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里,为什么来这么多人?”一直安静待在沙发上的莫意殊听了覃婧的话,轻轻开口,有气无力道。

    “你这几天都待在局里没回家,你妈妈不放心,把你姑姑,姑父,表姨,表婶啥的全喊过来了。”

    “你现在要是回家,那就是三堂会审。”

    肖亦骁不解,“有这么严肃吗?”他笑得欠揍,损覃婧:“小莫能做出什么事啊,又不是你。”

    “滚一边去,我怎么了?”覃婧拿起包怼他,再看向小莫,语气怜悯,

    “哎,你是不知道莫莫她妈妈管她有多严,这不许,那不行。上学的时候抓成绩不让谈恋爱,给老师施压,给同学施压,现在毕业工作了又天天安排相亲恨不得立马让她组建家庭。”

    “我下午听了一耳朵,她们好像说你在外边偷偷谈恋爱不让家里知道?”

    “真的假的?”肖亦骁表示震惊,连带在一旁不吱声的孟宴臣都讶异地坐起身看向“无辜”的小莫。

    “……天呐,”都是什么跟什么?!

    小莫警官以头抢沙发,本就没休息好的脑子,如今更是一片浆糊。

    她还未辩白,就听见口袋里的电话在响。

    看着来电提醒,莫意殊表情一瞬凝滞,手上动也不动。

    ”怎么了?”孟宴臣出声提醒。

    莫意殊回过神,抬起眼眸望了孟宴臣一眼,接通电话。

    “喂妈妈。”

    “嗯,在忙。”

    女孩的声音轻之又轻,乖顺至极的模样。

    “……没有不想回家……是在加班,对,有个案子……没有乱谈恋爱……不是……”

    “真的没谈,等我忙完再说……不想相亲,没有不听话……不辞职……你让姑父说也没用。”

    “姑姑……我干警察挺好的,您别操心,真的……我一个学法的,哪懂做生意。法务?集团又不缺人才,我真不行……”

    莫意殊声音不大,包房里几个人都安安静静没打扰她接电话,孟宴臣靠在沙发上,虽说无心在意她说了什么,但多多少少能听出一丝端倪。

    比如她妈妈想让她姑父劝她辞职,

    比如她姑姑想让她做什么集团法务……

    燕城高级实验中学是燕城市最好的私立高中,能在里边上学的孩子,非富即贵,只有一类特殊不看家境,那就是成绩特别好的特招生。

    小莫的家境,他依稀有一点印象。

    好像,她爸爸是老师,妈妈是公务员。

    这样的家庭,家世倒是清清白白,但就资产来说只能算小康最多中产。

    孟宴臣一直以为,凭小莫的成绩,应当是特招生进来的。

    可如今,似乎并非如此。

    入秋之后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即便包房里没开冷气,莫意殊挂掉电话后还是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哎呦,别着凉了小莫,我去给你找个毯子。”

    肖亦骁是个既热心又心细的,这样说着看了身旁的覃婧一眼,覃婧连忙附和,又说她的客户该到了,要赶紧过去。

    于是这两人一道溜了出去。

    莫意殊点点头,她累极了,却因为咖.啡.因的作用怎么也不得安睡,也不管包间里还有一个人,只倒头闭着眼,靠在沙发上小憩。

    她身上的执勤服被压得现出一道道褶皱,白皙的脸上不似平常红润,很明显,是因为缺眠少觉而导致的气血不足。

    可能这些天没注意打理,脑袋后的低丸子头有些松散凌乱,额前耳后散下来几缕碎发,在包间内暗红色的光下印出模糊的影子交织在她的脸侧。

    乖顺,恬然。

    孟宴臣沉默地看着她,自重逢后,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这个比他小上四五岁的学妹。

    谁都有幻想过自己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可惜,他的未来早已注定,不会有任何改变。

    孟宴臣自嘲地想,如今的自己应该算是十分贴合他母亲的规划了吧。

    那小莫呢?

    那个说,以后要参军当飞行员的小莫,又为什么披上了警察的制服?

    ……

    也许是氛围太过安静,包间隔绝了室外的吵闹和华灯初上的街景。

    莫意殊陷入了短暂的浅眠。

    似梦非梦的情形构建在脑海中,恍惚间她又回到了高中。

    那时候的母亲,还是一张年轻美丽的脸,但眼中的严厉一点不变。

    她质问着自己,

    为什么阳台晒着一件明显不是她尺寸的男生校服?

    他叫什么名字?

    无缘无故,借你校服干嘛?

    是不是早恋了?

    你才多大?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跟上高中的进度,不要一进高中就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学好。

    我要去找你们老师,好好敲打敲打!

    任凭莫意殊如何解释,母亲都不肯听进半点,执拗地找了校长和教导主任。

    为此,当时的她难堪到掉了眼泪。

    在孟宴臣面前。

    还找了个拙劣的借口企图遮掩她的脆弱以维护她那小小的自尊心。

    现在想想,何必呢?

    他那样温柔的一个人,即便看到了她的难堪也会包容的吧。

    又或者,他根本不在意她的心理活动,他们只是普通同学罢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系……

    她看得出来,他表面上温柔良善,实则淡漠疏离。

    好在,莫意殊不在乎。

    她被儒雅的父亲教养得温驯随和,骨子里却还是更像她的母亲,

    争强好胜,一身反骨,

    偏要知其不可而为之。

    去它的早恋!去它的不学好!

    ……

    记忆中有双指节分明的手拂过她的额发,

    他唤她:小莫;

    有时会无奈地开口:莫意殊;

    不耐烦时:你这小孩。

    肩膀往下的肢体好像被一层毛绒绒的东西覆盖,冰凉的指节无意间划过她温热的侧脸。

    下意识反应就是迅速扣住在她面前动作着的手,莫意殊蓦地睁开眼睛,语气不善:

    “你干嘛?!”

    四目相对。

    透过金丝眼镜,莫意殊从一双如深海般沉静的眸中看到了自己的脸,随着人影晃动,像在海面掀起一层波澜。

    “对不起学长!”莫意殊连忙放开孟宴臣的手腕。

    孟宴臣收回手,冷静道:“别误会,我只是给你盖个毯子。”

    “肖亦骁刚刚拿过来的。”他又补充。

    “谢,谢谢。”

    莫意殊扯着毯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本来苍白的脸,此刻却飞过一道绯红的云霞,从脸颊染上了耳后根。

    不知是因为咖啡喝多了还是没睡够,莫意殊只觉得心脏跳动的频率高得离谱,她摇摇脑袋企图让自己平复下来。

    孟宴臣站起身,背对着莫意殊,悄悄揉了揉手腕,小声抽气。

    这丫头,力气比以前更大了。

    “学长,你没事儿吧?”莫意殊含着歉意小声道。

    孟宴臣坐回原位的动作一僵,抬眼看她,“我能有什么事?”

    莫意殊尴尬地抿唇笑了笑,

    “我刚刚,睡了多久?”她又小心翼翼地问。

    “十几分钟,现在还早,你可以多休息一会。”

    “白天咖啡喝多了,睡不着……”

    “什么案子啊,这么拼命?”

    “……就是一个普通的盗窃案。”。

    “还跟以前一样,那么较真……”孟宴臣笑她。

    莫意殊眨了眨眼,心情莫名开朗。还以为,只有她一个人记得从前呢。

    “学长,”她顿了顿,“你收到了吗?转账。”

    这几天莫意殊没怎么碰手机,自然也忘记通知孟宴臣,把翟淼的欠款打到他银行卡上了。

    孟宴臣回想起来,许沁醉酒后的第二天,他送她上班的路上收到了一条银行短信。

    十万零三千多的汇款,有零有整。

    他一下就反应过来,这是小莫转的欠款加饭钱。

    但给她发微信没回,孟宴臣也就忘了这档子事。

    孟宴臣手抵着眼镜,“我不是说了,这钱不该你来偿还,那顿饭就当我请你了。”

    莫意殊摇摇头,

    “如果说不该我还,那学长你当时就更没必要帮翟淼的忙了。不管你是为了谁,总之,现在我才是翟淼的债主。”

    “翟淼她哥是个不靠谱的,占了翟家的资源,到头来,不说帮妹妹解决问题,连平个罚款的本事都没有。现在我是翟淼的债主,至少她心理压力会小一些。”

    “你怎么对她这么好?”孟宴臣几次三番从她口中听到翟淼翟淼,不由得奇怪。

    分明,她刚才的话语中,是看不上宋焰的才对。

    “缘分吧,”莫意殊轻轻一笑,

    “我遇到翟淼的时候她才上高中,当时我一见她,就觉得看到了高中的婧婧。”

    “娇气,蛮横,混不吝。”

    “但是心肠一点也不坏。可能是因为长久被忽略,也可能是青春期叛逆,缺乏安全感,所以咋咋呼呼地,想要被看见,被在乎。”

    “当时听她说,她哥从部队里退出来,消沉了好一阵子,愁得她爸爸妈妈都没空管她了,她又被小混混骚扰,被欺负得没法子才学得吊儿郎当的。”

    “好在她和婧婧一样,都特别聪明,一点就通。我就想着,我既然能把婧婧捞上燕大,那翟淼也一定能上岸。她现在大四快毕业了,再怎么说,不能因为一时的错误耽搁前程。”

    “翟淼她从来都是善良的小姑娘,遇到强权虽然害怕但不会轻易屈服,闯了祸添了麻烦会感到抱歉,得到帮助鼓励真心实意地感激。是非黑白,爱憎分明。”

    “帮这样的人,才是值得的。”

    “所以学长,我不是在做老好人。

    我从不会去讨好谁,我帮助她,是因为我足够爱自己,所以我才有能力去爱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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