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暮思云睁开眼,张行东的脸清晰了。近在咫尺。他在全心全意地看着她,眼神相遇后,他眉目舒展,眼睛鲜亮起来。她却是躺着的,像在梦中。

    他握住她伸过来的手放在脸侧,嗓音颤抖:“媳妇儿,你怀孕了。”

    这无疑又是个晴天霹雳。暮思云按着小腹,心口狂跳着,恍恍惚惚身子像在梦中漂浮。“怀孕?”她的声音像从别处飘过来。张行东贴着她的额头:“真的,媳妇儿,你有了我们的孩子。”

    “缓着点说呀,情绪不能波动。”暮思云听到有个苍老的声音,微侧头看去,一个白胖老者在收拾药箱,挎好,又过来看看。“改天做个全面检查。”他拍拍张行东的肩:“新生活的开始,不懂就问,不会就学。”

    张行东把人送走,又倾身过来。“都是我不好。”他顺顺她的头发,指腹划过她的脸颊,顺势在她额头上亲吻:“媳妇儿,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暮思云合上眼睛:“我有些困了。”

    张行东给她掩好被子:“你睡,想吃什么?我给你做,醒来吃。”

    他的眉目里每个毛孔都是雀跃的,兴奋激动蹦跃在神采飞扬的俊颜上,暮思云有些贪婪地看着,沉迷在他眼睛里的光彩里,又有些自怨自伤。原来他很喜欢孩子呀,这就够了。

    孕检张行东全程陪伴,见人家孕肚明显的都托着后腰,张行东有样学样也托着她的后腰。暮思云拍开他的手,他又揽过她腰侧:“小心被撞到。”

    他这样的谨小慎微不亚于秦无畏对她的骄纵,唤醒了暮思云劣迹斑斑整治秦无畏的从前。她也想借着孩子这个由头,试一试张行东的底线在哪里。

    送来的饭不吃,非要张行东做。无论是半夜还是他刚回来,他做好了,她又略尝尝又不吃了,又闹着吃部队里没有的东西。张行东费劲辛苦弄来,她又捂住鼻子说闻到气就想吐了。张行东扔了东西回来,蹲她身边叹息,这可怎么办呢?还有什么想吃的,一样一样过一遍吧,总有入口的。

    如此迁就,暮思云兴味未减,说床铺硬,张行东多铺了三层褥子。说空气干燥,张行东搬来加湿器。说一个人呆着无聊,张行东带她去办公室,他办公,他给她准备零食,书籍,影片。说想看张行东空翻,张行东立刻蹦起来来几个。……唯独她有天捏着脸上的肉说,我得减肥。张行东变了脸色,严肃地说:“媳妇儿,等孩子生下来,我监督着你,陪你一起减。”

    暮思云这些天被滋养得胆子大起来,她抬着下巴问道:“在你心里,我重要还是孩子重要?”

    张行东眉头皱了起来,眸光转暗,脸色如被眼睛里的阴影掩盖,灰暗阴沉。他问道:“你说呢。”

    他这样问,暮思云内心知道了答案,尴尬勉强笑笑,说:“我知道了,我不该问。”

    李可茹又来电话了,张行东举着手机过来说:“媳妇儿,李可茹,我给她挂了。”短信过来,他又说,我看都不看给她删了,我把她拉黑。

    暮思云问:“当我面表演呢?”

    张行东说:“那天你晕倒前,我们在谈论她,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暮思云揉额头,很久之前她就说过呀,不让他们联系。如今如此决绝,看来还是孩子面子大呀。

    此后,她沉静了许多。情绪低落到张行东束手无策,趁她睡后偷偷给人打电话咨询。最后,张行东搬来了秦无畏。有一点,张行东做得甚和她意。当初报喜,张行东说,秦无畏由暮思云告知,父母们由他告知。他知道秦无畏在她心里的位置,他予以了尊重。

    她给秦无畏发信息:“秦无畏,你要当舅舅了。”

    秦无畏回复:“我即使当了舅舅,第一身份还是你哥。”

    这才是标准答案。永远知道她内心的惶恐,永远能第一时间精准安抚。

    不知道张行东怎么告的她的状,秦无畏给她打电话问她:“要不回来几天,我去接你?”

    暮思云拒绝了,孕早期,能避免的风险尽量避免,虽然微乎其微。暮思云同样深爱着这个孩子。

    她行走坐卧动作尽量轻微,她肚子藏着她珍视的珠宝呢。无数次她抚着小腹,叫着宝宝,宝宝,说着亲昵的疼爱之语。张行东临睡前,同样把手放在她小腹上,说,宝宝,我是爸爸。再有几个月我们就见面了。然后又忧愁地问暮思云:“我和宝宝第一次见面,我该说什么呀?”

    此后开始呢每晚一句的爱宝告白练习。那些话在暮思云听来发酸又可笑,同时心里又涩涩的。原来甜言蜜语他会说,只不过自己不是那个人。

    开学将近,暮思云孕吐起来。张行东亲自去了学校一趟,回来时带来了刘阿姨。张行东去之前请来陪她的邻居嫂子羡慕地对暮思云说:瞧你当家的,对你这份心呦!

    暮思云没有什么感觉。她孕吐厉害,张行东给她做饭,看她吃了走了,他走后没多久,她吐了。一饿饿到他回来。他挠着头说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刘阿姨来后,桌子上的水果干果开动了,刘阿姨时不时塞给她点。暮思云孕吐加嗜睡,头都直不起来,别说吃了。刘阿姨带她散步,时不时又投喂点东西。张行东每次进门,先去问刘阿姨她吐没吐,吃下去没。

    刘阿姨似乎看出了什么,劝慰她说,别看孩子小,你的喜怒哀乐宝宝都能感受得到,有什么不顺心的就给东子闹,他是宝宝的爸爸,孕期的苦不能让你一个人受了。

    暮思云要回学校去,张行东说请过假了,过了孕早期再去。她要练琴,他又说不能举手。暮思云就哭了,默默无声流泪。张行东抱起她在怀里晃着走着。“媳妇儿受苦了。过了这一段,等你不吐了,我送你回学校,我陪你练琴。”

    暮思云突然就更烦躁了,挣着下来。“管东管西的,我讨厌你,我不想见到你。”

    张行东垂着手站着,脸上挤出笑:“你别怒,不想见到我,我去客厅待着。”

    他出去了,暮思云更觉委屈了。伏在被子上哭着,更讨厌自己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路楠楠在一个周末过来了。暮思云心情好了些。两人凑在一起,低语几句又突然爆笑。张行东在厨房帮刘阿姨做饭。刘阿姨说:“多久没听到这样的笑声了。”刘阿姨又自言自语说道:“你看这条鱼,我使劲摁老出溜走,我用块布垫着,轻轻按着它就不滑了。”

    张行东紧紧攥着一根葱,看向卧室,沉默不语。

    路楠楠该走了,暮思云送到大门口,拉着她,依依不舍。路楠楠被逗笑,无奈说:“下星期我还来。”暮思云这才笑了。

    路楠楠走了,张行东从办公室搬回来。他铺着床说:“想回学校的话,等再过个十来天,我送你回去。”

    “为什么是十来天?”暮思云疑惑,按书上所说,十来天后还在孕吐厉害的时候。

    “哦,十来天后我有差事。”

    暮思云点点头,有了盼头,心情明媚起来。

    张行东看她如要出笼的小鸟一般,哼着歌去洗刷了。他长叹一声:还真是不能关着,不过……那边的事情也快结束了。

    周末路楠楠说来,没有来。暮思云把其中原因归咎于张行东。对她递过来的眼神张行东大喊冤枉,脸上却是嬉笑的表情。暮思云更加狐疑。

    “有没有可能是她被在她心里比你重要的人绊住了呢?”

    暮思云低头想了想,那可多了。对路楠楠的爽约很快释然,因为她也要离开这里了。

    张行东虽然爽快地放人了,但提的要求一条一条的,她记不住。张行东给她打印了出来,顺带多加了几款,五页纸,一张十来条。她扫一眼,不过是孕期注意事项,但有几条她比较困惑。一天三顿回家吃可以理解,但让夏风24小时随身就有些太谨慎了,况且那天明明夏风也在派出所,张行东并没有带她出来。她这么多天去哪了?张行东说公安局的人借用了几天。

    夏风算是她的陪嫁了,她多天不见,还真的有些想她了。

    回校那天,夏风来接的,不过,暮思云差一点没认出她来,黑一圈瘦一圈,精神头是好的。见到她,第一时间靠近,护着她上了车。

    一路上暮思云很兴奋,东瞅西望。张行东又笑又叹,笑在脸上,叹在心里。路途经过森林派出所,暮思云特意看看,派出所没了,连房子都不见了。暮思云咦了一声。张行东往外瞅了一眼:“沧海变桑田亲眼见了。”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暮思云见到路楠楠,忘了讨伐她的言而无信,先打听派出所怎么回事。路楠楠说,听说是里面的人勾结走私集团知法犯法,牵涉的人都抓了起来。你不知道,过年就传这个事了,森林派出所的人走私珍稀动物,多打脸。

    “走私集团?哪家?”

    路楠楠看看她肚子,轻斥:“还有心思打听这些事呢,胎教,让宝宝多听高雅的东西。来我给宝宝唱首歌。”

    “我猜猜,不会是李家吧?”暮思云当然不死心。

    “猜对了。”路楠楠叹口气,“听说有人掌握了证据,铁证。李家一夜之间摧枯拉朽,像被抹平了一样。父子女三人都被抓了,公司封了。谁能想到,这里离通商口岸近,竟方便了李家借出口羊绒走私,听说还有活的动物,怎么带出去的?你离开的这些天,这个城市像发生了一场地震。”

    雪莲当年和李家有生意往来,她担心会牵扯到雪莲。这些天她如隔绝尘世一般,或许已经出了什么事,大家都瞒着她。她决定去实地看一看。

    有这个想法简单,真出行了身后却跟一大群。刘阿姨夏风就算了,后面还跟着一辆车。

    “怎么回事?”

    夏风说:“安全起见。”

    暮思云问:“谁主意?我哥?”

    “张先生。”

    从称呼上,暮思云就懂了。

    雪莲工厂依旧繁忙,门口进进出出的车辆不断,暮思云看一眼也就回来了。她只是疑惑张行东为什么对她如此“严密监视”。

    给张行东打电话抗议,他说要么回来,要么听从安排,不管怎么说,都得服从他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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