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福在院角偏门套了马车,见四下无人才开口问道:“小主人,您派凤浠出府,似乎是一招险棋。要不要派人跟着她?”

    财福虽才刚回来不久,却也已经听说了凤浠来陈府的经过,今日小主人又在屋里说那样的话,明显是对归桃和凤浠的不信任,若是此时让她得了自由,与外头有了联系,保不准会泄露府里主人家的消息。

    “无碍。”陈颂禾闭着眼假寐:“若是她真有问题,不会在第一天出府办事就堂而皇之地做手脚。”

    “且再等等吧,钓不上大鱼,要么是递出的鱼饵不够肥,要么是等待的时间不够久。”

    她说话时透着一股令人安心的自信,财福顿了顿,朝自家小主人点了点头,赶着马车驶离了陈府。

    “小主人,我们去哪儿?”

    陈颂禾道:“先去慕府。”

    昨晚她害得荼磨受了伤,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本想去上京城里最有名的医馆里找个医师给司马府送去,又觉得好像不显诚意。

    转了个念,这才忽地想起慕海月来。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医术高明的医女,费什么劲找外人呢?

    想到此处,她也不耽搁了,立马就令财福调转车头去了慕府。

    慕海月闲来无事,正倚在池子边喂鱼,听得家丁禀报说陈家小姐找她,当下便让人快快有请。

    “你这大忙人,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她好笑着拉了陈颂禾在自己的院子里落座,朝一旁的应椿吩咐:“快去后厨拿些阿颂爱吃的桃酥来,再沏一壶好茶,要前几日宫里赏赐给阿爷的山露龙井!”

    应椿笑着应是,自家医女没什么好友,这院子时常冷清,自从认识了陈将军,连着人都变开朗了许多。她打心眼儿里感谢陈颂禾。

    陈颂禾有些不好意思,她解释:“昨日夜里分别之后,我与司马佑安……”她咳了两声换了个称谓:“我与司马公子闹着玩儿,打斗中不小心误伤了他,日夜难寐,深感愧疚,所以想着请你帮帮忙,随我一道去司马府瞧瞧他的伤。”

    慕海月一时怔愣,陈颂禾见状忙道:“本不该麻烦你,若你不愿,我自去找外头的大夫便是了!”

    “那还不快走。”慕海月嗔怪地点了点陈颂禾的额:“你啊,真是太调皮了!司马公子怎么说也算在雍王府救过我一命,冲着这点我也该去探望一番,况行医救人乃医者本分,怎称得上是麻烦?”

    陈颂禾这才扬起笑:“是,慕医女。”

    慕海月被她逗笑了,两人桃酥没吃,龙井也没喝,简单收拾一番便带着药箱一同出了门。

    “吁——”财福赶着陈家的马车停在司马府的门前,守门的侍卫见了立即上前好声好气地问可有拜帖。

    陈颂禾与慕海月对视一眼,摇摇头:“并无拜帖。”她想了想又道:“劳烦小哥进去通报一声,说是陈小将军和慕医女有事找司马公子。”

    “啊,”侍卫顿了顿:“您找我们公子?二位小姐稍等。”

    陈颂禾无声地点点头,她光明正大地走了司马府的正门,又向侍卫强调了是两人的身份,荼磨应该能懂她的意思吧?可别在慕海月面前漏了馅儿。

    不一会儿,侍卫便带了话来:“二位小姐,公子有请。”

    陈颂禾与慕海月对视一眼,正要往那镶了金边的大门里跨,里头却蓦地走出一行人来。

    领路的侍卫见状忙低头唤道:“家主。”

    “嗯。”

    这些日子忙得焦头烂额,司马徽日日歇在刑部,昨日花神节才将琐事忙毕,不想今日又要与大理寺联合审案子。

    他叫了刑部侍郎宋淮远来,二人简单趁着用膳的功夫聊了聊公事,便又要动身去刑部。

    司马徽忙着赶路走在前头,宋淮远跟在右侧,身后是几个侍卫小厮,几人擦肩而过时,陈颂禾与慕海月也赶忙低下脑袋。

    待双方已离得有些距离了,跟在司马徽身后的护卫月辉才恍然大悟般在司马徽耳边轻轻送了几句话。

    “哦?”

    司马徽听罢有些惊讶,他叫来府前的侍卫:“方才进府的那个紫衣姑娘是什么人?”

    “啊!”侍卫朝府内探了探,稍加回忆,恭敬回:“那位是镇西将军府上的大小姐,也是位小将军,闺名叫陈颂禾。”

    “哦?是那位请战北狄的息风将军?”宋淮远笑了笑:“难怪尚书大人不识,那日大人正恰好染病,辞了早朝。”

    他口中加重了“恰好”二字的力度,整个人笑得欢快,丝毫没顾及司马徽逐渐阴沉的脸色。自持身份不同,宋淮远散漫惯了,不知不觉竟与同朝为官的许多人都生了龃龉——全赖他这一张臭嘴!

    司马徽倒是不甚在意宋淮远话里话外似有若无地讽刺,家族利益在前,他自是不愿与北狄起冲突。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晚让月辉跟踪的女子,居然是那位争着与北狄作对的女将军!

    司马徽冷笑一声:“宋侍郎……倒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朝中上至一品宰相下至九品芝麻官,怕是没有您不认识的人吧。”

    “害,”宋淮远存心去找司马徽的不痛快,悠悠然道:“那不至于,下官只是觉得,这位陈小姐虽为女子,倒是比我这男子更能为国分忧啊!”

    他叹着气,面上却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嘴脸。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可宋淮远还顶着临川王世子的身份,自小天不怕地不怕的。司马徽一个老顽固,他早就看不惯了,所以动辄便要多几句嘴去挑他的刺儿。

    宋淮远说得真诚,字字句句都做小伏低,丝毫没有世子的架子,让人想发火也难寻错处。

    空气干燥燥的爽快,司马徽不再去思索思宋淮远的话里有话,朝着月辉小声吩咐一句,一甩袖子上了马车,径直便扬长而去。

    月辉立在原地,朝宋淮远恭敬行了一礼,也一转身回了司马府。

    宋淮远在原地一声轻哼:“一个两个都这么不讨人喜欢。”

    府内。

    “司马佑安”正倚在未名阁中的斜榻上,陈颂禾甫一进门就见着这样一番光景。

    午后的灿阳懒懒地洒在阁前的牌匾上,折射道道金光,少年靠在那方玉几上,嘴角噙着一抹笑,目光轻柔地落在陈颂禾的脸上,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冲她眨了眨眼。

    陈颂禾一愣,这放荡不羁的姿态和撩拨心弦的笑容,真真如两人初见。她不着痕迹地皱皱眉,无视荼磨大刺刺的目光,左顾右盼在屋子里寻找起来。

    “阿颂,你在找什么呢?”

    慕海月提着药箱落后一步跨进门来,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司马佑安”,拉着陈颂禾的衣角问起来。

    陈颂禾没出声,余光撇见左侧一角微微动了动的厚重玄色幕帘,这才收回目光朝慕海月一笑:“没什么。”

    看来真正的司马佑安躲在幕帘之后,眼前这个冒牌货倒是悠然自得。

    陈颂禾无语地扯了扯嘴角,朗声道:“司马公子,伤患处如何?可请了大夫?”

    荼磨“嗯”了一声,懒洋洋道:“劳小姐费心,区区扼天仙罢了,已无大碍。”

    “扼天仙?!”慕海月却惊呼起来:“将军怎会中如此邪毒?”

    “这毒很厉害?”陈颂禾也被惊到了,连忙问。

    她瞧着荼磨一派轻松的样子,还以为昨夜那毒对他来说不过凡品,轻易可解。可怎么听慕海月这语气,倒不像是这么回事儿呢?

    “这……”慕海月微微迟疑,解释:“扼天仙这毒本来自北狄,说好解也好解,说难解也难解,都是些寻常药材,只有一味叫荒颜草的药物,只生长在北狄的大漠境内,可据说近年来也日渐绝迹,只有王庭才有药商供给以备不时之需……”

    她说罢,又细细瞅了荼磨两眼,奇道:“瞧将军面色红润,像是余毒已清,保险起见,不知可否由海月替您把个脉。”

    “嗯。”荼磨轻轻应了一声,将细长白皙的腕朝前一伸,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做派。

    陈颂禾默默翻了个白眼,环着胸立在原地。本还有些担心,可听慕海月这么一说,忧虑顿时消去大半。

    这荒颜草于别人而言或许难办,可对于本就是北狄皇子的荼磨来说,那可真是小菜一碟,难怪这人只过了一夜,就又生龙活虎起来。

    荼磨撑着脑袋倚在榻上,任由慕海月把着脉,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却一动不动地黏在陈颂禾的脸上。

    她今日穿了件淡紫色的纱裙,发髻定在脑后,长发乖巧的垂在背部,又圆又大的眼睛透着灵气,一举一动摇曳生姿,腰间的铃铛也跟着叮铃作响,绘出一段清脆的乐音。虽然表情好像有些不耐烦,可说到底还是心软的。

    荼磨低笑一声问身旁的慕海月:“慕医女,如何?”

    慕海月沉吟片刻,缓声道:“奇了,毒素大部分倒是都已清除……只是……”

    她眨眨眼瞧了瞧陈颂禾又瞧了瞧荼磨:“只是这扼天仙有一劣性,不知司马将军知也不知?”

    “哦?”

    荼磨还真不知道这毒还有什么劣性,昨夜受伤归来后,遭了司马佑安好一顿臭骂。

    骂归骂,可还是避着府里人请了医师来。

    那医师自小在上京长大,对这北狄来的奇毒只略知一二,思索片刻开了药方后又反复叮嘱:“在下只知药方,不知后续毒素发展,公子照着这方子服下,若是日后已无大碍那便是好了,若是哪日再发了病……公子定要去寻个熟知这扼天仙的医师才好根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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