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轻触,供台上的土地泥像顿时化作一圈圈波纹,不见了踪影。

    “怎么,莫不是这镜花水月连仙尊都没办法解开?”见月尘收回手,却是久久不语,命格星君忙上前询问。

    月尘摆摆头,“结界我倒是可以解开,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看着重新出现在眼前的土地泥像,月尘轻叹,“只不过,若要将东君的本命元神从这神像中取出,之后……怕是会出大事。”

    会出大事?

    命格星君一脸困惑,“仙尊此话怎讲?”

    月尘道:“如今东君乃为此地之守护神祇,其元神之气应该早已与此地万物融为一体,所谓‘万物之灵,以气为生,气散则灵灭,灵灭则根枯’,故而……若我今日施法取出元魂,想必不出五日,此山中万物生机皆会由盛转枯。”

    “这么严重?”命格星君顿觉一阵头大,“所以无论如何,小芸也没办法离开了?”

    “也不是没办法,但……”

    命格星君双眼一亮,急道:“哎哟仙尊,您就别再卖关子了,还有什么法子,且说来听听。”

    月尘温笑,“星君莫急,我这里确有一个既不用动元神,也能暂时离开此地的法子,但,这法子存在一定的危险,用与不用,恐怕还需当事人定夺才是。”

    “危险?”命格星君犹豫了一下,道:“那,我们还是先去竹林小居吧。”

    转眼间,二人便来到了小院门外,这时候,白芸兮正在院子里收拾刚晾好的药草。

    “小芸~”

    一见随命格星君一道走进来的月尘,白芸兮微愣了下,也顿时反应了过来。

    原来那日破解镜花水月无果后,匆匆留下一句‘再等我三日’便消失不见的命格星君,是又跑去太清境找月尘下来帮忙了。

    白芸兮走上前,含笑施礼道:“小仙见过月尘仙尊。”

    月尘莞尔,“东君无须多礼。”

    左右张望一阵,命格星君未曾觉察到一丝凡人气息,不由问:“帝君他人呢?”

    “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去那边坐着聊吧。”

    引二人到小竹亭坐下后,白芸兮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其中,也包括此前未曾提及的毒王。

    “着紫衣,爱用毒……”命格星君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摇头道:“反正我在天界的这些年头,除了一个七仙女之外,还真没听说有其他女仙被剔除仙骨,贬下凡界的。”

    七仙女被贬那时,白芸兮刚上天界不久,所以这事,她自然是知晓的,况且七仙女是何模样,她也见过。

    “星君在九重天任职,少说也有十万余年了,连你都不晓得那毒王到底是谁……”白芸兮的目光不禁转向了坐在对面的月尘。

    无奈的是,这位活了几十万年的仙尊大人似乎对毒王这号人物也毫无印象可言,只道:“回头,我去问问蓐收吧。”

    命格星君恍然,“对啊,蓐收上神主管刑戮,兴许能从他的刑法薄中查出此人来历。”

    一想到坛窖中的那些人彘和蛊奴,白芸兮目光一沉,遂向月尘拱手道:“此人心如毒蝎,屡害一方无辜百姓,小仙在此,还恳请仙尊将其为祸凡界一事代为转告蓐收上神,望其能够尽早伏法,以免再有无辜之人为之所害。”

    月尘点头,“倘若此人真如东君所言,屡在凡界为非作歹祸害苍生,身为天之刑神,蓐收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白芸兮大喜,当即俯首言谢。

    月尘扬了扬唇,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润儒雅,他端起跟前茶杯,浅饮了一口,道:“我与东君好歹也算是旧识了,不若……日后我亦同星君那般,唤你一声‘小芸’可好?”

    “咳……”

    白芸兮差点没把刚入喉的茶水喷出来,在命格星君意味深长地眼神注视下,她僵笑着点了点头,“随,随仙尊喜欢……”又忙转移话题,询问二人自己元神一事。

    命格星君一拍脑门,“倒是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接着,他将月尘方才在土地庙内对自己所言之事,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讲给了白芸兮。

    “不用动元神,也能暂时离开……”白芸兮看向月尘,“不知仙尊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法子?”

    “这法子……便是要你舍去仙身,你可愿意?”

    “舍去仙身?!”命格星君怔道:“没了仙身,那,那小芸岂不就是……”

    “一介凡人之躯。”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月尘摇头,“元神与仙身本就是相互依赖,相互制约的关系,离了元神,小芸走不了多远,将之取出,她所庇护的这一方自然万物又皆会枯荣,所以……”

    “所以将仙身留下,是唯一的办法。”白芸兮接话道。

    月尘颔首,“没错。”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

    “等一下!”

    命格星君一抬手,打断了白芸兮,又扭头询问月尘:“仙尊,以小芸的修为,若将仙身留于此处,怕是撑不了一月吧?”

    “半年。”月尘翻手唤出一盏琉璃灯,对白芸兮道:“此长明灯最多可护你仙身半年不坏,不过……倘若在灯灭之前,你未能及时赶回来,又或者……中途出了何种意外,那么你留在此地的仙身,以及庙内的本命元神都会随之消散。”

    没了仙身和元魂,不等于是身死道消了吗?

    “不行不行。”命格星君连连摆手,“这么做实在是太冒险了,我看我们还是另想它法……”

    “恐怕是来不及了。”白芸兮道:“陆贺龙今日已去镇外营中商谈招抚一事,若不出意外的话,明日我便会随李闫一同前往皇城。”

    “可是此一去,你连半点傍身的法力都没有,单凭一介凡人之躯,何以自保周全?”

    命格星君俊眉深蹙,面上满是担忧,白芸兮见状,反倒笑着宽慰道:“即便没了法力,至少我还使得出一些拳脚功夫,要做到自保应是没什么问题,星君大可放心。”

    命格星君哪能放心得下,刚欲开口,却被对方抢了白,“扰乱帝君命数一事,我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星君,如今我心之所想,心之所愿的,就是能助帝君顺利渡劫归位。”

    “小芸,你可想清楚了?”

    白芸兮坚定点头:“我意已决!”

    话尽于此,命格星君就是想再劝,也无从劝起。

    这时,久未作声的月尘启唇道:“既然这法子是我想出来的,于小芸的安全,我也应当负起责任。” 说完,将一缕仙气注入了白芸兮的手腕。

    看着腕上凭空出现的蓝色绳结,白芸兮诧道:“这是……”

    月尘道:“日后你若遇险,我自会赶来相救。”

    白芸兮不甚感激,“多谢仙尊!”

    将长明灯留下后,月尘便与命格星君离开了竹林小居,路上,听得命格星君一再愁叹,月尘不由轻笑一声,道:“要不,我们也去南商国皇城凑凑热闹?”

    命格星君一愣,猛眨了几下眼,“仙尊是说……想去南商皇城……”凑热闹?!

    月尘笑问:“如何,星君可愿作陪?”

    真是奇了,这位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爱喝喝茶,下下棋的仙尊大人,居然也会想去凑热闹?

    但,这样一来,小芸那边我也可以在近处保护了,再则,人间一年不过天上一日,就,就稍微消失个小半日光景,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暗自琢磨一阵后,命格星君点头应道:“小仙当然愿意了,我们这就出发吧。”

    “不急,在此之前,我们还需先去一趟秋神山。”

    “秋神?哦对对对,还得去问问蓐收上神那个毒王的来历。”

    “那我们走吧。”

    “仙尊请!”

    话落,二人跃上祥云,直奔日落的方向而去。

    天近黄昏,在营帐中商议了足有一日,陆贺龙和李闫才终于把招抚一事给定下来。

    鉴于十分欣赏陆贺龙的为人,且在翡山期间,陆珉对自己也多有照顾,故而,李闫此次开出的招抚条件很是优厚,仅招抚费,就一次许诺了白银三百万两。

    不过自此之后,青虎寨的一众山匪便要正式收编为地方民兵,即常年驻守于北晋与南商交界的翡山一带,维护边境治安,确保往来商人安全。

    “虽为地方民兵,但青虎寨并不受地方官府管制。”李闫搁下笔,将拟好的招抚书转递给陆贺龙,“往后每隔两年,朝廷会给寨内拨发一次饷银和粮物,用于日常驻守所需,不过届时,还劳烦陆寨主整理一份花名册,以便留底备查。”

    陆贺龙看了看所写内容,与他们商议的别无二致,再看李闫这一手好字,行云流水,飘逸潇洒,着实是赏心悦目。

    “二弟,你再过过目吧,要没什么问题,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陆章接过招抚书,一一看过后,点头道:“嗯,没问题。”

    陆贺龙道了声‘好’,正欲执笔在书上留下姓名,陆章却出手拦住了,他道:“明日便是初八了,我觉得,还是在‘金盆洗手’的仪式上,当着众兄弟的面儿,再签吧。”

    “这……”

    见陆贺龙面有为难,李闫道:“只差落个名字而已,再多等上一日也无妨。”

    不想对方竟如此通情达理,陆章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殿下莫怪,我这么做,也只是想让大哥在一个正式的场合上,同大家宣布此事。”

    李闫点头,“我明白。”

    陆贺龙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仪式一结束,我就立刻将招抚书送来这里。”

    陆章道:“欸,跑腿这活就交给我吧,仪式结束之后,你不是还要请白大夫去寨子里喝酒吗?”

    白大夫?

    李闫眸光微闪了下,他道:“倘若二位不介意的话,明日我可否前去观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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