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悦然客栈大门紧闭着,从昨日开始便被人包下来,不再接待其他客人。

    身形高大的汉子提着大包小包礼物出门。

    一身文士打扮的李荣兴抚了抚平整的袖口,摸了把八字胡丫起来伸了个懒腰,带着护卫转身上楼。

    “李先生,您不出去吗?”

    将军交代的事还没办,李先生这是打算上去睡觉吗?

    身后的护卫对视一眼,其中圆脸护卫开口道。

    李荣兴脚下未歇,头也没回的摆摆手。

    “等着吧,咱们的人回来时,安宁要跟珉州结盟的事就会人尽皆知了。”

    如此小事哪需老夫亲自出马,一个初出茅庐的山贼小子,也真的太抬举他了。

    这种任务完全没有丝毫挑战,他老人家随便动手指头就办了。

    完全激不起他的兴趣,他真正想去的是饶州。

    当然也可以是徽州。

    若能说服肃王与将军划江而治,共击朝廷,那可是够载入史册的成就。

    李荣兴进了房间,砰一声关上门,将两根保护他的木头关在门外。

    到案头上拿了纸笔,一边研墨边考虑要怎么说服将军派自己去。

    好在将军一如既往地谨慎,要等肃王跟朝廷分个胜负才下注。

    他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若再拖下去,肃王都该打到京城了。

    那时就算结盟,形势也会大大的不利于己方。

    明眼人都看得出朝廷羸弱,无力阻挡兵强马壮,实战经验丰富的肃王。

    否则也不会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个二王爷来领兵。

    最重要的还是尽快办完珉州的事回去。

    ……

    待到正午时分,身形高大的汉子们将大堂堵得满满当当。

    平日里打仗都是好手,做这些不顺手也能理解。

    李荣兴暗自点头,背着双手,缓步迈下木梯。

    “怎么样,可有将我们入珉州城的消息散出去?”

    壮汉们互相对视几眼,齐齐抱拳低头跪下。

    “属下等办事不利,请先生责罚!”

    “到底怎么回事?”

    李荣兴皱眉,这才发现案上大包小包放着不少东西,可不就是早上这些人带出去的。

    他指着跪在最前面的人,“你来说!”

    “依先生吩咐,我们出门专往人堆时钻,遇到有人打量,正要假装不经意间露些消息出去.

    结果来了一队士兵,贴了几张告示,人就呼啦的全跑了。”

    “告示,什么告示?”

    李荣兴眉心一跳。

    “这个属下跟着去看过了,贴出来的是免税通知。”

    抱着几分好奇心,挤过去亲眼看过告示的人低头答道。

    接下来三年里,不光普通百姓的各项税收都免了,连带着商户也减了税。

    “哈哈,不收税了,这不是闹着玩嘛,这么多兵怎么养,难不成去打劫。”

    赵靖远接手珉州后,可以说事情一件接一件,让人应接不暇。

    先是尸位素餐的严知府及其他大小官员被公审,接着被砍头,也只用了短短三天时间。

    正在人心浮动,谣言四起的时候。

    平民百姓都在想着这新来的当权者要怎么处置他们的时候。

    突然出了告示,各村开始重分田地,还免了三年的税。

    这一手轻松解决了流民问题,同时又充实了钱库。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将军才高看人一眼,想跟对方结盟来着。

    回话人轻咳一声,表情复杂地补充,仔细看还能在眼中看到些许佩服的情绪。

    “跟打劫也差不多,不过是劫富济贫。”

    原来今天的告示是两张,一份是针对守法商家和百姓的三年免税。

    “还有那些往日里与官员勾连在一起的贵族老爷,以压榨百姓为生的世家豪门们,都被没收了财产。

    罪大恶极的三日后要砍头,其他从犯要求三日内离开珉州城。”

    如此大事,满城内外都伸长脖子打量着,怕是更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这十几个从安宁来的人了。

    于是他们只能灰头土脸,又一脸震惊地带着礼物回来了。

    谁知听完,李荣光露出喜色,一击掌笑了。

    “哈哈,幸好你们机灵,没把咱们来的消息传出来,要不咱们就得陪他们一起死了。”

    要说还是眼界太短浅,只被那些世家拥有的无数财富迷了眼。

    也不想想,为何将军敢反朝廷。

    可安宁城那些世家贵族们,却一点没敢动,只能任其自由来去。

    无他,只因将军比谁都清楚,这些世家大族们无不历经几朝数代传承,累积的不光是财富。

    还有朝廷内外有多少年门生故交,无数人脉。

    一旦开了头,只会让满天下的世家们联合起来抱成团。

    任你是什么皇帝还是将军,都都只能束手。

    那股力量,光想想就让人胆寒。

    到时候他们正好能坐收渔翁之力,趁着珉州无主,将其收入囊中。

    李荣光眼里精光一闪而过。

    这其中的厉害,几个当兵的当然不懂,他们只关心另一件。

    “李先生,照您的说法,那咱们还见那位赵当家吗?”

    “来都来了,当然要见一见,毕竟机会难得,以后怕是没机会见这么要钱不要命的人咯。”

    李荣光捻着胡须哼笑一声,转向指着案上那堆东西。

    “将这些宝物分头送给赵靖远身边的人,最好明天能让我们见到那姓赵的,他们怕是还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呢。”

    别说只是要见见赵靖远,怕是让他们杀了对方,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山贼而已,还不就是些见钱眼开的东西。

    李荣光对此很自信,事实也如他所料。

    带来的礼物很轻易就送出去了,未及天黑就带来了回信。

    赵靖远晚上要在严府宴请他们一行人。

    “可是那位苏姑娘,我们用尽办法,也没能见到她近前伺候的人。”

    当然就更别提面见的事了,李荣光摆摆手,不以为意地叫起跪下请罪的人。

    “一个女人而已,将军也只是想让她吹吹枕头风而已,现在也用不着了,既然赵靖远看得紧,那就算了吧。”

    跟着将军,什么天姿国色倾国倾城的美人没见过。

    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山寨夫人,确定不与赵靖远结盟后,在他眼里就是半文不值。

    严府门口站着两尊石狮子,是一栋五进院子,坐落于珉州城南,离知府衙门只有一射之地。

    不过前者比之后者更加辉煌大气。

    “就凭这栋宅子,那严知府死的就不冤。”

    身后的护卫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惹得其他几个人赞同地点点头。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才到哪,真该让你们去江南看看,这严府跟那些大人们的房子比起来,顶多算个茅房。

    也就是这位严大人运气不好,摊上了这么位杀神。”

    李荣兴闻言,嗤笑一声。

    视线划过头顶牌匾上两个鎏金的大字,合着这位接管珉州好几个月了,宅子的名字都没换。

    “这位赵当家,怕是字都识不得两个吧。”

    一个贪财好色的莽夫形象在李荣兴脑中渐渐成形。

    严府的门房一脸匪气,塞了两锭银子,才慢慢悠悠领着他们进了角门。

    一路左兜兜转转了近两刻钟,对方终于停下脚步,懒洋洋的抬手冲着大开的院门一指。

    “我们大当家就在里面,快进去吧。”

    说完不等李荣兴反应,转身就走。

    同行的人俱是一脸怒意,李荣兴听着院子里传来的乐声,却好心情地笑了笑。

    先生莫不是气傻了?

    “老夫好的很,走吧,别让赵当家久等。”

    言罢踩着厚厚的地毯走进院子。

    不远处的室内正翩然起舞的少女们,围坐在周围的男人们,旁边有浓妆艳抹的女子相陪,得意忘形地喝酒哨划拳,好不香艳。

    当中独坐的年轻男人显得犹为特别。

    他面容刚毅,那双深隧的眼睛半眯着,远远地散发着惊人的气势,让人不敢小窥。

    这定是赵靖远没错了,似乎与之前的想法不符。

    李荣兴下意识了挺直腰背,理了理袖子,正要加快脚步进去。

    对方眼中突然举起铁拳,一巴掌拍在自己腿上,怒道。

    “他娘的,那些使者到底什么时候来,老子装的腰都酸了。”

    “快了,大哥您在忍一忍,等一会儿应付完那些人,这些美人儿还不都是您的。”

    不远处精瘦似猴的人就着旁边女子的手喝了杯酒,挤眉弄眼地劝解道。

    “说得好听,凭什么你们可以美人在怀,我却要在这里装深沉。”

    “你是咱们大哥嘛,要表现出不近女色,十分可靠的样子,才能找到靠山,要不就凭咱们这几个人,还有那些杂牌兵,能挡得住谁。”

    赵靖远鼻子里喘了道粗气,视线在那些千娇百媚的美人身上转了一圈,恨恨地闭上眼,转过头,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李荣兴轻嗤一声,那点结盟的心,彻底烟消云散了。

    他不紧不慢抚平身服上不存在的褶皱,脚步一转绕到旁边的小径上,看了片刻菊花。

    随后才故意弄出些声响,进了房内。

    当中的赵靖远气势比之之前更甚,若是没有早先那一出,李荣兴还得赞一句人物。

    现在心里清楚,八成是这位装得太久,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你们王将军想要结盟,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得拿出诚意来。”

    赵靖远大马金马的坐着,微眯着眼睛,下巴抬得高高的,像是等着李荣兴开出合适的价码。

    “想来是赵当家误会了,在下此次是代表我家将军,贺您取得了珉州城的,并没有旁的意思。”

    李荣兴不紧不慢地回,上首的赵靖远表情一滞,似乎没想到会被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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