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矣扎人头落地,现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片刻之后,又爆发出灼天热浪般的怒吼。

    戎族士兵红着眼,愤怒地朝箫臻等人冲去,璨卒则赶紧上前,能拦一个算一个。方才的把酒言欢似乎都只是梦幻泡影,戎军与璨军之间依旧只剩下敌对和仇恨。

    “将军,走啊!”一名璨卒拖住即将冲到箫臻面前的戎卒,嘴里大声喊道。

    放眼望去,戎卒和璨卒已经打了起来,有的甚至已经回营帐取来了兵器,混战一触即发。

    顾慎担忧地望着姐姐,虽然知道这一切都在葛云的预测当中,可当这一切真正发生在眼前,当姐姐真正陷入危险的境地,顾慎的心还是不由得悬了起来。

    驾车的车夫以为他是被吓傻了,鼓起胆子走到他身边说道:“大人,咱、咱们快走,免得戎人把怒火烧到咱这里来。”

    顾慎回头看了眼车夫,眼露不善,然而转念一想,对普通百姓而言,这样的场景当然是骇人可怖的。他的目光重新变得柔和,登上马车道:“即可回城,我要入宫面圣。”

    车夫闻言如获至宝,麻溜儿的坐上座位,驾车狂奔。

    顾慎手中有御赐金牌,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皇宫。

    此时晚宴早已结束,可陶姜却仍在大殿外缓慢踱步,好似在等什么人,见顾慎随侍卫走来,竟亲自下阶迎接。

    陶姜看了顾慎一眼,顾慎没有说话,陶姜的心里却翻起惊涛骇浪。他挥手赶走侍卫,亲自带顾慎前往皇帝寝宫。

    来到寝宫,皇帝也没睡,只是换了寝袍坐在矮案边皱着眉揉太阳穴,而在矮案的对面,是一名脸戴木制面具的青年男子。

    听见有人来,陆云铮睁开了眼,看见陶姜身后的顾慎,他刷的一下站起来,用紧张而又期待地目光看着对方。顾慎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皇帝闭眼,长长吐出一口气,对葛云道:“走吧。”

    葛云起身,对三人说道:“先去蛮夷邸。”

    去蛮夷邸是为了接禄心,戎军发生这么大的事,理应让她知道。

    其实按规矩来讲,今日大典之后,禄心作为未来的皇后,应该是要住进内宫才对。但内宫不比外庭,一旦进去,禄心的侍从就没办法随时联系禄心,再紧急的事都得等到第二天,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是以无论内官如何劝说,禄心都铁了心要回蛮夷邸。内官坚持不过,只能禀报陆云铮,陆云铮也是大手一挥,表示禄心爱去哪儿去哪儿。

    来到蛮夷邸,马车还没停下,就见禄心和一名戎族侍从骑马从眼前晃了过去,其速度之快,行动之着急,看来也是得知了营里的情况。葛云推着车门,一面让车夫加快速度,一面气沉丹田,大声喊道:“禄心公主!”

    禄心听闻喊声,勒马停步,回头看见了陆云铮等人。

    “木矣扎被杀了!”禄心一下从马背跳到车上,越过葛云,揪着陆云铮的衣襟道,“你们做了什么?你们都做了什么!”

    她把陆云铮狠狠向后一推,陆云铮没有抵抗,顺势倒进陶姜怀里,顾慎连忙挡在陆云铮身前,却被禄心一手挥开,整个人撞在车壁上,咚的一声,险些连马车都撞翻了。车夫下意识停车,葛云命令道:“别停,以最快速度赶往营地。”禄心则指着陆云铮道:“我戎军若是有一点事,你就等着开战吧!”

    陆云铮没有说话,顾慎捂着头,爬起来说道:“公主,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听我说,赵士斌是为了救我姐姐才误杀木矣扎将军的。”

    顾慎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然后说道:“那时候木矣扎就跟发了狂似的,一直拽着我姐姐的头发不放,萧臻和赵士斌若不出手,我姐姐只怕早已经……”

    顾慎没再说下去,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禄心。禄心听闻顾婉兮受辱,内心也是一荡。然而她不能表现出来,只是沉着脸,盯着陆云铮道:“顾婉兮怎么会在营地?”

    陆云铮正要说话,陶姜插言道:“陛下,城门到了。”

    陆云铮一把拉过禄心,关上半边车门挡住了两人。

    来到营地,刚下车,陆云铮和禄心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这里已经不能称之为营地了,只能说是刚刚结束厮杀的战场。

    横陈的尸体,染血的大地,酒味混着汗臭味和血腥味一起钻进鼻腔里,直让人作呕欲吐。禄心看了眼陆云铮,让车夫继续向前赶车。

    行驶一阵,他们渐渐听到兵器的碰撞声和厮杀声,陆云铮拍了拍车夫的肩膀,让他就在此地停下。

    下了车,陆云铮和禄心撇下顾慎,施展功力赶往声音的来源处。顾慎无奈地看向葛云,葛云揽住顾慎的腰,也带着他一同跟上。

    身影是从璨军营地深处传来的,此时巴朗正率领戎军将璨军团团包围,璨卒则将萧臻、顾婉兮和赵士斌护在身后,宁仇和万乐站在最前方,对巴朗说道:“巴朗将军不要冲动,这是个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你们杀了主帅,就要用命来偿还!”有戎军将领听了译员的翻译,举着刀怒吼道。

    巴朗也沉着脸,愤怒地盯着对面。

    顾婉兮余光瞥见了葛云等人,浅吸口气,挥开萧臻的阻拦,向前两步道:“巴朗将军,此事是因我而起,与璨军将士无关,你若要命偿,便拿我的命去吧,千万不可因为此事坏了两国情谊。”

    巴朗嗤之以鼻,正要开口说话,陆云铮和禄心已经赶到,异口同声道:“不可!”

    两人站在两军之间,互看一眼后分别询问各自将领事情的始末,确认双方所说一致之后,陆云铮转头看向禄心,眼神里分明是警告的意味。禄心则毫不示弱地看向陆云铮道:“木矣扎是我戎军主帅,他身死异国,你们怎么都得给出个交代。否则如何平我戎军将士的怒火,如何平我国国主及百姓的怒火!”

    顾婉兮再次开口,可刚说了一个我字,就被禄心以目光制止道:“你一介平民女流,如何比得上我尊贵主帅的命?杀人的也不是你。皇帝,你想好,和与战,就在你一念之间。”

    陆云铮死死盯着禄心,气氛一时僵硬无比,戎族的将士大喊着杀人偿命,璨国的士兵也怒气冲冲毫不退让,许久之后,就在剑拔弩张,即将再次开战的时候,葛云走上前来,跪地说道:“陛下,臣有一事要说。”

    陆云铮道:“站起来说。”

    “谢陛下。”葛云起身说道,“陛下,眼下我们方经战争,急需卷旗息鼓,休养生息以恢复国力。且不说木矣扎将军有没有欺辱女眷,哪怕欺辱了,也罪不至死。以萧臻和赵士斌两人之力,难道真的无法阻止木矣扎将军?非得用杀死对方这样的极端手段才能救下此女子?臣对此抱有怀疑,并且不得不提醒陛下,萧臻隶属西军,而西军与戎军……咳咳,赵士斌性情豪爽,在这段时间里与萧臻共同作战,想来是结下了深厚友谊,所以愿意帮助萧臻,所以依臣之见,此事有疑。”

    葛云刚说完,璨军里就有人大骂葛云是卑鄙小人,是卖国求荣的奸佞乱臣,奴颜婢膝的软骨头,更有甚至竟直接朝他吐口水。葛云都视若罔闻,只是低着头,等待皇帝的回复。而皇帝,他只是盯着葛云沉默良久,久到璨卒都骂累了,久到所有人都察觉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微妙气氛,久到大家都心生忐忑,惶恐不安地看着皇帝。终于,在等了不知多久之后,皇帝开口了:

    “赵士斌,萧臻,出来!”

    赵士斌和萧臻从人群中走出,陆云铮也不看他俩,转头盯着禄心说道:“赵士斌、萧臻击杀戎军主帅,虽事出有因,亦不掩其过,故赐赵士斌腰斩谢罪,萧臻流放儋州,不得赦命不许离开儋州一步!”

    此言一出,璨军中一片哗然。

    赵士斌腰斩,萧臻虽留了条性命,但儋州地处璨国最南端,山水迢迢不说,儋州瘴气更是难以想象的严重。州民蒙昧未经开化,茹毛饮血,一向是璨国最残酷的流放之地,能在那里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这个决定,与杀了萧臻又有多大的区别?

    璨卒们义愤填膺,纷纷出言反对,激进的甚至又举起了手中的兵器。

    陆云铮倏然转身,充满愤怒对他们喊道:“你们要抗命造反吗!”

    璨卒们愣住了,一个个呆若木鸡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最后还是赵士斌和萧臻出来跪地扣头道:“臣,谨遵圣旨。”

    陆云铮回身看向禄心,强压怒火道:“不知公主可还满意?”

    禄心斜眼撇了下巴朗,见他不动声色,便点头道:“暂且如此,我会将此事禀报父王,具体如何,还得看他回信。”

    陆云铮道:“好。来人!把他们两人拉下去!”

    士卒们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愿踏出第一步,就在这时候,葛云看了眼陶姜,陶姜会意,上前说道:“陛下,处决赵士斌,可否留到明日?今日是陛下登基的大喜日子,沾染了血腥就不好了。公主,命令已下,也不在乎这一夜的时间吧?”

    陆云铮看向禄心,禄心则道:“好,就再留他一夜性命。”

    陶姜松了口气,赶紧对一旁的宁仇和万乐说道:“还愣着做什么?把他们押下去,明日处决。对了,赵士斌罪责深重,可不能让他逃了,把他绑在木架上。”

    宁仇和万乐相视一眼,最后还是拉着两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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