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如初站起身来，猩红的眼角挂着两滴晶莹的泪。
“听闻少卿大人打算重审积年悬案，何不就以此案开始？”
不等温少辞开口，赵临欢抢先道：“你应该也听说了，父皇驳回了少辞的请求，你既说兄长不是凶手，大可到刑部击鼓鸣冤。”
京兆府定案之后，需将案件的卷宗移交到刑部，刑部受天下刑名，都察院纠察，大理司驳正。
眼泪滚滚而出，傅如初一边捏着帕子拭泪，一边哽咽不能自已。
“家父早前去过刑部，尚书大人维持原判，卷宗移交至都察院，家父又找了左都御史，御史大人同样束手无策。”
“少卿大人新官上任，圣上不同意您的请求，也在情理之中，兄长的案子并非悬案，而是冤案，大人若能替兄长洗刷冤屈，圣上定会重新考量。”
温少辞略想一想，心中已有决断。
“县主想清楚了，倘若结果不如人意，再无更改。”
刑部没有异议，督查院也无异议，大理寺便是最后的希望。
拖着尚且能够苟活些许时日，一旦提审，便是速战速决。
傅如初再次双膝跪地：“兄长枉担污名，这两年来，活得生不如死，少卿大人明察秋毫，一定能为兄长正名。”
赵临欢觑着温少辞的神色，轻哼一声：“人都走了，还看！”
温少辞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温柔地笑了笑：“咱们继续染指甲。”
赵临欢嘟嘟嘴：“你可是答应了人家的，那就别耽搁了。”
温少辞捉住她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又亲：“什么事都不如公主重要。”
温润的气息氲湿青葱指尖，便如前世一般，凤仙花汁被打翻在地。
温少辞搂了赵临欢到怀里，好一顿揉搓。
低喘吁吁，娇声颤颤。
指甲，到底没能染成。
·
正午时分，颖川侯府。
崔鹿绫坐在院子里，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愧疚。
“宝儿，我不是有意隐瞒……”
当时她心存死志，自然顾不上王宝环，也是她不曾想到，王宝环竟一直愧疚至今。
两个月前，张祺娶了王宝环过门，新婚夫妻难舍难分，张父张母为人开明，撵着儿媳妇随夫返京。
王宝环气愤难当，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你同她无冤无仇，她凭什么害你！陆哥哥根本不想娶她，就算没有你，一样不会要她，何况……”
陆哥哥，也就是六公主，与姜姝同为女子，如何生得出男女之情。
“还是我害了你，要不是陪我去栖霞女学，姜姝也寻不到可趁之机。”
王宝环垂下眼睫，贝齿紧咬嘴唇，几乎要将唇瓣咬破。
还在金陵的时候，小鹿听从六公主的吩咐，安安生生地待在安阳郡王府，等到书院放假，才会跟着六公主出门玩耍。
“若是这样算，我是不是不该认得你？是不是不该去金陵？”崔鹿绫伸手，摸了摸王宝环的小腹，“宝宝啊宝宝，你娘尽说傻话。”
王宝环松开了口，神色渐舒：“才一个月，听不到的。”
气氛逐渐缓和，两人又说一会儿闲话。
桑榆过来禀报：“宋世子来了。”
王宝环起身告辞，身形晃晃悠悠，险些跌倒在地。
崔鹿绫慌了，要请府医。
绿兮扶住王宝环的胳膊，解释道：“我家姑娘怀孕时日尚短，大夫说，出现晕眩之症，是很正常的事，注意休息就好。”
桑榆连忙将人请到东次间。
行动间，宋昭苏已经迈进了院门，瞥一眼紧闭的南窗，刻意压低了声音：“她跑了。”
崔鹿绫徒然松一口气。
跑了也好，她并不希望未婚夫心里惦记着另一个女人。
“你最近不要出门，也别新添下人。”
宋昭苏郑重交待。
崔鹿绫低头，瞧了一会儿自己的腿，幽幽地道：“她若敢来，我不会再手下留情，只是，世子会怨我吧。”
宋昭苏蹲下来，顺势握住崔鹿绫的手。
“我与她从此两清，你放心，只要她出现在京城，我必亲手取她性命。”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就像一股凛冽的寒风。
王宝环将耳朵贴在南窗，听得四肢发凉。
马车驶出颖川侯府。
王宝环匆匆写就一张纸条，吩咐绿兮：“你赶快到庄子上，把这个交给世子。”
来京之初，王宝环拿嫁妆在长安添置一处别庄，可就绿兮所知，那儿除了两个看守的老伯，并没有什么世子。
联想王宝环方才佝偻着身子偷听，绿兮心里有了数。
·
陕北少雨，风吹在脸上，带着丝丝刺痛。
有香客过来添香油钱，姜姝立刻恭敬地垂下头去，拿着扫帚，认认真真地清扫落叶。
她仔细打听过了。
姜五每月都会到观音庙上香求福，便连怀孕待产，也是风雨无阻。
一而再再而三地遭人背叛，姜姝愈发觉得，五姐姐才是这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
马上就要离开大周，临走之前，姜姝想再见五姐姐一面，亲眼确认姜五到底过得好不好。
如果可以，她想带着五姐姐一起走，可是前路漫漫，两个弱质女流极易遭人觊觎。
姜姝猛地握紧了拳头。
依照赵珠的言行推断，大周灭国至少在十年之后。
是的，她要提醒五姐姐。
十年的时间，足够营造出一处避难之所。
嗒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姜五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少夫人安好。”庙主亲自上前迎接，“哟，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姜五上着藕粉色的洒金短衫，下着珍珠色的水光纱裙，小脸圆润，双目通红。
“主持，我想为小妹点一盏长明灯。”她说。
庙主装作惋惜的样子：“逝者已矣，少夫人节哀。”
姜姝听着她们的对话，胸口暖意融融，恨不得立刻上前相认。
裙摆轻摇慢晃，姜五随庙主进到观音殿。
其它香客早就被请了出去，一应仆从留守在外，外人根本不能靠近。
所幸姜姝在观音庙潜伏多日，她悄悄避开人，一路从后殿绕到前殿，再趁着庙主不注意，猫腰躲到观音像背后。
姜五：“我想与小妹说会话，请主持行个方便。”
庙主随口安慰了两句，方才转身离开。
没了旁人在跟前，姜五的眼泪汹涌而下。
“六妹妹，我知道你死得冤枉，姐姐无能，没法子替你报仇，只有点一盏长明灯，祈求你来世投生个好人家。”
姜姝热泪盈眶，一边抬脚往外走，一边微笑出声：“五姐姐——”
倏地，嘴巴被人从身后捂住，男子话音冷沉：“敢乱动，当心你姐姐的命！”
闻言，姜姝顾不上来人是谁，竖起两只耳朵，专心去听观音像另一边的动静。
“六妹妹，我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可是，知道你走了，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这些天，我想得最多的，就是咱们小时候，你明知我不喜欢你，偏要追着我喊姐姐……”
随着姜五的述说，姜姝不禁回忆起往事。
那时候的她，为了填饱肚子，整天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姜五，捡姜五不要的东西吃。
姜五嘴上凶巴巴地训斥，手上却递了一大袋肉干过来。
姜五：“……那袋肉干，其实是我用月例偷偷从外头买来的，我知道，母亲她，对你很不好，可她是我的母亲……五妹妹，我好后悔，如果当初再勇敢一些，你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痛彻心扉的哭声再次响起，不一样的是，这回饱含悔意与愧疚。
姜姝也哭了。
滚烫的泪落在男人手背，齐渺渺瞬间收回了手。
姜姝转过头，以极轻的声音哀求：“让我跟她说句话吧，只说一句。”
齐渺渺冷笑：“一句话，一条命，你看着办。”
两次听见动静，沉浸在悲伤中的姜五不禁怀疑不是幻觉。
脚步声越来越近。
齐渺渺掏出匕首，锋利的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闪烁寒光。
姜姝摸了摸袖子里的迷药，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少夫人，”丫鬟的声音传来，“少爷来接您回府。”
姜五停住脚步，略理了理妆容，才转身退出去。
姜姝长舒一口气。
齐渺渺冷眼看着，忽然一记手刀，毫无怜惜地将她打晕。
姜姝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五花大绑。
她身上只着素白中衣，原本藏在袖子里的药物消失不见。
齐渺渺开门见山：“小月儿哪里对不住你，你为什么要害她？”
一个月前，乔月颜亲口说出退亲二字。
婚约早已传遍金陵，无论乔家还是齐家，都不可能答应这个要求。
乔月颜一意孤行，甚至以死相逼。
齐渺渺很了解小月儿，她这个人心里根本藏不住事，倘若沈先生毫无头绪，知情者必定是刘先生。
刘先生说，乔月颜失去了生育能力。
“小月儿那么相信你，你却这么对待她，姜姝，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齐渺渺怒不可遏，看向姜姝的眼神，简直恨之入骨。
姜姝无意辩解。
当然了，辩解也没有用，反而会刺激对方。
“我有办法医好乔同学，只要世子肯放过我，我即刻写下一半药方。”她道。
齐渺渺先是一怔，随即往前一步，一把揪住姜姝的衣领：“当真？”
姜姝镇定自若地笑了笑。
“待我平安离开大周，自会奉上另一半。”
话犹未了，一柄尖刀刺入她的胸膛。
姜姝低下头，看着汩汩而出的鲜血，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齐渺渺赤红了双眼，犹如一头临近发疯的野兽：“你就到地府去替小月儿治病！”
得知其中详情，郡王妃意欲答应退亲。
安阳郡王以在黄公公跟前提起过为由，坚持继续这门亲事。
黄公公是御前红人，他知道，如同崇仁帝也知道。
乔月颜眼见退婚无望，三尺白绫悬了梁。
满目血红逐渐蜕变成一片白光，姜姝的脑中闪过无数画面。
姜五举起双手，高兴得蹦蹦跳跳：“考上啦！我妹妹考上女学啦！”
乔月颜把手里的脂粉强塞给她：“女孩子谁不喜欢漂漂亮亮。”
陆宫梓一头闯进女学，牵起她的手就往外跑：“你能医人，肯定也能医马。”
宋昭苏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吻：“阿姝，真希望你我永远停留在此刻。”
秋翎翻墙而入，像小媳妇似的拧着衣角：“姜同学，我娶你。”
……
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全部擦肩而过。
瞳孔里，闪烁梦幻般的流光。
姜姝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死不瞑目。
“听闻少卿大人打算重审积年悬案，何不就以此案开始？”
不等温少辞开口，赵临欢抢先道：“你应该也听说了，父皇驳回了少辞的请求，你既说兄长不是凶手，大可到刑部击鼓鸣冤。”
京兆府定案之后，需将案件的卷宗移交到刑部，刑部受天下刑名，都察院纠察，大理司驳正。
眼泪滚滚而出，傅如初一边捏着帕子拭泪，一边哽咽不能自已。
“家父早前去过刑部，尚书大人维持原判，卷宗移交至都察院，家父又找了左都御史，御史大人同样束手无策。”
“少卿大人新官上任，圣上不同意您的请求，也在情理之中，兄长的案子并非悬案，而是冤案，大人若能替兄长洗刷冤屈，圣上定会重新考量。”
温少辞略想一想，心中已有决断。
“县主想清楚了，倘若结果不如人意，再无更改。”
刑部没有异议，督查院也无异议，大理寺便是最后的希望。
拖着尚且能够苟活些许时日，一旦提审，便是速战速决。
傅如初再次双膝跪地：“兄长枉担污名，这两年来，活得生不如死，少卿大人明察秋毫，一定能为兄长正名。”
赵临欢觑着温少辞的神色，轻哼一声：“人都走了，还看！”
温少辞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温柔地笑了笑：“咱们继续染指甲。”
赵临欢嘟嘟嘴：“你可是答应了人家的，那就别耽搁了。”
温少辞捉住她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又亲：“什么事都不如公主重要。”
温润的气息氲湿青葱指尖，便如前世一般，凤仙花汁被打翻在地。
温少辞搂了赵临欢到怀里，好一顿揉搓。
低喘吁吁，娇声颤颤。
指甲，到底没能染成。
·
正午时分，颖川侯府。
崔鹿绫坐在院子里，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愧疚。
“宝儿，我不是有意隐瞒……”
当时她心存死志，自然顾不上王宝环，也是她不曾想到，王宝环竟一直愧疚至今。
两个月前，张祺娶了王宝环过门，新婚夫妻难舍难分，张父张母为人开明，撵着儿媳妇随夫返京。
王宝环气愤难当，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你同她无冤无仇，她凭什么害你！陆哥哥根本不想娶她，就算没有你，一样不会要她，何况……”
陆哥哥，也就是六公主，与姜姝同为女子，如何生得出男女之情。
“还是我害了你，要不是陪我去栖霞女学，姜姝也寻不到可趁之机。”
王宝环垂下眼睫，贝齿紧咬嘴唇，几乎要将唇瓣咬破。
还在金陵的时候，小鹿听从六公主的吩咐，安安生生地待在安阳郡王府，等到书院放假，才会跟着六公主出门玩耍。
“若是这样算，我是不是不该认得你？是不是不该去金陵？”崔鹿绫伸手，摸了摸王宝环的小腹，“宝宝啊宝宝，你娘尽说傻话。”
王宝环松开了口，神色渐舒：“才一个月，听不到的。”
气氛逐渐缓和，两人又说一会儿闲话。
桑榆过来禀报：“宋世子来了。”
王宝环起身告辞，身形晃晃悠悠，险些跌倒在地。
崔鹿绫慌了，要请府医。
绿兮扶住王宝环的胳膊，解释道：“我家姑娘怀孕时日尚短，大夫说，出现晕眩之症，是很正常的事，注意休息就好。”
桑榆连忙将人请到东次间。
行动间，宋昭苏已经迈进了院门，瞥一眼紧闭的南窗，刻意压低了声音：“她跑了。”
崔鹿绫徒然松一口气。
跑了也好，她并不希望未婚夫心里惦记着另一个女人。
“你最近不要出门，也别新添下人。”
宋昭苏郑重交待。
崔鹿绫低头，瞧了一会儿自己的腿，幽幽地道：“她若敢来，我不会再手下留情，只是，世子会怨我吧。”
宋昭苏蹲下来，顺势握住崔鹿绫的手。
“我与她从此两清，你放心，只要她出现在京城，我必亲手取她性命。”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就像一股凛冽的寒风。
王宝环将耳朵贴在南窗，听得四肢发凉。
马车驶出颖川侯府。
王宝环匆匆写就一张纸条，吩咐绿兮：“你赶快到庄子上，把这个交给世子。”
来京之初，王宝环拿嫁妆在长安添置一处别庄，可就绿兮所知，那儿除了两个看守的老伯，并没有什么世子。
联想王宝环方才佝偻着身子偷听，绿兮心里有了数。
·
陕北少雨，风吹在脸上，带着丝丝刺痛。
有香客过来添香油钱，姜姝立刻恭敬地垂下头去，拿着扫帚，认认真真地清扫落叶。
她仔细打听过了。
姜五每月都会到观音庙上香求福，便连怀孕待产，也是风雨无阻。
一而再再而三地遭人背叛，姜姝愈发觉得，五姐姐才是这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
马上就要离开大周，临走之前，姜姝想再见五姐姐一面，亲眼确认姜五到底过得好不好。
如果可以，她想带着五姐姐一起走，可是前路漫漫，两个弱质女流极易遭人觊觎。
姜姝猛地握紧了拳头。
依照赵珠的言行推断，大周灭国至少在十年之后。
是的，她要提醒五姐姐。
十年的时间，足够营造出一处避难之所。
嗒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姜五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少夫人安好。”庙主亲自上前迎接，“哟，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姜五上着藕粉色的洒金短衫，下着珍珠色的水光纱裙，小脸圆润，双目通红。
“主持，我想为小妹点一盏长明灯。”她说。
庙主装作惋惜的样子：“逝者已矣，少夫人节哀。”
姜姝听着她们的对话，胸口暖意融融，恨不得立刻上前相认。
裙摆轻摇慢晃，姜五随庙主进到观音殿。
其它香客早就被请了出去，一应仆从留守在外，外人根本不能靠近。
所幸姜姝在观音庙潜伏多日，她悄悄避开人，一路从后殿绕到前殿，再趁着庙主不注意，猫腰躲到观音像背后。
姜五：“我想与小妹说会话，请主持行个方便。”
庙主随口安慰了两句，方才转身离开。
没了旁人在跟前，姜五的眼泪汹涌而下。
“六妹妹，我知道你死得冤枉，姐姐无能，没法子替你报仇，只有点一盏长明灯，祈求你来世投生个好人家。”
姜姝热泪盈眶，一边抬脚往外走，一边微笑出声：“五姐姐——”
倏地，嘴巴被人从身后捂住，男子话音冷沉：“敢乱动，当心你姐姐的命！”
闻言，姜姝顾不上来人是谁，竖起两只耳朵，专心去听观音像另一边的动静。
“六妹妹，我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可是，知道你走了，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这些天，我想得最多的，就是咱们小时候，你明知我不喜欢你，偏要追着我喊姐姐……”
随着姜五的述说，姜姝不禁回忆起往事。
那时候的她，为了填饱肚子，整天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姜五，捡姜五不要的东西吃。
姜五嘴上凶巴巴地训斥，手上却递了一大袋肉干过来。
姜五：“……那袋肉干，其实是我用月例偷偷从外头买来的，我知道，母亲她，对你很不好，可她是我的母亲……五妹妹，我好后悔，如果当初再勇敢一些，你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痛彻心扉的哭声再次响起，不一样的是，这回饱含悔意与愧疚。
姜姝也哭了。
滚烫的泪落在男人手背，齐渺渺瞬间收回了手。
姜姝转过头，以极轻的声音哀求：“让我跟她说句话吧，只说一句。”
齐渺渺冷笑：“一句话，一条命，你看着办。”
两次听见动静，沉浸在悲伤中的姜五不禁怀疑不是幻觉。
脚步声越来越近。
齐渺渺掏出匕首，锋利的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闪烁寒光。
姜姝摸了摸袖子里的迷药，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少夫人，”丫鬟的声音传来，“少爷来接您回府。”
姜五停住脚步，略理了理妆容，才转身退出去。
姜姝长舒一口气。
齐渺渺冷眼看着，忽然一记手刀，毫无怜惜地将她打晕。
姜姝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五花大绑。
她身上只着素白中衣，原本藏在袖子里的药物消失不见。
齐渺渺开门见山：“小月儿哪里对不住你，你为什么要害她？”
一个月前，乔月颜亲口说出退亲二字。
婚约早已传遍金陵，无论乔家还是齐家，都不可能答应这个要求。
乔月颜一意孤行，甚至以死相逼。
齐渺渺很了解小月儿，她这个人心里根本藏不住事，倘若沈先生毫无头绪，知情者必定是刘先生。
刘先生说，乔月颜失去了生育能力。
“小月儿那么相信你，你却这么对待她，姜姝，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齐渺渺怒不可遏，看向姜姝的眼神，简直恨之入骨。
姜姝无意辩解。
当然了，辩解也没有用，反而会刺激对方。
“我有办法医好乔同学，只要世子肯放过我，我即刻写下一半药方。”她道。
齐渺渺先是一怔，随即往前一步，一把揪住姜姝的衣领：“当真？”
姜姝镇定自若地笑了笑。
“待我平安离开大周，自会奉上另一半。”
话犹未了，一柄尖刀刺入她的胸膛。
姜姝低下头，看着汩汩而出的鲜血，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齐渺渺赤红了双眼，犹如一头临近发疯的野兽：“你就到地府去替小月儿治病！”
得知其中详情，郡王妃意欲答应退亲。
安阳郡王以在黄公公跟前提起过为由，坚持继续这门亲事。
黄公公是御前红人，他知道，如同崇仁帝也知道。
乔月颜眼见退婚无望，三尺白绫悬了梁。
满目血红逐渐蜕变成一片白光，姜姝的脑中闪过无数画面。
姜五举起双手，高兴得蹦蹦跳跳：“考上啦！我妹妹考上女学啦！”
乔月颜把手里的脂粉强塞给她：“女孩子谁不喜欢漂漂亮亮。”
陆宫梓一头闯进女学，牵起她的手就往外跑：“你能医人，肯定也能医马。”
宋昭苏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吻：“阿姝，真希望你我永远停留在此刻。”
秋翎翻墙而入，像小媳妇似的拧着衣角：“姜同学，我娶你。”
……
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全部擦肩而过。
瞳孔里，闪烁梦幻般的流光。
姜姝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