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六点半，姜惜乐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盒，准时出现在一座老式小别墅前。
小别墅院中满是各色花草，房子一看就有些年份了，但因为主人家的精心保护，整体看上去干净又整洁。
她按下门铃，很快便有家政阿姨来开了门。
姜惜乐：“您好，这儿是秦仁老师的家吗？”
“是这儿是这儿。”秦仁看见她笑得合不拢嘴，三步作两步跑来门口接她，“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也不怕累着自己，快进来。”
“怎么会。”
姜惜乐把东西交给家政阿姨，跟着秦仁进了客厅。
客厅沙发前站着位年过半百的妇人，翘首往姜惜乐来的方向看，不断摩挲的手指让她看上去有些局促。
这是秦仁多年相守的妻子关玉秋。
姜惜乐颔首礼貌问候：“婶婶好，我是姜惜乐，很感谢您和秦老师对我的照顾。”
当她再次抬头时，发现对方怔怔望着她出了神，那双眼睛承载了太多感情，惊讶、怜惜、喜悦等等，以至于让自己一时愣在原地。
姜惜乐不懂对方的情绪为何而来，对方看着她又不像在看她，似乎通过自己在回忆起过去，或者看见了谁的影子。
毕竟……没人会平白无故对第一次见面的人眼含热泪。
姜惜乐被对方盯得有些尴尬，好在秦仁及时出现，打破僵硬的氛围。
“别光站着，惜乐快坐下休息会儿。”秦仁转身对情绪明显失控的妻子说，“玉秋，你去厨房看看汤好了没，问问小李什么时候吃饭。”
关玉秋恍惚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厨房。
“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别拘束。”秦仁给她倒了杯茶，“本来你刚从外地回来，该让你多休息两天，可我听小玫说你过两天大概又要飞谭城，就等不及把你叫来家里吃个饭。”
“之前确实在那边有个商务活动，但主办方一直没定时间，就让玫姐帮我推了。”如果监制配乐的工作进行顺利，姜惜乐估计自己好一阵时间都不会离开栗城，光是组建团队都得花不少心思，更别说还有后续的制作和调整。
秦仁对此喜闻乐见：“虽然年轻人要拼事业，但也得注意劳逸结合，累坏身体可就得不偿失了。”
姜惜乐感觉秦仁今天似乎热情过了头，虽然以往她受对方照顾也多，但秦仁还是第一次用长辈的口吻跟她这么多工作外的事。
“别聊了，快过来吃饭吧。”
身后传来关玉秋的呼喊，姜惜乐跟着秦仁来到饭厅。
圆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粗略看去有7.8道。菜肴色泽鲜艳，香气扑鼻，勾得人馋虫大动，看得出主人家下了大功夫。
姜惜乐问：“今天还有其他客人吗？”
这桌菜会不会太多了？
“就我们三个，没外人。”关玉秋牵着她坐下，笑盈盈为她盛了碗莲藕排骨汤，“温度正好，来，快尝尝这个汤，婶婶用砂锅煨了一下午呢。”
“谢谢。”姜惜乐接过，在对方炽热的目光中，舀了一小勺送进嘴里。
一股独属于莲藕的清甜在嘴里化开，瞬间调动味蕾。因为加了些火腿丁和胡椒，汤的香气变得更浓郁复合，汤汁滑进胃里，整个食道都暖了起来。细品之下，还有一丝不易察觉到的药香。藕
的选择也有讲究，超市买来的藕大多口感脆嫩，熬汤显得寡淡，但这汤里的藕口感绵软细腻，色泽微褐，栗城的普通市场根本买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姜惜乐总感觉这汤的味道十分熟悉，也十分让人怀念。
关玉秋问：“怎么样？”
“很好喝。”姜惜乐又往嘴里送了勺，“感觉好像在哪里喝过。”
秦仁说：“好喝就多吃点，这可是你婶婶特意给你做的。”
虽然不懂秦仁一家为什么这么关心自己，但能被人细心对待，无疑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关玉秋还在往她碗里添菜，像永远担心孩子吃不饱的长辈，姜惜乐独身久了，已经很多年没有和长辈围成一桌，热热闹闹吃饭的场景。
她望着桌上香气勾人的汤，回忆起遥远的童年：“小时候我和家人住在安城，一到秋天家家户户都会煨莲藕排骨汤，哪怕做法有细微差别，汤的味道也会完全不一样。”
姜惜乐默了会儿，浅浅勾起嘴角：“但是这碗汤的味道，好熟悉，和我……我妈妈做的很像，太神奇了。”
她一抬头，正好对上秦仁夫妇殷切的目光。
“我好像……太自说自话了。”
“不不不，没有，你喜欢，我高兴还来不及。”关玉秋跟她介绍，“这汤的配方是我一个朋友告诉我的，汤底那股药香是因为加了一小片白芷，才让整个味道活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姜惜乐惊喜不已，这么多年她试图复刻妈妈的味道，可惜都失败了。
关玉秋喜笑颜开：“以后常来，婶婶天天煨好汤等你。”
“好。”姜惜乐少见地没有客气，大约是现在气氛太好，又或许是她想留住来之不易的温馨，原本还有些拘束的她渐渐放松了精神。
一顿晚饭后，宾主尽欢。
姜惜乐没忘了此行目的，在大家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时，找了个合适的时机旁敲侧击问。
“秦老师，工作室那边近段时间忙吗？”
秦仁：“才做完几个急单，大家都累得不行，我给他们放了个小长假，现在工作室那边都没人。”
姜惜乐：“这么说……后面也没有工作安排吗？”
这下秦仁听出弦外之音来，笑问：“咋了，你又想出专辑了？歌写好了吗？什么时候拿来让我瞅两眼？”
关玉秋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人家孩子就跟你客气客气，你怎么还当真了？惜乐干嘛给你看，你以为你是谁啊。”
秦仁急了：“你这人不讲道理，给我看看怎么了，我还能害她不成？”
“诶不是……”
秦仁夫妇拌嘴拌了一辈子，丁点儿小事都能闹起来，双方交战激烈，令姜惜乐目瞪口呆。
感情……确实挺好的。
秦仁：“你自己问问惜乐，她愿不愿意让我给她指导？”
两人视线转移到姜惜乐身上，姜惜乐如坐针毡，瞬间寒毛直竖。
“其实……我暂时没打算出专辑。”姜惜乐说，“我是有个影视配乐的项目想和秦老师合作。”
“合作？”两人一齐问出声。
姜惜乐点头：“是一部克苏鲁题材的网剧，这种类型在国内很少见，国外能参考的成品也不多……”
接下来姜惜乐跟秦仁介绍了克苏鲁题材的基本情况，描述了《伏夜》的剧情梗概，以及在配乐制作中的侧重点。
两人你问我答，不知不觉聊了许久。
关玉秋虽然是歌剧演员，但在音乐制作方面涉猎较少，两人谈论的内容对她来说有些生涩，时间一点点过去，秦仁和姜惜乐的谈话没有停歇的迹象。关玉秋忙活了一天，这会儿眼皮像挂了千斤铁般沉重，迷迷糊糊靠在小沙发上睡着了。
“嘘，等会儿。”几乎在关玉秋刚闭上眼那刻，秦仁就发现她累得睡着了。他熟练地找来小被子，轻轻搭在关玉秋身上。做完这一切的秦仁跟姜惜乐无声打了个手势，叫她跟他去书房。
像是怕发出丁点动静，直到秦仁坐在书房会客沙发上才发出一声喟叹。
秦仁：“你说的那个项目有点意思，题材在国内虽然小众，可换句话说就是没有前人做过，一旦能做出成绩，那将成为史诗级的作品，你的能力也会进一步被大众认可。”
姜惜乐点头：“所以我才想试试，可惜《伏夜》配乐的制作难度太大，普通的制作团队很可能做不出来。”
“所以你想跟伯格合作？”秦仁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等等，你刚才说是谁想让你做监制的？”
姜惜乐老实回答：“是蓝洛，他说他很喜欢我的风格，所以……”
对面表情不耐，姜惜乐说到一半不敢再说下去。
秦仁恨铁不成钢：“你这傻孩子，被人卖了还坐在贼堆里替他数钱呢？那小子明摆了想把烂摊子丢给你，你还乐呵呵地替人家担心，笨。”
姜惜乐大惊，小声补充了句：“我后来知道了，印哥也是这样说的……”
秦仁隐隐不悦：“你一个新人，那些投资商能答应把配乐工作全交给你？到底是冲着你来的还是冲着我来的，那蓝洛自己心里清楚。”
没想到秦仁一眼看出问题所在，姜惜乐羞愧万分。
“那小子我听说过，是你对象他发小，前段时间为了拍这网剧和家里闹得不愉快，还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业内人都不看好他那剧，主要是因为穷。”秦仁眉头紧锁，直接对她下了通知，“你没签合同吧？赶紧把这破事儿给推了，叫他哪儿凉快上哪儿呆着去。”
“我确实没签配乐监制的合同。”姜惜乐说着，小心观察秦仁脸色，“但是签了另一份合同。”
秦仁：“什么合同？”
姜惜乐：“……项目投资合同。”
秦仁在震惊中坐直了身体：“投了多少？”
姜惜乐缩了缩脖子：“……四百万。”
秦仁：“……”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她明显感觉到秦仁的表情由震惊转为愣怔，再渐渐由愣怔变到愤怒。
“他是不是骗你签的？”反应过来后，秦仁气得拍桌，“这是诈骗！段启印怎么也不拦着你？”
“秦老师您先冷静，投资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没有任何人骗我。”姜惜乐说，“虽然《伏夜》制作资金确实……拮据了点，但就像您说的，一旦出了成绩那就是开创性的作品。而且我仔细看过它的故事，感觉很精彩，收视率肯定不会差，考虑很久才决定去投资。”
秦仁嗔怪道，还是不赞同她鲁莽的行为，但又没立场去决定人家的钱怎么花，一股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他就是想空手套白狼！”
姜惜乐看出秦仁的顾虑，赶紧解释说：“不会的，秦老师您该怎么收费就怎么收费，我从来没想过让伯格利益受损，合作是互惠互利的事。”
“我是担心收益问题？”秦仁瞪大眼反问，“我是在担心你啊，蓝洛动机不纯，一开始就没想过跟你开诚布公，能是什么好合作对象？”
“不是还有印哥嘛，他总不会骗我。”姜惜乐说，“正是因为这剧目前不被大家看好，我才更需要加把劲做出精美的配乐。钱方面您不需要考虑太多，我们按市场价来就行。”
她说抿了抿唇：“如果伯格后面有别的安排，那就算了吧……”
“你啊你，顾头不顾尾，以后吃了亏怎么办？”秦仁嗔怪道，最终还是松了口，“明天把你那什么剧的剧情介绍发给我，我先看看。”
姜惜乐惊喜万分，然而下一秒秦仁又泼了盆冷水，“签合同的事让蓝洛自己来和伯格谈，你回去转告他，就说是我的意思。”
姜惜乐：“啊？”
秦仁啧了声：“啊什么啊，难不成你还准备站在他那边？”
“没有没有没有！”姜惜乐把头摇成拨浪鼓，“我回去一定跟他说。”
“这还差不多。”秦仁撂下这句话，转身出了书房，站在楼梯口朝客厅望了眼。看见沙发上的人睡得安稳，又蹑手蹑脚回来。
“你婶婶听说你要来，一大早就起来收拾，非要亲自下厨，从前我可没这个待遇。”谈起关玉秋，秦仁嘴上说着嫌弃，可眼底满是笑意。
姜惜乐：“秦老师和婶婶的感情真好。”
秦仁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如果你父母还在的话，他们也是一样的。”
姜惜乐脸上的笑意淡去。
话题莫名其妙转到这儿，姜惜乐先是愣住，随后又从秦仁的言行中生出一个大胆的假设。
姜惜乐问：“秦老师的意思是，你认识我父母？”
“不是认识。”秦仁低头笑了，看不清情绪，像是在回忆过去，“是朋友。”
在姜惜乐惊异的目光下，秦仁从身后书架上抽出一本老相册，翻出其中一页递给姜惜乐。
姜惜乐似有所感，在对上秦仁坚定的眼神后，那股感觉越来越浓。
接住相册的手抖得不成样子，低头那一瞬，她从五位青年的合影中准确找到了一张熟悉又遥远的面容。
那是她20岁的、意气风发的爸爸。
小别墅院中满是各色花草，房子一看就有些年份了，但因为主人家的精心保护，整体看上去干净又整洁。
她按下门铃，很快便有家政阿姨来开了门。
姜惜乐：“您好，这儿是秦仁老师的家吗？”
“是这儿是这儿。”秦仁看见她笑得合不拢嘴，三步作两步跑来门口接她，“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也不怕累着自己，快进来。”
“怎么会。”
姜惜乐把东西交给家政阿姨，跟着秦仁进了客厅。
客厅沙发前站着位年过半百的妇人，翘首往姜惜乐来的方向看，不断摩挲的手指让她看上去有些局促。
这是秦仁多年相守的妻子关玉秋。
姜惜乐颔首礼貌问候：“婶婶好，我是姜惜乐，很感谢您和秦老师对我的照顾。”
当她再次抬头时，发现对方怔怔望着她出了神，那双眼睛承载了太多感情，惊讶、怜惜、喜悦等等，以至于让自己一时愣在原地。
姜惜乐不懂对方的情绪为何而来，对方看着她又不像在看她，似乎通过自己在回忆起过去，或者看见了谁的影子。
毕竟……没人会平白无故对第一次见面的人眼含热泪。
姜惜乐被对方盯得有些尴尬，好在秦仁及时出现，打破僵硬的氛围。
“别光站着，惜乐快坐下休息会儿。”秦仁转身对情绪明显失控的妻子说，“玉秋，你去厨房看看汤好了没，问问小李什么时候吃饭。”
关玉秋恍惚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厨房。
“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别拘束。”秦仁给她倒了杯茶，“本来你刚从外地回来，该让你多休息两天，可我听小玫说你过两天大概又要飞谭城，就等不及把你叫来家里吃个饭。”
“之前确实在那边有个商务活动，但主办方一直没定时间，就让玫姐帮我推了。”如果监制配乐的工作进行顺利，姜惜乐估计自己好一阵时间都不会离开栗城，光是组建团队都得花不少心思，更别说还有后续的制作和调整。
秦仁对此喜闻乐见：“虽然年轻人要拼事业，但也得注意劳逸结合，累坏身体可就得不偿失了。”
姜惜乐感觉秦仁今天似乎热情过了头，虽然以往她受对方照顾也多，但秦仁还是第一次用长辈的口吻跟她这么多工作外的事。
“别聊了，快过来吃饭吧。”
身后传来关玉秋的呼喊，姜惜乐跟着秦仁来到饭厅。
圆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粗略看去有7.8道。菜肴色泽鲜艳，香气扑鼻，勾得人馋虫大动，看得出主人家下了大功夫。
姜惜乐问：“今天还有其他客人吗？”
这桌菜会不会太多了？
“就我们三个，没外人。”关玉秋牵着她坐下，笑盈盈为她盛了碗莲藕排骨汤，“温度正好，来，快尝尝这个汤，婶婶用砂锅煨了一下午呢。”
“谢谢。”姜惜乐接过，在对方炽热的目光中，舀了一小勺送进嘴里。
一股独属于莲藕的清甜在嘴里化开，瞬间调动味蕾。因为加了些火腿丁和胡椒，汤的香气变得更浓郁复合，汤汁滑进胃里，整个食道都暖了起来。细品之下，还有一丝不易察觉到的药香。藕
的选择也有讲究，超市买来的藕大多口感脆嫩，熬汤显得寡淡，但这汤里的藕口感绵软细腻，色泽微褐，栗城的普通市场根本买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姜惜乐总感觉这汤的味道十分熟悉，也十分让人怀念。
关玉秋问：“怎么样？”
“很好喝。”姜惜乐又往嘴里送了勺，“感觉好像在哪里喝过。”
秦仁说：“好喝就多吃点，这可是你婶婶特意给你做的。”
虽然不懂秦仁一家为什么这么关心自己，但能被人细心对待，无疑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关玉秋还在往她碗里添菜，像永远担心孩子吃不饱的长辈，姜惜乐独身久了，已经很多年没有和长辈围成一桌，热热闹闹吃饭的场景。
她望着桌上香气勾人的汤，回忆起遥远的童年：“小时候我和家人住在安城，一到秋天家家户户都会煨莲藕排骨汤，哪怕做法有细微差别，汤的味道也会完全不一样。”
姜惜乐默了会儿，浅浅勾起嘴角：“但是这碗汤的味道，好熟悉，和我……我妈妈做的很像，太神奇了。”
她一抬头，正好对上秦仁夫妇殷切的目光。
“我好像……太自说自话了。”
“不不不，没有，你喜欢，我高兴还来不及。”关玉秋跟她介绍，“这汤的配方是我一个朋友告诉我的，汤底那股药香是因为加了一小片白芷，才让整个味道活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姜惜乐惊喜不已，这么多年她试图复刻妈妈的味道，可惜都失败了。
关玉秋喜笑颜开：“以后常来，婶婶天天煨好汤等你。”
“好。”姜惜乐少见地没有客气，大约是现在气氛太好，又或许是她想留住来之不易的温馨，原本还有些拘束的她渐渐放松了精神。
一顿晚饭后，宾主尽欢。
姜惜乐没忘了此行目的，在大家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时，找了个合适的时机旁敲侧击问。
“秦老师，工作室那边近段时间忙吗？”
秦仁：“才做完几个急单，大家都累得不行，我给他们放了个小长假，现在工作室那边都没人。”
姜惜乐：“这么说……后面也没有工作安排吗？”
这下秦仁听出弦外之音来，笑问：“咋了，你又想出专辑了？歌写好了吗？什么时候拿来让我瞅两眼？”
关玉秋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人家孩子就跟你客气客气，你怎么还当真了？惜乐干嘛给你看，你以为你是谁啊。”
秦仁急了：“你这人不讲道理，给我看看怎么了，我还能害她不成？”
“诶不是……”
秦仁夫妇拌嘴拌了一辈子，丁点儿小事都能闹起来，双方交战激烈，令姜惜乐目瞪口呆。
感情……确实挺好的。
秦仁：“你自己问问惜乐，她愿不愿意让我给她指导？”
两人视线转移到姜惜乐身上，姜惜乐如坐针毡，瞬间寒毛直竖。
“其实……我暂时没打算出专辑。”姜惜乐说，“我是有个影视配乐的项目想和秦老师合作。”
“合作？”两人一齐问出声。
姜惜乐点头：“是一部克苏鲁题材的网剧，这种类型在国内很少见，国外能参考的成品也不多……”
接下来姜惜乐跟秦仁介绍了克苏鲁题材的基本情况，描述了《伏夜》的剧情梗概，以及在配乐制作中的侧重点。
两人你问我答，不知不觉聊了许久。
关玉秋虽然是歌剧演员，但在音乐制作方面涉猎较少，两人谈论的内容对她来说有些生涩，时间一点点过去，秦仁和姜惜乐的谈话没有停歇的迹象。关玉秋忙活了一天，这会儿眼皮像挂了千斤铁般沉重，迷迷糊糊靠在小沙发上睡着了。
“嘘，等会儿。”几乎在关玉秋刚闭上眼那刻，秦仁就发现她累得睡着了。他熟练地找来小被子，轻轻搭在关玉秋身上。做完这一切的秦仁跟姜惜乐无声打了个手势，叫她跟他去书房。
像是怕发出丁点动静，直到秦仁坐在书房会客沙发上才发出一声喟叹。
秦仁：“你说的那个项目有点意思，题材在国内虽然小众，可换句话说就是没有前人做过，一旦能做出成绩，那将成为史诗级的作品，你的能力也会进一步被大众认可。”
姜惜乐点头：“所以我才想试试，可惜《伏夜》配乐的制作难度太大，普通的制作团队很可能做不出来。”
“所以你想跟伯格合作？”秦仁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等等，你刚才说是谁想让你做监制的？”
姜惜乐老实回答：“是蓝洛，他说他很喜欢我的风格，所以……”
对面表情不耐，姜惜乐说到一半不敢再说下去。
秦仁恨铁不成钢：“你这傻孩子，被人卖了还坐在贼堆里替他数钱呢？那小子明摆了想把烂摊子丢给你，你还乐呵呵地替人家担心，笨。”
姜惜乐大惊，小声补充了句：“我后来知道了，印哥也是这样说的……”
秦仁隐隐不悦：“你一个新人，那些投资商能答应把配乐工作全交给你？到底是冲着你来的还是冲着我来的，那蓝洛自己心里清楚。”
没想到秦仁一眼看出问题所在，姜惜乐羞愧万分。
“那小子我听说过，是你对象他发小，前段时间为了拍这网剧和家里闹得不愉快，还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业内人都不看好他那剧，主要是因为穷。”秦仁眉头紧锁，直接对她下了通知，“你没签合同吧？赶紧把这破事儿给推了，叫他哪儿凉快上哪儿呆着去。”
“我确实没签配乐监制的合同。”姜惜乐说着，小心观察秦仁脸色，“但是签了另一份合同。”
秦仁：“什么合同？”
姜惜乐：“……项目投资合同。”
秦仁在震惊中坐直了身体：“投了多少？”
姜惜乐缩了缩脖子：“……四百万。”
秦仁：“……”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她明显感觉到秦仁的表情由震惊转为愣怔，再渐渐由愣怔变到愤怒。
“他是不是骗你签的？”反应过来后，秦仁气得拍桌，“这是诈骗！段启印怎么也不拦着你？”
“秦老师您先冷静，投资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没有任何人骗我。”姜惜乐说，“虽然《伏夜》制作资金确实……拮据了点，但就像您说的，一旦出了成绩那就是开创性的作品。而且我仔细看过它的故事，感觉很精彩，收视率肯定不会差，考虑很久才决定去投资。”
秦仁嗔怪道，还是不赞同她鲁莽的行为，但又没立场去决定人家的钱怎么花，一股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他就是想空手套白狼！”
姜惜乐看出秦仁的顾虑，赶紧解释说：“不会的，秦老师您该怎么收费就怎么收费，我从来没想过让伯格利益受损，合作是互惠互利的事。”
“我是担心收益问题？”秦仁瞪大眼反问，“我是在担心你啊，蓝洛动机不纯，一开始就没想过跟你开诚布公，能是什么好合作对象？”
“不是还有印哥嘛，他总不会骗我。”姜惜乐说，“正是因为这剧目前不被大家看好，我才更需要加把劲做出精美的配乐。钱方面您不需要考虑太多，我们按市场价来就行。”
她说抿了抿唇：“如果伯格后面有别的安排，那就算了吧……”
“你啊你，顾头不顾尾，以后吃了亏怎么办？”秦仁嗔怪道，最终还是松了口，“明天把你那什么剧的剧情介绍发给我，我先看看。”
姜惜乐惊喜万分，然而下一秒秦仁又泼了盆冷水，“签合同的事让蓝洛自己来和伯格谈，你回去转告他，就说是我的意思。”
姜惜乐：“啊？”
秦仁啧了声：“啊什么啊，难不成你还准备站在他那边？”
“没有没有没有！”姜惜乐把头摇成拨浪鼓，“我回去一定跟他说。”
“这还差不多。”秦仁撂下这句话，转身出了书房，站在楼梯口朝客厅望了眼。看见沙发上的人睡得安稳，又蹑手蹑脚回来。
“你婶婶听说你要来，一大早就起来收拾，非要亲自下厨，从前我可没这个待遇。”谈起关玉秋，秦仁嘴上说着嫌弃，可眼底满是笑意。
姜惜乐：“秦老师和婶婶的感情真好。”
秦仁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如果你父母还在的话，他们也是一样的。”
姜惜乐脸上的笑意淡去。
话题莫名其妙转到这儿，姜惜乐先是愣住，随后又从秦仁的言行中生出一个大胆的假设。
姜惜乐问：“秦老师的意思是，你认识我父母？”
“不是认识。”秦仁低头笑了，看不清情绪，像是在回忆过去，“是朋友。”
在姜惜乐惊异的目光下，秦仁从身后书架上抽出一本老相册，翻出其中一页递给姜惜乐。
姜惜乐似有所感，在对上秦仁坚定的眼神后，那股感觉越来越浓。
接住相册的手抖得不成样子，低头那一瞬，她从五位青年的合影中准确找到了一张熟悉又遥远的面容。
那是她20岁的、意气风发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