起来?”

    宋西林连忙听话地站起来。

    林静抬眼看着儿子,神情依旧镇定平静,“西林,你学习成绩不错,记性理应也不错,你去年8月带着童强的妈妈来到咱家,童强的妈妈从我这里拿走了2万元钱,从那天起,咱们对童家的亏欠就一笔勾销了,我想你应该还记得吧?”

    “妈—!”宋西林心急如焚地道,“这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

    林静道,“好,既然你说不能相提并论,那我就不提去年的事。我想请问你,如果我这次帮童家盖好了房子、帮童倩交了学费,童家忽然又被一场大火烧了个精光,童倩又要面临辍学,那时你会不会又来要求我继续帮他们盖房子,帮童倩交学费?”

    宋西林霎时面如死灰,“妈,您是不是不想帮他们?”

    林静冷冷地道,“我早就跟你说过,童家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你太单纯了,你以为只是帮他们盖房子、帮童倩交学费这么简单?远远不够!童强的爷爷在世的时候他们家都得靠你养活,如今童强的爷爷去世了,他们没有了经济来源,岂不是更要把你死死缠住,让你这辈子都无法脱身!童家是个没有希望的家庭,童倩即使大学毕业也未必能托起那个家,童倩的父母没有工作没有收入,他们将来会成为童倩最大的拖累。童强出狱后的生活将会举步维艰,社会上对他们这类人的歧视很可能令他再次走上犯罪道路,你跟这样的家庭纠缠不清,只会把自己葬送其中!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我就搞不明白,你为什么偏要执迷不悟!”

    宋西林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悲愤地道,“妈,我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您口中说出来的!我从小到大敬爱您,仰慕您,以自己是您的儿子骄傲自豪,现在我才知道,我的母亲竟然这样恩负义、自私自利!”

    “西林,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妈妈!”宋东风怒不可遏地喝道。

    林静冷笑着慢慢靠在床头上,声音平稳地道,“抱歉令你失望了,但是你今天为了童家给我下跪,你的表现也让我万分心寒!我不知道你是为了谁走火入魔到这种地步,我现在没有心情追究这些,我的母亲刚刚过世,除了怀念我的母亲,我现在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我可以再次表明我的态度,我是坚决不会帮助童家的,如果你要帮他们,那个火坑你就自己去跳,不要拉上我们,我们家没有金山银山,我们也要生活!”

    宋西林定定的看了母亲几秒,转身大步走出房间。

    宋东风急忙追出来,宋西林已经走到了门口。

    宋东风怒喝道,“西林,你给我站住!”

    宋西林拉开大门,义无反顾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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