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浮生把收拾得最好的屋子留给了萧长离,自己在后院里或坐或躺呆了三天。

    也没什么,只是在倒带过往的记忆,思考人生,怀疑自己怎么就做了那么些决定,以及在想如果那些决定如果选择了不同的选项会怎么样。但并不是在后悔,没什么可后悔的,后悔也改变不了什么。

    既然无可避免会与周围产生联系,不如就这样顺其自然地过完剩下的这几个月。

    这算是自我说服吗?也许吧,无所谓。

    顺带着想一想之后去哪里。

    她有一个清单,每当看游记或者在茶馆看到或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时就会记录下来,得闲了就去看看,虽然大部分都只是一时兴起,回过头又全无兴趣。

    挑挑拣拣,华浮生翻出舆图,看看有什么地方还没去过,趁着这段时间晴天多赶紧去。

    华浮生在院子里的大树上坐着看远方,房间里的萧长离在窗户边悄悄地看着她。

    微风从窗外吹进来,柔和的感触有些催眠。

    三天,只不过在小院休息了三天,却有一种过了很久的错觉。

    他很久没有过这种轻松的感觉,没有要做的紧迫事,没有要提防的人。多好呢,趁这个机会就当京城那个自己死了——管他们当他是失踪还是死了。死过一次之后的他觉得自己已经对原本看重的那些、莫须有的“别人的期待”已经失去了原有的热情。

    人终究是要死的,那为什么不为自己真正想追求的而活?

    虽然收留他的人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情愿,交代了吃喝问题——上山打了一只鹿丢给他,就不再管。

    看上去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

    所以他把自己也窝在这个惬意的小院,不吵不闹,降低存在感做一个好邻居。

    歇了一天之后皮外伤也不妨事了,萧长离就散步一样绕过长长的路进城去买吃的,傍晚带回租金——一些打包的吃食和点心。

    味道制作得一般的鹿肉华浮生不爱吃,却爱挑着甜点吃,可能是懒得去觅食吧。

    萧长离觉得自己好似观察出一些结论了,华浮生对大部分的事物都抱着无所谓的心态——只要不烦到她。

    她下来了,她超度了池塘里那几只鬼……是超度吧?

    细碎的金光闪烁过后,源于池水那不断的寒意散了。

    太阳光斜照进小院,暖意攀升。

    萧长离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宫里也看过人做法事,看那道士花里胡哨的跳舞,也曾悄悄的问过看起来面善的道士为什么自己看不见东西。

    那道士说他天眼未开、未曾修行,自然看不到。

    再问,道士没耐心了就直接说他学不会,别问了。

    这不是学会了、看到了吗?果然在宫里的都是骗子,只会说一些漂亮话蒙蔽圣听。

    超度完放冷气的鬼,希望他们下辈子投个好胎。

    之后,华浮生开始收衣服——天热,一晚上就干了。除了懒得手洗,她还是喜欢在用完驱水术之后让衣服接受一下大自然的洗礼。

    华浮生自认为还是很有生活气息的——除了犯懒的时候,毕竟日常太无聊,全用法术很容易让自己变成失去法术就啥都不会的生活白痴。

    整洁的将生活物品放入空间里规定好的位置,华浮生将视线移到旁边另外两件算是送出去的衣裳,都是一些她以前随便买来觉得不合身但是又觉得可以穿的,形制普通但料子很好。

    晾衣架不是当代产物,而源于那台打印机,所以也是她要打包带走的产物。

    于是华浮生得走到他面前,要他收衣服。

    朝他走近的女妖一下子多了许多生活气息。

    萧长离维持着刚刚趴在窗口的姿势,仰视着走近的人:“准备离开这里了吗?”

    “对。”

    她今天的状态看起来心情不错,只是有一种很久不说话导致语言能力退化的生硬,没关系,他们都这样,表述简短点、直接点更好。

    “打算去哪呢?”萧长离看起来很期待的样子。

    “边走边看,不一定去哪。”她说着,搞不懂他干嘛高兴到这样,“事先声明,我不会迁就你,跟不了就自己离开,生死自负。”

    “好的。”萧长离自然是点头的。

    总不能是从小被困在京城,难得出来玩所以高兴吧?

    算了算了不想了,照拂一段路也不是什么难事。

    ……

    从语焉不详的古籍杂谈中找寻想找的地方实在是有些不靠谱,华浮生在都是山的地方转悠了半天,根本没找到在地图上应当有的村落。

    眼瞧着要下雨,只好拐入最近的城镇随便寻一处店落脚,于是华浮生选择了一处合眼缘的店。

    装潢得华丽的这家店并不是什么正经的店,但也有正经的吃食和良好的氛围,正好生活总是需要那么点新鲜感才不至于麻木。

    适逢今日有文酒之会,有人奏乐、有人起舞、有人吟诗,好不热闹。

    数十盏灯笼悬挂着,把问花楼照得如白日一般敞亮,又比白日多几分暖意。

    “来啊,愣着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没来过?”

    华浮生换了一身男装到这里,显得毫不违和,转头招呼着脚步停顿的萧长离。

    后者面色略带纠结:“这是乐坊?”

    “算是吧,怎么了?”

    萧长离坦白道:“我确实不曾来过,以前阿耶不让……”

    话还没说完,他便被拉上去,各种各样的规矩在脑袋里显现,萧长离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样跟着:“这不合适吧……哎,行行行,别拉我了,我自己会走。”

    他妥协得意外的快,随着引路的侍女落座在一处大厅里。

    彼时风气开放,身着胡服带着异族血统的舞女一边旋转舞蹈,一边挨个给来客倒酒。

    当然,随侍的不止正在起舞的那一位,还有许多乐妓。

    这个时代的乐妓能歌会舞,诗词也不在话下。若是才貌双绝,那是用“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去形容奢靡的生活也不为过。

    落座,要了酒水和吃食,华浮生瞧着要比萧长离还要自在的许多。

    他没忍住问了:“你不是喜欢清静吗?”

    “嗯?大部分时候是。但偶尔感受一下热闹也没什么不好……你看那边弹琴弹的很好的姑娘,好看不?”

    弹琴的姑娘额间有一枚红色的印记,让其明艳的容貌更显瑰丽。

    “……好看。”他实诚地回答。

    华浮生支着手侧着脸:“把她喊来怎么样?她的琴声很好听。”

    “这……怎么喊?不会打扰到她吗?”

    华浮生给他逗笑了,取来一盏琉璃,放在烛火上方顿时折射出许多光斑,在灯火充足的室内显得柔和而绚丽。

    随着角度的调整,光斑被投射到那名乐妓的琴上,随着节拍舞动,吸引她抬了头,随之一笑。

    少年郎的眼眸清澈,带着欣赏,并不让人讨厌。

    华浮生又取出一只机巧鸟,抽动发条,木鸟飞出,准确无误地飞到女子身旁,那女子就懂了她的意思。

    左右这光阴得在这里磋磨,弹琴的女子适时停下奏乐的手,让身后的姊妹继续,然后抚平衣裙的褶皱,向华浮生他们走去。

    放下挂着疏离笑容的乐妓在与她聊上一阵后竟然开始羞涩的笑……给她弹琴、给她喂水果……

    再后来,女子还同意和他们一起换到雅间,单独为他们弹琴。

    萧长离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认识梅七吗?”到雅间里,华浮生问那女子。

    “你是?”女子迟疑道。

    “算是她的旧友吧,别紧张,我不找她,我找你也只是想打听一样东西,或许你听过‘截梦’吗?想来你是狐狸修成人知道的会多一些。”华浮生直接道。

    走神的萧长离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是狐妖?真的假的?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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