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的男人，会是什么模样？”
“你怎么能确定我喜欢男的，没准我喜欢女人呢。”
“好吧好吧，那男女先不确定，但是你喜欢的，总该是个人类的模样吧？”
耳畔的嘈杂里传来对话，但是当尹葵诺想再听清楚一点的时候，却又被另一段声音取代了。
“即使是为了你妹妹，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好吗？”
“可是……”
“没有可是，拿好这个……”
尹葵诺从自己的房间醒来。
十分钟前，她第十一次躺入模拟仓进入数字数字圣城执行数据测量任务。
在意识接入过程中，原本设定好的程序却失控了。源源不断的声音从她耳边掠过，在黑暗里渐行渐远，她听到了她父母的声音、梁宇曾经跟他讨论课题的声音还有许许多多别的，丛林、雪山、深海、最后是水漫过耳膜的声音。
最后的最后，她依稀在里面听到了那段对话，还混杂着心跳声。
那几分钟，沉没在那些声音里时，尹葵诺几乎忘了自己是谁，现在几岁，这是哪一年，一切的记忆都仿佛因为水的浸泡而变得模糊。
手指是湿的，大概是模拟仓的填充液，尹葵诺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发现自己全身都湿透了，于是迅速起身去旁边的淋浴间冲了个澡。
热气氤氲，她看到了这个简单的浴室，里面只有最基础的配置。
她洗完澡以后抽出浴巾擦干身体，然后随便抽了块毛巾擦头发。
这是一个单人间，她刚才躺的，是房间里唯一一张纯白的单人床，因为她身上的水，现在上面有一个人形的阴影，除此之外，只有纯白的天花板和墙壁，以及微微亮着小夜灯亮度的四条发光墙缝。
“小赛。”尹葵诺喊了一句。
“我在。”她手中防水的袋子中，一个芯片亮了亮。
“尝试接入数字圣城。”尹葵诺说道。
“好的。”轻盈的女声回答道。
片刻后，小赛说道：“接入完成。”
欢迎的画面开始播放，很快出现了一个登录的窗口，小赛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尊敬的居民（编号：785639）您好，欢迎您回到数字圣城。”
白墙上投射出了尹葵诺的全身影像，是她抱着书在学校里走路的样子，跟她目前的样子一模一样，就好像是在照镜子似的。
不对。
她身边浮现一面全身镜，镜子里的她是年轻的她。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墙上的全身投影相貌发生了改变，她一看时间，2023年5月23日。
仿佛那十多年的苦熬挣扎只是一场难以醒来的梦。
她这才想起来，模拟仓里的填充液是粘性液体，刚才她身上的，没有粘性，似乎是海水。
她似乎刚刚从水里被捞起。
但是，被拉长的时间线让她感到疑惑，她为什么会在海里。
微妙的念头在她脑中复苏，这是不是证明，那些过去全都是真的，而她也可以去实现她想了那多年的目标了。
有人敲门，尹葵诺关闭了房间内的投影去开了门。
打开门的瞬间，看到来人的脸，尹葵诺还是呼吸一滞。再看多少遍，这也是她最喜欢最在审美点上的脸。
那个人不等尹葵诺邀请，见门开了就直接进来，将她整个搂在了怀里：“小花，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但是被他真切地抱在怀里时，满脑子都是自己计划的尹葵诺却突然有点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是有多爱他了。
时间冲淡了一切，爱也好，恨也好，恐惧也罢，野心也罢，尹葵诺现在看着肖尔，最初见面时的经验过去，居然觉得这个男人还挺普通的。
虽然透过衣料渗过来的体温贴在她脸侧，抚在后颈的手温热，心跳有力而健康。
可能是做学术一直是锻炼的理性那一片脑区，而情情爱爱属于别的脑区管辖。
尹葵诺推开他——手底下触感挺好的。
就算觉察到被小小地揩了油，肖尔也并没有生气，而是微微笑了笑：“丽塔我送回幼儿园了，你不用担心。”
尹葵诺不想被他看出来端倪，于是换了个话题：“好闷啊，我们出门走走吧。我换件衣服。”
等尹葵诺换完衣服出来，发现自己的床单被换掉了，换成了一条干净的床单。
“我帮你把床单放到回收机里了。”肖尔正在抚平床单上的褶皱，仿佛对于床单上的脏污是从哪里来的毫不在意。
尹葵诺继续用毛巾擦头发，这该死的头发一时半会儿还干不了，不过还好是夏天，所以尹葵诺也不怕着凉。
“外面在举行夏日狂欢节。”肖尔推着尹葵诺又进了卫生间，然后打开了旁边一个仿佛是烫头仪的玻璃罩。
里面的风流动却并不烫人，大概几秒钟后，尹葵诺再一摸自己的头发，发现已经舒爽干燥。
“在这里，伤口可以愈合很快，只要你用对药，就像解数学题用对公式……”
尹葵诺的耳边响起或许是很久以前，或许仅仅是几个月前，她刚认识肖尔时，肖尔对她说的话。
这个仪器，就是干发的正确解题公式，但是她并不知晓。
“你以前不是还说这是懒人神器，人类最伟大发明吗？”肖尔的神情并无异样，只是笑着打趣。
尹葵诺也跟着笑了笑。
-
因为是数字城市，所以一切的建筑、街道、公共设施，不过都是数据罢了。
出于成本考虑，数字圣城的最初疆界，仅仅限制在了赛博虚拟之中，大多数的居民也仅仅是最接近人的赛博复制体。
一走出门外，尹葵诺面对的几个街区都是不同的风格，有灯光都要打穿天空的夜晚，也有雪花飘落的冬天，有无边无际的草原羊群，也有金光闪闪的阳光沙滩。
“想去哪里？”
肖尔的手搂在她腰间，依偎的亲密姿势对于他们来说，原本就该是最习惯的恋人之间的动作，但此时，尹葵诺却浑身僵硬。
她不知道这种不自在来自何方，仿佛时时刻刻都有人注视着她，但是她能肯定这目光并非来自肖尔。
不动声色地将人推开后，尹葵诺抬头对肖尔说道：“我想去忘川。”
笑容僵在了脸上，肖尔似乎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侧过头来确认道：“你要去忘川？”
尹葵诺直视着他：“对啊。”
肖尔又恢复了和蔼的笑容：“好。”
那条满是灯光的酒吧街突然喧闹了起来，孩子的哭喊声、求饶声，以及旁人猖狂的笑声引得尹葵诺不由自主回头去看。
那是几个穿戴着机械肢的人，在色彩缤纷地踢打着蜷缩在地上的一个人。
那个人小小的一团，瘦骨嶙峋的胳膊间，还护着更小的一团。
“要去赛博之夜看看嘛？”肖尔看尹葵诺回头，于是贴心地提议，“那是最受欢迎的场景，每次开放都有很多人想去玩，所有的犯罪在赛博之夜都被允许。”
尹葵诺走入了那个灯光璀璨的夜晚。
黑暗的边际在她跨入的那一刻向四周延伸，一座座建筑一开始只是框架，渐渐地被染上颜色，仿佛是绘画又或者是3D答应，城市的绘卷在她面前展开。
粒子凝聚，尹葵诺的手掌间出现了指令盘，左手也握住了枪。
界面展开，几道指令发射，尹葵诺的精神值几乎没有丝毫的下降，那几个作威作福的小混混就被提到了空中。
有的人就算是处在这种劣势之下，也依旧不忘破口大骂，言辞之脏污，让尹葵诺的语音屏蔽系统都开始自动擦出盲音来了。
她举起了手中的枪：“你们想挨枪子儿嘛，这把枪的子弹经过特殊改造，专门破坏特殊功能的假肢。”
那几个小混混缄默了声音。
肖尔也正好走到了尹葵诺身后，笑道：“人啊，总会有犯罪的欲望，这个片区只对二十一周岁以上的成年人开放，除此之外，这个片区里全都是NPC。”
这条街上有很多监控，但就是这样多的监控，仍然制止不了犯罪。
坐在地上那个矮小的小男孩满脸是泪地抬起头来，尹葵诺这才看清楚他怀里的是一个连哭都没有力气了的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
这两个孩子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瘦得可怜，浑身都是伤，衣服也是破破烂烂，唯独眼睛是亮亮的。
但是那亮光，也在他的目光从尹葵诺身上落到肖尔身上时消失了，大大的眼睛里泪水一颗颗分明地落下来。
尹葵诺蹲下去，摸了摸那孩子不知道沾了多少脏污的头发：“你怎么样，还站得起来吗。”
那个小男孩一手抱着自己的妹妹，另一手努力地撑着地面，腿打着颤站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尹葵诺问道。
“我姓齐。”小男孩抹了一把眼泪。
尹葵诺手往防水袋里摸，因为数字圣城从开始测试以来，每次她登录能到的地方都不一定，很难掌控。
在有一次她在数字圣城遇见那些本不该存在的故人后，她就怀疑过数字圣城的时空流逝是否是一条直线的问题，所以她就一直带着齐亦嗣一直挂在心口的那个黑色骷髅项链，想着这么重要的项链，如果哪天遇到了齐亦嗣，一定要还给他。
但是防水袋里已经没有那条项链了。
从衣服的破洞里，尹葵诺若隐若现地看到了那个黑色的骷髅。
因为小孩的身板小，那串项链就显得格外大。
“您还有什么需要对我说的吗？”小男孩眼睛红红的。
尹葵诺将手从防水袋里抽了出来，说道：“没有了。”
小男孩和小女孩消失了，就好像游戏里的NPC在任务完成以后就原地消失了。
“有毛病，”仍旧被尹葵诺悬挂在墙上的其中一个人骂道，“大周末出来放松放松都不让了。”
尹葵诺回身将他们放下，垂头往酒吧街的深处走去，一路上纸醉金迷，有人在大街上就睡着了，有人在黑暗处大声地欢愉，连地面踩上去都是黏糊糊的，不知道是哪家的酒里放了过量的糖。
酒吧街的尽头有一座雕塑，那座雕塑上是一个身材火辣但是衣着清凉的女人，在展开羽翅的同时，尖端是一颗心形的细长尾巴也抬得很高，动作妖娆，仿佛就是这条街道的缩影。
“有人会公开自己的形象去当NPC来挣钱，”肖尔说道，“像刚才这样被打一顿，大概能挣三四十积分吧。”
尹葵诺指着刚才那个荒谬的小角落：“可那是齐亦嗣，他不缺钱。”
“也不是所有人从一开始都是不缺钱的。”肖尔倒像是很习惯的样子，“看起来你不太喜欢这里，接下来想去哪里？”
“你怎么能确定我喜欢男的，没准我喜欢女人呢。”
“好吧好吧，那男女先不确定，但是你喜欢的，总该是个人类的模样吧？”
耳畔的嘈杂里传来对话，但是当尹葵诺想再听清楚一点的时候，却又被另一段声音取代了。
“即使是为了你妹妹，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好吗？”
“可是……”
“没有可是，拿好这个……”
尹葵诺从自己的房间醒来。
十分钟前，她第十一次躺入模拟仓进入数字数字圣城执行数据测量任务。
在意识接入过程中，原本设定好的程序却失控了。源源不断的声音从她耳边掠过，在黑暗里渐行渐远，她听到了她父母的声音、梁宇曾经跟他讨论课题的声音还有许许多多别的，丛林、雪山、深海、最后是水漫过耳膜的声音。
最后的最后，她依稀在里面听到了那段对话，还混杂着心跳声。
那几分钟，沉没在那些声音里时，尹葵诺几乎忘了自己是谁，现在几岁，这是哪一年，一切的记忆都仿佛因为水的浸泡而变得模糊。
手指是湿的，大概是模拟仓的填充液，尹葵诺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发现自己全身都湿透了，于是迅速起身去旁边的淋浴间冲了个澡。
热气氤氲，她看到了这个简单的浴室，里面只有最基础的配置。
她洗完澡以后抽出浴巾擦干身体，然后随便抽了块毛巾擦头发。
这是一个单人间，她刚才躺的，是房间里唯一一张纯白的单人床，因为她身上的水，现在上面有一个人形的阴影，除此之外，只有纯白的天花板和墙壁，以及微微亮着小夜灯亮度的四条发光墙缝。
“小赛。”尹葵诺喊了一句。
“我在。”她手中防水的袋子中，一个芯片亮了亮。
“尝试接入数字圣城。”尹葵诺说道。
“好的。”轻盈的女声回答道。
片刻后，小赛说道：“接入完成。”
欢迎的画面开始播放，很快出现了一个登录的窗口，小赛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尊敬的居民（编号：785639）您好，欢迎您回到数字圣城。”
白墙上投射出了尹葵诺的全身影像，是她抱着书在学校里走路的样子，跟她目前的样子一模一样，就好像是在照镜子似的。
不对。
她身边浮现一面全身镜，镜子里的她是年轻的她。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墙上的全身投影相貌发生了改变，她一看时间，2023年5月23日。
仿佛那十多年的苦熬挣扎只是一场难以醒来的梦。
她这才想起来，模拟仓里的填充液是粘性液体，刚才她身上的，没有粘性，似乎是海水。
她似乎刚刚从水里被捞起。
但是，被拉长的时间线让她感到疑惑，她为什么会在海里。
微妙的念头在她脑中复苏，这是不是证明，那些过去全都是真的，而她也可以去实现她想了那多年的目标了。
有人敲门，尹葵诺关闭了房间内的投影去开了门。
打开门的瞬间，看到来人的脸，尹葵诺还是呼吸一滞。再看多少遍，这也是她最喜欢最在审美点上的脸。
那个人不等尹葵诺邀请，见门开了就直接进来，将她整个搂在了怀里：“小花，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但是被他真切地抱在怀里时，满脑子都是自己计划的尹葵诺却突然有点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是有多爱他了。
时间冲淡了一切，爱也好，恨也好，恐惧也罢，野心也罢，尹葵诺现在看着肖尔，最初见面时的经验过去，居然觉得这个男人还挺普通的。
虽然透过衣料渗过来的体温贴在她脸侧，抚在后颈的手温热，心跳有力而健康。
可能是做学术一直是锻炼的理性那一片脑区，而情情爱爱属于别的脑区管辖。
尹葵诺推开他——手底下触感挺好的。
就算觉察到被小小地揩了油，肖尔也并没有生气，而是微微笑了笑：“丽塔我送回幼儿园了，你不用担心。”
尹葵诺不想被他看出来端倪，于是换了个话题：“好闷啊，我们出门走走吧。我换件衣服。”
等尹葵诺换完衣服出来，发现自己的床单被换掉了，换成了一条干净的床单。
“我帮你把床单放到回收机里了。”肖尔正在抚平床单上的褶皱，仿佛对于床单上的脏污是从哪里来的毫不在意。
尹葵诺继续用毛巾擦头发，这该死的头发一时半会儿还干不了，不过还好是夏天，所以尹葵诺也不怕着凉。
“外面在举行夏日狂欢节。”肖尔推着尹葵诺又进了卫生间，然后打开了旁边一个仿佛是烫头仪的玻璃罩。
里面的风流动却并不烫人，大概几秒钟后，尹葵诺再一摸自己的头发，发现已经舒爽干燥。
“在这里，伤口可以愈合很快，只要你用对药，就像解数学题用对公式……”
尹葵诺的耳边响起或许是很久以前，或许仅仅是几个月前，她刚认识肖尔时，肖尔对她说的话。
这个仪器，就是干发的正确解题公式，但是她并不知晓。
“你以前不是还说这是懒人神器，人类最伟大发明吗？”肖尔的神情并无异样，只是笑着打趣。
尹葵诺也跟着笑了笑。
-
因为是数字城市，所以一切的建筑、街道、公共设施，不过都是数据罢了。
出于成本考虑，数字圣城的最初疆界，仅仅限制在了赛博虚拟之中，大多数的居民也仅仅是最接近人的赛博复制体。
一走出门外，尹葵诺面对的几个街区都是不同的风格，有灯光都要打穿天空的夜晚，也有雪花飘落的冬天，有无边无际的草原羊群，也有金光闪闪的阳光沙滩。
“想去哪里？”
肖尔的手搂在她腰间，依偎的亲密姿势对于他们来说，原本就该是最习惯的恋人之间的动作，但此时，尹葵诺却浑身僵硬。
她不知道这种不自在来自何方，仿佛时时刻刻都有人注视着她，但是她能肯定这目光并非来自肖尔。
不动声色地将人推开后，尹葵诺抬头对肖尔说道：“我想去忘川。”
笑容僵在了脸上，肖尔似乎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侧过头来确认道：“你要去忘川？”
尹葵诺直视着他：“对啊。”
肖尔又恢复了和蔼的笑容：“好。”
那条满是灯光的酒吧街突然喧闹了起来，孩子的哭喊声、求饶声，以及旁人猖狂的笑声引得尹葵诺不由自主回头去看。
那是几个穿戴着机械肢的人，在色彩缤纷地踢打着蜷缩在地上的一个人。
那个人小小的一团，瘦骨嶙峋的胳膊间，还护着更小的一团。
“要去赛博之夜看看嘛？”肖尔看尹葵诺回头，于是贴心地提议，“那是最受欢迎的场景，每次开放都有很多人想去玩，所有的犯罪在赛博之夜都被允许。”
尹葵诺走入了那个灯光璀璨的夜晚。
黑暗的边际在她跨入的那一刻向四周延伸，一座座建筑一开始只是框架，渐渐地被染上颜色，仿佛是绘画又或者是3D答应，城市的绘卷在她面前展开。
粒子凝聚，尹葵诺的手掌间出现了指令盘，左手也握住了枪。
界面展开，几道指令发射，尹葵诺的精神值几乎没有丝毫的下降，那几个作威作福的小混混就被提到了空中。
有的人就算是处在这种劣势之下，也依旧不忘破口大骂，言辞之脏污，让尹葵诺的语音屏蔽系统都开始自动擦出盲音来了。
她举起了手中的枪：“你们想挨枪子儿嘛，这把枪的子弹经过特殊改造，专门破坏特殊功能的假肢。”
那几个小混混缄默了声音。
肖尔也正好走到了尹葵诺身后，笑道：“人啊，总会有犯罪的欲望，这个片区只对二十一周岁以上的成年人开放，除此之外，这个片区里全都是NPC。”
这条街上有很多监控，但就是这样多的监控，仍然制止不了犯罪。
坐在地上那个矮小的小男孩满脸是泪地抬起头来，尹葵诺这才看清楚他怀里的是一个连哭都没有力气了的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
这两个孩子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瘦得可怜，浑身都是伤，衣服也是破破烂烂，唯独眼睛是亮亮的。
但是那亮光，也在他的目光从尹葵诺身上落到肖尔身上时消失了，大大的眼睛里泪水一颗颗分明地落下来。
尹葵诺蹲下去，摸了摸那孩子不知道沾了多少脏污的头发：“你怎么样，还站得起来吗。”
那个小男孩一手抱着自己的妹妹，另一手努力地撑着地面，腿打着颤站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尹葵诺问道。
“我姓齐。”小男孩抹了一把眼泪。
尹葵诺手往防水袋里摸，因为数字圣城从开始测试以来，每次她登录能到的地方都不一定，很难掌控。
在有一次她在数字圣城遇见那些本不该存在的故人后，她就怀疑过数字圣城的时空流逝是否是一条直线的问题，所以她就一直带着齐亦嗣一直挂在心口的那个黑色骷髅项链，想着这么重要的项链，如果哪天遇到了齐亦嗣，一定要还给他。
但是防水袋里已经没有那条项链了。
从衣服的破洞里，尹葵诺若隐若现地看到了那个黑色的骷髅。
因为小孩的身板小，那串项链就显得格外大。
“您还有什么需要对我说的吗？”小男孩眼睛红红的。
尹葵诺将手从防水袋里抽了出来，说道：“没有了。”
小男孩和小女孩消失了，就好像游戏里的NPC在任务完成以后就原地消失了。
“有毛病，”仍旧被尹葵诺悬挂在墙上的其中一个人骂道，“大周末出来放松放松都不让了。”
尹葵诺回身将他们放下，垂头往酒吧街的深处走去，一路上纸醉金迷，有人在大街上就睡着了，有人在黑暗处大声地欢愉，连地面踩上去都是黏糊糊的，不知道是哪家的酒里放了过量的糖。
酒吧街的尽头有一座雕塑，那座雕塑上是一个身材火辣但是衣着清凉的女人，在展开羽翅的同时，尖端是一颗心形的细长尾巴也抬得很高，动作妖娆，仿佛就是这条街道的缩影。
“有人会公开自己的形象去当NPC来挣钱，”肖尔说道，“像刚才这样被打一顿，大概能挣三四十积分吧。”
尹葵诺指着刚才那个荒谬的小角落：“可那是齐亦嗣，他不缺钱。”
“也不是所有人从一开始都是不缺钱的。”肖尔倒像是很习惯的样子，“看起来你不太喜欢这里，接下来想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