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兔一剑将那人的脖颈给抹了,手中佩剑不过是寻常,布衣绿裙,钗环素雅,因她避得快些,溅出的血渍并未沾染上半分。待看查探清楚那人彻底成为尸体之后,她才将剑上的血擦了,收入鞘中。

    蓝兔此时理智清晰果断,尚且能够自如,不似昨日肆怀。于她而言,此来能得见那魔教少主还活着的讯息算是一件幸事,更非是愧疚往之事,只是遗憾多过惋惜。

    林子越发幽静深邃,随从都作鸟兽散,蓝兔也没去追捕,她此来的目的在那个死人身上,然而她实在地低估了这人的顽劣程度,宁死也不肯说出。欧阳虹伤重未愈,实在顾不得与这人纠缠,只得一剑结果了他,免得日后再为祸人间。

    紧急赶回玉蟾宫之后,见宫中上下并未受到江湖是非波及,悬着的一颗心才得以松懈,之后将徒儿寻到的几种药材先拿着,下山去了六奇阁。

    药谷中,到时却见只有侯青与神医二人,欧阳虹尚且昏迷不醒。

    “如何了?”

    侯青摇摇头,“宫主是最快回来的,他们都还未归。”

    蓝兔将带来的东西交予神医,神医看了,也摇头幽叹,“这些药材怕是无用,我枉读多年医书,竟连他中得是什么毒也探不清!”

    “烦请神医安心,切勿慌乱,”蓝兔几步走离了屋室,门前侯青目色沉敛,疾步跟了上去。

    “想必任务顺利无比吧?宫主步履轻盈,面容柔和生煦,像是了却一桩旧事。”侯青依靠在竹亭一角,望她,眼角含笑。

    蓝兔惊叹他眼力非凡,“任务并不顺利,那刘琛被我一剑结果了!”适时隐去谢瞻事情,因着几人一向不对付,暂且不是说往事的时候。

    侯青皱起眉头,并着叹息,“怎就杀了他?那粱门君的尸体可在春渠阁摆着呢!”

    蓝兔略有愧疚,这次国都任务她算是失败了个彻底,“春渠阁难道查出什么了?我杀那刘琛只因他作恶多端,邪性大发。”

    风起,侯青佩剑与衣袂相碰出细碎伶仃声,蓝兔这才注意了,不解,“何至于佩剑?”

    “一时忘了,宫主不知,这几日,药谷中来了三四拨江湖之士,打着除暴安良的旗号要求挑战虹大侠,让我和神医不甚烦扰,皆被我打了回去!”侯青神色凝重,“不成想因我这番举动,令春渠阁大肆谣言。”

    “春渠阁不分青红皂白就这么散发谣言于江湖之中?”

    侯青道:“多数人自然不信,谣言止于智者,只不过虹大侠与粱门君的一战却有征兆,好事之人稍加渲染,只会认为欧阳虹已经走火入魔!”

    “那御史刘琛,一个远离江湖的朝廷官员竟和江湖门派相勾结!不知道二人联合起来于背地里做下多少坏事,不知道有多少人受到欺压,怎会被春渠阁利用?!”蓝兔说,随即想到那贪官好像要去北境赴任?“刘琛于任上死了,国都那边未有动静,北境这边可有风吹草动?”

    侯青道:“尚且不知——”一句话未完,只见药谷上空风烟晃动飘散,稍时便有一袭紫衣戴斗笠女子凌空而来,左手中执剑紫气缭绕,缓缓降落在竹亭顶,一个利落的翻身便站在了二人面前,摘了斗笠之后,客栈女侠笑起来,“久未晤,宫主安然无恙?”

    蓝兔浅笑,拱手,“女侠好功夫!”

    沈云英上前两步握住她的手,“我查到了一些消息。”

    侯青一旁肆怀,动作随意得像个抓耳挠腮的猴儿,就差爬到房顶上站着了,“女侠眼中果然只有宫主,半天都不打声招呼?”

    沈云英笑过之后,蓦然正色,“如此,你还不退下,令我二人久别叙旧?”

    侯青屹然不动。

    蓝兔推他一把,“别贫嘴,正事要紧。”侯青看了看二人,也往屋中走去。

    待他走远,沈云英才说,“非我不肯说,你也知他与那个人多有世仇。”

    蓝兔心悸,显然知道说得是谁了,“女侠查到什么消息了?”难道谢瞻仍活着的事情已不是个秘密?

    “这些年你心思如何,我是看得明了,我当告你一事,望宫主好生珍重。”

    见她这般嘱咐,蓝兔越发不安,“你且说吧。”

    “武陵源旧地,传有言说那葬身雷阵的魔教少主并没有死,他回来了。”

    蓝兔呼吸一滞,愁云惨淡,“有人见过他?”

    “还不曾。”

    “若是江湖走方人入内歇脚怎么说?”蓝兔轻抿嘴唇,思虑之下,才将此话中漏洞说出。

    见她脸色不好,客栈女侠叹了口气,“那是何等是非之地,等闲之人唯恐避之不及,何至于夜半灯火通明?我潜了上去,看到竟是一些老相识,宫主,我实在难以相信这其中没有隐情。此外我查探了前魔教各方属地,也是荒凉无比。唯有这黑虎崖山中疑点重重。我知你们纠葛,才避人不讲,宫主,若是他回来了,潜心改过难道宫主不能放下芥蒂与他?”

    蓝兔有泪莹润,转身背对女侠,“我见过他了……”

    “何时?”

    “在国都,他还搞砸了我的计划,”蓝兔苦笑,“后来我才知,他根基尽失,内息气力全无,只怕不能再执剑了。此生更是离不开汤药调理。”

    沈云英沉吟,“可有掩饰?你难道不知道这世间多得是法子?”

    蓝兔心不在焉,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日他屋中弥漫不散的药味,“再有法子也难在我面前掩饰,他确是无疑。他待我极为冷淡……正是如此,我才不愿与他为敌。”

    “宫主,你我为至交好友,我才请宫主去见他一见,方才落子无悔,更绝了江湖众难调口。”

    蓝兔摇摇头,“不了,他远在国都,江湖之事,再与他无关。”

    女侠叹息,“七侠此刻处境艰难。”她眼中太过遗憾,令蓝兔心痛愈盛,“别这样说,“……他是绝了心,你难道只查了这事?”

    沈云英看她也是哀婉,“怎会?”

    蓝兔对她说:“粱门君挑战虹大侠失败,二人皆不是好斗之人,怎能伤得如此之巨,后查粱门君练邪功杀人无数,虹大侠也遭人所害,昏迷不醒,说是暗害也不为过,只不过以虹大侠在江湖上的威望有谁能对他做下此事?那御史刘琛与粱门君沆瀣一气,刀剑横在脖子上,也没能说撬开他的口,又癫狂无比,只好一剑抹了脖子!”

    待二人将思绪捋捋,也没理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恰巧神医叫了二人进屋,侯青却扯着蓝兔的手臂就往屋角去,蓝兔见他面有不虞,想是听到了她们的谈话,“侯青!你放开我!”

    侯青将她扯到了地方才放开了他,怒气上头,“宫主这番心思藏得够深!”

    “我……”蓝兔确信这侯青怕听了那番话,愧对之间,又说,“我知与他隔了千种艰难万种险阻,今生便这般了。放心我不会坏事的!”

    侯青气得简直要七窍生烟,“看看,你这样是能断的样子吗?若是那魔教少主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我不信你能克制清醒?虹大侠被人暗害至今可还未好呢!”

    蓝兔也气了,“你这样便是看不起蓝兔!他曾经那般对我,我可曾做出有悖道义之事?”

    侯青自知话说得重了些,想到屋里那躺着的人,还是说了,“只怪有人没有这个福气!空有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号,连个姑娘也搞不定!”

    “侯青——”蓝兔眉头紧皱,“别将旁人扯进来,不干他的事,从前我态度明确,现在也不会变!”

    侯青咬牙切齿,“你现在可真像个被渣男哄走的小姑娘!”

    “不止现在,是七年前。”

    见蓝兔笑,侯青可怒得血气上涌。

    ——

    谢瞻并非病得半死不活的,他虽常年缠绵病榻却也能行动自如,也不知被传成什么样子了,况且这顾亭林也愈发不好掌控了,他处境变得越来越艰难。

    先前一个旬日他确实病了,只不过好了后没叫声张,只当作他仍在病中不能见人。

    顾亭林自顾不暇,自然没空管他,北境新任官员死了,康兴元之事重新被提了起来,一水儿上书就差点名道姓说顾亭林是背后的主谋!即便皇帝不信,近日来也得彻查个底朝天。

    谢瞻坐在廊下,春分之后阳光不甚暖,他只用厚毯子裹了腿,于廊前看灿烂如雪的梨花。他对蓝兔此行目的一清二楚,杀刘琛却是未意料的事。这番动作竟将辰阳王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了,这不过是小打小闹。

    他不是很想管,哪里能轮到他来?

    不一会儿,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无常走过来,小声道,“东街那家铺子的掌柜要过来看一下主子,说是您吃的药是新配的,来给您号号脉。”

    谢瞻掀了毯子起身,“让来书房。”

    无常便去叫人过来。

    方祁站在南街谢宅门前,头顶方帽,手中挎着药盒,无常见了,笑,“你这样,还真像那么回事啊。”

    方祁不苟言笑,冷漠非常,进了门才往无常侧旁近了近,低声道:“都怪那林寒躲懒不来,否则哪用我像这样耍猴!”

    “我看挺好的…”

    说话间过了庭院来到正厅,无常将他的药盒子给接了过来,指了指,“在书房呢。”

    方祁便左转两三步走到了,见房门敞开仍旧轻声敲了门,躬身态度恭谨,“主子,阁中事情已了。”

    谢瞻抬起头,手中朱笔下落,于纸上滑出一道红痕。

    将信筏递给他,“这是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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