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巨蟒猛地撞上屏障。

    明亮的光团,如疾风般飞至。

    它竖瞳骤然一缩,像是清醒大半,蹿过袭来的攻击,身又一扭,朝着宋拾的方向袭来。

    宋拾稳住呼吸,掌心再度凝聚光,鼻尖隐约嗅到阴冷的蛇腥气。

    顷刻之间,尖锐的獠牙,猩红的蛇信子近在眼前,光团几乎要凝聚成形。

    刺啦一声布料撕破的声响,比光团更快的是道红影,一闪而过,她甚至没看清是什么。

    下一秒,巨蟒消失了。

    她不禁屏住呼吸。

    屏障内只剩下她……不,还有个东西。

    距离她十米处,那个刚膨胀起来的红影,突然肉眼可见地萎缩下去,逐渐变成她熟悉的样子——天使三十三号。

    活肉活跃地蠕动了几下。

    宋拾这才想起背包,放下一看,果不其然,豁开一个大口。里面的器皿倒是完好无损,仅仅只是塞子掉了。

    “……”毫无疑问,活肉比巨蟒更棘手,直接上手相当于给它加餐了。

    还未想到对策,三十三号已经调动每块肌肉朝她蛄蛹而来。

    肥厚黏腻的肉芽,像无数触手,缓慢移动,伸缩之间留下一道长长的黏液。

    好恶心。

    背包从手中脱落,宋拾额头出了层汗,踉跄着朝后退了退。

    如果把领域解除,它要是跑了,后果不堪设想,可不解除……

    冷汗渐渐浸透衣衫,吸血虫般附着在在皮肤上,冷不丁地,鸡皮疙瘩爬遍全身。

    她的神经像根绷紧的弦,视线紧紧追随那块活肉。

    出人意料的是,它蠕动到背包旁就停下了,肉芽伸长探进背包的罐体里,整块缩了进去,还颇为体贴地伸出一根肉芽卷住塞子,盖好。

    “?”宋拾不懂,但大为震撼。

    她小心翼翼上前,半蹲下扒开残破的背包。三十三号像失去了活性,安静地待在器皿中。

    它出来……好像只是吃个外卖。

    宋拾用碎布裹紧罐子,抱起,刚松弛下来的肩膀又紧绷起。

    论坛承认伊索纳德号上运的是活肉,可任务进度仅仅到了45%,说明提交的信息依旧不足、不准确。

    要么船上还有别的东西,要么就是让她填写得更加具体些——活肉究竟是什么?

    这些,恐怕要等伽蓝记忆全部恢复,才能得出答案。

    蓝色的屏障化作点点碎星,消散,周遭场景随之变化,树林雾雨,青草土腥。

    雨幕下,男人顶着雨水快步走来,他濡湿的碎发黏在脸颊、额头,显得脆弱狼狈。

    高大的身影罩下来。

    “主人!”那双眸子颇有些委屈,“为什么不带上我? ”

    湿热的呼吸洒在头顶,两人挨得极近,她清楚地看见他那根根分明的睫毛颤抖着,像是克制,又像是后怕。

    他的目光太过缱绻温柔,一不小心就要将人溺毙。

    真情还是假意?宋拾不知道,但它必须是真的。

    她需要他的记忆,需要他恢复全部记忆后不反水。

    “低头。”

    闻言,伽蓝乖巧地垂下头。

    “真乖。”她含笑,捧起他的脸。

    那双手并不白嫩,它生着厚厚的茧子,粗糙但足够温暖。

    他喉结滚动,被她抚过的地方如被羽毛扫过,泛着若有若无的痒意。

    “因为我需要你在外面帮我守着呀,我需要你,伽蓝。”

    她亲口说,她需要他。

    伽蓝垂下眼睫遮住情绪,嘴角悄悄翘起,“如果这是主人希望的,那么,如您所愿。”

    宋拾放下手,视线穿过他,看向不远处的寥寥几人,镇长、阿博特和贝蒂,其他人应该都已经回去了。

    见她看过来,几人这才靠近。

    “大人,您没事真是太好了!”镇长露出笑意,皱纹更深了些。

    贝蒂眼尖心细,一眼就看见她抱在怀里的包,“是不是破了?要不让阿博特给您修一下,别看这小子五大三粗的,针线活一点也不差。”

    阿博特红了脸,腼腆地看向宋拾,挠了挠头,“小拾小姐如果放心,就可以交给我。”

    “我可以学吗?”伽蓝突然出声,微笑着同阿博特对视。

    “您要学?这当然可以。”阿博特并没品出不对劲的地方,一脸憨笑地答应。

    回到小镇后,日落西山,待最后一缕余晖散尽,暮色昏暗,只有头顶静谧的星空图。

    夜晚的湖泊泛着冷色的涟漪,星月在湖面上闪烁。

    一年一度的篝火晚会并不会为亡魂而取消,如往年那般,镇民聚在湖边,架起篝火,星星点点的火花崩溅。

    镇长说,这次死伤是最轻的一次,三个人受伤两个人死亡。

    不知为何,宋拾脑海中,浮现清晨那个调皮男孩的脸,她看向聚在一起玩闹的孩童们,没有他的身影。

    从今天开始,那个院子里又多了一名孤儿。

    一杯杯冷酒下肚,宋拾面上绽放着笑,看着眼前欢快的人们。

    林默还是不喜和人亲近,扭身躲过镇长的手,安妮换了身新裙子,同漂亮的姑娘们跳舞,像是只欢乐的蝴蝶,还有腼腆的阿博特,被女孩追着灌酒,就连伽蓝也被壮汉们揪去比谁更健壮……

    就好像,一场美梦。

    她站起身,为舞者们鼓掌,替她们喝彩,逃亡的心惊胆战与未来的迷茫也在此刻尽数卸去。

    可寂寞却又如同潮水涌来。

    宋拾很少谈及自己的过去,她总是朝着被迷雾遮挡的未来奔去,从不去回头,大概是因为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来反复品味的东西吧。

    又或许有那么一点。

    记忆与思绪逐渐飘向更远、更远的地方,飘到一望无际的农田上,泛黄的画面清晰起来。

    “宋拾,你爸妈回来了!”伙伴远远跑来大喊。

    “真的?”乡间小丘上,女孩惊喜抬头。

    “真的!”

    丢下手里的蟋蟀,一路奔回家,那个已经走了无数次的泥巴路,第一次那么蜿蜒漫长。

    高大的槐树就在眼前。

    熟悉的小院,熟悉的木门,爸爸妈妈,就在里面。

    近在咫尺的亲人,她却迟迟未推门而入,在终于鼓起勇气推门时,突然爆发的争吵扼制住了她的脚步。

    “离婚!我是和你过不下去了!”

    “离就离!”女人尖锐的声音几乎要撕碎她的耳膜。

    男的深深叹了一口气,“孩子我也不要了,你带走吧。”

    “带走?带着那个拖油瓶我还怎么结婚啊?宋志深,你还是个男人吗?!她要是聪明讨喜点还好,你看看考的那破分数,连一科及格的都没有!”

    “谁让你生的是个女孩,生下来也是赔钱货!祸害!”

    赔钱货,祸害……

    没关系,没关系的,宋拾。女孩手掌贴在门上,眨了眨眼,将逼出眼眶的泪眨了回去。

    “哎呀,别吵了,囡囡我养着就行,我这把老骨头还能走还能动,囡囡的事,以后不需要你们操心。”

    年迈的身影从她身旁推门而入,苍老的声音、熟悉的口音让她好不容易憋住的泪大颗大颗落下。

    “奶奶。”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那个苍老的人抱住了她:“囡囡不哭,乖哦。”

    那时丧尸潮还没爆发,奶奶总是躺在旧藤椅上,抱着她,扇着蒲扇:“囡囡长大以后要去大城市的哟。”

    “奶奶也去!”

    老人眼角的皱纹露出笑意:“奶奶也去!”

    “那我们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那是一个冬天的午后,奶奶拉着她的手,在后院种下草莓藤。

    奶奶说,等草莓成熟结果了,爸爸妈妈就回来了。

    草莓、草莓,她期待了一整个冬天,但冬季太过漫长,漫长得大雪带走了她的奶奶,唯一爱她的人。

    她哭着、喊着,撕心裂肺,嗓子都哭哑了。

    但那双眼睛再也不会睁开,再也没有人喊她囡囡。

    爸爸将她带走了,虽然,不情不愿。

    她没能看见草莓藤结果,惦记了好久的,奶奶亲手栽的……

    恐怖的丧尸潮终于爆发,犹如洪水大火,蔓延全球,为一个时代拉下最后一幕,画上圆圆的句号。

    末世是个什么地方?

    秩序失衡,人性崩坏,社会消失。

    善良道德成了最可笑的笑话,而卑鄙残忍却成了那个时代能活下去的真言。

    她看着身边的人死亡,看着兄弟反目,夫妻成仇,家庭早已成为末日课本上的一个概念;看着高楼大厦倾倒,炮火不断,政府垮台,邪恶与欲望笼罩那个时代。

    还记得某个清晨,爸爸反常的温柔,揉着她的脑袋,柔声细语:

    “小拾是不是也很想妈妈?妈妈就在外面,你去把她接过来,以后我们好好生活。”

    可是爸爸,楼道里都是丧尸啊。

    她仰头看着父亲,荒唐地妄图从他眼里找出半点不舍与愧疚。

    但是,没有。

    什么也没有。

    这个时代,便是如此的不近人情。揭开一切贪婪罪恶的面纱,人性的丑陋在生存下展露无遗。

    不要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不要赌,赌赢虽然皆大欢喜,但输的代价,她给不起。

    “主人,主人?”伽蓝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宋拾回过神来,“怎么了?”

    青年身体前倾,触上她的眼角,“你好像很难过,眼泪。”

    玉质的指腹上,晶莹的水珠。

    她眨了眨眼,“眼睛里进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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