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靖远千叮万嘱,己方人数已经占了大优势,不能再去偷看训练,以免太过胜之不武。

    张达酒还是没有按捺住那分好奇心的驱使,绕到李铁飞房门口。

    想确定苏清黎是真成竹在胸,还是在说大话,他得大哥探探口风。

    然后就看到他二哥小山一样的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一块黑色的布,正在低头缝着什么。

    难道是绣花?

    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忙抖了抖一声鸡皮疙瘩。

    “老三,你不进来,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干什么?”

    李铁飞抬头皱眉,这才发现只是误会一场,原来对方手上正缝着的是一只小布袋。

    张达酒松了口气,转头四顾,见没有其他人,忙神神秘秘掩门地走进去。

    “二哥,嫂……苏姑娘今天都带你们练了些什么?”

    “只是分了小队,给每个人分了位置,再后来就是教吴有为挥旗,咱们下面的兄弟前进或者后退、转圈围成团。”

    “就这些?”

    就没有教兵法绝技,取胜法门?

    “哦,还有。”

    “是什么,二哥你快说。”

    张达酒眼睛瞪得滚圆,李铁飞举起手上正在缝着的东西道。

    “苏姑娘要求我们每人缝两个袋子,里面装上沙子,以后每天都必须绑在腿上,我力气大,多缝两个。”

    “二哥,你没骗我吧?”

    话落便得了一个白眼,张达酒自己先笑了。

    他、李铁飞、赵靖远,三个人都是自小一处长大的情谊。

    对彼此的性格再了解不过。

    李铁飞如此说,只能说苏姑娘今天确实没做别的。

    可能是时间太少,还没来的及教,又或者是这家伙一根筋,没有看出深意。

    翌日

    张达酒起了个大早,将一众手下拉到山边,找了个身手不错的兄弟站到前面的高台,教其他人拳脚功夫。

    另一块演武场上,赵靖远现在不光要练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两千多人。

    现在还接过了李铁飞的那两千,一时就更忙了。

    再加上跟她的赌局,更是铆足了劲,把那些小子们练得嗷嗷叫。

    根本不知道阳奉阴违的张达酒,早已经摸到了上房边上。

    正待缩着身子走到围栏边,探身打探一下苏姑娘练兵的场景。

    突然脚下一顿,原来靠围栏的地方。

    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了个凉棚,里面放着一张边案几,案上摆着的几碟果子鲜艳欲滴,惹人垂涎。

    一旁正在饮茶的少女身形窈窕婀娜,露出的侧脸精致颜倾城,正是苏姑娘无疑。

    她身旁的小丫头手上拿着把扇子,上下摇动,微风徐徐,带动她的发丝轻轻飞扬。

    若不看左右两排瘦如竹竿的人,煞了些风景,张达酒都要以为自己入了仙境。

    忽然叫青芷的丫头俯下身,听她家苏姑娘说了什么,随后放下扇子。

    张达酒大感不妙,正要转身逃跑,却被看了正着。

    “三当家,我家小姐有请。”

    那丫头走过来屈膝行礼,张达酒掩下尴尬笑着点头。

    “正好我也想问一下,苏姑娘在山寨住得可习惯。”

    “没叫蚊虫搬走,也没让那些饭食咽死,甚好!”

    青芷不阴不阳的轻哼一声,张达酒只把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总不能跟一个小丫头计较。

    “青芷,还不给三当家看坐。”

    苏清黎无奈看了前者一眼,笑道。

    话音刚落,便有一把椅子拿了过来,正好按在凉棚靠围栏边。

    从这里能把下面演武场的情形尽收眼底。

    拿椅子的却不是青芷,她眼眸微抬。

    楚星桥行了一礼,退至左边围栏边,跟其他人一起,顶着烈日,视线转到下面的正在训练的人群。

    张达酒原本还想客气两句再坐下,却被下面的人群惊呆了。

    只见吴有为站在高台上,双手挥舞着两面火红的旗。

    随着他的动作,下面的人两手空空,脸带茫然,一时围成团蹲下。

    一会又分成一个个小团,三三两两的往前冲。

    一会儿又分散开来,再排成歪歪扭扭的“一”字形。

    原来二哥真没骗他,事实比之说的还要奇怪数倍。

    明明听二哥说过无数次,这位苏姑娘有多么神机妙算,用兵如神。

    不会是运气好,误打误撞赶上了吧?

    终于张达酒忍不住喃喃问:“苏姑娘怎么不让他们操练?”

    苏清黎像是没看到对方几乎满溢出来的震惊,轻手斟了盏茶,青芷双手捧着递过去。

    待他接过端在手里,才悠悠反问。

    “不是正在操练吗?”

    “这不是在游戏吗?”张达酒震惊。

    “若说游戏也不假。”

    她点头承认,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清澈的眸子一仰,“它的名字便叫,如身使臂,如臂使指。”

    张达酒一天书都没读过,要说文化修养,比之赵靖远更不如。

    这短短几个字愣是让他听得一头雾水。

    不过也不妨碍他下决定。

    这苏姑娘也不怎么样,只是一个空有美貌的大小姐罢了。

    这次赌局,大哥是赢定了。

    张达酒这会儿起,算是绝了探究的心思。

    “小姐,这个三当家怎么神神叨叨的,他自己不练兵,跑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青芷的眉心打起了结。

    “不用管他。”

    苏清黎倒是能猜出张达酒的意思。

    说来这场悬殊巨大的赌局,没有几个人认为她会赢。

    这样才更有意思,不是嘛?

    如此一连三天,她只做两件事,头一件便是每个人小腿上绑着两袋沙。

    每日起床开始,一直到日落归宿,方可卸下。

    还有另一件事,便是让所有人将旗语阵型溶进骨肉里。

    只要旗动,不需要思考,身体自动反应出动作。

    若有延误的,便要受罚。

    到这时候,她才找人去问赵靖远要武器。

    后者一如既往的大方,直接抛出钥匙,让她随便去取。

    而楚星桥一行十五人便旁观了几天,或者说是被无视,站在她身后当了几天的柱子。

    其中有其他想法,耐不住的不是没有。

    全都被他压了下来,到最后,苏清黎偶尔也会忘了身后有这些人的存在。

    她抬眼打量着眼前面容清瘦的人,若不看那双含着野心的眸子,也只是一个恭顺的清秀少年罢了。

    “楚星桥。”

    “在。”

    少年抱拳行礼,等了半晌,只听她放下茶盏,淡淡道。

    “有件事情交给你去办。”

    “是。”

    楚星桥压抑着激动,被忽视这么久,终于到用他的时候了。

    苏清黎看着对方微微发黄的发顶,正色道。

    “我要你去山下等一个人,再把她带上来,不用惊动别人。”

    若只是为了请一个人,怕是不用这么郑重,楚星桥低头问。

    “敢问对方是?”

    “我的丫头。”

    他微惊一瞬,忙道:“姑娘放心,属下定不会伤了她。”

    听到少年认真的保证,她突然就笑了。

    “紫云带的人定比你多,若是交手,你们没有胜算,所以你要取得她的信任,好好的将她带上来。”

    将“好好的”三个字加重语气,是为了让他明白,不光紫云要好好的,便是他带过去的人也要好好的。

    沉吟片刻,楚星桥方领命而去。

    “小姐,咱们原本不是要里应外合,逃出这贼窝嘛,您怎么……”

    青芷锁着眉,着急地想找一个合适的词形容。

    “怎么又出尔反尔,还自断后路将紫云也交代了。”

    “小姐,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青芷急得一脸通红,“只是紫云若是也进了贼窝,我们还要怎么逃出去呀。”

    苏清黎眯眸轻笑:“不急。”

    若是想出去,现在便可以走,事实上在伏击了柳伯威后,已经没人能再拦她。

    只是王守忠已经不是好的合作对象,报仇的路,需得重新考量了。

    紫云不知道到她家小姐的处境,此去府城半月有余。

    只要睡着,便会梦到小姐被贼人欺负,整日以泪洗面,终香消玉殒的情景。

    每每紫云惊醒,便再无半点睡意。

    终于按小姐的吩咐,高价联络好镖师,又带着人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在县城打听清贼窝,在山下找到小姐留下的记号。

    一行人正想趁着黄昏夜色,摸上山去。

    忽然压抑的咳嗽声响起,紫云当即立断拔剑指向前方,低喝道。

    “何人在此,还请现身相见。”

    “姑娘,饶命!”

    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随后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清瘦少年举着双手,从哆嗦着从草丛里走出来。

    “你是这山上的山贼?”

    只是刹那,紫云手上那把剑便搭在他脖子上,若有半句不对,为了安全救出小姐,怕是只能送他上路。

    “不……不,在下楚……楚星桥,是前山村的农夫,不是山贼。”

    “好好的农夫不在家里种田,跑到此处为何?”

    紫云眸中泛着利光,审视着楚星桥。

    “哪里还有田地可以种,早都被那些乡绅地主们圈完了,往年佃着田,还能免强活得下去,今年遇了天灾,早就颗粒无收了。”

    说到伤心处,泪水便涌了出来。

    紫云未全信,不过无意识的将手上的剑后撤些许,听他抹了把脸,苦笑着说。

    “前儿族兄投了这山寨,听说不久前来了个天仙一样的苏姑娘仁善,不光不打骂人,跟着她还能吃饱饭,小子便想来试试。”

    紫云手往下压,沉声道:“你说谁?”

    “唉哟,疼……疼”

    “说,你要去投谁?”她手上卸了些力,利眼盯着他问。

    “投苏姑娘。”

    楚星桥低低重复一声,随后又小心翼翼地改口,“要不我跟族兄禀明,不投了。”

    “投,当然要投,不过得带上我。”

    紫云把长剑归鞘,将楚星桥扯在身前,随后一把短匕抵在他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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