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皇子的亲事定了下来。
二皇子年岁比太子小了一岁半,比三皇子大了一岁。他的娘沈美人长相平平,位分低微,属于在宫里扎堆的美人里毫无存在感的那种,皇帝一年半载都未必想得到她一次。二皇子本人读书学武也都平平,好在不像三皇子桀骜不驯,他的好处唯有老实忠厚,但这点好处在云波诡谲的京都城里却十分稀缺。是以虽然他为人不显山露水,也没有个得力的母家支撑,京城中看上他为婿的人家却颇为不少。中庸是他的好处,这一点颇对了那些讲究无为而治的大家族长老的心思。与之相对应的三皇子便是老大难,达官贵族平日里趋之若鹜,一到议亲的时候却避之而不及。
二皇子妃最终落定的是定南侯钟家的幼女。消息一出,在京中便引出许多议论。当年土木堡之变,定南侯钟英是随军监察,大战中他为诱敌深入亲作诱饵,折了条胳膊瞎了只眼,回京后他辞官修养,皇帝便将他家的爵位给了他,让他哥哥去袭了旁的爵位,这待遇在一众当年随邱昌出征的将士里可以说十分优渥了。可自从邱昌兵变之后,皇帝对涉事者斩杀殆尽,那些未曾参与此事的邱昌随将也都不再启用,便是土木堡之变中的诸多有功之臣也多冷淡。未曾想皇帝会从他家的女儿中选出皇子妃人选,一时间便有许多声音传出来,还以为皇帝政前改弦更张,要重新整顿军制了。
对此六公主嗤之以鼻:“瞎扯。那钟家的大儿媳妇是太子妃嫂嫂的表姐,这才说起家中的幼妹来。前些日子也是来宫中请过安的,我嫂嫂说那姑娘聪慧守礼,明艳大方,可堪宗妇的。二哥还在帘子后偷偷地瞧,把他美的什么似的。就这样还娶媳妇,将来铁定要给我那二嫂嫂吃的死死的。”
柳茵茵不知道这么多,只觉得将来不论谁做了六公主的夫婿,只有两条路,要么被她吃的死死的,要么被她打死。
八月,三皇子的婚事也有了说法。多年来深深受了文官许多气的德妃和顾大将军,立意一定要找一位文官清流人家的女子为三皇子妃,好中和一下他这一方阵营中文武失调的天平。可是以薛宰为首的文官世家并不是十分买账,想要巴望上来的微末小卒挑剔的德妃却又瞧不上,是以这边的选妃之路便要走的比二皇子坎坷许多。不过最后好在结果也还不错,清流人家中十分强盛的睢阳李氏,现如今虽没有人在内阁中枢,可是族中做官之人极多,门生亦是遍布天下。
对此六公主评价十分寥寥:“李家倒是不错的,可睢阳也忒远了,那姑娘不是长在京中的,就我三哥那个人,以后可没有好日子过。”她并不十分关心三皇子的婚事,若是她能在他的婚事上说上几句话,她巴不得三皇子每一门谈上的婚事都搅合掉,才能解她多年来心中的气愤。不过三皇子的婚事连皇后都不过问的,她更八竿子打不着,才懒得管呢。
为今最重要的事,是太子妃即将临盆,若是不出意外,她六公主就要做人家的小姑姑了。宫中许久没有孩子出生,这又是孙子辈的第一个孩子,帝后都非常欢喜,太子更是将议事放到了东宫的书房,以防太子妃那边万一反动,他来得及反应。至于太医稳婆之流,那是早已准备好的。
八月十八,才过了中秋佳节,太子妃于夜里发作,隔日一早生下一子,是为皇长孙。隔日皇帝亲自给他取名祁丰,又是下旨大赦天下,又是封赏后宫,才出了禁闭的德妃自然酸酸的,但是看到襁褓里圆滚滚的小皇孙,她也只是羡慕,只盼着未来的三皇子妃能尽快给她添丁。
长幼有序,德妃再急,三皇子大婚也得等二皇子都落定了才行。二皇子的婚期定在了十月,金秋时节,正是摆宴的大好天气。二皇子府早已落成,自婚事定下以后就开始置办起来,到大婚前夕已基本装点齐整。太子作为大哥,又有经验,特地提前陪二皇子去府上检阅了一番,托六公主的福,柳茵茵得以跟着她提前进大园子逛了逛。
秋高气爽的大好时节,又没有长辈约束,六公主领着柳茵茵徐安梁一路逛吃,下河采菱角打莲蓬,上树摘枣子柿子,可算是把这一年来的淘气给撒出来了。至晚回宫,六公主连晚膳都用不下了,喝着茶吐槽:“我二哥可真行,这二嫂嫂还没进门呢,就这也担心那也担心,就怕这婚事哪里出了差错,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等大哥回去和太子妃嫂嫂一说,太子妃嫂嫂再去和她表姐通个气,你等着瞧吧,我二哥以后别想翻出我二嫂嫂的手掌心了。”
十月二十六这日是个大好的晴天,一大早柳茵茵是被六公主抓着起来的,天还没亮呢,六公主已经穿戴整齐,那珠光宝气晃得柳茵茵晕乎乎的,险些下床就栽了个跟头。
“快起来快起来。”六公主一边把柳茵茵拽了起来,一边有序地安排一众丫鬟上来洗漱穿衣,“快来试试这件衣服,给你新做的,看看和我身上的这套粉色荷叶边连衫是不是很配?”
钟儿刷的一展,柳茵茵乖乖地上前穿上,鹅黄色芭蕉底纹连衫,确实与六公主那身相得益彰,也显得她娃娃脸粉嫩可爱,六公主左看看右看看十分满意,又让珠儿翻出首饰盒来,点上珠翠,才牵着她先去前厅用早膳。
徐安梁已在那边等着了,他今日也穿了新衣,柳叶青的内衫外套一件月白色的小袄,尽显低调内敛。四皇子已用了膳先赶去了二皇子府,他今日可不闲着,婚礼上虽有内务府上下打理,却要有个主事人压阵。太子已领了皇命做证婚人,三皇子和五皇子都是指望不上的,是以只有四皇子一人来担着。三人匆匆用了早膳,便一同乘车往二皇子府赶去。
二皇子府早已挂满红妆,门庭若市,京中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受邀来喝一杯酒,是以车马在府前摆起了长龙,那些忍不住等待的公子小姐嚷嚷着下了马车,三五成群地簇拥着往里走,凑在一起说着皇城最近的八卦,好不热闹。
不过这会儿这场婚礼的主人公已经出门去迎亲了,太子也还没来。柳茵茵和徐安梁跟着六公主一路穿过人群,终于找到了在人群里迎来送往的四皇子。见是六公主,围在四皇子周围等着他发话的主事们都识时务地退了两步出来。
六公主也是不客气地,她是最受不得冷落的人,也是最厌烦你来我往寒暄的人,是以消受了一路的恭维之后,她亟需找个清净的地儿歇个茶:“四哥四哥,湖畔的亭子空着吗?我想去那边歇歇。”
这点事四皇子当然是能做主的,湖畔的那圈亭子既得风光又不冷落,他早早留了出来着人看着,遂点了个人,对着六公主叮嘱道:“今日人多,我让个人领你过去,别乱跑,别惹事。”
“知道了四哥。”六公主不服气地点头,又道:“二哥迎了二嫂嫂回来你遣个人过来告诉一声,我可不想错过。”
“放心吧,忘不了你。”四皇子摆摆手,六公主一走,那些主事们又围了上来,他的耳边被闹哄哄的杂音包围着,也就不再去想六公主会不会惹事的事儿了。
三人一路而去,自然还有人想上来与六公主攀谈。不过六公主已然费尽了口舌,神色便十分不耐,更有钟儿在侧拦着,那些知晓公主脾气的人便也都退避三舍。几人颇为顺利地到了湖畔,那小厮将人带到后便离开了。四皇子御下颇严,那些看管的人都不敢擅离职守,是以这片湖畔的亭子都尚空着,预备留给那些颤颤巍巍的老大人。不过既然六公主先来,她自然是挑最好的。
临湖的亭子都搭的十分雅致,设施备置的齐整,点心小食俱全,热茶在炉子上煨着,各种茶叶都在一旁备着,桌柜子还放着各类棋子,话本闲谈,推开木窗,此刻残荷尚还有几分余味。若你想游湖,亭下便停着小舟,自可划船酣畅一番。
“想的可真周到。”六公主喟叹了一声,下棋啊看书啊她才没有兴趣,这些东西宫里都可以做,景致呢也看得有点腻了,因而看着柳茵茵和徐安梁胡乱下着象棋,又闲坐了半刻,已然不觉得累了。钟儿奉上了晾凉的茶,她大口喝了一碗,又想起日前游湖的惬意来,惦记着那刚出塘的菱角的鲜味来。柳茵茵也挺想去,她的本性本不是淑女,在宫里循规蹈矩了两年,依旧向往自由。
见二人越说越来劲,钟儿在一旁劝道:“如今入了秋到底凉了,这小舟瞧着并不结实,若是落水可如何是好,这府里才刚刚收拾出来,今日又这么多宾客,也不方便。”
六公主哪闲的住,吵着就要去,钟儿哪里做的了这位的主,便只能托徐安梁多照看,徐安梁本意也是想劝一劝,无奈公主为大,只好道:“你放心,我来掌舟,只在边上逛逛,不走远。”
钟儿叹气:“安梁公子你要小心些。”
小舟倒也不算小,坐上四个人也搓搓有余,还有棚子可以遮阳,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俨然布置的如一个小厅堂,茶水点心样样不少,推开窗户,河景就在眼前。
“我要去采莲蓬。”六公主叫嚷着,催促着徐安梁往荷花深处去。
钟儿哪肯,这若是出了什么事,她还有命回去?可六公主是谁,能听得了她的劝。柳茵茵安慰她道:“钟儿姐姐放心,我水性可好了,一定不让公主有事。”
六公主笑出了声。钟儿叹气,徐安梁也是无奈,只得做一个船夫,六公主让往哪就去哪,绕过一圈残荷,越往池塘深处,还能看见几丛深秋的晚荷。六公主催促着往前去,离得近了,才听得断断续续的鸣叫,似是鸟鸣,却又浑厚许多。三人正觉得疑惑,徐安梁又向前划出数丈之远,小舟飘出了荷花深处,眼前豁然开朗,正是一处湖心小岛,岛上只有一间矮屋,桃林一片,临水处几只仙鹤正啄着水嬉戏。此番美景,饶是六公主都发出了喟叹声来。
徐安梁回头望去,小岛被荷塘团团围住,只见得几方水帘幕天,不禁叹道:“好一处世外桃源。”
“二哥哥真是有心了。”六公主也叹道。钟家本是钟鸣鼎食之家,自邱昌之祸后受到牵连,遭受过政治倾轧,多年来虽然身处京城紧要,族人中却多数都已远离政治中心,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即将成为二皇子妃的钟家六小姐听闻便是个极为淡泊之人,若非一遭被选为皇妃,她梦想中的生活是追随她的叔父钟离游历天下。
“等到来年春天桃花开了,咱们再来。”六公主说完,转头问钟儿,“什么时辰了?”
钟儿看了日头,道:“快午时了,公主,咱们该回去了。”六公主点点头,只道:“我累了,去歇会儿。”说完便掀了帘子进了船屋里,留几人在外面颇为不解。钟儿到底是自小服侍的,便也跟着进去。柳茵茵看了眼徐安梁,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徐安梁也颇为不解,六公主可不是什么伤春悲秋之人,世间但凡有什么她想要的东西,没有她得不到的。除非她想要的东西,她自己又不去要。若从这一处去思量,这世间便只有一样东西,是她不求而不得的。
“陈家大公子今日会来的吧?”柳茵茵问道。
徐安梁瞧了她一眼,道:“会,他会来的。”
二皇子年岁比太子小了一岁半,比三皇子大了一岁。他的娘沈美人长相平平,位分低微,属于在宫里扎堆的美人里毫无存在感的那种,皇帝一年半载都未必想得到她一次。二皇子本人读书学武也都平平,好在不像三皇子桀骜不驯,他的好处唯有老实忠厚,但这点好处在云波诡谲的京都城里却十分稀缺。是以虽然他为人不显山露水,也没有个得力的母家支撑,京城中看上他为婿的人家却颇为不少。中庸是他的好处,这一点颇对了那些讲究无为而治的大家族长老的心思。与之相对应的三皇子便是老大难,达官贵族平日里趋之若鹜,一到议亲的时候却避之而不及。
二皇子妃最终落定的是定南侯钟家的幼女。消息一出,在京中便引出许多议论。当年土木堡之变,定南侯钟英是随军监察,大战中他为诱敌深入亲作诱饵,折了条胳膊瞎了只眼,回京后他辞官修养,皇帝便将他家的爵位给了他,让他哥哥去袭了旁的爵位,这待遇在一众当年随邱昌出征的将士里可以说十分优渥了。可自从邱昌兵变之后,皇帝对涉事者斩杀殆尽,那些未曾参与此事的邱昌随将也都不再启用,便是土木堡之变中的诸多有功之臣也多冷淡。未曾想皇帝会从他家的女儿中选出皇子妃人选,一时间便有许多声音传出来,还以为皇帝政前改弦更张,要重新整顿军制了。
对此六公主嗤之以鼻:“瞎扯。那钟家的大儿媳妇是太子妃嫂嫂的表姐,这才说起家中的幼妹来。前些日子也是来宫中请过安的,我嫂嫂说那姑娘聪慧守礼,明艳大方,可堪宗妇的。二哥还在帘子后偷偷地瞧,把他美的什么似的。就这样还娶媳妇,将来铁定要给我那二嫂嫂吃的死死的。”
柳茵茵不知道这么多,只觉得将来不论谁做了六公主的夫婿,只有两条路,要么被她吃的死死的,要么被她打死。
八月,三皇子的婚事也有了说法。多年来深深受了文官许多气的德妃和顾大将军,立意一定要找一位文官清流人家的女子为三皇子妃,好中和一下他这一方阵营中文武失调的天平。可是以薛宰为首的文官世家并不是十分买账,想要巴望上来的微末小卒挑剔的德妃却又瞧不上,是以这边的选妃之路便要走的比二皇子坎坷许多。不过最后好在结果也还不错,清流人家中十分强盛的睢阳李氏,现如今虽没有人在内阁中枢,可是族中做官之人极多,门生亦是遍布天下。
对此六公主评价十分寥寥:“李家倒是不错的,可睢阳也忒远了,那姑娘不是长在京中的,就我三哥那个人,以后可没有好日子过。”她并不十分关心三皇子的婚事,若是她能在他的婚事上说上几句话,她巴不得三皇子每一门谈上的婚事都搅合掉,才能解她多年来心中的气愤。不过三皇子的婚事连皇后都不过问的,她更八竿子打不着,才懒得管呢。
为今最重要的事,是太子妃即将临盆,若是不出意外,她六公主就要做人家的小姑姑了。宫中许久没有孩子出生,这又是孙子辈的第一个孩子,帝后都非常欢喜,太子更是将议事放到了东宫的书房,以防太子妃那边万一反动,他来得及反应。至于太医稳婆之流,那是早已准备好的。
八月十八,才过了中秋佳节,太子妃于夜里发作,隔日一早生下一子,是为皇长孙。隔日皇帝亲自给他取名祁丰,又是下旨大赦天下,又是封赏后宫,才出了禁闭的德妃自然酸酸的,但是看到襁褓里圆滚滚的小皇孙,她也只是羡慕,只盼着未来的三皇子妃能尽快给她添丁。
长幼有序,德妃再急,三皇子大婚也得等二皇子都落定了才行。二皇子的婚期定在了十月,金秋时节,正是摆宴的大好天气。二皇子府早已落成,自婚事定下以后就开始置办起来,到大婚前夕已基本装点齐整。太子作为大哥,又有经验,特地提前陪二皇子去府上检阅了一番,托六公主的福,柳茵茵得以跟着她提前进大园子逛了逛。
秋高气爽的大好时节,又没有长辈约束,六公主领着柳茵茵徐安梁一路逛吃,下河采菱角打莲蓬,上树摘枣子柿子,可算是把这一年来的淘气给撒出来了。至晚回宫,六公主连晚膳都用不下了,喝着茶吐槽:“我二哥可真行,这二嫂嫂还没进门呢,就这也担心那也担心,就怕这婚事哪里出了差错,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等大哥回去和太子妃嫂嫂一说,太子妃嫂嫂再去和她表姐通个气,你等着瞧吧,我二哥以后别想翻出我二嫂嫂的手掌心了。”
十月二十六这日是个大好的晴天,一大早柳茵茵是被六公主抓着起来的,天还没亮呢,六公主已经穿戴整齐,那珠光宝气晃得柳茵茵晕乎乎的,险些下床就栽了个跟头。
“快起来快起来。”六公主一边把柳茵茵拽了起来,一边有序地安排一众丫鬟上来洗漱穿衣,“快来试试这件衣服,给你新做的,看看和我身上的这套粉色荷叶边连衫是不是很配?”
钟儿刷的一展,柳茵茵乖乖地上前穿上,鹅黄色芭蕉底纹连衫,确实与六公主那身相得益彰,也显得她娃娃脸粉嫩可爱,六公主左看看右看看十分满意,又让珠儿翻出首饰盒来,点上珠翠,才牵着她先去前厅用早膳。
徐安梁已在那边等着了,他今日也穿了新衣,柳叶青的内衫外套一件月白色的小袄,尽显低调内敛。四皇子已用了膳先赶去了二皇子府,他今日可不闲着,婚礼上虽有内务府上下打理,却要有个主事人压阵。太子已领了皇命做证婚人,三皇子和五皇子都是指望不上的,是以只有四皇子一人来担着。三人匆匆用了早膳,便一同乘车往二皇子府赶去。
二皇子府早已挂满红妆,门庭若市,京中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受邀来喝一杯酒,是以车马在府前摆起了长龙,那些忍不住等待的公子小姐嚷嚷着下了马车,三五成群地簇拥着往里走,凑在一起说着皇城最近的八卦,好不热闹。
不过这会儿这场婚礼的主人公已经出门去迎亲了,太子也还没来。柳茵茵和徐安梁跟着六公主一路穿过人群,终于找到了在人群里迎来送往的四皇子。见是六公主,围在四皇子周围等着他发话的主事们都识时务地退了两步出来。
六公主也是不客气地,她是最受不得冷落的人,也是最厌烦你来我往寒暄的人,是以消受了一路的恭维之后,她亟需找个清净的地儿歇个茶:“四哥四哥,湖畔的亭子空着吗?我想去那边歇歇。”
这点事四皇子当然是能做主的,湖畔的那圈亭子既得风光又不冷落,他早早留了出来着人看着,遂点了个人,对着六公主叮嘱道:“今日人多,我让个人领你过去,别乱跑,别惹事。”
“知道了四哥。”六公主不服气地点头,又道:“二哥迎了二嫂嫂回来你遣个人过来告诉一声,我可不想错过。”
“放心吧,忘不了你。”四皇子摆摆手,六公主一走,那些主事们又围了上来,他的耳边被闹哄哄的杂音包围着,也就不再去想六公主会不会惹事的事儿了。
三人一路而去,自然还有人想上来与六公主攀谈。不过六公主已然费尽了口舌,神色便十分不耐,更有钟儿在侧拦着,那些知晓公主脾气的人便也都退避三舍。几人颇为顺利地到了湖畔,那小厮将人带到后便离开了。四皇子御下颇严,那些看管的人都不敢擅离职守,是以这片湖畔的亭子都尚空着,预备留给那些颤颤巍巍的老大人。不过既然六公主先来,她自然是挑最好的。
临湖的亭子都搭的十分雅致,设施备置的齐整,点心小食俱全,热茶在炉子上煨着,各种茶叶都在一旁备着,桌柜子还放着各类棋子,话本闲谈,推开木窗,此刻残荷尚还有几分余味。若你想游湖,亭下便停着小舟,自可划船酣畅一番。
“想的可真周到。”六公主喟叹了一声,下棋啊看书啊她才没有兴趣,这些东西宫里都可以做,景致呢也看得有点腻了,因而看着柳茵茵和徐安梁胡乱下着象棋,又闲坐了半刻,已然不觉得累了。钟儿奉上了晾凉的茶,她大口喝了一碗,又想起日前游湖的惬意来,惦记着那刚出塘的菱角的鲜味来。柳茵茵也挺想去,她的本性本不是淑女,在宫里循规蹈矩了两年,依旧向往自由。
见二人越说越来劲,钟儿在一旁劝道:“如今入了秋到底凉了,这小舟瞧着并不结实,若是落水可如何是好,这府里才刚刚收拾出来,今日又这么多宾客,也不方便。”
六公主哪闲的住,吵着就要去,钟儿哪里做的了这位的主,便只能托徐安梁多照看,徐安梁本意也是想劝一劝,无奈公主为大,只好道:“你放心,我来掌舟,只在边上逛逛,不走远。”
钟儿叹气:“安梁公子你要小心些。”
小舟倒也不算小,坐上四个人也搓搓有余,还有棚子可以遮阳,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俨然布置的如一个小厅堂,茶水点心样样不少,推开窗户,河景就在眼前。
“我要去采莲蓬。”六公主叫嚷着,催促着徐安梁往荷花深处去。
钟儿哪肯,这若是出了什么事,她还有命回去?可六公主是谁,能听得了她的劝。柳茵茵安慰她道:“钟儿姐姐放心,我水性可好了,一定不让公主有事。”
六公主笑出了声。钟儿叹气,徐安梁也是无奈,只得做一个船夫,六公主让往哪就去哪,绕过一圈残荷,越往池塘深处,还能看见几丛深秋的晚荷。六公主催促着往前去,离得近了,才听得断断续续的鸣叫,似是鸟鸣,却又浑厚许多。三人正觉得疑惑,徐安梁又向前划出数丈之远,小舟飘出了荷花深处,眼前豁然开朗,正是一处湖心小岛,岛上只有一间矮屋,桃林一片,临水处几只仙鹤正啄着水嬉戏。此番美景,饶是六公主都发出了喟叹声来。
徐安梁回头望去,小岛被荷塘团团围住,只见得几方水帘幕天,不禁叹道:“好一处世外桃源。”
“二哥哥真是有心了。”六公主也叹道。钟家本是钟鸣鼎食之家,自邱昌之祸后受到牵连,遭受过政治倾轧,多年来虽然身处京城紧要,族人中却多数都已远离政治中心,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即将成为二皇子妃的钟家六小姐听闻便是个极为淡泊之人,若非一遭被选为皇妃,她梦想中的生活是追随她的叔父钟离游历天下。
“等到来年春天桃花开了,咱们再来。”六公主说完,转头问钟儿,“什么时辰了?”
钟儿看了日头,道:“快午时了,公主,咱们该回去了。”六公主点点头,只道:“我累了,去歇会儿。”说完便掀了帘子进了船屋里,留几人在外面颇为不解。钟儿到底是自小服侍的,便也跟着进去。柳茵茵看了眼徐安梁,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徐安梁也颇为不解,六公主可不是什么伤春悲秋之人,世间但凡有什么她想要的东西,没有她得不到的。除非她想要的东西,她自己又不去要。若从这一处去思量,这世间便只有一样东西,是她不求而不得的。
“陈家大公子今日会来的吧?”柳茵茵问道。
徐安梁瞧了她一眼,道:“会,他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