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后天气转凉,雁关的诗社也开了起来。

    小姐妹们经常在里面交流一些想法,谁有新作品,就拿出来大家一起探讨。

    文辞发现她们很多人底蕴真的很深,就像古乐,她从小饱读诗书,很多生僻的典故她都可以信手拈来。

    但是她们写诗词题材范围较为狭窄,很少有写出院墙之外的,偶有几篇,也是姐妹出游的。

    只有几位从坝上逃难下来的,有几首跟战事有关的诗,写得较为深刻。

    至于文辞,因她眼界较为开阔,又拜多位名家为师,因此诗中多了很多其他意象。

    她的落笔点,经常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文辞给余怀琬去信,余怀琬还调侃她,说一路风物都被她采来入诗,怕路旁景物都要怕她,对她避之不及了。

    因此,文辞被众人一致推举为诗社的社长。

    “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经众人投选,最终诗社定名为“瞻思社”。

    瞻思社的活动场所就定在学堂旁边,在文社活动外,这些才女们也自愿帮忙教书。

    这种事对她们也简单的很。

    之前一直身体不太好的朝阳县主三天两头往她这里跑,本来家里人还担心,但一段时间过去,她身子骨反而好了不少。因这,她家人还特地上门拜谢了,赠了不少金银给文辞的学堂。

    “社长运用各种意象入诗,皆化用和谐,雅俗共赏,可得好好教教我等!”秦欢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文辞。

    她年纪小,那天被文辞带着飞来飞去后,就总愿意跟在文辞身后面转悠。

    文辞笑着点她的头,“诗社各位文学修养都不错,只是相较我来说意象选取较为雅致,反而被局限住了罢了。”

    相对来说,秦欢因为年纪小,反而比其她人受到的束缚小些。

    与此同时,文辞的强身健体武艺课也开了起来。一开始都不是面对学生,诗社的女子们是第一批学员。

    不少人都有舞蹈功底的,教起来倒是不难。

    胡天八月即飞雪,第一场冬雪落下来的时候,大多走几步就喘的夫人小姐,体质都或多或少得到了增强。

    诗社里也陆续有很多作品传出,经由陶臻印刷成书。有一些诗文朗朗上口,传到军中,带来了家乡的鼓励,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一时间,瞻思社的作品在朔北很是流行。

    与瞻思社的名声一同扬起来的,还有文辞的学堂,就叫做瞻思学堂。

    这学堂,可以说是瞻思社所有人共同的心血。

    瞻思社成员大多家境殷实,平日里也就管管家,闲时和姐妹们品茶看花。

    知道文辞有这么个学堂,又缺老师,一个两个都不要薪水,自愿来上课来。

    家里人知道她们都是有才名的女子相交,且教授的都是女孩子为多,也都乐见其成。

    文辞也不好意思白叫她们教学,一天两天还好,日日白干活,总有腻的时候,也就按照蒙师的薪水给她们开工资。

    幸好当初密室中找到了金砖,现在文辞也就大手一挥,直接在僻静处买下一处院落,休整好之后,改做了学堂。

    愿意让女孩们学习知识的,毕竟都是少数殷实家庭,更多的,像是文辞一直挂念着的姑娘,年纪到了就被嫁出去换钱了。

    因此,学堂中一开始生源不多。

    后来随着瞻思诗社声名鹊起,知道这处学堂的人也就越来越多。毕竟家境好的人家,女孩们也会教看账什么的,索性就交给这群才女教养,以后也能混进才女圈子里。

    因此,雁关的女孩们,都愿意来她们这里上学。

    名声更扬的一次,则是因为于宏于扬站稳脚跟之后,来雁关拜会过文辞。

    二人父亲毕竟是赴任途中遇害,官府抚恤力度也很大,于宏直接被安排进了郡学。

    十旬休假之时,于宏想着反正路途不算远,直接带着于扬来拜会恩人了。

    他在书院中也结交了三五好友,经常听他提起自己的恩人,说对方文武双全,如何厉害,对这恩人十分好奇。

    这次听说于宏要来,这些无所事事的小少爷们,也想跟着去,顺便当游玩了。

    得知他们的想法,家里人自然是训斥了一顿。现在边关战事正焦灼,哪里是出游的好时候?

    不过这几个愣头青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愣是自己结伴就想来,好在于宏对之前的事情阴影,好歹劝着带了足够的侍卫,才来到雁关的。

    一到地方,先上门拜会文辞。

    于宏向她解释了自己为什么带了这么多人来,文辞听罢,也是哭笑不得。

    岂料有一贵公子十分不服气,觉得于宏是夸大其实,一进门就对文辞下了战帖。

    “素闻今古姑娘文武双全,在下不才,也略通诗书,兼习剑术,不知可否向姑娘讨教?”

    对方一袭锦衣,面色傲然,说是讨教讨教,脸上却写满了不服,显然是对文辞很是轻视。

    “你这是做什么?”于宏当即有些不悦。

    学堂的众老师面面相觑,有人踢馆吗这是?

    文辞教了书之后也磨了性子,不像江湖漂泊时一言不合就开打,能不动手也不想动手了,当即应付道:“我观少侠雄姿英发,气度不凡,自料不是对手,就不必比了吧。”

    说着,她引几人进门。

    此时正是休息时间,有三三两两的女孩子们好奇地看过来,文辞朝着柱子后面露出的小脑袋扬了扬下巴,“桂子,老师有点儿事,你们待会儿带着她们先念三遍文章。”

    那贵公子觉得自己被敷衍了,当即老大不高兴,就要发作。

    文辞忽而转过来,真诚道:“公子既是郡学的,想必文采定然出众,我正愁教这些孩子们文章呢,不如公子给她们上上课,让她们也跟着你长进些。”

    文辞眼睛清亮,盯着人看的时候十分真诚,像是闪着光,那公子却忽觉背后发凉。

    教小孩子,这当然很简单,但是,他怎么就觉得对面女子的笑容怪怪的呢?

    各才女们对视一眼,心下明白。文辞这又是忽悠免费劳力来了!

    她们当即推波助澜地说了起来。

    “是啊,诸位想必都是学富五车之人,不如给她们教几堂课?”

    “孩子们多听听外面的言论,眼界也开阔些。”

    几个才女一夸赞,当即把一行人哄得晕头转向,不知怎么就答应下来要教课,更把要找文辞比试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文辞也是想着送上门的壮丁,不用白不用嘛!

    学堂百废待兴,在官府那边也有流程要走,还要弄出一套教材来。

    女孩们固学的《女则》《女训》等,文辞想都弃做不用,教一些实用的。

    当然这非一时之功,别的不说,家里的长辈们肯定希望能教这些。

    于是文辞集结了瞻思社的姐妹们,想讨论出个章程来,决定教授什么。

    如此一来,工作量大增。

    除了文章,还有数术,天文、地理、历史等,甚至文辞还想开设武术课,当然严重缺老师。

    这些贵公子们都有些家学渊源,在郡学里都是准备下场科试的,且拜当地大儒为师,教些数术什么的不是手到擒来吗?

    其实这种公子们心性也天真,做这种教书育人的事反而有成就感。

    等到班里的孩子们一个个拿渴望知识的眼神看着他们,这些人一个个都忍不住拿自己学过的东西来跟她们分享,教书教得热火朝天。

    杜逢春很佩服于宏的文章,却天天听他夸文辞,本是有些不服气,还想找她比试一二。

    等他看了文辞教教师们锻炼,又抽空教孩子们念书,还要处理各种事务,忍不住也对这个姑娘心生钦佩。

    等他和文辞讨论起别的,更是为文辞知识之渊博折服。除了文辞,学堂的其他才女,也各有其优势,交谈起来让人自叹弗如。

    朔北读书人少,每年考取的名额都不多。他在郡学本来也算个才子,经此一回,竟发现自己如坐井观天,所差甚远。

    他性子本有些沉不下来,被这么一激,后来用心苦读,竟一举折桂,这是后话。

    至于来这边游玩什么的。他要教的那个部分还有些没讲完呢,怎么能轻易离开岗位?

    他本对女子读书不以为意,可看这一书院老师都这么厉害,心说,再教出一些知书明理的才女们也好,更是用了心思。

    这些外来的“教师”们讲学了一段时间,每个人风格都不同,孩子们大呼过瘾,老师们也成就感十足。

    其实这样,也是给孩子们开拓眼界了,转益多师总归是有好处的。

    于宏假期结束要走的时候,一群同窗都有些恋恋不舍,甚至混跟着他叫文辞老师了。

    文辞没来得及好好一尽地主之谊,反而把人留下来干活,知道要走才反应过来,良心发现,一个个给他们准备了丰厚的赠礼。

    “这些倒是其次,我的学生们以后学有所成,可要来信告诉我们啊!”杜逢春叮嘱道。

    “这是自然!”文辞自然答应下来。

    他们教书这几天,发现有些学生家里情况不好,甚至收了徒弟,想要资助她们读书。文辞自然也要跟她们反馈情况。

    而于扬小姑娘,本来就对文辞很是崇拜,又见这边这么多女子教书育人,干脆也决定留下来了。

    “哥哥你要科考,以后会当大官为国为民,我自己却总是迷茫,不知道自己以后何去何从,眼下却找到了最想做的事情,”于扬认真道,“我想留在这里。”

    教书,这是她为自己找到的事业。

    于宏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好,哥哥永远支持你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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