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布兰奇和阿斯托利亚匆匆赶来礼堂时,德拉科已经在长桌旁了。
他正安静地将培根切割整齐,在看到布兰奇时,德拉科只是正常地打了个招呼,让对方坐在自己面前。
阿斯托利亚和布兰奇对视一眼,没人明说其中的古怪。
实际上,德拉科故作镇静的姿态打断了布兰奇原本想要关心的话,她只是兀自张了张嘴,吐出一个没有意义的音节出来。
长桌的斯莱特林们,也没人主动提起德拉科昨日的经历,这显得布兰奇关切的眼神倒显得有些多余似的。
但布兰奇其实听到过,不论是地牢中,还是走廊上。那些窃窃私语,又指指点点的巫师们,总有一两个是在议论德拉科的事,然后在布兰奇经过时刻意地沉下声来。
德拉科并没有怪罪于克拉布和高尔没有伸出援手,就像他也没有来感谢布兰奇的保护一样。现在的克拉布他们正理所当然地坐在布兰奇对面,狼吞虎咽掠夺着早餐。
口中的果酱面包变得索然无味起来,食物的碎屑随着布兰奇的咀嚼洒落在她的膝盖上,引得她不满地轻啧一声。
而克拉布和高尔却像是被无端攻击了一般,下意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们带着些恐惧般,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试探性的目光向布兰奇投过来,却始终不敢落下去。
“你们看我干嘛?”布兰奇恶劣地笑道,她故意更用力地咬了一口面包,转头对德拉科说道,“德拉科,他们在怕我吗?”
德拉科闻声顿了顿,他强装镇定地用手臂推了推身边的高尔,催促道:“对啊,你们快吃,看着阿布干嘛?”
布兰奇撇了撇嘴,她用力翻了个结结实实的白眼,没再说话。
远处快速翻涌离去的黄色吸引了布兰奇的注意,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天晚饭后,本该和塞德里克约定的时间的。
一阵自责般的后悔吞噬掉布兰奇心中的不安,又占据了上风。她不知道塞德里克是不是前往过这张长桌,这些伶牙俐齿的斯莱特林们有没有刁难好脾气的他。
“利亚,昨天塞德里克有没有来过?”
阿斯托利亚正忙着将橙汁吞入口中,她下意识迟疑了一阵,才摇了摇头:“没有,阿布。至少他没来找我。”
像是有些失落,布兰奇垂下眼睛沉默了一阵。但她很快又想起变形课前,塞德里克拉住自己,替她向教授辩驳的样子。最终,布兰奇将手中的叉子放回了盘里,在德拉科有些质疑的目光中,向赫奇帕奇长桌走去。
似乎是因为布兰奇身上绿色的长袍,巫师们总是认为斯莱特林们只该聚集在一起,从不会发散般前往别的学院的方向。她看到些不明所以的面孔,也听到了自己姓氏出现在旁人的口中。
塞德里克独自一个人坐在长桌的尽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太早的缘故,他的朋友们并没一起来到礼堂。塞德里克正机械地搅拌着燕麦粥,手边还放着一本关于魔咒学的书。
布兰奇又向前走了几步,塞德里克闻声抬起头。在他看清来人时,塞德里克的眼睛里快速闪过些不满和失落,但很快就被跃然其上,强颜欢笑般的神情淹没了。布兰奇打断了他准备开口的话,主动坦白道:“抱歉,塞德,我昨天不是有意失约的。昨天德拉科和穆迪教授有些——争执,我一直和他待在一起。”
像是没预料到,布兰奇会这么直白地表达歉意一样,塞德里克第一时间没说出话来。他顿了顿,先是将汤匙放去了一旁。塞德里克终于不用再勉强地凑出笑容来了,他长舒了一口气:“我听说那件事了,阿布,我就猜到那个把白鼬带走的女孩应该就是你。”
“那我们可以改到今天中午吗?”布兰奇在听到塞德里克提到白鼬时,立刻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就像是远在斯莱特林那边的德拉科能听到一样。
“当然。”塞德里克点点头,“午饭后好吗?”
2.
变形课上,布兰奇几乎没有停下记笔记的动作,即使她手中拿着西奥多曾经的课本,麦格教授似乎也能源源不断地输出更多的新知识。
他们在赶往温室的路上才得到了些喘息的机会。提莫西面无表情地解答着佐伊的问题,而佐伊却只能不断哀嚎出声。
连堂的草药课是和拉文克劳一起的。哈里森站在温室门口,身旁是他的朋友们。他迟迟不肯进去,只是为了远远挥挥手,和阿斯托利亚打个招呼。
也许是因为布兰奇在,阿斯托利亚只是冲着哈里森笑了笑。她依旧和布兰奇待在一起,而不是像上次那样,迫不及待地跑去男孩身边。
“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吸引你了。”布兰奇找到空位,她把没来得及放回寝室的变形课课本放上去,小声抱怨道。
“他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阿斯托利亚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消退下去,“而且威廉很有趣的,阿布。他和德拉科那些人不一样。”
布兰奇有些酸涩地学着阿斯托利亚的语气:“提莫西也很不一样,你怎么不和他玩?”
旁边的提莫西听到自己名字时懒懒抬了抬眼睛,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
阿斯托利亚干笑几声:“提莫西有趣吗?”
“他也能给你讲讲麻瓜的东西。”布兰奇耸耸肩,反驳道。这次提莫西看过来的眼神中带上了些抵触的神情,他依旧没有开口制止什么,“而且我也不明白,你怎么会对麻瓜那么感兴趣。”
斯普特劳教授宣布开始正式上课,阿斯托利亚只好低下头,避免让教授发现她们幼稚的争论:“我不是喜欢麻瓜,阿布。只是如果你肯抛掉偏见看看他们,你也会发现些不一样的东西。”
布兰奇做不到阿斯托利亚那样。她做不到那样的置身事外,或是承认作为巫师的自己,在有些方面也许与麻瓜都有着差距。
麻瓜是狡猾的,劣等的生物,这个概念几乎是她刚有自己的思想时,就被灌输了的。
祖父总说,麻瓜偷窃巫师的知识,又剥夺他们的利益,可悲又可怖。布兰奇一字不漏地听着,然后对此深信不疑。
也许哈里森会是那个拓宽布兰奇浅薄思想的人,但早在他踏上船,说出与布兰奇之间的第一句话时,就已经注定布兰奇不会和他成为朋友了。
阿斯托利亚说,哈里森的父亲也来自纯血家族,但为了他麻瓜出身的母亲,老哈里森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自己的家族,选择了妻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阿斯托利亚流露出了像是羡慕的神情,但布兰奇看不懂。
布兰奇只能明白他人的野心,利益,或是熊熊燃烧的渴望。她不懂得爱意,善良,或者任何直白吐露的感情。
“如果你们还不闭嘴。”提莫西低声说道,他的嗓音在耳边隆隆作响。布兰奇抬起头,斯普特劳教授带着些责备的目光来回在她们身边打转,“斯莱特林就要被扣分了。”
连堂的草药课结束后,布兰奇迅速在礼堂中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找到塞德里克,然后像是想让对方安心般地挥了挥手。
“等会我要去找塞德。”布兰奇向阿斯托利亚解释道。她没找到德拉科,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你下午干什么?”
“我陪佐伊去练魁地奇。”
“那我们晚上休息室见。”
午饭后,布兰奇就向等在礼堂门口的塞德里克走去。塞德里克手里拿着一颗苹果,斜靠在大门口。他的头微微歪斜着,在看到布兰奇时迅速地笑了笑:“走吧。”
塞德里克带着布兰奇一路走去黑湖附近,周围零零散散地坐着些其他学院的巫师们。布兰奇和路过的普塞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才跟上了前方的塞德里克。
黑湖翻涌的湖水和树木投下的一层层的阴影随风拉扯着,斑驳的影子让布兰奇想起上个学期的西奥多,和当时德拉科尖着嗓子,责怪自己的声音。接着,树荫又转为了白鼬,和他备受屈辱时愤怒的眼神。
“给。”塞德里克将苹果擦干净,递到布兰奇身边。布兰奇脱下制服长袍,铺在草地上,才缓缓坐下。
“你昨天说你要和我说很多事,是什么,塞德?”
塞德里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他抬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眼睛快速地,如同躲避般眨动着:“我打算参加三强争霸赛,阿布。”
布兰奇顿了顿,她咬下苹果的动作生生停在半空,像是在无言地表示着震惊一样。布兰奇抿了抿嘴唇,才结结巴巴地回应:“这很危险,你知道的,塞德。三强争霸赛死了很多人。”
“我知道。”塞德里克轻声安抚道,就像是准备参加争霸赛的人是布兰奇一样,“但作为勇士,代表霍格沃茨——这能证明我自己,不是吗?况且,我不一定会被选上。”
“你会被选中的。”布兰奇斩钉截铁地说道,她看着塞德里克愣住的笑意,自己也不明白这种凭空出现的底气来自哪里,“你是霍格沃茨最优秀的巫师,塞德。”
塞德里克伸直双腿,手臂朝后按在草地上。他像是如释重负般地仰起头,让阳光伴随着阴影描摹着自己的鼻梁,下巴,以及突出的喉结。塞德里克的声音很温和,就好像和拂动的风交融在了一起:“我还害怕你会阻止我呢,阿布。我希望能得到你的支持,我觉得要加上你,才算是所有的家人。”
布兰奇垂下眼睛,没有说话。塞德里克坦荡又毫不含蓄的话让布兰奇感到一阵瑟缩。就在她一直以为,只有自己将塞德里克放在了高位的同时,塞德里克也给了布兰奇最积极的反馈。布兰奇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即使她之前那么抗拒塞德里克将她当作一个孩子看待,但自己却还是越过了那么多,直接存在于了家人的位置。
“谢谢你,塞德。我真希望你能代替库塞尔,你才是我的哥哥。”布兰奇揉了揉眼睛,轻声说道。
3.
布兰奇这样直白的话让塞德里克下意识愣了愣,他舔了舔嘴唇,:“原谅我这样说,阿布。在魁地奇世界杯见到你哥哥的时候,他看上去并不像你说的那样——”
“什么样?”布兰奇僵硬地反问道,铺天盖地而来的又是库塞尔狂妄的,充斥着无名斗志的褐色眼睛。布兰奇再一次想起三强争霸赛的年龄限制,库塞尔原本信誓旦旦的保证,还有卢西恩挑衅般,轻蔑的质问。这无疑是布兰奇最不愿面对的不确定性。
“不像马尔福那样。”塞德里克轻声说道,他像是担心布兰奇会做出什么激烈反应般向后缩了缩。
布兰奇没有说话,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摩挲着长袍,直到指腹开始泛红。
库塞尔确实不像德拉科。库塞尔从没有限制过布兰奇的生活,尊重了她所有的选择。当然在塞德里克眼中,布兰奇对库塞尔的描绘,才像是增添了她私人的恩怨所在。
塞德里克见布兰奇迟迟没有回话,这才主动揽过了话题。他话锋一转,又说道:“哦对了,阿布。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我认识了一个拉文克劳的女孩。”
布兰奇在听到塞德里克欲言又止的语气时就抬起了头。面前的塞德里克像是存在于了一个光影的片段一样,独属午后的温和阳光均匀铺洒在他的发梢,又收敛于阴影处。塞德里克在说起那个拉文克劳的女孩时,他下意识柔和下来的语气,和明亮的灰色眼睛中闪烁着的光芒无一例外地提醒着布兰奇,塞德里克在讲述的人是多么与众不同。
伴随着一阵喧闹的脚步声响起于身后,长袍掀起的风声又夹杂着与草地的摩擦。布兰奇迟疑着,她接受了自己心中泛起的无名酸楚,努力摆出了一个看似轻松的表情。
突如其来的拉文克劳女孩,布兰奇看着塞德里克带着些隐忍表情的侧脸,依旧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怎样的女孩呢?
布兰奇甚至不用去问,她只要看一眼塞德里克说话时的神情,就能敏锐地捕捉到这些隐藏着的感情。同样的,塞德里克也并没有去解释。他不太敢去看布兰奇的表情,只好盯着对方随风翻折着的衣领,清了清嗓子。
其实布兰奇知道,塞德里克从不是自己的所有物。只是一股突如其来的剥离感让布兰奇有些措手不及,她知道,今后的塞德里克会把他更多的时间分散在他的女孩身上,而不是自己。
始终沉默着的布兰奇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在她接受了自己身上存在着的自私后,才重新有了动作。布兰奇以为自己会流泪,会因为失落而愤怒,又或是有些别的什么,但都没有。
也许是因为塞德里克刚刚直白又坦诚的话,给了布兰奇不少安慰。布兰奇知道,并不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地向塞德里克表达着自己,塞德里克也同样将她放在了平等的位置,毫无保留地保护着。
于是,布兰奇终于放下了一直僵硬着的左手手臂,手掌撑在毛茸茸的草地上。布兰奇向前探过身,她迎着塞德里克有些迟疑的目光,任由自己投下的阴影包裹住塞德里克。接着,布兰奇抬起手,学着塞德里克的样子,揉了揉他的头发。
她说:“那你要把握住,塞德,我会第一个恭喜你的。”
一开始的塞德里克还不明白布兰奇的举动,直到对方的体温落于自己头顶,塞德里克才默认般闭上了眼睛。
布兰奇看着塞德里克,却又凭空想起了阿斯托利亚看到潘西的戒指时,那个悲伤又无力的眼神。布兰奇知道,她对于塞德里克的悸动远远不如阿斯托利亚对于德拉科那样炽热。
当时的阿斯托利亚呢?当她知道德拉科订婚的消息时,她的感情只会比布兰奇更浓烈,更强势一些。
塞德里克抓住了布兰奇的手腕,将其握在手中,垂去身边。他的大拇指绕着布兰奇的腕骨来回打着转,讲述了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个名叫秋·张的女孩。
起源于一场魁地奇比赛,两位同样作为找球手的队员在相互的对抗中认清了彼此,又在混乱的魁地奇世界杯时坚定地握住了彼此的手。
又是魁地奇世界杯。这几个词语如同魔咒般盘旋于布兰奇的身边,久久无法消散。听到如今塞德里克的形容后,那个充斥着白光,尖叫,提莫西热切目光的夜晚,又要凭空多出一段属于塞德里克独享着的回忆。
“再过一段时间,阿布。”塞德里克兴致盎然地保证道,他手指用了用力,却像是刺痛了布兰奇般,让她瑟缩了一下,“等她成为我的女朋友后,介绍你们认识。”
布兰奇在自己的记忆中绞尽脑汁地去回忆拉文克劳的找球手,东方的女孩,但始终无济于事。也许是因为她对于哈里森所在的学院的抗拒,即使布兰奇看过斯莱特林几乎每一场的比赛,但她空白的记忆中始终浮现不出任何一张相匹配的脸。
塞德里克看懂了布兰奇的沉默:“没事的,阿布,你不用记得,只要有我在就足够了。”
在布兰奇和阿斯托利亚匆匆赶来礼堂时,德拉科已经在长桌旁了。
他正安静地将培根切割整齐,在看到布兰奇时,德拉科只是正常地打了个招呼,让对方坐在自己面前。
阿斯托利亚和布兰奇对视一眼,没人明说其中的古怪。
实际上,德拉科故作镇静的姿态打断了布兰奇原本想要关心的话,她只是兀自张了张嘴,吐出一个没有意义的音节出来。
长桌的斯莱特林们,也没人主动提起德拉科昨日的经历,这显得布兰奇关切的眼神倒显得有些多余似的。
但布兰奇其实听到过,不论是地牢中,还是走廊上。那些窃窃私语,又指指点点的巫师们,总有一两个是在议论德拉科的事,然后在布兰奇经过时刻意地沉下声来。
德拉科并没有怪罪于克拉布和高尔没有伸出援手,就像他也没有来感谢布兰奇的保护一样。现在的克拉布他们正理所当然地坐在布兰奇对面,狼吞虎咽掠夺着早餐。
口中的果酱面包变得索然无味起来,食物的碎屑随着布兰奇的咀嚼洒落在她的膝盖上,引得她不满地轻啧一声。
而克拉布和高尔却像是被无端攻击了一般,下意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们带着些恐惧般,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试探性的目光向布兰奇投过来,却始终不敢落下去。
“你们看我干嘛?”布兰奇恶劣地笑道,她故意更用力地咬了一口面包,转头对德拉科说道,“德拉科,他们在怕我吗?”
德拉科闻声顿了顿,他强装镇定地用手臂推了推身边的高尔,催促道:“对啊,你们快吃,看着阿布干嘛?”
布兰奇撇了撇嘴,她用力翻了个结结实实的白眼,没再说话。
远处快速翻涌离去的黄色吸引了布兰奇的注意,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天晚饭后,本该和塞德里克约定的时间的。
一阵自责般的后悔吞噬掉布兰奇心中的不安,又占据了上风。她不知道塞德里克是不是前往过这张长桌,这些伶牙俐齿的斯莱特林们有没有刁难好脾气的他。
“利亚,昨天塞德里克有没有来过?”
阿斯托利亚正忙着将橙汁吞入口中,她下意识迟疑了一阵,才摇了摇头:“没有,阿布。至少他没来找我。”
像是有些失落,布兰奇垂下眼睛沉默了一阵。但她很快又想起变形课前,塞德里克拉住自己,替她向教授辩驳的样子。最终,布兰奇将手中的叉子放回了盘里,在德拉科有些质疑的目光中,向赫奇帕奇长桌走去。
似乎是因为布兰奇身上绿色的长袍,巫师们总是认为斯莱特林们只该聚集在一起,从不会发散般前往别的学院的方向。她看到些不明所以的面孔,也听到了自己姓氏出现在旁人的口中。
塞德里克独自一个人坐在长桌的尽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太早的缘故,他的朋友们并没一起来到礼堂。塞德里克正机械地搅拌着燕麦粥,手边还放着一本关于魔咒学的书。
布兰奇又向前走了几步,塞德里克闻声抬起头。在他看清来人时,塞德里克的眼睛里快速闪过些不满和失落,但很快就被跃然其上,强颜欢笑般的神情淹没了。布兰奇打断了他准备开口的话,主动坦白道:“抱歉,塞德,我昨天不是有意失约的。昨天德拉科和穆迪教授有些——争执,我一直和他待在一起。”
像是没预料到,布兰奇会这么直白地表达歉意一样,塞德里克第一时间没说出话来。他顿了顿,先是将汤匙放去了一旁。塞德里克终于不用再勉强地凑出笑容来了,他长舒了一口气:“我听说那件事了,阿布,我就猜到那个把白鼬带走的女孩应该就是你。”
“那我们可以改到今天中午吗?”布兰奇在听到塞德里克提到白鼬时,立刻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就像是远在斯莱特林那边的德拉科能听到一样。
“当然。”塞德里克点点头,“午饭后好吗?”
2.
变形课上,布兰奇几乎没有停下记笔记的动作,即使她手中拿着西奥多曾经的课本,麦格教授似乎也能源源不断地输出更多的新知识。
他们在赶往温室的路上才得到了些喘息的机会。提莫西面无表情地解答着佐伊的问题,而佐伊却只能不断哀嚎出声。
连堂的草药课是和拉文克劳一起的。哈里森站在温室门口,身旁是他的朋友们。他迟迟不肯进去,只是为了远远挥挥手,和阿斯托利亚打个招呼。
也许是因为布兰奇在,阿斯托利亚只是冲着哈里森笑了笑。她依旧和布兰奇待在一起,而不是像上次那样,迫不及待地跑去男孩身边。
“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吸引你了。”布兰奇找到空位,她把没来得及放回寝室的变形课课本放上去,小声抱怨道。
“他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阿斯托利亚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消退下去,“而且威廉很有趣的,阿布。他和德拉科那些人不一样。”
布兰奇有些酸涩地学着阿斯托利亚的语气:“提莫西也很不一样,你怎么不和他玩?”
旁边的提莫西听到自己名字时懒懒抬了抬眼睛,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
阿斯托利亚干笑几声:“提莫西有趣吗?”
“他也能给你讲讲麻瓜的东西。”布兰奇耸耸肩,反驳道。这次提莫西看过来的眼神中带上了些抵触的神情,他依旧没有开口制止什么,“而且我也不明白,你怎么会对麻瓜那么感兴趣。”
斯普特劳教授宣布开始正式上课,阿斯托利亚只好低下头,避免让教授发现她们幼稚的争论:“我不是喜欢麻瓜,阿布。只是如果你肯抛掉偏见看看他们,你也会发现些不一样的东西。”
布兰奇做不到阿斯托利亚那样。她做不到那样的置身事外,或是承认作为巫师的自己,在有些方面也许与麻瓜都有着差距。
麻瓜是狡猾的,劣等的生物,这个概念几乎是她刚有自己的思想时,就被灌输了的。
祖父总说,麻瓜偷窃巫师的知识,又剥夺他们的利益,可悲又可怖。布兰奇一字不漏地听着,然后对此深信不疑。
也许哈里森会是那个拓宽布兰奇浅薄思想的人,但早在他踏上船,说出与布兰奇之间的第一句话时,就已经注定布兰奇不会和他成为朋友了。
阿斯托利亚说,哈里森的父亲也来自纯血家族,但为了他麻瓜出身的母亲,老哈里森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自己的家族,选择了妻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阿斯托利亚流露出了像是羡慕的神情,但布兰奇看不懂。
布兰奇只能明白他人的野心,利益,或是熊熊燃烧的渴望。她不懂得爱意,善良,或者任何直白吐露的感情。
“如果你们还不闭嘴。”提莫西低声说道,他的嗓音在耳边隆隆作响。布兰奇抬起头,斯普特劳教授带着些责备的目光来回在她们身边打转,“斯莱特林就要被扣分了。”
连堂的草药课结束后,布兰奇迅速在礼堂中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找到塞德里克,然后像是想让对方安心般地挥了挥手。
“等会我要去找塞德。”布兰奇向阿斯托利亚解释道。她没找到德拉科,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你下午干什么?”
“我陪佐伊去练魁地奇。”
“那我们晚上休息室见。”
午饭后,布兰奇就向等在礼堂门口的塞德里克走去。塞德里克手里拿着一颗苹果,斜靠在大门口。他的头微微歪斜着,在看到布兰奇时迅速地笑了笑:“走吧。”
塞德里克带着布兰奇一路走去黑湖附近,周围零零散散地坐着些其他学院的巫师们。布兰奇和路过的普塞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才跟上了前方的塞德里克。
黑湖翻涌的湖水和树木投下的一层层的阴影随风拉扯着,斑驳的影子让布兰奇想起上个学期的西奥多,和当时德拉科尖着嗓子,责怪自己的声音。接着,树荫又转为了白鼬,和他备受屈辱时愤怒的眼神。
“给。”塞德里克将苹果擦干净,递到布兰奇身边。布兰奇脱下制服长袍,铺在草地上,才缓缓坐下。
“你昨天说你要和我说很多事,是什么,塞德?”
塞德里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他抬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眼睛快速地,如同躲避般眨动着:“我打算参加三强争霸赛,阿布。”
布兰奇顿了顿,她咬下苹果的动作生生停在半空,像是在无言地表示着震惊一样。布兰奇抿了抿嘴唇,才结结巴巴地回应:“这很危险,你知道的,塞德。三强争霸赛死了很多人。”
“我知道。”塞德里克轻声安抚道,就像是准备参加争霸赛的人是布兰奇一样,“但作为勇士,代表霍格沃茨——这能证明我自己,不是吗?况且,我不一定会被选上。”
“你会被选中的。”布兰奇斩钉截铁地说道,她看着塞德里克愣住的笑意,自己也不明白这种凭空出现的底气来自哪里,“你是霍格沃茨最优秀的巫师,塞德。”
塞德里克伸直双腿,手臂朝后按在草地上。他像是如释重负般地仰起头,让阳光伴随着阴影描摹着自己的鼻梁,下巴,以及突出的喉结。塞德里克的声音很温和,就好像和拂动的风交融在了一起:“我还害怕你会阻止我呢,阿布。我希望能得到你的支持,我觉得要加上你,才算是所有的家人。”
布兰奇垂下眼睛,没有说话。塞德里克坦荡又毫不含蓄的话让布兰奇感到一阵瑟缩。就在她一直以为,只有自己将塞德里克放在了高位的同时,塞德里克也给了布兰奇最积极的反馈。布兰奇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即使她之前那么抗拒塞德里克将她当作一个孩子看待,但自己却还是越过了那么多,直接存在于了家人的位置。
“谢谢你,塞德。我真希望你能代替库塞尔,你才是我的哥哥。”布兰奇揉了揉眼睛,轻声说道。
3.
布兰奇这样直白的话让塞德里克下意识愣了愣,他舔了舔嘴唇,:“原谅我这样说,阿布。在魁地奇世界杯见到你哥哥的时候,他看上去并不像你说的那样——”
“什么样?”布兰奇僵硬地反问道,铺天盖地而来的又是库塞尔狂妄的,充斥着无名斗志的褐色眼睛。布兰奇再一次想起三强争霸赛的年龄限制,库塞尔原本信誓旦旦的保证,还有卢西恩挑衅般,轻蔑的质问。这无疑是布兰奇最不愿面对的不确定性。
“不像马尔福那样。”塞德里克轻声说道,他像是担心布兰奇会做出什么激烈反应般向后缩了缩。
布兰奇没有说话,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摩挲着长袍,直到指腹开始泛红。
库塞尔确实不像德拉科。库塞尔从没有限制过布兰奇的生活,尊重了她所有的选择。当然在塞德里克眼中,布兰奇对库塞尔的描绘,才像是增添了她私人的恩怨所在。
塞德里克见布兰奇迟迟没有回话,这才主动揽过了话题。他话锋一转,又说道:“哦对了,阿布。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我认识了一个拉文克劳的女孩。”
布兰奇在听到塞德里克欲言又止的语气时就抬起了头。面前的塞德里克像是存在于了一个光影的片段一样,独属午后的温和阳光均匀铺洒在他的发梢,又收敛于阴影处。塞德里克在说起那个拉文克劳的女孩时,他下意识柔和下来的语气,和明亮的灰色眼睛中闪烁着的光芒无一例外地提醒着布兰奇,塞德里克在讲述的人是多么与众不同。
伴随着一阵喧闹的脚步声响起于身后,长袍掀起的风声又夹杂着与草地的摩擦。布兰奇迟疑着,她接受了自己心中泛起的无名酸楚,努力摆出了一个看似轻松的表情。
突如其来的拉文克劳女孩,布兰奇看着塞德里克带着些隐忍表情的侧脸,依旧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怎样的女孩呢?
布兰奇甚至不用去问,她只要看一眼塞德里克说话时的神情,就能敏锐地捕捉到这些隐藏着的感情。同样的,塞德里克也并没有去解释。他不太敢去看布兰奇的表情,只好盯着对方随风翻折着的衣领,清了清嗓子。
其实布兰奇知道,塞德里克从不是自己的所有物。只是一股突如其来的剥离感让布兰奇有些措手不及,她知道,今后的塞德里克会把他更多的时间分散在他的女孩身上,而不是自己。
始终沉默着的布兰奇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在她接受了自己身上存在着的自私后,才重新有了动作。布兰奇以为自己会流泪,会因为失落而愤怒,又或是有些别的什么,但都没有。
也许是因为塞德里克刚刚直白又坦诚的话,给了布兰奇不少安慰。布兰奇知道,并不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地向塞德里克表达着自己,塞德里克也同样将她放在了平等的位置,毫无保留地保护着。
于是,布兰奇终于放下了一直僵硬着的左手手臂,手掌撑在毛茸茸的草地上。布兰奇向前探过身,她迎着塞德里克有些迟疑的目光,任由自己投下的阴影包裹住塞德里克。接着,布兰奇抬起手,学着塞德里克的样子,揉了揉他的头发。
她说:“那你要把握住,塞德,我会第一个恭喜你的。”
一开始的塞德里克还不明白布兰奇的举动,直到对方的体温落于自己头顶,塞德里克才默认般闭上了眼睛。
布兰奇看着塞德里克,却又凭空想起了阿斯托利亚看到潘西的戒指时,那个悲伤又无力的眼神。布兰奇知道,她对于塞德里克的悸动远远不如阿斯托利亚对于德拉科那样炽热。
当时的阿斯托利亚呢?当她知道德拉科订婚的消息时,她的感情只会比布兰奇更浓烈,更强势一些。
塞德里克抓住了布兰奇的手腕,将其握在手中,垂去身边。他的大拇指绕着布兰奇的腕骨来回打着转,讲述了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个名叫秋·张的女孩。
起源于一场魁地奇比赛,两位同样作为找球手的队员在相互的对抗中认清了彼此,又在混乱的魁地奇世界杯时坚定地握住了彼此的手。
又是魁地奇世界杯。这几个词语如同魔咒般盘旋于布兰奇的身边,久久无法消散。听到如今塞德里克的形容后,那个充斥着白光,尖叫,提莫西热切目光的夜晚,又要凭空多出一段属于塞德里克独享着的回忆。
“再过一段时间,阿布。”塞德里克兴致盎然地保证道,他手指用了用力,却像是刺痛了布兰奇般,让她瑟缩了一下,“等她成为我的女朋友后,介绍你们认识。”
布兰奇在自己的记忆中绞尽脑汁地去回忆拉文克劳的找球手,东方的女孩,但始终无济于事。也许是因为她对于哈里森所在的学院的抗拒,即使布兰奇看过斯莱特林几乎每一场的比赛,但她空白的记忆中始终浮现不出任何一张相匹配的脸。
塞德里克看懂了布兰奇的沉默:“没事的,阿布,你不用记得,只要有我在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