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宁愈发喜欢黏在陈思忆身边,两人在学校几乎形影不离。

    熊老师负责教授八班和十班的物理,一日,从走廊路过陆陈二人,突然兴致冲冲地问,“有没有人说你们两个长得像啊?”

    二人一齐摇头,又看了看彼此,回复熊老师道,“您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人们从相吸伊始,必是有着些共同点,才能敞开心扉、进而相熟相知。它们里里外外地包裹着两人,是否相像,谁也说不清。

    微电影的拍摄进入了尾声,由于没人报名参演,摄制组便亲自寻人。

    最后一场戏,需要两个男演员互动,权衡之下,摄制组选定了关系比较好、长相又还算不错的两个男生——王景和胡鸣。

    拍摄时间定在了周三中午,胡鸣却迟迟不到。

    一中明令禁止将手机带入校园,但只要不被抓到正在使用,几乎不会限制管理,更不会进行搜查行为。

    陆以宁整日带着智能手机,由于胡鸣坐在自己的近处,关系还算说得过去,因此两人留了彼此的手机号码。

    摄制组寻人未遂,陆以宁便把电话打过去了。

    “我在外面吃饭,忘了,我这就来。”胡鸣不慌不忙地回应,摄制组人人都无名火起。

    距离摄制组约定的时间迟了二十分钟有余,几个人牺牲出午休时间来弥补胡鸣的错误。

    下午有一节课时间是全年级体活,学生们可以自由支配时间。陆陈二人打算用这个时间去做一些空镜中出现的道具。为了不打扰学习的同学,商量着去篮球场的台阶那里,一边欣赏帅哥打球,一边做道具。

    “这个报名表除了女主角的名字可能还需要其他人的名字。”陈思忆问陆以宁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来篮球场自然是陆以宁的主意,她不敢怠慢陈思忆,于是一边远望一边回答,“姓穆怎么样,这个姓一听就让人想到穆桂英挂帅,我们的女主那么勇敢,从这一处细节就可以侧面反映我们的微电影对角色塑造是有多么用心。”

    “虽然你是一本正经花痴,但我予以采纳。”

    “哪里花痴?你要知道,喜欢可是讲眼缘的。”

    “并行不悖吧。”

    “李碧华那句你听过没——眼为情苗,心为欲种。他给我的感觉和任何人都不一样,我可是也用心感受过的。”

    “你一定不是在加完他□□、他对你说“嗯”的那刻感受的。”

    “那当然。”陆以宁直视着前方,眼神空空然如无一物,而注意力却全在左侧——她只偶尔向左瞟几眼,营造出放空的假象。倒不是怕旁人看穿她的心思,而是怕张穆宁发觉。

    人们将喜欢分为两类,一类是一见钟情,还有一类就是日久生情。这无非区分的就是触动你的那个特质是在相识还是相知之际。

    陆以宁想,她的喜欢应该不伦不类——既不在相识之初,又不在彻底的相知之后。

    她的注意力不断被吸引,心思已然在张穆宁身上了,她试图归类自己的喜欢,是什么在吸引她?如果说她是花痴,为何和别人提起后才开始注意到张穆宁。可她对于他的了解又实在太少,更称不上日久生情。

    她想了想,可能她对他已经有了条件反射,她想不通自己的喜欢。正如陈思忆所说——并行不悖。

    八班和十班除却英语、化学、生物三科,其余六科均是相同的老师,一般这种就是人们口中的姊妹班。不光老师们的口头禅在两个班之间被反复吟诵,两班的优秀学生、课代表也会成为口口相传的对象。

    八班班主任杜老师共同教授两班语文,见自己班级的学生成绩比较好,特意将周五下午两节自习课安排成了“观影时间”。对于好学生来说,这段时间仍旧是ta们的自习,而对于后排男生来说,这段时间成了可以出去打球的体活课。这种极为自主的时段,每每引得全年级嫉妒,年级教导主任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校长的话来说,这是素质教育。

    每每到这个时间,陈思忆就会来到陆以宁旁边一起观影,共享学校门口便利店的美味零食。二人最喜欢的就是绿豆糕——一次买一大包,一个又一个小盒子,易携又好吃。

    就在二人塞得满嘴都是绿豆糕之时,门被敲开了。

    “咚咚”叩着陆以宁的心扉。

    “物理老师给咱们两个班订的题到了,要一个课代表和我一起去取。”张穆宁吸走了一半学生的注意力,陈思忆看着他,说了句“冰块儿脸”。

    “课代表问题去了。”物理课代表的同桌回应到。

    “那——”陆以宁和张穆宁的目光几乎一起扫向了后排。

    ——后排只剩下女生。

    张穆宁的出现好像停滞了时间,陆以宁口中的绿豆糕以混沌不清的姿态驻留了好一阵。

    “我去吧!”陆以宁一边起立一边举手。右侧腮帮仍在鼓动着,嘴边还余留些残渣。

    张穆宁点点头。

    陈思忆赶忙举起水杯,陆以宁灌了两口便紧随张穆宁其后。

    这场惊天动地只有陆陈二人知晓,其余学生的注意力立马回到了电影上。虽说陆以宁看着很消瘦,但毕竟有一米七左右的身高,身居后排,谁也没太在意。

    “要去哪里啊?”陆以宁在楼梯间轻声问着。

    “收发室。”

    “我是陆以宁。前几天加你好友那个。”她也不知怎的,这句话偏偏无羞无臊地、自然而然地讲了出口。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出去说。”

    近五月的沈阳还散着微微的冷气,教学楼两侧的大门都是关着的。

    张穆宁打开一扇后便撑着,陆以宁得到了示意,赶忙穿过。

    她稍稍凑近他,想以此代替她询问的话语。

    “你班同学天天管你叫宁宁宁宁的,每次一叫我就回头,每次回头,她都改口叫你陆以宁。”张穆宁一边念着她的名字,一边看了她一眼。

    “原来是这样。”陆以宁不禁回忆起来。确有此事。

    两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自发的沉默。

    快到收发室时,张穆宁开口道,“你嘴边有东西。”

    陆以宁擦了擦,立马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块绿豆糕,“你吃吗?”

    张穆宁摇了摇头,又用手指指着自己嘴角的右上侧给她看。陆以宁又匆忙擦了擦。

    练习题包了两大捆,一捆50本,一捆40本。

    陆以宁抱着轻的那捆走在路上,一时弯腰、一时用右腿膝盖往上顶一下。管她身高多高,此时,没有力气已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张穆宁见陆以宁不在自己身旁走着,一回头,发现她正蹲在地上转着手腕。

    “分几本给我吧。”张穆宁也蹲下来了,还没等她反应,就见两三本练习册已经被抽了出来。

    这叫什么?逞英雄?她怎么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去麻烦别人?陆以宁赶忙起身,又抓起自己的那捆练习册,忍着一阵眩晕道:

    “够了够了,这几本够了。”

    两人就这样,距离越来越远。这样也好,说上几句话就够了。

    一楼。二楼。

    “都给我吧。”到三楼的时候,张穆宁空着手,一把将练习册抢了过去。

    也不能说是抢,因为此时的陆以宁已没了力气,她毫无反抗之意,瞬间脱手。

    “老师说你们班44人,我从我刚刚的那一捆里拿走了六本,你班的练习册我放走廊窗台了。”张穆宁说完便转身走了,陆以宁默默跟着。

    逞一次英雄是不识好歹,逞两次,那叫死鸭子嘴硬。趁机趁机也得有机可乘,此机不宜,便不是该抓住的机遇。

    他会怎么想她呢?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不不!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怒气,他生气了怎么还会特意下楼帮自己呢?热心?爱帮忙?帮倒忙!

    陆以宁心里满不是滋味。为自己的表现,更为自己猜不透别人的心。

    电影还在继续放着,心外和心里的声音拧作一团,叽叽喳喳。

    十班的自习仍在继续着。张穆宁的位置正巧和陆以宁的位置相同——倒数第二排、临着窗。

    此刻,他正望着窗外,看着扑腾的鸟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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