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备既至,随着连翎一行人搬至炽平候府为将军府后,临雍关府衙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岳知鹤这日下衙回到府上,恰见连翎在和管家作别,他身边跟着的不是年轻有为的亲卫之首卫瑾如,而是那个名唤“顾行”的江湖剑客。

    换上劲装窄袖的谢簌黎不需刻意描画,她血脉中流淌着的就是不受束缚的江湖血,这番装束对她而言不是束缚,反而令她肆意舒展。她抱剑站在离连翎一丈远的地方,背靠着廊下的红柱,抬着遮了遮有些晃眼的阳光,神情舒展又带着些许倦淡。

    议完事的连翎走到她近前似乎说了什么,两人相视一笑,并肩乘着微风离开,只留下斜照的骄阳。

    在府衙的短短数日间,岳知鹤与两人打过无数照面,风华绝代的宸王殿下似乎格外倚重这位出身江湖的顾少侠,好似伯牙子期一般,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在。照他看来这位顾少侠虽出身草莽,眼界却并不狭隘,并不是那等只会舞刀弄枪之辈,可又不桀骜,几次相见都犹如那日般谦逊有礼。他常见两人同进同出,或是秉烛夜谈,甚至几次连翎都颇为受用的采纳了顾行的建议。

    岳知鹤原本想着招贤纳士会无功而返,却不想还真让他找来了个不慕名利的有志之士,若不是宸王相中,他到有点想把顾行留在自己府上。

    自先帝年间一场惊变后炽平候府变空落了下来,近二十年无人居住早已是荒草横生,一片惨淡的光景。

    显赫数年的候府到如今落得个无人问津的地步,初次踏入这里时让谢簌黎不由得唏嘘。

    因为终年封闭,屋中的陈列还是当年侯爷与夫人居住时的场景,内院中甚至还有个秋千,只是早已被风吹日晒得不成样子。院中草木肆意生长着,将原本肃穆的候府衬托得更加阴森了些,这等无人居住的大宅院本就是鬼故事发源之地,可谢簌黎到这并无半分畏惧,反而有些许安定的感觉。

    相比于在临雍岳府客居,这里让她更轻松自在些。

    原本连翎对是否要到炽平候府居住抱有迟疑,可就在谢簌黎到府衙的同日,一封来自南境的信送到了连翎的手中,写信之人是数月前作别的端国公。

    国公爷知北境之危,也听闻连翎已赴任临雍坐镇,国公爷这才修书一封让连翎入候府为枢指挥三军,他已与京中的小侯爷打过了招呼。此外国公爷写了个自己的私愿,自炽平候夫妇故去后他再未出过寒城,除了京中候府,炽平候夫妇两人的其他遗物就一直锁在这,若行的方便,他想请连翎代为收敛。

    历经风雨的候府带了铅色,难免几处断壁残垣,好在岳知鹤上任后每年都会找人维护一番,这才勉强维系住了原本的模样。

    炽平候对连翎他们这一辈人而言是个停留于父辈口中的名字,说他骁勇善战、举世无双,与安国郡主是风华绝代的一双佳人,直至他赴寒城见到姚老国公才知,他们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人。

    这里没有外人,谢簌黎虽还穿着劲装却也不必在刻意顾忌与连翎剑的距离,甚至连她近日不离手的应辞剑又握到了连翎手中,两人看着炽平候夫妇生前的院落,一时间梗塞无言。

    到三关前谢簌黎并不知晓这段过往,谢清虽放任她习文练武,却从来不与她详说朝中事,炽平候顾齐光的名讳对谢簌黎来说原本很陌生,若不是在寒城之时,老国公认出了她手中的应辞剑,她怕是永远不会知道师父与炽平候居然有一番交情。

    原本吴振请她为老国公诊病时,谢簌黎就怀揣着敬重之心,在到寒城与这位老人家见面后更是不由咨嗟,老将老已唯愿不过儿女绕膝,可奈他孤身倥偬竟难齐乐。

    想到着谢簌黎不由叹息,她看着同样神色见惋的连翎说道:“这仗打完后我想再去趟寒城。”

    外表坚强的人总藏着副柔软心肠,连翎看着心上人微蹙的眉心就知她想起了在寒城时老国公对他二人的好,他知谢簌黎甚重情义,更何况是为百姓安定征战沙场几十年的老将军。

    他轻揽过谢簌黎的肩膀,小声说:“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片刻后徐映随着蔺丘也到了院子,蔺丘到底是年岁大了经不起奔波,在熟悉的三关待着还好,没想到到临雍就染了风寒,服过谢簌黎开的药后还有些咳嗽,看着神色疲倦了些。

    “老夫来迟了。”蔺丘见他二人早已在院中站立,颇为抱歉。

    虽然蔺丘已知他两人的关系,但在长辈面前还是不敢太放肆,早在蔺丘出院前卫瑾如就赶来通报。卫瑾如不怕连翎更不怕谢簌黎,自己的地盘更是随意些,他大咧咧的闯进院时,正看见连翎揽这谢簌黎的那一幕,他捂着眼喊着“小孩子不能看”,被连翎做势要敲他头后落荒而逃。

    “我和簌黎怕院子里没地落脚,便想着先来看看。”连翎解释道。

    蔺丘本就是北境旧部,他一直不得升迁也跟他曾与顾家交好有关,他与顾家父辈年纪相仿,见过年少时意气风发的顾齐光,也曾见红妆十里迎娶安国郡主入门。

    到如今他已至暮年,看着院中萧条寂寥一时怅然,他摸上门槛时有些迟疑,却还是推门进入。

    窗户今早被徐映打开通风,饶是如此终年无人的屋子里还带着些许霉味,先入诸人眼中的是两张小床。

    这小床应该是专门为孩童所做的,炽平候大概是很疼爱自己的孩子,连安睡的小床都备了两张。

    蔺丘摸着木床的栏杆,一时间红了眼:“这是侯爷亲手做的,当时他一闲下来就削木头,我们还都打趣他是要改行做木匠了。”

    谢簌黎儿时也有张这样的小床,是谢清带着谢簌远为她做的,平常人的手艺没有木匠精细,模样总会粗糙些。但想来炽平候是极疼爱这个未出生的孩子,木床边缘打磨的精细,连一丝一毫的毛刺都没有,仿佛生怕伤害到自己小小的孩子。

    “侯爷与郡主都很喜欢孩子,”蔺丘絮絮道,“郡主是老国公的独女,国公夫人故去后,国公爷独自拉扯大了这个女儿,对她甚是疼爱。郡主为将门之后,自十二岁开始随父出征,十四岁那年射杀敌国将领,及笄之年封安国郡主。郡主与侯爷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在双十年岁携手成婚,他们的婚事是南北两境的喜事。”

    触景生情,情难自抑,战场征伐本就是九死一生,老友一个个故去,蔺丘少有能陪他忆往昔的旧人,看到屋中之境一时间话多了起来:“安国郡主孕期一直不适,为了叫国公爷安心是回寒城生产的,孩子大些便随侯爷回了京城,这两张小床大概是没能用上。”

    “侯爷那时爱吟‘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军中都是些大老粗,会吟风弄月的也就是侯爷,那时还说侯爷是要回京考个文状元,后来才知那是他给孩子取的名字。”

    顾璆鸣正是如今小侯爷的名讳,璆鸣琳琅,清越可听。

    只可惜物是人非,十八年前一场惊变,将这座候府封入无人之地,将父母之爱彻底埋葬入土。斯人已去,留下的人却远在京城,从来未曾启开过这份尘封。

    两人担忧蔺丘的身体并未让他在这里待太久,徐映先送了老将军回去,谢簌黎便与连翎继续整理着故人的遗物。

    正如他们所听的那样,炽平候虽是皇帝亲点的侯爵却仍维系着武将的简朴,并无过多的身外之物。

    倒是谢簌黎发现书案旁的矮几上放着个箱子,并未上锁启开后并不是想象中的珍贵之物,而是一些信函轴卷,上面并未落名姓只书“爱妻”“郎君”,想来也是夫妇二人的私信才未被皇帝座下之人抄走。

    虽在箱中封着,轴卷上也不免落了灰,在她想取出擦拭时绑画的绸绳却松开,画轴的一段滚落了地上,露出了其中的全貌。

    画上是一双佳人,于冬日梅树下赏月,俨然是炽平候夫妇的画像。

    连翎见此连忙过来帮忙,却见谢簌黎指着画上的题字,良久无言。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谢清赠顾兄、姚姑娘,聊卺之仪,嘉贺嘉祝。”

    这竟是数年前谢清送给炽平候夫妇的新婚贺礼。

    常言道:“人生何处不相逢。”

    可谢簌黎却从来没想到会在这般情景下得知谢清的消息,她被谢清亲手扶养长大,对谢清的笔迹自然再熟悉不过。只是谢清一生洒脱自如,并未留下什么札记著书,谁又能想到远在不寒宫千里之外的炽平候府中,居然藏着一封他的手迹。

    往事难追忆,苦煞眼前人。故人已去没人能给谢簌黎讲述那段过往的时光,这几日却一直有另一个问题萦绕在她的心头。

    谢清既与炽平候夫妇交好,那当年炽平候府蒙难时他又在何处呢?

    谢簌黎大抵知晓谢清曾在大越天启司供职过,其中详情她不知晓,毕竟在她懂事之后谢清几乎已远离了京城中央。但她唯一晓得的是谢清的职务并不算低,且他通晓占卜观星之术,又有不寒宫遍布在大越四境的药铺为耳目之便,在候府遭难前推演一二总不算难,为何他未有动作?

    她知道不该怀疑谢清,他是自己的师父,亦是自己的至亲之人,可道义在前,是非的衡量下谢簌黎一时间举目无措。

    看着谢簌黎精神不佳,连翎也颇为担忧,一连旁敲侧击了数次,连卫瑾如都被支使来陪她。她原本不打算拿这事烦心连翎,可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还是向连翎吐露的心声。

    本不报有太大希望,可不想连翎闻后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的答案:“当事发后指控顾帅谋反的司礼监主丞陆云之突然消失,之后我从恩师口中得知此时,追查旧案的过程中从陆云之夫人手中拿到的证词成了关键的一环,这个人是谢前辈设法送到我手上的。且现在仔细想来我从顾帅旧部手中拿到的那些证据,其实许多都来路不明,估摸着也是谢前辈想方设法送到我手中来的。”

    遥想炽平候落难那年谢簌黎只是个不懂事的娃娃,哪怕四年后清查旧案她也才明事理,谢清做过什么她的确无从知晓。

    她听完连翎的话沉默的片刻,直到连翎握住了她的手。

    终年握剑拉弓的手带着薄茧,惹得谢簌黎掌心有些痒,天气渐凉后虽然他也添了件衣衫,可空耗的身体却难以让四肢热起来。

    略凉的手触到谢簌黎时她回过神来,在这一刻连翎用指腹抹去了她眼角落下的泪,小声哄道:“别哭绾绾,谢前辈从未做过那等伤天害理之事,他行的堂堂正正。”

    听过太多尖端刺耳的话语后,谢簌黎想要的不过是这一句肯定,眼下的泪不算是委屈,倒不如说是喜极而泣,她还是忍不住脱口了句“谢谢”。

    连翎见她欣然,又说道:“有一事我本想事成之后再与你说,免得你空欢喜一场,你我在南境的那几月,大帅与唐兄整理了当年你兄长冒死传回的秘报、以及往来的信件,额外还有几位悉知此事的人的陈词,待到临雍事了即可发往京城,如果功成可为你兄长昭名请封。”

    “真的?”欢喜扬于言辞,谢簌黎瞬间振奋起来。

    谢簌远的身故间接也造成了谢清的赴死,谢清尚有不寒宫宫主之名在外,三圣四杰显明广传,而她的兄长谢簌远,除了自己与医圣、段苍舟偶尔聊寄思念大抵没有什么人牵挂他了。

    倘若功成名定,谢簌远便不再是一个被埋没在尘埃中的名字,功名簿上将有他的名字,也会有大越子民记得他为家国安定做出的付出。

    无端乍起的秋风穿堂而过,似在诉说着什么,泣血的词零落在红尘中飘荡数年,在今日梳理出了眉目。

    见她喜悦欢快连翎也不由轻笑,却还是提醒道:“不一定能成,之前也是怕你欢喜后又难过才没告诉你。”

    “若兄长未能得封我也无憾,”谢簌黎肯定道,“好在有人记得他的功绩。”

    谢家父子清流,连翎虽未与他们接触过,但见谢簌黎之见识就足见父兄对她的教养,若大越未行钧山令法束缚江湖中人,谢清不必屈居于天启司,谢簌远也不必为展抱负远走他国。

    只可惜连翎非在九五之位不能改变,可他一想若他正在那龙椅上高坐又哪能知这些事,他叹了口气继续说:“听说当年引谢兄入西戎的是恩师,倘若他肯陈词上表,大抵会更轻松些,只是大帅日前收到恩师的来信,他老人家不愿再沾染这些事。”

    陈缘之身在内阁,只是年事已高少过问朝中事,连授业教学也比往年次数少了些。谢簌黎听完并未介怀,徐徐道:“恩师也有他的思量,陈家仰仗帝王,陈师兄又在六部任职,兄长到底是江湖中人。”

    谢簌黎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总是云淡风轻,可江湖二字每每砸在连翎心头都如千金重担一般。

    连翎浑然不知自己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倒是谢簌黎全然不在意伸手揉了揉他紧皱的眉头,道:“你烦心什么,不过是个身份罢了,你若不是宸王我就不喜欢你了吗?”

    “那你喜欢什么?”连翎闻之坏笑着凑上前去,用身子挡在桌前,不许谢簌黎去拿旁边的小扇。

    “翎郎风流倜傥,我能得他为夫自甚欢心。”谢簌黎稍稍偏头挑眉笑着,手臂环过他的后腰,用两指勾过了小扇,得意的撑开在了面前。

    本以为是美人投怀送抱,却不想棋输半招,连翎负气般把手抱在胸前,倚靠在小桌上盯着夺了自己“宠爱”的扇子,满心想着当初就不该把它做出来。

    “说起来也巧,今日刚收到了段大哥的来信,师父已经启程回东郡了,不日之后段大哥就会到临雍来,但有件事倒是奇怪,他叫我在给师父写信时别提恩师。”谢簌黎口中的师父是指医圣,在他们远行南境的日子里,医圣转道去了京城为陈缘之诊病,一连都留了数月。

    连翎知道陈缘之的旧疾,在知道医圣为他诊治后心安了不少,听了谢簌黎转述段苍舟的话,连翎问:“怎么了?”

    “自己看,我懒得念。”信被谢簌黎塞到了他的手中,示意他自己打开。

    段苍舟的字写的狷狂正如其人,连翎看后“嘶”了一声,打趣道:“比你的字好认多了。”

    果不其然换来了谢簌黎作势一打,但巴掌并没有落下,连翎洋洋得意他知道谢簌黎舍不得。

    他一目十行的看完,又塞回了信封中,听谢簌黎继续说:“这事我猜还是和我兄长有关,之前兄长也是随师父学医,若他不出事,不寒宫和医圣的衣钵必然都要由他传承。却不想有一回师父带兄长去拜见恩师,在和恩师交谈后,兄长毅然辞行远赴嵘国当了暗探。”

    “然后把命也留在了那,”一日之间两次提及谢簌远的死,谢簌黎已然坦然,“师父总觉得是恩师害了我兄长,现在我又接了恩师之遥来了三关,他总担心我走上和兄长一样的路。”

    打更声在此刻响起,原来已是二更天了,谢簌黎打了个哈欠,款步关上了房门。连翎的目光一直没从她身上离开,看着她走向了衣柜拎了件寝衣出来。

    “翎郎要沐浴吗?要本宫主亲自去给你烧水吗?”

    面对这一本正经的调戏,连翎脸一红,连忙拿走了谢簌黎手中的寝衣落荒而逃。

    连翎自然不会在谢簌黎这里沐浴,在谢簌黎化名顾行的这段时间,两人已经习惯了秉烛夜谈,再同屋而寝。以至于连翎把自己的寝衣留在了谢簌黎房中一件,却不想被她收入自己的包袱又带到了候府来,此时不须多说,谢簌黎把门一关就是同意他留下的意思了。

    在岳府时两人是轮流睡在外间,倘若连翎第二天有公务,谢簌黎也会把床让给他,好叫他得以安眠,好在两人都在外待管了,不需衾被柔软有个地方能睡就成。

    谢簌黎到炽平候府后和连翎他们一样都是住的客房,这好歹也是炽平候的私宅不好轻易踏入内院,客房久无人只有床榻,今夜必然有一个要睡地下了。

    就在连翎准备自觉的抱被子打地铺时,谢簌黎却抽过了他手里的被子,安置在了内侧说:“你去里面睡。”

    架子床还算是大,睡下两个人足亦,只是两人并无夫妻之名,于礼法不和想到这连翎不由僵住,如何也迈不动腿。

    此时谢簌黎已将乌发松垮的拢在背后,杏色的寝衣袖子有些长,洗脸时被她挽上去半截还未放下次,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

    连翎迟疑地说:“这……不妥吧?”

    谢簌黎轻擦着发上的水珠,透过镜子看着身后错然的连翎,说:“在外又不是没枕你胳膊睡过觉,再者说你连我的闺阁都住过了。”

    “那不一样,”连翎的脸有些发烫,明明阁中不算暖却还觉得心里滚烫,“那是在外面……那回睡在你闺阁是我昏迷不醒。”

    “有什么区别吗?”谢簌黎转过身来,洗去妆容的不见了白日的棱角,被暖软的烛火一晕,温柔倦怠舒怡开来。

    露出的手臂撑在深色的木桌上更衬出白皙,谢簌黎终年用剑,手上有着抹不去的伤痕和老茧,全然不似一个女儿家,而藏在袖中的腕臂却是肤质如玉,不染分尘。

    她佯装剑客未带首饰,却足矣吸引人侧目而视。

    她又重复了一遍:“你睡里面,我这没有你的亲卫守夜,若真有人漏夜行刺,这样可以护你周全。”

    应辞剑就在床头,修行者五感敏锐,且谢簌黎已突破七层,在她境界之下若非隐息高手不需近身自会被她察觉。

    “小如说你日日练剑是为了这个?”连翎听卫瑾如回报,自到炽平候府谢簌黎日日出剑千次,不练剑招只是拔剑挥出,一连几日停下后都手抖的拿不住茶盏。

    连翎本以为是她要突破什么,修行一道谢簌黎有自己的本源,不需与他讨教,却不想她今日说出居然是为了危难之际可以护自己周全。

    应辞剑就搁在谢簌黎伸手就可以够到的地方,剑鞘握在她的左手上,右手握住剑柄抽出几寸,剑身寒光倾泻而出。

    她将剑收回道:“是,剑若在我手中,我可笃定天下无人敢在我面前行刺杀之事,可若在鞘中其锋藏匿我难与敌抗衡。我挥剑的速度够快,可我拔剑的速度远远不够,刺客行动往往在电光火石之间,若我迟疑分毫可能就会要了你的性命。”

    “我知你不需要我的保护,可大敌当前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她见连翎神色稍变,连忙解释道,“自师父、兄长去后我已是孑然一身的孤鸿飘渺客,拔剑四顾举目无亲我不知道我为了谁而活,大抵是因为尚不知他们身死的真相,家仇未报亦不敢轻贱自身,可直到我遇见了你。”

    不得不承认谢簌黎的眼睛生的很美,许是常年习武的缘故少藏了几分女子的柔和,大多时候都是锐意锋芒外露的,唯有对着连翎时才会温柔起来,这是她对连翎与众不同的感情。

    连翎了解她,她亦懂连翎,虽然连翎嘴上不说,但她知道连翎一直在为不能保护自己而心忧苦闷。

    “阿翎你是我活下去的意义,”这一次谢簌黎吐露了心声,“当然你也不止是我活下去的意义,你的背后有大越的万千子民,他们的安定亦需要有你在。”

    “不会的绾绾,”连翎应声道,他在回答谢簌黎适才的话,他上前拿过了妆台上的梳子,替谢簌黎梳理了乌发,“我不会让你走上那条路,有我在你不会的。”

    他稍顿了顿无厘头般又来了一句:“我好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谢簌黎一抖,她没想到这人会突然言情,倒是让自己措不及防,她拉住了连翎的手算是回应:“我也是,阿翎。”

    有了这两句情话调和,连翎也不在觉得尴尬,穿着严丝合缝的寝衣钻进了里面的被子里,等着谢簌黎吹灭了烛台躺到了旁边。

    此刻抛开世俗纷扰,沉浸入只有两人的世界,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安眠。

    只是岁月并不如所想的那样安逸静然,黑云压城,星月隐耀,谢簌黎的打算并非杞人忧天,就在此夜一场刺杀正按部就班的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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