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日果真是个晴天,天空湛蓝如洗,万里无云。

    宋西林和童倩在植物园的外景拍摄非常顺利,因为光线极好,摄影师为他俩拍出的每一张照片都异常完美,摄影师激动得连连赞叹自己的拍摄技术,同时对他俩出众的相貌恭维不已。

    宋西林和童倩的脸上一直挂着甜蜜幸福的笑容。

    外景拍摄完成后宋西林牵着童倩来到大街上,他突然想把童倩带到他家去,今天家里没人,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但是童倩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说什么都不愿意去。

    童倩对宋西林的父母,对宋西林的家,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抵触情绪。

    宋西林太想把童倩带到自己家了,他们拍完了婚纱照,明天就要领结婚证,宋西林忽然生出一种大男子心理,他就是要让他的女人去他的家!她不想去也得去,他还要带她住进去呢,她总得迈过这道坎!

    他在大街上不顾路人的眼光,搂抱着童倩不肯放手,他声音腻腻地,“那不是别人的家,那时你的家,咱们去的是自己的家,再说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去看看怕什么呢?”

    童倩不肯表态,急着挣脱他的怀抱,可他就是不肯放手,每个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都要看他们一眼,童倩羞得面红耳赤,只好问道,“你家真的没人?”

    “真的没人!”

    “你发誓!”

    “我发誓!”

    宋西林带着童倩回到艺院新区。

    宋西林打开防盗门,先把童倩推进房子,童倩突然“啊!”地叫了一声,宋西林吓了一跳,赶忙跨进去,他看到陈荣站在餐厅门口。

    陈荣看到他们也吓了一跳,但她很快明白宋西林带回来的女孩是谁,宋西林疑惑的看着陈荣,“陈姨,你今天不是要回家吗?”

    陈荣说,“我早上出去给家里人买了点东西,现在正要走呢!”

    宋西林已经看到了陈荣脚边的行李袋。

    宋西林指着童倩对陈荣道,“陈姨,她是童倩,她是我的,我的……”

    陈荣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吃饭了吗?我给你们做点饭吧!”

    宋西林忙说,“我们吃过了。”

    陈荣拎起行李袋对宋西林道,“那我走了,我还要赶车呢!”

    宋西林笑着帮陈荣推开大门,陈荣走到童倩面前时对她笑了笑,童倩却只淡漠地勾了勾唇角。

    陈荣走了。

    偌大的房子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宋西林拉着童倩参观每一个房间,童倩东看西望,满眼新奇,她从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家,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却紧紧揪着宋西林的衣襟,显得很胆怯。

    当他们走进宋西林的房间时,宋西林忽然把童倩推到床上,压上来就是一个热烈的堔吻,童倩任由他亲吻,他吻了一会儿,似乎并不满足,他的手开始向下探去,童倩急忙用力推开他,“你疯了,不能在这儿做!”

    宋西林坐起来,不满地说,“家里只有咱们两个,怕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

    童倩态度坚决,宋西林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过了几秒,宋西林忽然摸着肚皮,摆出一副可怜相对童倩道,“老婆,我饿了。”

    童倩笑道,“刚刚那个陈姨要给你做饭,你为什么说你吃过了?”

    宋西林一本正经地道,“她不走我怎么亲你?”

    童倩打了他一下,笑着说,“跟我去厨房,我给你做饭!”

    两人来到厨房,打开双开门冰箱,冰箱里几乎没有蔬菜,海鲜倒是有很多,童倩不会做海鲜,她发愁的问道,“你想吃什么?”

    宋西林看出童倩很为难,便道,“就吃咱们经常吃的西红柿鸡蛋面吧!”

    童倩在厨房里东翻西找,找到了面粉,找到了鸡蛋,就是没有西红柿,宋西林道,“小区门口有卖菜的,我去买几个西红柿。”

    童倩不想让他离开,“不要西红柿行吗?”

    宋西林笑着拍拍她的脑袋,“我跑快点,5分钟就能回来。”

    宋西林走后童倩找了个不锈钢盆开始和面,她把面团和得很硬,面团越硬擀出来的面条越筋道,厨房里很安静,童倩专心致志地、用力地揉着面团,她想给宋西林做一碗世界上最好吃的面条。

    正当她对面团使力之际,一阵开门声忽然传过来,童倩抿唇笑了,宋西林回来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一个女人的怒吼声凭空炸响,童倩吓得浑身一激灵,她立即放下面团,踮着脚藏到厨房门后。

    大门口,一身光鲜衣着的林静紧紧攥着宋西玲的手腕,宋西玲长发垂肩,一身白裙,瘦弱的身体摇摇欲坠。

    林静狠狠甩开宋西玲的手腕,怒气冲冲地将大门关上。

    宋西玲揉着手腕,一脸漠然地向沙发走去。

    林静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她走到宋西玲面前,怒问道,“你为什么不想跟海航结婚,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

    宋西玲坐在沙发上揉着手腕,语气淡漠,“没有原因,就是不想跟他结婚。”

    林静气得脸都青了,“海航有哪点配不上你,你这样耍人家!你不想跟他结婚怎么不早说?海航的父母早上5点就动身来跟咱们见面,他们背着大包小包的粮食蔬菜,一路上没喝一口水,没吃一口饭,他们刚坐到饭桌上凳子还没焐热,你一句不想结婚了扭头就走,你看见他们的表情了吗,海航他妈都急哭了!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宋西玲面无表情,继续轻抚她的手腕,“您看到曾海航的表情了吗?”

    林静愤怒地道,“我当然看到了!海航被你气傻了,坐在那里都不会动了!”

    宋西玲淡淡笑了一下,“他不是气傻了,他是无动于衷。”

    林静怔了一下,立即问道,“你们吵架了吗?”

    宋西玲不语。

    林静急了,“你们一直很要好,能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矛盾!你和海航有什么矛盾,你说出来,我帮你解决!结婚是大事,你不能在这件事是耍脾气使性子!”

    宋西玲站起来,一脸哀求地看着林静,“妈,您放了我吧,我想回学校。”

    “休想!”林静像母老虎一样挡在宋西玲面前,“你不把事情说清楚,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宋西玲无奈地坐回到沙发上。

    林静满脸怒意地瞪了宋西玲片刻,语气忽然软下来,“玲玲,听妈的话,别钻牛角尖,海航要是做错了什么,回头我让他跪下来给你道歉!你今天不能闹,为了你的婚事我和你爸付出了太多心血,你不能让我们白忙一场,更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当儿戏!”

    “付出了太多心血!”宋西玲苦笑一声,“妈,您和我爸8年前就开始筹划我的婚事了,是不是?”

    林静的脸色猛地一沉,“你胡说些什么!”

    宋西玲苦笑着继续道,“8年前我刚出事,我爸就破格将曾海航收到他门下,曾海航研究生毕业前夕,我爸直言不讳地要求他和我谈恋爱,曾海航并不爱我,但是我爸对他恩重如山,那时又拿捏着他的命运前程,他别无选择,他跟我谈了两年恋爱,现在要谈婚论嫁了,您和我爸一会儿对他许诺要送他出国留学,一会儿又承诺婚后会帮他的父母重建乡下的房子,你们殷勤得过头了,好像唯恐他不娶我,这让他对8年前那件事越来越怀疑。”

    林静面色阴沉地听宋西玲说完,一字字地问道,“什么事让他越来越怀疑?”

    泪水顺着宋西玲的脸颊滚落下来,宋西玲流着泪笑道,“妈,我当年遭遇流氓人尽皆知,您何必明知故问。”

    林静死死盯着宋西玲,嘴角微微抽搐。

    “他昨晚问我了。”宋西玲抬手擦了一把眼泪,看向林静,“他问我当年到底有没有被流氓强间,问我出示在法庭上的身体鉴定报告到底是真是假。”

    林静声音颤抖,“你怎么对他说的?”

    泪水一道道地滑过宋西玲的脸庞,再从下颚处滴滴落下,宋西玲笑道,“我能怎么说,当然是实话实说,我告诉他我当年确实被流氓强间了,我那时天天寻死觅活,我父母为了保住我的性命伪造了一张身体鉴定报告。”

    “你怎么这样愚蠢!”林静怒其不争地训斥道,“你为什么不避开他的问题?你应该马上把这件事告诉我,让我去应付他!婚期还没有定下来,这段时间咱们完全可以去医院做个修复手术!”

    宋西玲噙着泪水嗤笑道,“妈,您还想卑鄙到哪一步?”她忽然哽咽了,“他已经够可怜了!这些年你们仗着有恩于他对他为所欲为,他对你们的要求从不违背和拒绝,您和爸爸资助他完成学业,帮助他扎根艺院,他就活该娶您被流氓糟蹋过的女儿吗?他昨晚喝了很多酒,他一边控诉你们这些年对他的险恶用心,一边哭着责备自己忘恩负义,他说他为了报恩可以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却无法娶一个被玷污过的女人,他求我主动解除婚约。”宋西玲说罢紧紧闭上眼睛,泪水却依然一阵阵地涌出来。

    林静面色铁青地沉默了几秒,忽然咬牙切齿地道,“他想悔婚,由不得他!我现在就去找他谈,他如果不肯回心转意,我就让他在艺院没有立足之地!”

    林静气汹汹地转过身,猛然看到餐厅门口站着一个人,她定睛一看,那人竟是童倩,林静惊骇地大叫道,“你怎么在这里?”

    宋西玲听到母亲的吼声,连忙扭脸看去,她看到房子里竟然有一个陌生女孩,她惊慌得一下子站起来。

    林静喘着粗气,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她喝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童倩垂手站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宋西林知道吗?”

    林静怒视着她,不做声。

    童倩说话似乎有障碍,她看着林静极慢地说,“你们刚刚,说的龌龊事,宋西林,知道吗?”

    林静快速冷静下来,她审视了童倩几秒,铿锵有力地回道,“宋西林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他当然知道!”

    童倩无声地站了片刻,将目光投向宋西玲,她看着宋西玲惊慌失措的面容,幽幽问道,“这些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宋西玲愕然地看着她。

    童倩缓缓问道,“2900个日日夜夜,你是怎么吃下每顿饭,怎么睡好每一觉的?”

    林静眼看童倩的身份即将暴露在宋西玲面前,立刻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她一边把童倩向门口推搡一边怒吼,“出去,你给我出去!”

    童倩身材纤瘦,此时却力大无比,她在推搡中竟然把林静一把推倒在地,她失控了,她歇斯底里地对着宋西玲尖叫,“你这个害人精,你怎么不去死?你天天寻死觅活,你怎么没死掉?你死了至少能证明你是受辱自尽,我哥也不会被判10年重刑!你毁了我哥,毁了我们全家,你这个害人精!撒谎精!”

    宋西玲顿时像个无头苍蝇,没头没脑地抬腿就跑,她被沙发绊了一下,她打了个趔趄继续跑,她的双腿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每一步都踉踉跄跄,她死死盯着大门,摇摇晃晃地朝大门跑,她跑到童倩身边时眼睛依然直勾勾地盯着大门,童倩扬手一把薅住她的头发,宋西玲像一片落叶,立即仰着脸软绵绵地跪卧在童倩面前。

    从地上爬起来的林静看到这一幕立时疯了,她冲上来掰童倩揪着宋西玲头发的手指,她一边掰一边用力击打童倩的手腕,童倩却死不松手,三人扭成一团。

    童倩对着宋西玲的脸疯狂叫喊,“你为什么要说谎?你毁了我哥的一生,你为什么要这样?孙律师说了,你要是被强间了贺律师就有本事让我哥当庭释放,你这个撒谎精,我哥救了你,你却害了他,你是毒蛇,你是野兽,你没有人性!”

    童倩喊得太用力,体力瞬间耗尽,林静掰开她的手指,紧接着对着她脑袋用力挥了一拳,童倩被打得跌坐在地上。

    宋西玲像一只摆脱猛兽的小动物,霎时像一支离弦的箭,飞一样冲出了大门。

    林静立刻追上去,宋西玲顺着楼梯向下跑,她好像惊吓过度,满楼道都是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

    林静焦急万分地撵着宋西玲,童倩声嘶力竭的咒骂声响彻楼梯间。

    “你们不得好死!你们全家都会下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你们会死无全尸,你们会断子绝孙!”

    —

    宋西林拎着一兜西红柿刚走出电梯就看到自家的大门竟然敞开着,他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即快步跑进家门,同时连连呼唤,“倩倩,倩倩。”

    无人应答。

    宋西林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厨房,厨房空无一人,厨台的不锈钢盆里有一个起了一层干皮的面团。

    宋西林手里的塑料袋应声落地,他慌了,他开始一边大声呼唤童倩一边快速查看每个房间,当找完所有房间所有角落,确定童倩的确不在这所房子之后,宋西林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了,他怀疑家里进了盗贼,盗贼掳走了童倩。

    他急火攻心地冲出家门。

    他向小区正门狂奔,他刚刚回来时走的是小区后门,那一路他并没有看到童倩和可疑的人,他一口气跑到小区正门外。

    他在小区门口没有看到童倩,却一眼看到站在马路边对着一辆出租车拼命挥手的林静,那辆出租车似乎有客,并没有在林静的召唤下停下来。

    宋西林惊慌的心忽然镇定了几分,他觉得童倩应该没有遭遇到他想象中的危险,她的消失大概率与母亲有关。

    宋西林飞奔到林静身边,一把拉住林静的胳膊,焦急地连声追问,“妈,您看到倩倩了吗?您怎么回来了?您不是去接海航哥的父母了吗?倩倩呢,您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林静正心急如焚地拦着出租车,想要去追刚刚乘车跑掉的宋西玲,宋西林忽然出现在她眼前,她一股怨气直冲脑门,她对着宋西林就是一通咆哮,“谁让你把她带到家里来的?谁允许你把她带来的?那是我的家,你凭什么擅作主张?”

    母亲的话让宋西林慌乱的心彻底镇静了,但母亲的暴怒同时让他震惊不已,难道她们吵架了?

    “妈,您和倩倩吵架了吗?你们为什么吵架?她是不是被您气跑了?您都对她说了些什么?”

    宋西林急的眼睛都红了。

    一辆出租车突然在林静身边“嘎吱”停下,这位司机应该是看到林静刚刚在不断拦车。

    就在这一瞬间,林静看着宋西林急红的双眼,还有他眼底隐忍的怒意,忽然决定向他暂时隐瞒刚刚发生的一切,她自己尚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收场,多年来总是心系童家的儿子若是知道了又会闹出怎样的动静!林静在领导岗位工作多年,面对突发事件时,只要不关乎人命,放一放再处理总能得到更好的结果,就算宋西林很快就会知道这一切,那也让童倩去告诉他。

    林静决定以静制动。

    林静恶狠狠地对宋西林道,“我对她说,想分我的房子,当心想瞎了她的眼睛!”她用力甩开宋西林,一把拉开出租车门。

    —

    晚上8点左右多宋西林再次来到自建村,此时他已经马不停蹄的奔波了近8个小时。

    在这8个小时里他来回不断地奔走在自建村、他和童倩的出租屋以及童倩的公司之间,他来回跑,来回找,期盼能尽快找到童倩,但却毫无收获。

    在这段时间里,他每分每秒都被自责和困惑紧紧包围。

    他责备自己为什么非要逼迫童倩和他回家,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不愿做的事他从不勉强,但今天他却非要一意孤行。

    他困惑为什么母亲会突然回来,母亲和童倩相遇的时间明明应该在凯悦饭店和曾海航的父母一起吃饭,她为什么会突然回来又匆匆离开?

    他还困惑为什么平时菜贩云集的小区门口今天会一个菜贩都没有,他带童倩回到小区时没有留意,他去买西红柿时才发现小区门口只有两个保安在来回巡逻,似乎就是为了驱赶菜贩,他只好去一公里外的老区买了西红柿,回来时为了抄近道他走的是小区后门,他觉得他已经很快了,却做梦也想不到在短短的半个小时里母亲和童倩竟然相遇了,他后悔离开童倩去买西红柿,如果他留在家里,他一定不会让母亲和童倩发生争吵。

    宋西林带着沮丧且焦躁的心情拐进通往童家的巷子,天已经黑透了,他一拐进巷子就看到了童家门口那个熟悉的黑影,那个身影立刻向他奔来,赵金花喜悦的喊声随即传来,“小宋小宋!倩倩回来了!她刚到家!”

    这个下午宋西林三番四次来找童倩,赵金花被他搞得心神不宁,她等回了童倩接着等宋西林,现在他们两个都回来了,赵金花总算是踏实了。

    宋西林闻言一阵激动,他拔脚跑进童家大门。

    宋西林跑进婚房,看到童倩安然无恙地坐在婚床上,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

    童倩抱膝坐在床上,低着头,一声不响。

    赵金花跟在宋西林身后走进婚房。

    宋西林站在床边轻声问,“倩倩,你下午干什么去了?”

    童倩没有任何反应。

    赵金花对宋西林道,“我刚问她了,她说她在监狱门口坐了一下午。”赵金花叹了口气,看着童倩说,“你好好的去监狱干啥,今天不是探监的日子,你又见不到你哥,你去那儿有啥用?”

    童倩像一尊石像,纹丝不动。

    宋西林觉得童倩一定是受了林静的气才会变成这样,他对林静太了解了,林静在家门外是个涵养一流的大学领导,在家门里与他争吵时什么难听话都说得出来,他自己对林静那一套已经习以为常了,童倩却从未经历过,他想起林静不久前辱骂赵金花的那些脏话担忧不已,他真怕林静用那些脏话骂童倩,童倩显然在林静那里遭到了巨大的打击,她看上去就像个木头人。

    宋西林心疼万分,他真想把童倩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但赵金花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和童倩,他既不能上去抱童倩,也不能询问她和母亲发生争吵的细节,他目前不想让赵金花知道母亲和童倩吵架这件事。

    宋西林站了好大一会儿,他希望童倩看他一眼,她不说话可以,不理他可以,她只要看他一眼他就知足了,但童倩始终没有抬头。

    屋里安静了很久,赵金花一直坐着不走,宋西林没有办法,只能隐晦地对童倩道,“倩倩,我的就是你的。”

    他知道童倩明白他的意思,他到现在也想不通童倩怎么会为了房子和母亲争吵,童倩对房本上加名字这件事从来就没有在意过,他真是想破头也想不通。

    赵金花一直不走,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宋西林不想耗下去了,他明天要和童倩领结婚证,他现在还得回去问母亲要户口本,母亲中午那样愤怒,他能不能顺利要到户口本都未可知,他觉得自己可能要在母亲那里花费更多的时间。

    宋西林弯腰对石塑般的童倩小声道,“倩倩,咱们明天还有大事,你早点休息,别胡思乱想,我明天早上来接你。”

    宋西林走到屋子门口,回头看了童倩一眼,他还是希望童倩能抬头看他,他想在临走前和她有一次目光上的交流,但童倩依然没有抬头。

    宋西林走出屋门,赵金花立即跟了出去。

    喜庆的婚房里只剩童倩一人。

    童倩一动不动地坐着,宋西林和赵金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地完全消失,童倩动作缓慢地拿起身边的手机,按下一串号码,接着将手机贴到耳边。

    几秒之后,她说道,“请帮我接老总办公室。”

    过了几秒,她又道,“大老板,我是童倩,您有没有赖老板的联系方式?”

    —

    赵金花沮丧地关上大门,插好门栓,转身向童倩的婚房走去。

    她刚刚一直把宋西林跟到马路边,但是她从宋西林嘴里什么也问不出来。她不相信宋西林整个下午不断来找童倩只是为了一起去买结婚用品,她觉得他们一定是闹别扭了,否则他们中午才拍完婚纱照,童倩怎么会一个人跑到监狱去,并且刚才在婚房里,童倩看都不愿意看宋西林一眼。她笃定他们闹别扭了,但是她从他们任何一方的嘴里也打探不出他们发生了什么矛盾。

    赵金花唉声叹气地走进婚房,她看到童倩正在收拾衣物。

    她还未来及张口询问,童倩忽然对她道,“妈,咱们马上要离开这儿,我把咱们三个的证件都收拾好了,你去给我爸和你收拾几件换洗衣服,你觉得重要的东西都可以带,咱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你快点去收拾。”

    赵金花登时像被雷劈了一下,从头到脚一阵麻木。

    这一幕何其熟悉!

    两年半前童倩就闹过这么一出,赵金花至今还对他们一家三口逃到吕县的恓惶情景记忆犹新,赵金花哆嗦着嘴唇问道,“倩,倩倩,你干什么?咱们要去哪儿?是不是,是不是两年前的那个灾祸又来了?”

    两年前的那个灾祸到底是什么,赵金花到现在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那是个很严重的灾祸,童倩她爸当时因为一口痰被人扔下水渠差点丧命的遭遇太不合情理,没有深仇大恨,那两个人为什么要置人于死地,赵金花从吕县回来后总觉得他们的遭遇与那个灾祸必有牵连,她那时对童倩苦苦哀求过,厉声威吓过,也像泼妇一样死缠烂打过,但童倩就是铁嘴钢牙,死活都不说那是个什么灾祸。

    赵金花腿都吓软了,还好童倩对她说,“没有灾祸,咱们只是要离开这里。”

    “我不走!”赵金花喊道。

    童倩只管手脚麻利地收拾衣物,“你不走可以,有些话我要对你说清楚,我这一走永远都不回来了,你以后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我哥还有两年就出来了,这两年你把我爸照顾好,替我哥把家守好,你以后跟我哥好好过,不要给他添乱,以后只有他给你养老送终了。”

    赵金花一下子慌了,就像溺水的人弄丢了保命的木板。她嘴上总说她有儿子,以后养老靠儿子,可实际上她早把她们老两口的养老重任暗暗寄托到童倩身上了,否则她不会如此强硬地要求把童倩的名字加到宋西林的房本上,她就是想以后能有理气长地住进那套房子。

    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会变得自私怯懦,赵金花不是不重视童强,童强毕竟坐了10年牢,他出来后是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赵金花和童强分开8年了,有些东西已经生疏了,她无形中已经不敢把她们夫妻俩的后半生交给童强了,她现在只信任童倩,她早把童倩当成强大坚固的靠山了。

    赵金花急哭了,“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养大,你想丢下我自己跑,没门!我死都要赖着你,我要让你给我养老送终!”

    童倩把塞满衣物的编织袋拉链“哗”地拉上,头都不抬,“想让我给你养老送终就去收拾东西!”

    赵金花无助地哭起来。

    童倩抬头看着母亲,语气柔和起来,“妈,你别担心,你跟着我不会再过苦日子了,过两年我哥出来后我会想办法把他接到咱们身边,咱们以后会越过越好的。”

    赵金花哭问,“咱们为啥要走,去的是哪儿,你让我心里有个数行不行?”

    童倩面色冰冷地垂下头,又开始整理东西。

    赵金花长长地“哎”了一声,哭着又问,“咱们走了小宋怎么办?你们马上要结婚了呀!”

    童倩冰冷地道,“我跟他结婚本身就是个错误,不然你怎么要一直瞒着我哥?”

    赵金花不说话了,她看到童倩又麻利地整完了一袋东西,连忙擦掉眼泪朝自己屋里跑,她知道童倩说一不二,她再不收拾东西就来不及了。

    当赵金花把大大小小几十个包袱堆在屋门口时,家里忽然来了两个陌生的小伙子,两个小伙子在童倩的指挥下三下五除二地把所有包袱搬到了停在门口的车上,赵金花搀扶着童倩她爸向院门口走,童倩她爸像个孩子似的不停哭问,“为啥要走?为啥要走?”

    赵金花哭着训斥,“别叫唤了,你以为你问了她就能告诉你?”

    赵金花什么都不问了,两个小伙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她也不问了,她把她们夫妻俩的命运完全交给了童倩。

    童家门前停着两部轿车,一部用于坐人,一部用于拉东西,童倩把父亲搀扶到车里,接着也坐进车里,车门大开着,大家都在等赵金花。

    赵金花抓着两扇木门迟迟不肯关上,她看着院子里黑漆漆地房屋影子不禁老泪纵横,这是她一砖一瓦刚刚建好的家,她对这个家充满幻想,她以为自己会在这里帮童倩和童强抚育儿女,以为自己会在这里安享晚年,却没想到她希冀的美好生活还没开始就破灭了。

    “妈!”童倩在车里喊了一声。

    赵金花关上大门,正要上锁,犇犇妈忽然急匆匆地跑到她跟前。

    刚刚那两个小伙子在犇犇妈的小卖部打听童倩的住址,犇犇妈觉得奇怪,忙完手里的活就连忙赶了过来,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赵金花锁门这一幕。

    “赵金花,你们大晚上的要去哪儿?”

    赵金花慌忙擦掉眼泪,忍住悲伤说,“我们要走了。”

    犇犇妈吃惊地问道,“你们要去哪儿?”

    赵金花摇摇头。

    童倩又喊了一声,“妈!”

    赵金花连忙用一把大铁锁将门锁上。

    犇犇妈惊愕地看了一眼坐在车里的童倩父女俩,满腹疑惑地问赵金花,“你们月底要摆喜酒,倩倩……不和小宋结婚了?”

    赵金花含糊地“唔”了一声。

    犇犇妈震惊地叫道,“为什么?”

    “妈!”童倩又是一声。

    赵金花匆匆说道,“强强毕竟是因为宋家坐的牢,我们心里还是过不了这道关。”

    赵金花上了车,两部轿车在犇犇妈眼前一前一后开出巷子,四只红彤彤的车尾灯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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