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初想着,扶着行李的右手也在不经意间松了,失去了钳制,箱子眼见着向下倒。许初看着电动扶梯一层一层占满了人,心想:不好,遗臭万年了这次。“手上动作倒也没慢下来,急忙去扶行李箱,还好反应的快,右手抓住了拉杆的左侧,行李箱归正。许初的心跳依然快的要命,突然瞥见另一只手牢牢抓住了拉杆的右侧,许初第一反应:这个手,还挺好看。手指又长又白,不胖不瘦,均匀得刚刚好,手背由于用力,血管明显了些,但又不至于突出得吓人。许初不敢回头看一看这只手的主人,生怕再一不留神被行李箱打一个措手不及,稍微扭了扭头说:“谢谢你啊。”

    “没事。”他松开了手。

    该怎么形容这一瞬间。许初的神情定在了脸上,眼睛眨了眨,像是犯了错误的小朋友被爸爸妈妈批评,又看到他们安慰着拿出藏在背后的糖果时的惊喜与慌乱,受宠若惊与不敢确定。许初太久没有与陈褚说过话,但又反复记忆过他的声音,那种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迫使着许初转过头一探究竟,可她现在不敢。

    电动扶梯走到了头,许初不能停下来阻挡别人的路,顺着人流左转离开。察觉到身后的空旷,许初猛地回头,那个人已经混入人群里。许初紧紧盯住人群,目光探索着,追寻着,但列车驶来,广播声响起,许初没有找不到记忆中的身影

    许初眼睛有些酸涩,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视野之内的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坐到座位上,许初看了看自己的车厢和座位,确定是10号车厢11B没错,回过神来,她拿出手机,给宋席哓发了一条信息“我好像已经认不出来他的背影了。”

    宋席哓是唯一认识陈褚并知道许初喜欢陈褚的人。宋席哓、陈褚、许初是初中同学,后来又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在高中时,从早上去教室开始,每次下课接水、每次大课间跑操、每次去餐厅、每次下晚自习回宿舍,许初走着不同的路,在每一条路上做着同一件事,那就是不动声色地寻找陈褚的背影。和其他人一起走时,许初偷偷寻找,和宋席哓一起走时,俩人一起寻找。只要陈褚出现,总是许初先发现。许初曾经告诉过宋席哓,“我能在一群人的背影里,迅速认出他。”

    宋席哓问:“穿的一样的校服,你怎么发现的那么快?”

    “不都说熟能生巧吗?大概是练的。”

    “呦,挺能你,那你找到规律了吗?他旁边的女生多久换一次?”

    “…也没有那么夸张吧一共才见过两个。”

    “这是你看到的,你看不到的呢?”

    许初幽怨的看了一眼宋席哓,咬牙切齿地说:“一会你请雪糕!”

    “哈哈哈哈哈~我请就我请。”

    类似这样的场景在高中生活持续上演着。

    宋席哓回信息:“你在哪呢?我听咱们同学说,他好像是去北京玩了呀,你在哪呢?”

    “景州高铁站,不知道是不是,没有认出来。”

    “好的,超能力丧失,这代表你正在遗忘他,恭喜你姐们。”

    恭喜个头…许褚看了看手机剩余不多的电量,回了一句“到青阳之后出来玩”便不再说话,头转向窗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

    陈褚和祁末一下了扶梯直走,陈褚问祁末一:“你跟我回家住?还是回你家?”

    祁末一好像在回忆什么事情,没有听见。

    “你发什么呆祁末一?”

    “啊?你问啥?”

    “我说你住哪?”

    “哦~去我家吧,好多行李呢,欸欸陈褚,刚才那个女孩好像是我初中同桌啊!”

    “不是像,就是好吧。你跟人家当了好久同桌,你怎么还认不出来了?”

    “那你刚才怎么不跟咱们同学打个招呼?”

    “在电梯上,她那箱子不是很稳,别转头说两句话以后再歪了。”陈褚把身份证放回书包里,再次开口:“明天白天休息一下,晚上去老师家看看?”

    “行啊。”祁末一也把身份证放回书包,但是手一直摸不到拉链。

    “你这个手是白长的吗请问?”陈褚从祁末一手里接过来身份证,站在他身后,打开书包,把身份证放进去。

    “你胳膊长!”

    晚风吹着陈褚额前的碎发,他欠欠地笑笑,又站直身体,说:“你怎么就不想承认我个高?”

    “你182,我180!就差两厘米!”

    “你179。”

    “啊啊啊啊!世界上没有179的男人!我就是180!”

    陈褚无视自己哥们原地爆炸,拉着行李箱径直走向11号车厢,转过头来说:“再不过来,一会你把我箱子也搬上去。“

    “no。”

    祁末一快走两步,跟上了陈褚。

    祁末一帮着陈褚放好行李箱,两个人坐到D座和F座上。祁末一看着陈褚的F座,遗憾地摇摇头,又啧啧嘴:“网上说男大学生选D,女大学生选F,你挡着我桃花运了哥们,我终生的幸福还是葬送在了你手里…”

    陈褚上一次见到许初是在高考结束那天,陈褚的妈妈给他送手机,他下了考场直接去了学校门外,拿到手机之后走进学校去教室搬书。

    6月8号是复杂的一天,阳光独自明媚,并不理会人间的几家欢喜几家忧,无比热情地炙烤着大地,夏天,好像永远充斥着热情。

    22届的全国乙卷数学直接爆了微博热搜,陈褚不免也有些担心,划拉了两下手机屏幕,就放进了口袋里。陈褚看着前方,眯了眯眼,许初走了过来,穿着校服,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陈褚想起来在初中时候,经常听见祁末一调侃他的同桌说,“我已经总结出经验了,千万不能在许初同学写数学的时候犯贱,后果很惨。”陈褚看着许初走过来,感觉她的脑袋越走越低,到身边擦肩而过时,只能看见扎起来的丸子头。陈褚听自己的前女友说过,这叫丸子头,不过许初的丸子头不是很丸子,倒像是随手扎起来的一样。陈褚放慢了脚步,鬼使神差地向后看了一眼,发现许初还走在刚刚擦肩而过的地方,不过头好像抬起来了些,陈褚转过身,朝着教室走过去。

    青阳市夜幕降临,许初脑袋里反复自动循环着那句“没事”,基本就能确定,那一定是他,猜想陈褚应该是从北京回来了,在景州换乘回青州过暑假,如果是他,那么应该在一辆车里。许初坐直身体,扫视了周围,像是刻在身体里的本能一样。但许初不免又有些怀疑,是不是太想见到他了,都出现幻觉了。许初摇了摇头,想甩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许星期发信息问她到家了没有,收到答复后戴上耳机,随机播放了音乐。

    “永远 永远有多远

    可能就在眼前

    思念思念传多远

    你也听不见

    衷心的祝愿这趟车晚点

    多留些时间拍照片

    这路程太远

    再见就不能再见

    火车火车开慢点

    …”

    许初听着音乐,心想:还挺应景。

    高铁到站,许初摘下耳机,拿着行李箱跟着人群出站。许初走在宽敞的大厅,背包里有电脑,压得肩膀挺不起来。刚才胡乱塞进背包侧兜里的耳机跑了出来,许初费劲的蹲下来,伸手够耳机线,结果一个重心不稳,坐在了地上。“呵呵,不知道路过的人会不会把我当成乞丐,施舍给我一两个硬币。”许初小声嘀咕。

    “咦?亲爱的前同桌,这么快又见了,不过这个见面仪式多多少少有点…”祁末一欲言又止的声音从背后飘来。

    “祁末一…”许初疑惑地慢动作转头,皱着眉头突然发觉:等会!如果是祁末一的话…那刚才…不就是陈褚吗!?

    许初慌了,停止向后看,在她幻想过无数次,期待过无数次的重逢画面里,她应该带着妆,用最喜欢的腮红和那个饱和度低的灰粉色唇泥,不画眼线了,因为有点显成熟,睫毛膏也不要,用睫毛打底就好,眼皮上要有布灵布灵的细闪,因为看上去很好看,披着柔顺干净的黑发或者扎着高高的马尾,要用奶白色带着黑色小花点缀,用一颗小珍珠当作花蕊的发圈,然后衣着得体,带着美丽可爱的微笑,缓缓登场。

    而现在,许初只想当作没听见一样,站起来,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可那个该死的包太重了,许初一着急反而发力不对,使不上劲还站不起来,许初抿着嘴,握紧拳头,耷拉着眼,眼睛里蓄起水雾。。

    “你这怎么还站不起来了?”祁末一快走两步,想拉着许初起来。

    “你没看见她背的那包吗?”陈褚跟上来,直接掂起来了许初的包,祁末一拉着许初的胳膊,许初顺势站了起来,陈褚慢慢松开了手。

    在站起来的那两秒,许初对自己说,要么自然表现,要么死。

    祁末一问:“刚放假吧,哦对你在那上来着?”

    “景州q大,你们也是?”许初强制自己看着祁末一说话,觉得自己好假好会演,不做演员真是白搭了,明明刚偷看过别人的抖音。

    “我俩去北京玩了两天,你把你那包先放我行李箱上,一会儿公交车来了我再给你。”陈褚开口了,许初眨了眨眼,眼神像是海浪,向陈褚的方向翻涌着,然后海面归于平静,海底依然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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