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子站在学堂门口,一副要绝倒的表情,指着沈西容的背影,‘你’了半天,都没骂出一个字来,最后只说出一句:“你不敬师长,永远也考不上科举。”

    走出一段路的沈西容,转过身讥讽笑道:“四十多的老秀才!永远也考不上的人不是你吗?”

    当了一辈子秀才是沈夫子的痛处,一碰就疼的那种。沈西容打蛇打三寸,果然,沈夫子听到此话后,一口恶气卡在胸口,两眼一翻晕倒过去。

    出了口恶气的沈西容雄赳赳的走在回家路上,苟夫子给了她好几篇八股文,她今晚就去将文章的脉络和题干抽出来,过几天张姐姐心情好些了,再讨教一二。她还就不信了,堂堂现代博士生搞不定一个死板的八股文。

    越想越窝气,她一脚踩在路边的一丛野草上,碾了几下刚刚冒出一截的新绿。还不能出气,她蹲在地上一根一根拔草,拔一根默默骂一次沈夫子。

    “沈小姐,好巧啊。”

    谁叫她?沈西容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去,两顶敞篷轿子,前面那顶坐着一个带着帷帽的男子,轿子旁站着绿浮。绿浮是佟晚歆的贴身家仆,那带帷帽的男子是佟晚歆。视线往后,另一顶轿子上坐着一个带着学子帽中年女子,面生不认识。佟晚歆怎么来大榆村了?

    两人自上次一别有个把月没见过了,佟晚歆应当是放下了抛绣球招亲那事。沈西容如今披着马甲,佟晚歆不知道沈西容的真实身份,但帮过她两次,于情于理她都该打声招呼:“小女给佟公子问好。”

    佟晚歆虚靠在轿子座椅上,背脊挺直,听到沈西容问好,帷帽微微点了点以示回答。态度非常冷淡!旁人可能会生气,但对沈西容太可了,她最怕佟晚歆对她热情要嫁给她,现在冷冷淡淡的样子她非常满意。

    沈西容身周都是白绿相交的草根,她一身灰麻衣站草绿色中,淡淡的青草味从她身旁传出来。与一个月前不同,现在的沈西容瘦还是瘦,可脸上有了肉和血色,优秀的五官更为饱满精巧,满地的绿草根衬托出她儒雅温婉的气质,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绿浮眼前一亮,心中揶揄,公子的眼光真不错。紧接着,升起淡淡的愠怒,就是这沈小姐不识抬举!他指着地上的草根好奇问:“沈小姐刚在做什么呢?”

    刚刚拔草的行为很幼稚,作为一名成年女子,沈西容还是稍微要点脸的,她面不改色道:“找东西。”

    绿浮用非常不信的声音,重复一句:“找东西?”

    沈西容一口咬定:“对!”

    若有东西掉在草堆里应该翻拨草,不是拔草吧?佟晚歆坐在轿子上,从那边过来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沈西容蹲在地上一根一根拔草,嘴巴蠕动着说些什么,表情十分狰狞。她应当是幼稚的在拔草出气。佟晚歆清冷的眼中浮起一抹笑意。

    沈西容身后有一只腊野鸡,绿浮指着那只醒目的野鸡问:“你不是在找腊野□□?”

    提起这只鸡沈西容刚刚因遇到佟晚歆被冲散的火气又回来了,好半晌,她才恢复平静。腊野鸡味道鲜美,韧性很棒。沈夫子不配吃,不如转送佟晚歆,发挥它的余热。她弯腰提起地上的腊野鸡,走到绿浮身前,道:“家中猎的野鸡,熏制而成。送给佟公子,万请不要嫌弃。”

    绿浮盯着野鸡看一眼,又盯着地上的草根看一眼,明白过来,道:“你送旁人不要,才转送我们公子吧?”

    第一次没送出去,第二次立刻转送,是对第二人的不尊重。

    “怎么可能,我才不是那种人!”沈西容将腊野鸡递到绿浮手中,非常正义凛然的说道,转送是转送,但沈西容是不可能承认的:“你们怎么到大榆村了?”

    绿浮拿不定主意,看眼佟晚歆后接住,一个眼神间,佟晚歆传递出来一个指令。绿浮微不可查点点头,对着沈西容问:“从自家田庄出来路过大榆村。你家住哪呀?我们出来一段时间了,正想找个地方讨口水喝。”

    听闻有些大家族的公子会学管理家族庶务,整理账册,打点田庄、地产、铺子这些。那他是过来整理田庄的?沈西容不太想带佟晚歆回家,家是比较私密的地方,去了家中做客,感觉关系拉亲密了些。但是,人家的要求非常合情理,只是想喝口水,对方帮自己那么多,腊野鸡都送了,喝口水不为过吧。

    沈西容坦然笑道:“行,请跟我来。”

    喜鹊叫喳喳,一行人在田埂上行走一段距离,就到了沈西容家门口。顾晓亭正在堂屋绣花,听到声响跑出门来看,第一眼就看到绿浮和他手中的野鸡,非常惊讶。

    沈西容扬手招呼道:“晓亭,愣着干嘛,去泡茶来。”

    顾晓亭忙放下手中的刺绣,转身跑去厨房,准备烧水泡茶。

    轿夫们坐在院子里,佟晚歆、绿浮和轿子上另外一个中年女子坐在堂屋里。中年女子眼睛从堂屋的桌子走到房间的破旧的柜子上,眼中隐含着难以察觉的嫌弃。

    沈西容敏感的察觉了这点,但是装傻不知道。在堂屋作陪,双方礼貌寒暄几句。

    “沈小姐,这位是吴现,是府上田庄张管家中上请的夫子,她当夫子十来年,有超过十个学生考上举子。张家女儿调皮不肯学,张管家认命便不想再请夫子了。我们从田庄出来,就接着吴夫子一起出来了。”

    能教出三个举子学生就足够吹牛皮吹一辈子了,这位吴现居然教出了超十个举子的学生,实力不容小觑。沈夫子那号替她提鞋都嫌级别低了。

    她很缺夫子的呀!她心念大动,恭谨起来,头倾向吴夫子:“您教一年需多少束脩啊?”一般交束脩不是直接问夫子,不礼貌,都是问夫子教过的学生。沈西容找不到旁人人,便直接问了。

    吴现略作蹙眉,眼睛微微瞥向佟晚歆,似乎是在征求什么意见,一会侧过脸道:“一两银子。”

    这不可能吧!

    她去上京城打听过,稍微有名气的夫子一年束脩起码超过五十两银子。就连沈夫子和苟夫子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夫子都要一两银子当束脩。

    这位吴现这么强,怎么卖出白菜价了?刚刚那些话不会是骗人的吧?沈西容问:“是一两银子上一次课吗?”

    “上一年的课。”吴现大概也觉得有点匪夷所思,她掩饰的抱起刚刚顾晓亭泡的热水,小啜了一口。一旁的顾晓亭听闻吴夫子这般厉害,要价还低,神情非常激动,掏出钱袋想定三年。沈西容及时按住身旁的顾晓亭,道:“一两银子太贵了,我家穷得揭不开锅。”

    “那就八百文一年吧。”吴夫子脸色渐渐有些黑沉。

    “八百文?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三百文一年?”

    “我这种穷人还是不读书了吧。”如果说这个时候沈西容还看不出问题,她就不要去考科举了,直接去烤架将自己脑子烤了。这吴夫子来的蹊跷,要的束脩价格更蹊跷。

    结合以前的事件来看,这人九层九是佟晚歆安排过来的。佟晚歆难道就因为绣球抛到了她手中,然后就对她一见钟情,情根深种了?

    不能吧?一个月前,她瘦成鬼,看得上她,那眼睛也甭要了,捐了吧。

    只有另外一个可能,佟晚歆他另有所图。他图她什么呢?想不明白的她,心尖颤颤渐渐有些慌。

    “三百文一年你还嫌贵!”被一再砍价的吴夫子将茶碗一顿,茶水溅出来,顾晓亭吓得一个激灵,往沈西容身旁靠。吴夫子脸上渐渐胀红起来,她非常愤怒,指着沈西容的鼻子道:“我从未见过读书还砍价的人。”

    沈西容:“·····”

    “佟公子,这样的学生读书心不诚,有辱斯文。我···你另请高明吧。”吴夫子甩开袖子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绿浮瞪沈西容一眼,忙追上去道:“束脩我们丞相府来出,您别生气,气坏了自己呀。”

    目光所及,都是破桌子烂柜子,这家贫苦得简直难以忍受。吴夫子万分后悔来了这里,她犯不着浪费时间在此处,寒门不会出贵子,教了沈西容对她以后的名声没有半分好处。吴夫子坚决道:“你以为我图那碎银几两?老妇教学生,最重学生资质。你看看她这般斤斤计较···哎,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读书人清高骨傲,明明想挣钱,又要扯个清高的外壳遮住这个。真的十分矛盾,又十分搞笑。吴夫子的行为令她好笑,心底的慌乱渐渐消失,佟晚歆不知她真实身份,并屡次出手相助,总之不会是害她。

    吴夫子触到沈西容带笑的脸,怒不可遏,便往外走,边指着沈西容:“还在笑···”因为太过生气而未看门槛,吴夫子抬脚不及,被门槛绊倒,扑腾一声,摔了个大趴,嘴上还啃了一嘴泥。

    跑上去的绿浮眼珠子呆了一下,接着,喉咙爆发出大笑:“哈哈哈。”

    顾晓亭也偷偷的笑出声来。

    屋子里充满欢乐的气息,沈西容被感染哈哈大笑:“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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