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

    阁主抓起桌上茶杯,狠狠地砸向了端跪在地上,头戴鬼面的黑衣女子。

    滚汤的茶水溅了一身,那女子却不敢有丝毫躲闪,当即抱拳道:“是魅影办事不利,还请阁主责罚。”

    “责罚?”阁主怒极反笑,施施然地走到她跟前,俯身询问:“那你倒是说说,我该怎么罚你?”

    隐藏在宽大斗篷下的锐眸,泛着幽幽寒光,似正在酝酿着风暴,魅影透过面具,只与之对视了一眼,便将头埋得更低了。

    “魅影……任凭阁主处置!”

    阁主听闻,不由得失笑一声,下一瞬,他猛地一把掐住魅影的脖子,迫使她抬起头来,再度与自己对视。

    “只是让你去解决掉一个护卫罢了,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说,我还留你何用?!”

    魅影浑身一颤,额间冷汗霎时涔涔而下,她忙道:“属下自知罪该万死,但,但还望阁主能再给属下一次将功补过的机……唔……”

    话音未落,掐在脖子上的手一瞬收紧。

    “既然你知道自己罪该万死,那今日,便以死谢罪吧。”

    魅影惶恐地瞪大了眼,很快地,就感受到了窒息的痛苦。意识逐渐恍惚,眼前也开始发黑,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一直坐在角落边的毒王突然含笑出声:“毕竟是在旁侍奉了多年的忠仆,阁主就当真忍心痛下狠手?”

    说着,她走到对方身旁,轻言提醒道:“少了一个忠仆,或许对阁主来说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千面鬼王只有一个,倘若没了,那皇城那边……阁主之后又该作何打算?”

    阁主微顿,手上力道果然松了几分,他睨着魅影,寒声道:“你该庆幸自己尚还有些用处,否则,就今日之过,便是千刀万剐,剁碎喂鱼,也死不足惜!”说完,将人狠狠地甩回了地上。

    空气重新灌入肺腑,魅影捂着脖子,止不住地一阵猛咳。

    毒王道:“还不赶紧叩谢阁主。”

    魅影闻言,连忙朝阁主磕了一个响头,“多谢阁主不杀之恩!”

    阁主愤袖转身,连看也不愿再多看她一眼地返回到了桌前坐下。

    挥手让魅影先行退下后,毒王亦是来到桌前,拿起放在上面的统领腰牌,打量道:“其实……她也不算是无功而返。”

    “难道我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就只是为了一块统领腰牌?!”

    阁主原本的计划,其实与李闫之前猜测的一般无二,他本是想着,让六位鬼王和魅影分别在匪山上解决掉李闫和展御,然后再由魅影持统领腰牌向镇外军营求援,以将李闫二人之死全全嫁祸给青虎寨。

    哪晓得,李闫竟会在将死之际遇到一位神秘高人相助,六位鬼王不仅因此失手,连鬼六也对鬼影阁反戈相向。还有展御,当时那么一个绝好的机会,若是魅影能将其一剑了结便也就罢了,可她偏偏……

    以李闫的聪明才智,只要将前前后后的事情稍加联系一番,恐怕……

    想到这里,阁主心中越发不安起来,他看向毒王道:“初八之约,恕我无法遵守了。”

    毒王微眯眼眸,“阁主这是何意?”

    “如今情况有变,李闫必须立刻除掉!”

    语毕,阁主欲修书给鬼老大等人,命他们不用再将李闫和鬼六带回,直接设法暗中杀之便可。

    “好。”毒王噙笑颔首,“既然你执意要在这时候除掉李闫,那我们当初的约定,也就此作罢吧。”

    提笔的手猛然一滞,一滴墨汁落下,在纸面上晕染开来。

    “你在威胁我?”

    “如果你觉得是,那便是吧。”

    啪嗒!上好的狼毫笔顿时断成两截,掉落在桌。

    阁主倾身凑近,视线从毒王额间的黑莲印记缓缓下移,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别忘了,倘若我得不到我想要的,你也别想踏入皇陵半步!”

    “哈哈哈……”

    听了这话,毒王未有丝毫动怒,反倒是笑了起来,“那皇陵之中,可不止有我想要的东西,除非……”她示意了一下那支断掉的狼毫笔,“你甘愿下半辈子,再做回一个连剑都提不动的废人。”

    阁主暗暗攥拳,好半晌,才咬牙笑道:“……好……很好!”

    与此同时,鬼影阁地下暗湖边。

    一名鬼面人正跪伏在魅影身后,不断求饶,“当日是属下一时疏忽,还望魅影大人恕罪!”

    脖间被掐出的紫红仍旧隐隐作痛,魅影深吸了一口长气,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怒意,道:“你过来。”

    那鬼面人顿了顿,旋即走了上去,还未站定,一道冷光陡然从眼前掠过。

    鲜血迸溅,一剑封喉,随着一声落水声响,魅影收回软剑,旋踵离开了暗湖。

    湖水幽绿,深不见底。然而,那鬼面人的尸体只沉到一半,便被一个巨大的结界阻断,顷刻间化为了灰烬。

    ……

    在白芸兮的建议下,当日下午,李闫和展御便带着扮作男装的温小兰一同返回了镇外军营。

    回营之后,李闫特意同霍忠朝交代,若有旁人问及温小兰,就说是慕容府上的看护,展御见其身手不错,留在府内委实屈才,便收作手下带了回来。

    至于,之前随行入镇的秦武四人,其中内情错综复杂,尸首也是无处可寻,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李闫决定暂且瞒下四人殉职一事,对外佯称另有要事让他们去办。

    如此一来,隐藏在营中的眼线能打探得到的,且最有价值的,恐怕只有青虎寨寨主不日便会送来招抚书,北下定匪就此告捷,睿王即将携功返回皇城的消息。

    两日后,也就是初七清晨,在一众士兵的注视下,陆贺龙、陆珉以及陆珉的二叔陆章,随霍忠朝走进了议事营帐中。

    在帐内左看看,右瞧瞧,最后陆珉来到一个挂着铠甲的木架前,伸手敲了两下,“这玩意儿,估摸着也有一二十斤吧。”

    霍忠朝笑道:“这是我们平常训练时所穿的轻甲,也就三十来斤吧。”

    “三十?!”陆珉惊道:“平时穿这么重的东西训练,你们当兵的,未免也太辛苦了吧。”

    陆章轻咳了一声,“陆珉,休得无理。”

    霍忠朝朗笑着道了两声‘无碍’,同陆珉道:“孟子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身为我南商国将士,倘若连这一点重量都承受不住,将来又何以肩负起保家卫国的重任呢。”

    听得此言,陆贺龙眼中尽是欣赏之色,“铮铮铁骨,碧血丹心,霍统领心系国家之壮志,着实令陆某感佩。”

    “不敢当,不敢当。”霍忠朝摆手一笑,邀三人落座后,又亲自斟上茶水,道:“方才我已命人前去通传殿下,还烦请三位在此稍坐片刻。”

    话落不久,营帐就被人掀了开来,一见是李闫来了,众人立刻起身相迎。

    “草民陆贺龙,拜见……”

    李闫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了欲行跪拜的陆贺龙,“陆寨主不必多礼,快请坐吧。”

    “多谢殿下。”

    在帐内搜寻一圈,李闫并未发现白芸兮的身影,不禁询问陆珉:“白大夫她……”

    陆珉掩着嘴,在他耳边小声道:“姑奶奶说,她今日要去山里多采一些药草,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原来如此。”李闫轻点了下头,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

    “对了小闫兄弟。”陆珉往他身后张望了一眼,“小……小温和展兄弟此时人在何处?”

    李闫偏头看向霍忠朝,霍忠朝顿时会意,开口回道:“这个时辰,估摸着温兄弟和展大人正在后营的山坡上打坐,不如,我领你过去寻他们可好?”

    “好啊。”

    “陆公子请随我来。”

    将陆珉带走的同时,霍忠朝有意寻了两名信得过的士兵把守帐外,以防别有用心之人偷听。

    “陆寨主~”李闫拱手,向陆贺龙施了一礼,致歉道:“此前多有隐瞒,还望陆寨主……“

    “殿下言重了。”陆贺龙道:“其中缘由,白大夫昨日已经同我说了,眼下,我们还是来谈一谈招抚一事吧。”

    白芸兮到底是怎么同他说的,李闫并不知晓,但见对方如此干脆,也立刻应道:“好。”

    穿过营地操场,陆珉远远就瞧见了山坡上的温小兰和展御,他刚想挥手喊一声‘小兰’,却听见温小兰道:“如今我已能将真气运转至全身经脉,这第三层的心法口诀,是不是也可以传授给我了?”

    展御浅笑,“急于求成,反而适得其反,你还是先将第一、二层的心法炼至通脉之境后,再学习第三层吧。”

    “好,都听展大哥的。”温小兰附和一声,再次盘腿坐下。

    展、大、哥?

    陆珉如遭雷击,顿时呆立当场。

    这,这才两日不见,小兰她,她怎么就叫展御叫的这么亲密了?还有,平日里她不是最喜欢跟人唱反调吗,怎么现在展御说什么,她竟一点也不反驳?

    “陆公子~”

    “陆公子?!”

    “……嗯?”陆珉猛然间回过神来,看向一旁的霍忠朝,“怎么了霍统领?”

    霍忠朝试探道:“陆公子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瞅了眼他攥得青筋暴凸,指节发白的拳头,霍忠朝笑着点点头,“没事就好,那,那我们过去吧。”

    陆珉急忙拉住他,“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

    “啊?”

    “修炼心法,最重要的不就是心静吗,我们这时候过去,岂不是打扰到他们了。”

    可是现在回去,不也同样打扰到李闫了吗,霍忠朝想了想,提议道:“那要不,我带你去四处转转?”

    “也好。”

    望着陆珉二人一前一后远去的背影,展御道:“你不去看看他吗?”

    温小兰闭着眼,没说话,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争取能尽早达到通脉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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