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云听这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以至于每天闷头在外面做事,话也不说几句。

    西城她已经走完了,没发现异常的地方。

    今天是第一天去东城。

    虽然她是第一天,但小黑提前两天就来了。

    提前来,然后失去踪迹。

    盛云听身着披风,戴着一顶帏帽,在烟柳巷里施施然走着,打眼一看就是权贵之人。

    边走边打量四周的人。

    青楼楚馆扎堆的地方,红尘气格外浓重,妖族也比其他地方要多些。

    低等妖族没规矩,除了一副皮囊,行为多还是依靠本能。是以背光的角落里总会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

    脚被一条毛茸茸的尾巴钩住,甜腻的声音顺着脊梁骨钻进耳朵:“女官,来歇歇呀~”

    盛云听眼睫一敛一抬,打量着猫妖的脸,漫不经心地拒绝:“抱歉,想找个清雅的。”

    “那您就来对地方了。”猫妖扭着腰凑近盛云听,一边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小镜子,手在上面一划,镜面就出现一张人脸,“这是我们的头牌,雪公子。”

    盛云听顺着他的动作看了过去,摇头,“不好看。”

    猫妖再一划,“月公子。”

    “难看。”

    “客官,您再细瞧瞧。我们可是上京城最大的南风馆,全京城找不到比咱们家更好的小倌儿了。”猫妖说着,暗示她摘下帏帽仔细看看镜子里人的模样儿。

    “那也不过如此。”说着,盛云听转身打算离去。

    猫妖立刻拽住她的披风。

    盛云听回头看了一眼,他吓得瞬间缩回手。

    “但是白玉公子今日休息,不接客。”猫妖声音里带了委屈。

    “白玉公子?”盛云听皱眉,瞬间想到了苏白屿:“给我看看。”

    猫妖愣了下,道:“您没见过吗?”

    盛云听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于是假装地抿了抿嘴,犹犹豫豫道:“……我只见过一次。”

    猫妖一听,马上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抬手遮住嘴,笑道:“按规矩这是不能给您看的,但您是我遇到的第一位客人……”

    说着,他趁一边有衣袖、一边有帏帽,偷偷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卷轴,迅速打开给盛云听看了一眼后收了起来。

    一闪而过的小像,盛云听盯得再紧也没办法仔细确认,但隐约瞧着有五六分像。

    “那我什么时候能来?”她问道。

    猫妖眼睛转了一圈,“嗯……您后天来就行。”

    说着,他朝盛云听勾了勾手。

    盛云听没看懂他啥意思,“干嘛?”

    “我偷偷帮您把名字挂到前面去,您这不就能早点见到白玉公子了吗?”猫妖一边说,三根手指合在一起搓了搓。

    “啊~”这下盛云听明白了,这是管她要“小费”。

    她想了想,从乾坤袋里掏出一金铢,“够吗?”

    猫妖倒吸一口气,压低的声音难掩喜色,“够了够了。客官您怎么称呼?”

    “盛……程喧。”盛云听面不改色,“禾呈程,喧嚣的喧。”

    猫妖在名牌上按她说的写完后将牌子揣进袖子,“好嘞,您后日直接来就行。”

    从烟柳巷街出来时,时间还早。盛云听趁人不注意摘下披风帏帽放进乾坤袋,假装路人一脸嫌恶地匆匆走过风尘之地。

    小黑还是没有回应,但她能感觉到它的灵力没有太大波动,暂时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盛云听一路琢磨着白玉公子的事情回到国公府,进门的时候正巧遇到也是刚回来的霍宵。

    因着是在棠生院附近的侧门,和他们几兄弟的院子是东西两个方向,按道理见不到面,是以盛云听不免有些惊讶,“好、好巧啊。”

    霍宵倒是不见意外,甚至有心情寒暄:“今天很忙吗?这么晚才回来。”

    盛云听想了想最近基本都没回来过,有些心虚道:“还……行吧。”

    “你也挺忙哈,这么晚才回来。”礼尚往来,没话找话。

    盛云听脸上笑着,底下默默加快脚步。

    然而怕啥来啥,马上要到分别的廊口时,霍宵叫住了她:

    “盛姑娘。”

    盛云听不得已停下脚步看他,“嗯?时间不早了……”

    “盛姑娘。”霍宵打断她,“不知我的提议,盛姑娘考虑得如何了。”

    盛云听见逃不过,低下头不想回答。

    想了一会儿,觉得气不过,抬起头来冲着霍宵发脾气道:“你好烦啊。”

    霍宵愣住,反应过来后忍俊不禁地给她道歉:“嗯,对不起。”

    听到他的道歉,盛云听瘪瘪嘴,啧了一声。

    知道是自己耍了小脾气,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眼睛因为心虚而四处乱瞟,“我是感觉没必要结道侣……”

    霍宵长睫一敛,压下自己的情绪,点头道:“嗯,我可以理解。”

    ……果然!

    可以不用这么委曲求全的,跟她吵一架都好。

    盛云听压下突突跳起的太阳穴,妥协道:“算了,找个时间,把你哥哥、我师父,然后咱俩,叫一起,咱们几个一起商量一下这件事。毕竟结道侣不是儿戏,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

    “不必了。”

    “嗯?”

    “你不愿意,我不能勉强你。”霍宵看着她,神色坦荡。

    盛云听被他注视着,平静下来,道:“这件事我愿不愿意倒也无所谓,还是商量一下吧。”

    霍宵不说话。

    盛云听梗起脖,“我说商量就商量!”

    霍宵这才应了一声,目光垂落,过了会儿又偷偷抬眼去看她的表情。

    “行了,我回了。”

    “盛姑娘。”

    “还有什么事啊大哥。”盛云听不耐烦回头。

    “我可以叫你小喧吗?我之前听皇姐这么叫你。”霍宵冲着她露出一个笑。

    盛云听晃了下神,恍惚间好像回到小时候,看到了那个不识愁滋味的少年。

    “可以啊。当然可以。”她听见自己说。

    霍宵行动很快,仅用了两天,就把两家人请坐在一堂。

    祝宁坐在主位,右手边是叶碎,左手边顺位下去分别是祝容、祝宥、祝宴,霍宵和盛云听站在堂中央。

    这是盛云听第一次见到祝容,祝家除霍宵外另一个在龙象军当值的人。只见他一身白衣,气质比其他几个兄弟冷肃许多。见盛云听看过来,略略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霍宵推掌行了一个大礼,开口时严肃又正经:“临霜师叔在上,晚辈想求娶令徒,霆霓真君盛云听。愿同盛姑娘结为道侣,相护安宁。”

    话音一落,满堂寂静。

    没人说话,霍宵自不敢起身。

    祝宁的目光在他俩人身上转了两圈后,微偏过头去打量叶碎的脸色。

    后者神色平静,不知是不是在思考。

    祝宁适时从袖子中掏出一卷锦帛,“我们自知家弟顽劣,此番求娶实是高攀。这是我们几兄弟合拟的聘礼礼单,小小心意,还请临霜君过目。”

    叶碎打开看了看。

    卷轴很厚,上来第一列便是白银千万两,其后更是繁多的金银器物、天才地宝,令人眼花缭乱。

    “嗯,挺好。”叶碎大致看了两眼便满意地合上了,抬眼去看盛云听,“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都可以。”盛云听本意是想几个人先简单商量商量,但没想到对方上来就整这么正式。

    “先起来吧。”叶碎对霍宵道,等他直起身后,叶碎边收整卷轴边说:“聘礼太贵重,我们收不起。”

    “于修道人而言,结为道侣乃是灵魂相鸣相应后水到渠成之事,无需外物加持。”

    叶碎把礼单推回给祝宁,深深看了眼盛云听,接着说道:“我的意见是,他俩不适合结为道侣。”

    霍宵扑通一声干脆利落地跪下,磕头行礼:“晚辈真心求娶,还请师叔体察晚辈真心。”

    左边几个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叶碎脸上,严肃又紧张。

    叶碎从椅子上起身,走到霍宵身前,弯腰把他搀起来。

    “我不是不满意你。”

    他转头看向盛云听,“我是担心你……”

    盛云听垂眼沉默。

    “总之。”叶碎转身,目光扫过祝家几兄弟,向他们微微点头表示歉意,“我认为目前还不是结亲的时候,这件事就先放下吧。”

    敲门声响了三下,传来盛云听的声音:“师父……”

    “进来吧。”叶碎道。

    盛云听推门而进,却站在门口不动。

    叶碎看她,目光比想象中柔和,“你想说什么?”

    “对不起,师父。是我思虑不周,把婚姻当儿戏……”

    “小喧。”叶碎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站定,“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叶碎手从袖子里拿出来,伸出两指虚虚点了点她的心,“你要先接受自己。有一些事情,逃避会遗憾。”

    “女官,这是我们春风楼上等桃花酿。”位于三层的独立包间里,一个着鹅黄罩衫的小倌儿坐在盛云听左手边,给她推过来一盏酒。

    盛云听端起来闻了闻又放下,“我不爱喝酒。”

    今日是白玉公子出台的日子,天才刚黑,楼下就挤满了人。男男女女,好不热闹。

    上次那个小猫妖还是站在门口揽客,见她到来,忙不迭应她进包间,一边说着都安排好了,一边给她塞了个小倌儿。

    盛云听本想打发走这人,但看到他衣着时,莫名想起了霍宵,于是就半推半就让他留下了。

    说话间,袭面而来一股凉风,带着一股幽幽冷香,从鼻尖蔓延到肺腑,好不凉爽。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盛云听倚栏而望,静等大人物登场。

    白玉公子作为春风楼的“花魁”,排场最大。

    一群如九重天仙子仙女般的人悠悠跳了一场舞后,从舞台缓缓升起一座“天宫”。

    云遮雾绕的天宫中响起丝竹管弦声,伴着一层层剥离升起,最后一位身着白衣的公子独坐高台,丝竹管弦也只剩他面前的焦尾古琴声。

    盛云听想要看清他到底是不是苏白屿,不知不觉探出大半个身子。

    “原来盛姑娘喜欢这种类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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