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4

    中国香港。

    作为特别行政区,这里是东南亚和世界各地贸易交往的重要通道。相比其他只在港口周边开放自由港的城市,香港全境都是自由港,是全球为数不多的自由港城市之一。

    香港今日的夕阳跟回京海那天差不多,高启盛在等待机舱开门的时间里,多看了两眼。

    黄瑶并不像往常那么有精神,跟在高启盛身边沉默不语,她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校服,不明白高启盛这么急的原因是什么。

    这是她第二次来香港,上一次是很早以前,那时身边有唐小虎陪着她,而如今……她微微抬眼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按照行程计划,高启盛半个月前就该回香港,可他却硬生生在京海多待了半个月。

    虽说回京海的借口是“度假”,可是香港的事情一点都没耽搁,该继续的事情按部就班有条不紊,暗地里各方人马却趁着他不在,搞出更多小动作。

    这些事在他眼里都是小打小闹,唐小虎已经提前一周飞过来替他处理事情,半月间,他的行程调了又调,剩下的大事,还得他亲自出面。

    高启盛在脑子里细细地把所有事情过一遍,分出轻重缓急。

    黄瑶还不算正式放假,今日才结束期末考。

    高启盛早就在校门口等着,她考试乍一结束,就在校门口被接走,搭时间最近的一班机从京海回香港。

    要不是因为不想闹得动静太大,他肯定会让香港的私人飞机过来接他们走,不必因为航空管制在京海机场多浪费一个多小时。

    黄瑶神色里全是疲惫。

    他的视线落在身侧,那里本来站着与他并肩同行的唐瑶,却不知道为什么她越走越慢,逐渐落在跟他差一条手臂的身位之后。

    高启盛不耐烦地把人抓过来:又干什么?

    黄瑶脑子里还在回想刚才最后一道题的答案究竟是6还是11,脚下不知不觉慢下来,倏地被高启盛这么一拽,脑子里出现更重要的事情:小叔叔,我的衣服怎么办啊,人就这样过来了,还有我的暑假作业呢?

    高启盛早就想到她会问这个,看向她的眼神里写满了”这种幼稚问题你也问得出来啊”的鄙视:都备好了。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她的手腕还被高启盛攥在手里。黄瑶试图把手腕抽出来,高启盛就先一步松手,她抬头一看,面前是一部漆黑的库里南。

    上车。高启盛越过黄瑶的身边,先她一步上车,看着黄瑶还站在门口不愿动的样子,就知道她是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去吃饭,别总是让我说两次。

    小叔叔,我爸的照片还留在京海那儿。黄瑶上车,眼神落在身边的男人脸上:你可以让人早点给我送过来么?

    小侄女,我还真没看出来。高启盛调笑:你真的那么喜欢那个才见了几次面的爹?

    黄瑶的喉咙发干,面上镇定地点头:那是我爸爸啊。

    那我哥和你爸,你更喜欢哪个爸?

    高启盛最近愈发喜欢逗黄瑶玩,看着她左右为难,实在是乐事。

    嗯?又不说话是吧。高启盛看着沉默的黄瑶。

    黄瑶想起医院的那一幕,连忙答道:现在也很好,高家给我带来了很多。

    是吗,高家给你带来了很多啊。高启盛如有所思地重复了这句话。他俯下身,贴近黄瑶,她身上那股茉莉香传进他的鼻腔里,高启盛不自觉地深呼吸:那你一定要好好地留在高家。

    好好地留在这个牢笼里,让我见证你被困的愚昧的一生。

    库里南驶进过海隧道中,驶过颠簸的减震带,黄瑶身子微晃,她抬头看高启盛,他的表情在明暗变幻中真假难辨,那人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脸上尽是柔和的笑意。

    黄瑶寒意顿生,库里南驶出过海隧道,明亮的光线打在车厢里,高启盛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刚才在隧道里的话只是黄瑶的错觉。

    **

    高启盛带她去了一家港式茶楼,这是香港的老字号茶楼,还能见到服务员推着热气腾腾的蒸车往外走,金属小车上放满了蒸笼,点心香味四溢。

    恰逢晚餐时间,外面排队等号的人络绎不绝,大厅里人头涌动,放着几十张大张圆形实木桌坐满了人,食客们三三两两地拼台,服务员穿梭其中,好不忙碌。

    高启盛径直带着黄瑶上了二楼,木制楼梯上还有中式雕花,二楼比一楼装潢更豪华,包厢内金碧辉煌,京海市最好的茶楼都比这逊色不少。

    服务员递来两份菜单,黄瑶眼睛一亮,忙不迭接过。

    高启盛随手在菜单上点了几下,合上递给服务员,服务员还在一旁端着职业微笑等着黄瑶。

    黄瑶显然是陷入了选择困难,看着菜单表情皱成一团,高启盛望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时针指向数字八:你是没吃过饭吗,我哥不会一次茶楼都没带你吃过吧。

    怎么会。黄瑶连忙点了虾饺、牛仔骨和其他几样点心,将菜单递给服务员,末了还不忘说谢谢:吃过的。

    高启强在福禄茶楼有自己固定的位置,正对着门口,黄瑶每每进去,都觉得他像在审视京海,他的一方天下。

    高启盛也坐在对着门口的主位,跟高启强不同,他的气质夹杂了沉稳和张扬,眼镜增添了几分斯文,门口路过的其他食客都忍不住多打量他两眼。

    他皱眉接下那些打量的目光,服务员躬身出去时心领神会地把门关上。

    房间里剩下他和黄瑶,每当这种独处的时刻,黄瑶都很不自在。

    高启盛明显是不在意她自在与否,手里拿了份报纸悠闲地翻看,身边的黄瑶坐着的可是梨花实木的凳子,上面还垫了一层手工苏绣的软垫,都这样了还坐得不自在——

    高启盛想,干脆把强盛总经理室的那张皮质老板椅搬过来给她坐算了。

    这可是上好的苏绣,你屁股下一张垫子,人家从原料到绣娘手里,手工绣上一年半载才能出货。高启盛语气里都是嘲讽:你可比豌豆公主矜贵,隔着这么费事的苏绣,这么昂贵的黄花梨凳子,都能觉得刺屁股。

    黄瑶早就听习惯高启盛讲话阴阳怪气的模样,也不恼,只是尽量安静地将凳子挪远了两公分,高启盛余光把她的动作收在眼里,皮鞋勾着黄瑶的腿就把她拉向自己。

    黄瑶,我总觉得你学不会吃一堑长一智。高启盛的皮鞋划过黄瑶的小腿,她藏在校服下的小腿泛起一片鸡皮,耳边响起高启盛的声音:舌头用不上,就割掉吧。

    他收起报纸,将报纸打在碗边,报纸刮过瓷碗骨碟,摩擦出声响。

    黄瑶随着声脖子紧张地收缩了一下,嘴里的舌头忽然变得僵硬:我饿了。

    饿得还真是时候。

    高启盛瞥她一眼:老默怎么养出你这样的小孩。

    黄瑶顺着他的话: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的小孩,我爸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高启盛看着自己的空茶杯,又看看黄瑶,黄瑶愣了三秒,拿过一旁的瓷壶给他倒上一杯,房间里茶香四溢,高启强喜欢喝茶,黄瑶耳濡目染之下也能分辨出茶的大概好坏。

    这茶,光是闻起来就能闻到钱的味道。

    还不算笨。高启盛面色缓和道:至少你在我面前,不像跟唐小虎那个样子。

    黄瑶面色一僵,耳边响起高启盛慢悠悠重复的声音:带我走吧。

    说话的同时,他的皮鞋一路滑下,鞋头像一把刺刀剖开黄瑶的小腿,停在她的脚踝处。黄瑶的伤口早就好了,但此刻她依旧觉得被玻璃划伤的小腿和指尖在隐隐作痛,

    高启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她的灵魂抽走,丢进某个关键的时间节点之中,不是夜晚八点香港的茶楼,是傍晚六点京海的车里,摩托车杀手的挡风板掀开,里面露出他的脸。

    瑶瑶,你想去哪里呢?高家对你还不够好吗。高启盛给她倒了一杯茶,收手间手腕上传来檀香和木香混合的味道,像寺庙里的香火,黄瑶想,身上带着这样虔诚味道的人,竟然是个烂人。

    高家养我,我怎么会离开高家。黄瑶盯着面前的茶水,青瓷茶杯边缘一圈白烟,用滚烫热水烧开的一泡茶,高启盛正探究着她,她能感觉到高启盛的目光。

    黄瑶面无表情地拿起瓷杯,杯壁很薄,在光线下能看见清澈茶汤里的指印,她仰头一饮而尽,速度猛地像吞下割喉的剧毒。

    滚烫的热茶淌过喉管,黄瑶的眉心不可控制地皱了一下,喉咙好像破皮了,又好像有血丝渗出来,不明的皮层组织和腥味混在一起,茶汤变了味道。

    我又没逼你,急什么。高启盛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两口,黄瑶给他倒的那杯茶已经没了白烟,高启盛慢条斯理地小口饮下茶杯里的茶水:别浪费一杯好茶。

    他放下茶杯,眼里情绪不明:黄瑶,你喜欢他什么?

    我不喜欢他。黄瑶喉咙有些哑,她清了清嗓子又重复了一次:我不喜欢虎叔。

    那你又怕我什么?高启盛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斟茶。

    黄瑶在桌子下的五指握成拳,再三犹豫之后开口:……我爸死后,我被跟踪过一段时间。

    高启盛没说话,修长指尖绕着茶杯画圈,一圈又一圈,等着黄瑶的下文。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不过短短一周间,黄瑶却觉得好似过了很多年,时间被无限拉长,成为一条没有极限的弹力带,直到高启强出现,被拉长的时间才恢复原位。

    只是她不知道,弹回来的冲击究竟到了哪里。

    你给我的感觉,很像那个人。黄瑶捏捏自己的指尖,手指早就恢复好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偶尔还是会有刺痛的反应:虽然那个人没再出现过。

    你怎么确定只有一个人跟踪你?高启盛问她。

    黄瑶被问得说不出话,当时直觉告诉她只有一个人。她侧眼望着高启盛,也不管他信不信:直觉。

    真妙的词啊,直觉。

    高启盛收回一直压在黄瑶脚踝间的腿,要说现在的黄瑶被跟踪还有合理性,当时的她被跟踪,除了有利用价值,再无其他。

    陈金默知道太多高家的秘密,他死了之后,只剩下女儿,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要从她身上挖出什么信息,可不是难事。

    再者,细皮嫩肉的小女孩,转手卖去泰国或者缅甸,水灵灵的、未被□□过的亚洲女孩,往往能被卖个好价格。

    在人口黑市,这种年纪小还清纯的货,有价无市,买到手里,自己调教,怎么玩都行。

    高启盛的视线落在黄瑶身上,市一中的校服还是那套蓝白相间的运动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

    他忽然想起,黄瑶在他家里晃悠时也穿着短袖长裤,宽松棉质款,身体曲线暧昧难明。

    高启盛眯了眯眼,原来小狗无时无刻都在防备他啊。

    也是,女孩子有点防范意识,是好事。

    包厢门被敲响,服务员端着托盘进来上菜,托盘里放着精致的早茶点心,黄瑶的脸色由惊喜转成郁闷,她还以为是那种冒着热气的老式推车,长大以后没再见过。

    进入高家以前,她的生活并不富裕,一年也就在过年的时候,外婆会带她去茶楼喝茶。那时黄瑶手里拿着点心卡排队等点心出炉,一种价位的点心对应一种章,像集邮,当点心卡被盖满时,心情和胃也被撑得无比满足。

    黄瑶有些失落,还以为可以从冒着热气的小车上取下蒸笼,然后给服务员盖个章。

    高启盛把她的表情变化收进眼底,唇角忍不住勾起。

    小孩就是小孩啊。

    点心开始上桌,晶莹剔透的虾饺、软烂香嫩的香芋排骨、圆圆胖胖的核桃宝……黄瑶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满满的点心铺了一桌。

    一顿晚餐吃完天色已黑,茶水添了又添,黄瑶大概是累坏了,饭量比平时多了不少。

    高启盛走在前面,身后洋洋洒洒地跟了一群人,在楼里吃饭时明明只有他和黄瑶两个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那么多人。

    小叔叔。黄瑶跟在他身后,有些不习惯这样的阵仗,小声地喊他:我们能回家了吗。

    ## 15

    回家。

    这个词怎么听怎么舒服。

    高启盛眼尾弯起,眼里带上了笑意,他觉得这句话听起来特别顺耳,顺带着心情也好点。

    看着黄瑶上车不太利索的动作,高启盛难得地伸手帮她。女孩子即使吃了这么多,身子依旧是轻飘飘的,高启盛一手扶着她的手臂,一手托着她的腰,黄瑶太瘦了,腰只有细细的一条,贴近一些,一个臂弯就能圈起来。

    香港的晚风微凉,黄瑶的手臂也凉凉的,高启盛想,她的身体好像一直都是没什么温度的状态,每回碰到她的手臂,如同握住一块凉玉。

    他想起之前找过的营养师,自己嫌没作用让人待了两个月就滚蛋了。

    哎。他啧啧两声:之前那个营养师,把他喊回来。

    是。司机简洁地应着。

    高启盛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加了句:这回找个女的来。

    他转头,对上黄瑶迷惑的目光:你这个身体,能考上好大学就有鬼了。

    黄瑶不服气地反驳:小叔叔,你对一个准高三生说这种话,是会挨雷劈的。

    挨雷劈。

    高启盛笑得更畅快了,在京海都劈不着他,更别说香港这一亩三分地。

    只要他乐意,香港的阴天都能变晴天。

    **

    高启盛让人把车开回旧山顶道。

    旧山顶道靠近太平山和维多利亚港,夜晚顺着山道盘旋而上之时,能看见山腰成条的灯火,黄瑶看向窗外,香港的楼房都细细长长的一条,远看像一条直插云霄的直线。

    漆黑的库里南拐进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楼内,黄瑶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路竟然是上山的路。

    高启强给他安排的房子在跑马地,但他已经很久没回去。每年也就过年的时候会在那边过个夜,大多数时间都在香港的酒店和其他购置的房产中度过。

    在旧山顶道的房子是景色是最好的,依山傍海,清晨还能听见嘤嘤鸟鸣。

    更重要的是,这间房子还有大阳台,比京海的阳台更宽敞,半露天设计。

    当时高启强问他,让黄瑶住哪儿。

    他想都没想就决定了旧山顶道。

    面对高启强,他露出一个隐秘又狡黠的笑容:秘密。

    高启强笑着轻锤他:她可是我女儿,小子。

    那笑容里藏着了然和警告,高启强明白自家弟弟的心思,哪怕两人之间隔着未见面的四年,同流在唯一源头之中的血脉,使两兄弟彼此之间拥有心照不宣的感应。

    高启盛没说话,视线落在自己哥哥书桌上的照片,高启强与陈书婷、高晓晨一张,高家兄妹一张,黄瑶单独放了一张。

    那张照片看起来是黄瑶刚来的时候拍的,还扎着双马尾,脸上的逞强和不安一览无遗,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怎样的道路。

    相框里的脸逐渐与现在的脸重合,他的脑子里出现她在阳台上睡着的样子,莹白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得惹眼,神色宁静,移不开眼。

    那一刻,高启盛醒悟,在嘈杂荒诞的无趣人间中,他终于寻得心安处。

    原来这个世界还没有抛弃他。

    高启盛站在门前,脸上露出难得的温柔笑意。

    我会不知道她是你女儿吗。

    下一秒,他便推门而入,径直往里走。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是你女儿。

    黄瑶跟着高启盛进门,男人走在前面,她却停在玄关,用目光丈量这间房子。

    玄关处一早就摆好了他和黄瑶的拖鞋,女孩子的拖鞋是粉色的,上面还有毛茸茸的白色小狗娃娃做装饰,尺寸比隔壁那双男士黑色拖鞋小了好几圈。

    她盯着那双拖鞋沉默数秒,最终还是换了鞋。房子是中式简约设计,兼具生活感和时尚感。视线落到最远处的阳台上,哗啦啦地铺了一阳台的茉莉花,像白色的浪花。

    高启盛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看着黄瑶站在玄关还多问两句:怎么站着不动?

    黄瑶愣了半晌,忍不住问高启盛:小叔叔,你这么喜欢茉莉啊?

    高启强虽有玫瑰园,但放在阳台上的花也是花花绿绿品种繁多。按道理来说,养在阳台上的花就应该是这样。

    高启盛的阳台上很明显只有茉莉,密密麻麻地摆了一堆,左边是一整面的茉莉花墙,右边错落地放着各类品种的茉莉,夏夜晚风吹过,房子里全是茉莉的清香。

    高启盛也没想到黄瑶会这么说,反问她:不是你说家里放点花好看吗?

    啊。黄瑶终于想起来她说过的话:我随口说的。

    回应她的是高启盛把西装外套啪地一下丢在沙发上的声音,黄瑶不明白为什么高启盛又生气了。

    说到底现在还是寄人篱下,黄瑶凑过去准备说两句好话,高启盛忽然转身问她:你喜欢吗?

    她望着那片在夜风里舞动的花,最终还是诚实地答道:一般。

    高启盛明白自己这算全部白搭,没好气地斜她一眼:那你沐浴露还用茉莉花香的。

    自己现在还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因为放在那里的就是这个味道。黄瑶说。

    高启盛瞬间明白黄瑶的意思,她的声音平静,没有任何喜悲,仿佛说着一件根本与她无关的事情。

    那你喜欢什么花。他指指阳台:我让人把这里换了。

    黄瑶沉思片刻,摇摇头:小叔叔喜欢什么花,就换成那个吧。

    黄瑶。高启盛不悦地皱眉:我是在问你。

    她沉默两秒:我没有喜欢的花。

    那就水仙。

    高启盛说完这话才反应过来,刚才脑子里自然地浮现了水仙的模样。

    水仙?可是那是冬天的花啊。黄瑶回忆:现在才七月。

    这有什么。高启盛把她往屋子里带,夜晚风大,不宜久吹:你冬天再过来就是。

    在香港四年,高启盛每年过年都只往房子里摆一盆水仙了事,年三十跟大哥通完电话,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他跟水仙面对面。

    今年冬天就不会只剩他一个人了,高启盛想,黄瑶会跟他一起,在高家度过很多个春夏秋冬。

    他把黄瑶带去次卧,就在主卧旁边。

    旧山顶道的房子是他在香港所有置业中最贵的一间,却是他最少来的地方。

    高启盛特地让人提前过来把房子收拾干净,次卧尽可能快的重新装潢过。

    比起高启强家的传统中式装潢,黄瑶现在的房间更像是青春期女生的房间,暖色系构成的主色调,房间在夜晚之中显得不再冰冷。

    黄瑶第一眼看见的是透亮的落地窗,今晚夜色很好,深色的海像一副会动的画卷,透过干净的玻璃能数出海面上有多少条粼粼的波光。

    房间还有香氛的味道,也是茉莉味。

    想起刚才黄瑶的话,高启盛心里不悦,他清了清嗓子:明天出门一趟。

    黄瑶还在看房间里的装饰,随意地点点头。

    高启盛看她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就知道她没在听,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和你一起。

    黄瑶这才回过头,不解地问他:和小叔叔?去哪里?

    高启盛捏捏她的下巴:带你去玩,考试结束,放松放松。

    黄瑶对香港的印象只停留在小时候的那次迪士尼,她对香港不熟,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高启盛不可能带她去迪士尼或者乐园之类的地方,这太可怕了,她没法想象那样的画面。

    黄瑶缩缩脖子:小叔叔,可以不出门吗,太热了。

    可以啊。高启盛眉毛一挑:那我们就在家,想玩什么?

    高启盛这是卯足了心思要跟她绑在一起。

    黄瑶差点想问他,你都没有自己的工作吗?

    但说出来和憋在心里,是两回事。

    她把想法吞回肚子里,话头一转:还是出门吧,我也很久没来过香港了,出门挺好。

    高启盛准备往外走,关门前又隔着门喊她一声,黄瑶站在门口,抬眼望去,黑珍珠般的双瞳里全是灯火与他。

    我房间在旁边。高启盛指了指,黄瑶乖乖地点头。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高启盛问她: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黄瑶认真思考片刻,很真挚地说:小叔叔晚安。

    呵。

    高启盛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我晚上那话说错了,你真的没那么聪明。

    黄瑶早就习惯了,压根没往心里去。高启盛转身就走,重重地丢下一句:没事少来烦我。

    有事也不去烦他,讨厌鬼。

    黄瑶在高启盛身后偷偷做了个鬼脸。

    但好像,他要说的不是这个。

    她望着他往里走的背影,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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