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熹,京都七月底的清晨,一弯浅浅的弦月低低地挂在半空,繁星闪烁,照亮了夜行的归途。

    京郊的官道上,一行车马在烟尘里疾驰而来。马蹄声惊动了京郊的村落,鸡鸣狗叫声迭起,这一日的劳作便早早地开始了,妇人们拿着衣篓子结伴到溪前,打着哈欠互相闲聊着晨起时外头的车马声。

    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清晨。还未到城门开启之时,在车马的疾驰声中,守城的将领便指挥着军士打开了城门,放了这一行人入城之后,大门又沉沉关上。车马入京之后,一行人竟也未曾下马,这让沿街的商铺人家都早早地被惊醒,却也不敢探头张望。

    天子脚下,却夜间急行。家家户户里都窃窃私语,宫里必是出了大事。

    不过又过了一个时辰,京都四处便都传起了暮鼓声。一时街上行人行色匆匆,各个都不敢高声言谈,急急忙忙回家去。

    五皇子夫妇快马加鞭,便是入了宫也不曾下马。宫中骑马而行,却无人敢上前阻拦,至平犀殿前,柳茵茵已在门口等着。

    柳茵茵在门口接了五皇子夫妇二人,一路往寝殿匆匆而去。七月底的清晨,暑热还未升起。

    “昨日午后贵妃还起来喝了两盏蜜茶,和我下了两盘棋,我看她精神还不错,她说要描几幅花样子让针司局做几副团扇,我和卿月还一同陪着,晚膳用了清粥,配了肉松和枣泥山药糕吃的,胃口看起来尚好,饭后还去后花园散了会儿步,在院子纳凉。谁知夜里便起了高热,太医几服药下去都没退下去,到了凌晨便叫不醒,还说起胡话来。”满宫里的宫女都慌了神,柳茵茵不敢擅自做主,叫卿月去请了皇后,皇后又去禀了皇帝,帝后这才一道来了平犀殿。这一动,满宫里便都惊动了。

    “父皇急令过来,我便知道事情不好。”五皇子紧绷着一张脸,话亦少了许多。

    周倚枫紧拽着手里的帕子,细声道:“张神医就在城外的驿站,车马已往宫里来了,只盼母妃能撑着些,张神医妙手慈心,说不定这病就能治好了。”

    柳茵茵心里也正是这样盼着。

    三人急步进了寝室,屋里已远远近近站了许多人,六公主带着徐安梁站在外头,帝后带着太医在里头。六公主见五皇子夫妇进来,便自觉走上前来,领着夫妇二人打了帘子进去了,留下柳茵茵和徐安梁在外头。

    柳茵茵这阵子日日留宿平犀殿,和徐安梁也有几日未见了。屋内气氛凝滞,徐安梁给柳茵茵使了个颜色,二人便走了出去。

    出了门,柳茵茵才觉得缓出了口气。。

    徐安梁招了个小宫女,让她取了水来,才道:“看情形今日还长着呢,你先擦把脸清醒清醒。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吧,看你眼下都青了。”

    柳茵茵胡乱抹了把脸,等风一吹,倒真觉得神志清明了些,再看徐安梁,便奇道:“我看你眼下也是一片乌青,这几日也没休息好吗?”

    徐安梁便瞥了一眼屋内:“真是多事之秋。宫里贵妃病着,北边军中也出了事。四殿下这几日天天夜里找我来下棋喝茶,也是焦心的很。”

    柳茵茵这几日耳目闭塞,并不知此事,便问:“出了什么事?”

    “好像是军粮出了问题。今年大旱,北边好几个郡绝收了,百姓自己都吃不饱,更没有粮上交朝廷。边军的军粮,朝廷筹措了一部分,但是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被人拿了一部分去赈济灾民,这样军粮就有了缺口。第一次边军忍了,第二次正赶上敌军来犯,军士吃不饱饭,如何抵御外敌,是以节节颓败,昨日来报已损失了两座城池。”

    柳茵茵瞠目结舌,要说太子上位以来,便有心整理吏治,这些年也惩治了不少贪官污吏,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事发生。边军是什么,竟也有人敢拿军粮开刀,可见人不要看官做的大不大,还是要看谁胆子大。

    柳茵茵道:“军政那是皇上和太子要担忧的事,四殿下身在吏部,这些事他也管不着啊。”

    徐安梁苦笑:“若是他身在兵部,或许此时已动身北上了。正是因他身在吏部,不在其位,便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才最是痛苦。”

    柳茵茵亦摇头,四皇子的自讨苦吃她是知道的,若是六公主在,肯定要吐槽一番她的好四哥,可惜如今大家都没这个兴致了。

    正要再说话,便听见屋内突然传来猛烈的哭喊声。柳茵茵心头一震,连忙冲进屋去,只见五皇子夫妇伏在床头哀嚎,皇帝皇后亦是抹泪,太医跪了一地,首领周太监抹了把泪,喊到:“贵妃娘娘殁了。”

    屋内宫女太监纷纷跪倒在地,哀泣声弥漫开来。柳茵茵在这哭声中伏下身来,泪水汹涌而出,她的贵妃终于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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