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剧烈的马蹄声响起,三人并驾齐驱,霍章在背后看着他们三人的身影,眼中倒是也多出几分开朗之色,又蒙上几分柔情。

    仿佛透过斑驳的光阴,他同齐国公,李将军一同驰骋沙场的时光犹如昨日。

    起初的时候,齐若尚且能够与霍祈和李湛势均力敌,“齐若,你这几年的马术倒是长进不少”霍祈侧着身子笑着,呼啸而过的风中尽是自由的气息。

    “常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霍祈你可莫要小瞧了我,李湛,你说是吧”

    齐若迎着风声回应霍祈的话,带着些许孩子气地笑着。

    他小时候就常常幻想着,要是能够与李湛霍祈他们一同练习骑射,将来一同并肩作战该有多好。

    所以当初传言有一位岭南的神医,说是有活死人,医白骨之能,他没有丝毫犹豫地离开了上京去到岭南,只为能够见那位神医一面。

    传的神乎其神又怎样,纵使是要抛弃这上京城中的繁华,去往岭南那等蛮荒之地又怎样,只要是有一丝希望,有一丝可以治好他这体弱多病之症的希望,他齐若便不会放弃。

    “齐若,接下来你可当心了!”

    霍祈偏头看齐若一眼,眸中浮现几分认真之色,定睛看着前方,风似乎更大了些,慢慢地也不知道是何时,霍祈和李湛遥遥领先,齐若在后面同他们差上一大段的距离。

    齐若自去过一趟岭南,身体渐渐好转,比之前确实是好了不少,可到底还是有所差距,再怎样他也无法同李湛霍祈他们这般生来便在马背上的人比,眼见他们所约定的终点就在不远处,齐若难免有些心急,可他的身子骨却是承受不住更为剧烈的颠簸了。

    哒哒哒。

    霍祈一骑绝尘,终点已经近在咫尺,他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可他回过头去看,李湛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也远远地落在了后面,齐若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李湛,你想干什么。

    霍祈将马堪堪停住,看见李湛的速度渐渐慢下来,看见齐若脸色惨白却仍然目光坚定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奔来。

    他没有意识到李湛已经被他落在了身后,呼啸而过的风模糊了他的视线,齐若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他要向霍祈证明,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只会躲在他们身后的药罐子了,他是可以同他们并肩作战的人。

    “齐若!你不要命了吗!”

    霍祈气急败坏地冲着那个还在马背上的人喊道,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齐若的眼神可以如此地坚定。

    这个纵使脸色惨白,却仍然不肯认输的齐若,这个明知没有可能却仍要试一试的齐若,是霍祈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哒哒哒,一阵剧烈的马蹄声传来,一向争强好胜的霍祈立在原地,透过那阵剧烈的马蹄声,看到了李湛那双波澜不禁的眸子。

    “我赢了,霍祈”

    身后有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纵使疲惫不堪也难以掩饰话语中所透露出来的兴奋之意。

    “霍祈!我赢了,我真的赢了!”

    齐若兴奋地喊着,感觉此刻周围的一切都静谧下来,他看见李湛端坐在马背上,他又看到霍祈那双一向散漫含着笑意的眉眼,带上几分难以言喻的情绪。

    哒哒的马蹄声逐渐在耳边变得清晰起来。

    齐若眼中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你赢了”

    耳畔突地响起霍祈的声音,不似平日那般轻慢,倒是多上几分李湛的稳重与认真。

    齐若抬起头猛地看向他,眸中有点点星光散开。

    霍祈看懂了齐若眼眸中的笑意,利索地翻身下马,刚好瞧见迎面过来的李湛,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几秒,鲜少有这样不说话的时候。

    李湛却从霍祈的眼神中,第一次读懂了他内心的城府与担当。

    “时候不早了,明日便要进城,我们去一趟开福寺再同舅舅他们去回合”

    李湛轻飘飘的声音落下来,霍祈和齐若听到他这话一时间都顿了顿。

    开福寺,李湛为何会突然说起那个许久未曾挂在耳边的地方,开福寺那里住着的那个人……当真都放下了吗。

    李湛却不去理会他们二人那怪异的眼神“我昨日已经同将军说过,赶在太阳落山前去十里阳亭和他们会合便好”

    李湛翻身上马,霍祈和齐若对视一眼,也齐涮涮地翻身上去,林中风声渐止,哒哒的马蹄声悠悠然然,三个少年郎朝着天子脚下的开福寺前进,却不知这天子脚下的上京城,还有多少的未知在等待着他们。

    暮色渐渐加深,李湛他们三人从开福寺出来的时候,山门外的钟声响起,李湛目光悠长,看着远处重重叠叠的群山染上日暮的余晖,却无故平添几分凄凉。

    霍祈和齐若站在他身后,鲜少见地沉默着。

    当年李湛和开福寺中的那位,闹得是满城风雨,李家舍了那从龙之功,拼上李老将军的一生功绩才将他们二人保全下来。

    他们不该再相见的,李湛这些年来愈发沉闷,什么事情都不往外说,大家都说李湛少年老成颇有李老将军的风范,那些年少时犯下的糊涂事早就翻篇。

    可霍祈和齐若他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又怎能不知道李湛他心中藏着什么样的苦。

    他们本以为二人之间的早该断了联系,这些年里霍祈再怎么犯浑都不敢在李湛面前提及那人半分,可今日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霍祈漆黑的眼眸转动,咬了咬牙,有些话却又不敢说出来。

    “最后一次”

    耳畔响起李湛淡淡的声音,仔细去听便能发现这声音下还藏着些许颤抖,藏在袖中的手握紧。

    “李湛,你不要忘了当初她是怎么害你的”

    霍祈盯着李湛那冷淡的脸庞,暮色余晖下他看不清李湛的神情,却只觉得有几分苍凉。

    “霍祈,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的”

    李湛握紧的双手松开,眼前却散不去那人满脸泪痕的样子。

    他摇了摇头,卸下经年的伪装,吐出一口浊气嘴角苦笑着,这句话对着霍祈说,脑海中却只有那人的身影挥之不去。

    …

    金棣的马车,还是在傍晚时分停在了芸绣坊的门前。

    宁昭眼见着那人拿着手上那柄玄青透雕云龙纹折扇,一步步走向她,最后停在距宁昭十步之外的地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宁昭,是我来请你还是你自己过来?”

    他站在不远处,也不摇晃手上的那柄折扇了,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宁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所有的伪装都被卸下,这才是真正的他。

    病态,无情,将所有的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中,万物皆可为利刃,身边之人皆是棋子。

    宁昭在他这样的注视之下,只觉得头皮发麻,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更是让宁昭感觉四肢百骸都传来一股寒意。

    当真是一个十足的变态啊。

    “哈哈,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宁昭僵硬地笑着,“能不能劳烦你出去一下”男女有别不知道啊!可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原因,在触及到金棣那笑里藏刀的眼神后,宁昭的声音渐渐地淡了下去,最后越来越小。

    僵持之下,也许是金棣还尚存几分良心,他将手上的折扇“唰”地一声打开,不紧不慢地摇晃着,看了宁昭许久,最后到底是转身出去了。

    “一刻钟的时间,我在马车上等你”

    宁昭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生怕这人又突然生出些什么另外的心思,见他走远了,宁昭才敢起身来。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她本来是想来芸绣坊这边找个生计,也好摆脱了金棣这人,可谁又知道他和芸娘关系这么密切,而那系统还说她须得靠着金棣。

    如今她人被金棣掌控得死死的,无论如何接下来也只能够走一步看一步了。

    未时三刻,宁昭坐上了金棣的马车。

    金棣瞧着宁昭整个人缩在一旁,都快要贴在车外面去,眸中有些许笑意渐渐升起。

    “宁昭,怕我?”

    听到他的话,宁昭身体一僵,感受到自头顶传来的压迫感。

    废话,谁遇到你这么个疯子不感到害怕,若不是有系统将她身上的伤口治好,她如今可是半死不活地坐上了他这辆马车。

    似乎是感应到了宁昭心中所想,金棣盯着宁昭的后脑勺,突然又开了口“宁昭,你气色倒是好了不少,怎么,伤口这么快就不痛了?”

    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话语间却是藏不住的怀疑与试探。

    他在怀疑什么?宁昭心下一惊。

    “啊!”

    一阵剧烈的晃动打乱了宁昭的思考,猝不及防地她的身体朝着金棣的方向倒过去,最后稳妥地落在他怀中。

    剧烈的晃动停止,宁昭以为又是遇上了什么刺杀,下意识地抱紧了身边之人寻求安全感。

    “公子,你还好吗”那车夫听到里面的动静,言语间有些慌乱“刚刚是有另一驾马车和我们背道而驰,许是马儿受了惊吓”

    满脑子都是怕自己惹怒了自家公子,战战兢兢地就要掀开帷幕赔罪。

    “无妨”

    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听不出有什么情绪,车夫就要掀开帷幕的手就此打住,“好嘞,小的接下来一定小心,不会再发生什么意外的”

    车夫松下一口气,马车又开始缓慢地前进。

    隔着那层帷帐,宁昭被金棣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

    “金棣,你干什么!”宁昭被限制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金棣用一只手将她的双手抓住,宁昭只觉得屈辱,好似又回到了在客栈的那个夜晚。

    她剧烈地摇晃着身体,试图去摆脱金棣的控制,宁昭自认为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那金棣却稳如泰山一般,丝毫没有被宁昭这点力气撼动。

    金棣的脸凑过来,宁昭迫不得已地和他对视下去,清晰的五官被放大,宁昭感受到金棣喷薄的气息洒在她脸上,她难受地偏过头去。

    呵。

    马车中突然响起一声嗤笑,金棣猝不及防地放开了宁昭的双手,她由于惯性被甩到一边,身子就要贴上马车的边缘,宁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最后吃痛地叫出声,揉着自己的脑袋,眼神哀怨地朝着正襟危坐的金棣投射过去。

    金棣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分给宁昭。

    马车缓缓地前行着,此时的上京城临近宵禁时分,白日里繁华的景象到了晚上也堪堪见得残影。

    宁昭掀开马车旁的帘子,看着陷入暮色的上京城,万家灯火渐渐明亮起来,好似要将这黑夜点亮。

    千年后的夜晚,比这更为明亮,似乎是要将整个黑夜都变为白昼那般,高楼大厦林立而起,霓虹灯闪烁着五彩斑斓的绚丽,宁昭很久没有感受过属于夜晚的那一份静谧了。

    “吁——”一阵马的嘶叫声打断了宁昭的思绪,她回过神去看坐在一旁的金棣,却不知道他何时也在望着她,宁昭心下一惊,对上金棣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他目光冷冽,像是一眼便能贯穿人心所想,宁昭僵着身体开口,“金棣,是到你的府上了吗?”

    金棣不说话,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最后只轻飘飘地掠过宁昭那张明显有些慌乱的脸,“下车”

    宁昭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着金棣一同进了他的府邸。

    伤口确实是不痛了,可样子还是要做全套的,下了马车后她装作伤口又复发的模样,定在原地,脸色倒也不知为何,竟然真浮现苍白之色,多出几分病态。

    金棣见她这样,眼眸微动,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握紧又松开,最后对着身侧之人喊了一句。

    “金七,扶她进去”

    宁昭愣了愣。

    她也没想到她这招会管用,她本意是不想要金棣这人再起疑心,也没想过这人竟然还会管她的死活。

    最后宁昭是被金七带着进去的,她一边要做样子,一边又要提防金七看出破绽来,也就未曾察觉到,金棣站在她后面,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进这座府邸。

    她是一颗拿来遏制霍祈的棋子,除此之外,再无它用。

    金棣握紧的双手再次松开,真是可笑,他竟然会为着一颗棋子乱了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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