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纱罩中的火舌在暗处跳动着,勾勒出女子的如花容颜。

    江容晚对着铜花镜,一点点将残妆卸尽。她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月如银钩,已经升到了西天,斜斜的照在窗棂上,向屋内洒下几缕晦暗的光。

    这个时辰,他大概是不会来了。

    她挥了挥手,屏退了宫人。

    刚准备起身去床上安寝,便听见玉棠在门口战战兢兢叫了一声“殿下”。来人只是在鼻腔里淡淡的“嗯”了一声,便朝着里面的寝殿走来。

    他的脚步声一贯轻巧,若不细听,便极难察觉,只能感觉到鼻息处的松香越来越浓烈。江容晚背过身,不去看他,面无表情的拿起篦子梳头。

    自从春狩回来,他彻底不再遮掩,几乎夜夜都会来她宫里寻欢,在天明前踏着晨雾离开,堂而皇之,无人敢阻拦。长信宫,现在是他一个人的温柔乡。

    片刻,有人从背后环住她,烛火昏暗,铜镜里照着两个人的容颜。江容晚华妆褪尽,青丝垂散,寝衣纤薄,低眉敛目,羽睫微微抖动着,如同一朵任人攀折的娇花,而慕容景玄衣紫冠,不经意间挑起长眉,潋滟的眸子往镜中轻轻一瞥,却是锐气尽显。

    “今夜前面有些事,让阿晚久等了。”温热的气息扑过她的耳垂,他随手捏起一缕秀发在指尖把玩。

    江容晚放下篦子,朱唇轻启:“摄政王若是前朝事忙,也可以不用来的。”

    慕容景薄唇轻轻蹭着她的脸颊,调笑道:“再过些日子我就要离开了,此次出征说不准要多少时日才会回来,嫂嫂难道不想我?”

    “不想。”江容晚神色淡淡,回答的很干脆。

    慕容景转头看向镜子中的人,忽然浅浅一笑,语气和缓:“是吗?嫂嫂嘴上这样说,可与我欢愉的时候,似乎也很是快活。”

    江容晚脸色微涨,脑海中登时浮现出两人翻云覆雨的模样,金绡帐内,被翻红浪,她含泪对他低声恳求······只是想想,她便忍不住抿紧了嘴唇。

    慕容景见她含羞,也不再逗弄她,又道:“你的伤如何了?”

    在西山那几日同他一起骑马狩猎,她的肌肤娇嫩,有许多处擦伤。

    “一点小伤而已,没什么大碍。”江容晚说着,将一双玉足往衣袍里藏了藏。

    “让我瞧瞧。”他拦腰将她抱到梳妆台上,伸手去掀她的裙摆。

    江容晚慌忙按住裙裾:“不必了。”

    慕容景捉住她的手,轻声耳语:“嫂嫂不必害羞,如今你还有什么地方是我没见过的吗?”

    江容晚愣了一会,松了手,红着眼角,一滴眼泪悄悄地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没有落下。的确,她在他面前,早就没有什么羞耻可言,她既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又何必再做这些矫情姿态。

    她由着慕容景撩起她的衣裙,脚踝和膝盖处仍然有些细细的红血丝。慕容景从怀中取出金创药,仔细的帮她涂抹,药膏涂在腿上是冰凉滑腻的触感,可以止住疼痛。

    寝殿昏暗,一缕暧昧的光线打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的线条。他这张脸形同妖孽,不输女子,温柔起来柔情入骨,狠戾起来也冷若修罗,如今有权势加身,那副精致的眉眼更添了几分尊贵疏离的气势。

    上完药,慕容景却并不放手,他轻轻捏着江容晚的裙袍,仍欲向上。琥珀色的瞳渐渐变得炽热,有□□在燃烧,阿晚的身形这样美,让他忍不住,顿生邪念。

    他的唇角莫名的勾了一下,将她抵在妆台上,轻车熟路的解开了她腰间的丝绦。

    *

    翌日江容晚醒来的时候,慕容景早已离去,再一看窗外,日头高悬,已经快到正午了。

    忍着身上的酸痛,下了床,玉棠听见动静,捧了水进来为她梳洗。

    “都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我?”江容晚一面责怪着,一面取出脂粉遮去颈上的红痕。

    看见主子一脸倦容,玉棠也不辩解:“是婢子的错。”

    她近日总看着摄政王出入长信宫,如入无人之地。按理说他是外臣,对后宫本该避着嫌,可他却如此不知顾忌,究竟是做什么勾当,不需明说众人都早已心知肚明。主子的事她不好置喙,可主子的难处她是知道的,眼看着主子终日含愁,人都清瘦了一圈,纤柔之身,怎禁得住这般折腾。她心疼自家主子,心里不免对慕容景生出几分怨怪,淫辱兄嫂,大逆不道,算什么君子。可奈何他现在权势滔天,主子都没办法的事,她一个做奴婢的,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这样想着,不由叹了口气。

    江容晚支着额头想自己的事,也没有心思同她计较,只道:“罢了,替我梳洗吧。”

    “是。”玉棠端着铜盆,用帕子浸了香兰露,替主子擦拭。

    江容晚正闭目养神,不知怎的,闻着这香兰露的味道比往日重了许多,腹中翻江倒海,直犯恶心,蹙眉咬牙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伏下身子,一阵干呕。

    玉棠帮她揉着背,端了茶水漱口,担忧道:“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摆了摆手,神情恹恹。这几日她总是觉得身子懒倦,没有胃口,其实方才已经是强撑着精神。

    玉棠惊慌片刻,忙跑出去寻太医正。

    张太医帮江容晚把完脉,跪在地上,面色凝重:“娘娘,您这是喜脉,已有两个月了。”

    江容晚正准备拿起身侧的茶盏,一个不稳,茶盏倾倒,滚烫的茶水泼洒出来,铺在桌上的绸缎湿了一大片。杏眼圆睁,一脸难以置信:“你胡说什么?”

    张太医却十分肯定:“臣的医术,不会错的。”

    江容晚瘫倒在檀木椅上,双唇不住的颤抖,难怪她上个月没来癸水。可怎么会?她明明每次同房之后都服了避孕的汤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特地加大了剂量,怎么会有喜脉?这不可能。

    她茫然的环顾了一圈,视线定格在面前跪着的张太医身上,这位张太医,从前是江家举荐他入的宫,他医术高明,人也忠心,所以她才愿意信任他,当初也是找他要的汤药。

    她试探道:“张太医,你给我的汤药,的确没有任何问题吗?”

    张太医低头看着地面,眼神略有躲闪,并未立即回答。

    瞧着他的神色,江容晚的心凉了半截,颤声道:“我江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刺我?”

    张太医连连磕头:“请娘娘明察,臣绝无背叛故主之心啊,此番臣实在是被迫为之。”

    “所以,你给我的药,到底是什么?”

    张太医支支吾吾,不敢看她:“是,是,助孕的药。”

    “什么?!”江容晚“蹭”的一下站起来,怒视着他,“张瑛,你好大的胆子!”

    就在她又惊又怒,恨不得能将他碎尸万段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清冷的声音:

    “张太医,你先下去吧。”

    慕容景迈着悠游的步子走了进来,面上还是那一副漫不经心、视天地为无物的神情。他听内侍禀报说江容晚传了太医,便知有些事或许瞒不住了。

    张太医得了令,忙不迭退了出去。

    看见他,有些事似乎有了眉目,江容晚拧紧眉头,声音轻颤:“是你?”

    “嫂嫂是指什么?我做的事情多了,具体是哪一件呢?”他轻笑着在榻上随意坐下,目光不经意间在她的小腹停留了片刻。

    “为什么?”见他的态度,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嫂嫂在意的东西太多了,却惟独不能多在意我一点。所以我想,如果你能怀上我的子嗣,是不是会好很多。”他呷了一口茶,慢声道,“毕竟,这是你我共同的血脉。”

    “你混账!”江容晚怒极,随手抄起桌上梳头的篦子朝他砸了过去。

    这一刻她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她的端庄柔雅,她的颜面和尊严,早就被他踩在脚下了不是吗。

    慕容景没有躲闪,玉质的篦子直直的砸到他的唇角,随后坠在地上裂成碎片。唇角处有鲜红的血流下来,在苍白的脸上绽开一朵妖冶的桃花。

    慕容景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慢斯条理的掏出锦帕擦拭:“嫂嫂若是气我,便多砸几下,我愿意受着。”

    玉棠在门外听见声响,跑了进来,看到眼前情景,吓得面如土色,跪下央求道:“殿下,求您放过娘娘吧。”

    “下去。”慕容景瞥了她一眼,冰冷的声音令人胆寒。玉棠不敢违抗,只得又退了出去。

    江容晚一双美目含着泪:“我真想,杀了你。”

    他无所谓的朝她张开双臂:“杀我,可以,如果嫂嫂能做到的话。”

    她不过一个弱质女子,当然知道,她杀不了他。江容晚感到彻骨的绝望,再也支撑不住,眼泪汩汩流了下来。她瘫在地上,慕容景倾身接住她,将她拥在怀中,吻去滚落的泪珠,柔声道:“阿晚,不要害怕,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而这个孩子,他会拥有最尊贵的身份,最富饶的江山,我会倾注心血养育他成人,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拥有最好的一切。”

    “为什么?我答应你,我愿意满足你,还不够吗,为何一定要逼我至此?我是你的兄嫂,你我苟合,已是有悖人伦,该受万世唾骂,这个孩子,你要他以何面目见人?你敢在他面前承认你是他的父亲吗?”

    “不够。我不想再叫你嫂嫂了,我想要你做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而这个孩子,我会让他堂堂正正的做我们的孩子,继承我皇族的江山,无论是你,还是这个孩子,都与皇兄再无瓜葛。”他眉目低垂,声音平静而又坚决,似乎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他的话太过荒唐,江容晚一时止住了哭泣,后背漫上丝丝凉意,她情绪放缓下来,抓着他的衣袖,恳求道:“慕容景,你清醒一点,不可以。”

    慕容景轻笑一声,俯身盯着她布满泪痕的脸,潋滟的眸子中闪过一丝阴鸷,低沉的声音在寂静中听起来格外残忍。轩窗外的刺眼的阳光照亮了他的眸子,他眼中的执念如燎原之火,再也扑不灭了。

    “如果我一定要,你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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