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媛刚和拆迁办的工作人员通完电话,知道是李良驹的家人去闹了一场。袁晨儿媳妇齐悦在电视台工作,还带着律师一起过去,在拆迁办大闹一场,扬言要起诉他们所有人。拆迁办的工作人员见到他们这气势,战战兢兢将之前的分配方案给他们看,齐悦完全不同意,并且坚持平分,不平分就免谈。李媛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剧烈的变化。拆迁办也没有想到,就是李良驹当年那份放弃房产的声明差点让他们在分配问题上出现问题。

    李媛又紧急和中介打了电话,中介表示如果不买,一万订金不退,也给李媛支招,让她催拆迁办先发放李良俊的钱,但是拆迁办的钱也是走完流程才能打款,现在流程没有走完,不可能单独发放某一家,并且现在又出现了比较棘手的问题,不可能先发。李媛把事情和李惠又盘算了一遍,现在可能可以再问问其它家的意见,也要再和卖家商量一下。

    李媛打电话,剩余三家都表示不愿意与李良驹家人再分配。因为当年李良驹已经卖房,虽然法律上承认其权利,但按照道理来说,根本没有分配资格,袁萍家再争取很正常,谁会嫌钱多呢?再一个他们已经把大部分都让给了三舅舅李良俊,本身分到没多少,如果李良俊想要袁家同意快速拿到拆迁款,就让李良俊和李良驹去商谈分配的事情。赵靖和李媛多说了两句,他觉得事情很奇怪,也猜测是林晓去找过了袁萍家人,不然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虽然李媛也有这样的想法,但现在,无论是谁引来了袁萍家人,这件事情都不可逆。

    半夜,穆晴起床上厕所,低头一看,马桶内有些血迹,用纸巾擦拭了一下发现血迹也不是很多,于是跑去和江亦旸说自己有点出血了,江亦旸吓得猛得坐起来,问穆晴要不要去医院。穆晴很困,虽然产检手册上写着见红要去医院,但是她感觉自己羊水未破,又感觉到了孩子在肚子里踢了自己一下,“算了,明天就是四十周的产检,明天一早再去吧,现在没劲呢”。穆晴说完又躺了下去。

    “啊!你这样不行,起来,去医院。”江亦旸不放心,还是想带穆晴去医院。

    “不去啦,好困,仔仔也困,还踢了我,怪我吵到他了。”

    “那明早去?”

    “是啊,你只要把我叫你记的那些都记住就行了。我现在考考你啊。”

    “箱子里有几套睡衣?”

    “三套,两套薄的,一套厚的。”

    “怎么给宝宝换尿不湿?”

    “哎哟!我看你也的确不用去医院!”江亦旸说完也倒头睡觉。

    第二天一早,穆晴就在产科检查的门口给护士说了一顿,你把这句话念一遍,“出现见红、羊水破裂等情况即可赶往医院,晚间挂急诊,全天有人值班”。护士姐姐是个还没有生育的女孩,因为长期从事产科检查的工作,对生产的前后过程等等比每一个产妇都更清楚,对这其中的利弊也是了熟于心,像穆晴这样的情况,如果真的危机,可能就会出现胎儿窘迫的情况,致使孩子胎死腹中。穆晴听完护士的话,心中也是一紧,好在孩子还有胎动。妇产科在医院内是个最特殊的科室,其它的科室都要经历生离死别,只有他们每时每刻都在迎接新的生命。

    医生给穆晴做完检查,其它方面都没有问题,但是胎心监测的分数始终不高。穆晴告诉医生自己的孩子上午都比较慵懒,不好动,即使弹肚皮也没有用,但是连续做了多次也未通过,加上穆晴出现了见红的情况,医生给她开了单子住院。

    江亦旸陪着穆晴去办理住院,公立医院的产科总是爆满,穆晴被分配到走廊第一把椅子,如果十人间里有人搬出她就可以入住。趁着江亦旸去办理手续,穆晴在周围逛了逛,这层有单人间有双人间,多人间,有些女生和她一样还没有生,在走廊里走路。还有一些妈妈已经生过,每个病房里都在发生着不同的故事。

    穆晴回到自己的椅子,旁边又来了一名产妇,她全程躺着,她的主治医生和她的丈夫护士推着几个围栏就把她围在中间,在走道里做起了指检。指检是许多生育女性曾经都听说过的梦魇,穆晴的表姐也和她说过指检的可怕,据表姐说,指检比生孩子还难受,但穆晴也百度过,指检就是医生将手指放入□□以估计宫口开的程度,三指就可以送入产房。

    穆晴安静地坐在一边,她想近距离感受下自己在不久的将来就要经历的指检。隔壁的女生没有叫,也没有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医生嘱咐她侧躺,如果羊水出得太多容易引发胎儿窘迫,但现在还没有宫缩,最好等到自主宫缩比较好。

    穆晴坐在一边专注地听着,江亦旸拿着一堆缴费的单子走过来,旁边的围栏又拆掉,江亦旸主动和这对夫妻搭起话,他们正在商场逛街突然羊水就破了,三十七周多一点。穆晴假装不经意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有些纠结,她既害怕宫缩又想赶紧把孩子生出来。这种心态在孩子足月之后就不断闪现在她的脑海里,这可能是许多女生都会有的心理。从前穆晴没有来过产房完全不知道生产会面临的一些问题,现在置身其中,每个产妇都在经历不一样的生产过程,穆晴的耳朵无法休息,不断收集着周边的信息,心情像坐着过山车,起伏不定。

    穆晴是三观还算比较正的姑娘,她既不传统也不女权。她和江亦旸从相遇到结婚是一个自然过程,没有结婚生子的压力也没有朋友之间攀比的心理作祟。穆晴很早的时候认为自己可能会在三十岁左右相亲结婚,然后过两年黑暗的婚姻生活就带着孩子离婚。从前,穆晴对婚姻没有希望,主要也是因为她不相信爱情。在穆晴想来,爱情是两个人在三观统一的前提下,真诚、尊重、互爱,而穆晴这么多年都没有碰到一个让她充满安全感、可以完全相信的人,但她竟然有个带着儿子去流浪的梦想。

    穆晴在怀孕前完全不知道其中的许多细节,加之身边结婚的朋友并不多,她也就对此都没有太多的想法。不过,也亏得没有看太多的信息,让她只在临近生产的时候才想起来害怕。

    现在穆晴每天都在担心孩子的头越来越大,阻碍了自己的顺产之路,可是人月是焦虑越是疯狂摄入碳水,又进而陷入不安于惶恐。穆晴的教育和生活经历让她比较希望顺产,剖腹就剖腹也不是不行。但看着产房里许多剖腹的产妇,下地都极其费劲,穆晴心中打鼓江亦旸安慰穆晴宽心,就在医院踏实住下,想那么多也没用。

    江亦旸很快就把穆晴在医院的实况发在了家庭群内,也发了朋友圈,收到了许多朋友的留言,但丈母娘李媛还没有回复。

    李媛这边挂掉电话,那边就看到了未接电话的短信,穆伟给她打的电话她都没有接到。李媛回打过去才知道穆晴住院了,穆伟让李媛赶紧问问要不要过去,李媛的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这边又是女儿生孩子的事情,她匆匆挂了穆伟的电话给穆晴拨过去。

    李媛是个比较大条的人,以前穆晴也问过她生孩子什么感觉之类的,但李媛都说记不清了,她从来没有和穆晴说过生孩子喂奶有什么难处,所以穆晴也觉得这些事情没那么难。虽然李媛也经常抱怨穆晴的奶奶,但穆晴也就简单理解为婆媳矛盾,这世界上应该不存在没有矛盾的婆媳,只是有些人会说出来而有些人都摆在心里。

    “你住院了啊?”李媛给穆晴拨通电话。

    “嗯,医生怕胎儿窘迫让住院了。”

    “啊?这么严重?那怎么办?”

    “没,就是医生担心,我觉得没什么。”

    “你还吃过啦?”

    “没有呢。”

    “还要我给你送一点啊?”

    “不用了,江亦旸下去拿外卖了。”

    “哦,那你们晚上不要买饭了,我给你送一点过去,总吃外卖不好。”

    “行,你看吧,你要没空不送也行。”

    “我有空的,你们等我。”

    “好。”

    不得不说,此时的穆晴还是挺想见到母亲的,虽然婚后她和江亦旸就尝试慢慢脱离没有父母的生活,但穆晴在很害怕的时候还是会想起母亲。李媛是个很靠谱的人,这可能也是老李有事总是找她来办的原因。李媛但凡答应过的事情,总是会去设法完成,期间虽然可能爆发许多矛盾,经历过无数次情绪的崩溃,但她总是要坚持到最后。穆晴的身上也沾染了母亲的这种特点,她有许多时候都一往无前,毫不怀疑,就像选中了江亦旸要和他共此一生的时候,或者决定生孩子的时候。

    下午四点,穆晴又被叫去做了胎心监护,仔仔小朋友这会心情很好,在监护器声音的刺激下,在肚子里动个不停,监护结果一次就合格了。穆晴问医生能不能回家,医生让她去问主治医生。穿过长长的病房,她终于到达了医生的办公室。八个医生都在一间办公室里办公,桌子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材料,和电视剧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医生们都油光满面,眼袋都耷拉着,给她做胎心监护的医生是其中唯一一个化了妆的医生。

    “医生?”

    “什么事?”

    “我能回家吗?”

    “我看下,你40周啦,胎心监护结果不好”

    “我刚结果很好”

    “这个,你月份很大了,你还是留在医院看看,哦,还见红了”

    “现在一点也不红了”

    “你就安心在这边待着,按照我们经验,见红后72小时就会有反应。”

    “噢噢。好的。”

    穆晴听了七十二小时心中忽然有一丝小雀跃,顺产中第一个不确定的就是时间,没有产妇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生,就和来大姨妈的时候一样,你大概知道是哪个时间段,但谁也不知道具体时间。穆晴忽然想起朋友家快要生产的狗,她印象中,那条待产的母狗坐立不安,在朋友给她准备生产的垫子旁边转悠,还时不时拖过去一些东西。穆晴现在也是这样的状态。

    穆晴听了医生的话,有些笃定地走回自己的病床,看见江亦旸正在挪东西。

    “老公?我们去哪啊?”

    “那边十人间有人走了,护士喊我们挪过去。”

    “噢噢”穆晴说罢,帮着老公拿一些小东西。

    十人间里静悄悄,什么阶段的产妇都有,穆晴旁边的产妇正在宫缩等着生。这是穆晴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宫缩,看着她扭捏的表情,穆晴这才感觉宫缩可能不像朋友大琦说得那样,猛烈级痛经,而是另一种生理疼痛。护士走进来询问产妇的情况,“怎么样,感觉到两指了吗?”产妇摇摇头,“那我等会再来。”产妇又紧紧攥着丈夫的手站起来走出病房开始走路,走着走着又忽然痛得忍不住停下来咬紧了牙关。

    “不行我还是就剖吧。”穆晴突然弱弱地和江亦旸说道。

    “到时候再说吧。”

    “到时候顺转剖怎么办?受两次罪?”穆晴的情绪和许多产妇一样,敏感又多疑,尤其临近生产的时候,总是反复加工说话者的意图。

    “我不是不给你剖,我是希望你能顺,我同事他们都说顺有利于恢复,谁想在肚子上剖一刀啊。”

    穆晴不是很娇气的女生,而且在她内心也明白顺产的好处,她知道是自己太焦虑了。护士又来询问产妇的状况,产妇依然觉得还没开到位,护士还是坚持检查了一下,“都六指了,赶紧准备送产房”,产妇的老公手忙脚乱地准备手提包,里面装了手机和一大杯水,还有一点巧克力,走廊上护士不停催促,脚步声急促。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病房里又一阵平静,有人在窸窸窣窣地讨论“到底是经产妇,开口就是快啊”,“是的呀,就这点时间开六指了,我们这个开了一天一夜了还没到两指,还没进产房”。穆晴这才知道,原来开指能开一天一夜,也就是说,即使开始开指了,也不一定能立刻“卸货”。

    窗外的太阳一点一点落下,旁边产妇家又来了一名家属,阿姨很质朴,拎了饭,看上去没有一丝焦虑,穆晴以为是产妇的婆婆。中年妇人看穆晴一直在看她主动和穆晴搭话。

    “我是她妈妈,唉……又生了个男孩”

    “又生了个男孩?”

    “嗯,老大七岁了,想生个女儿,谁知道又是儿子。”

    “两个男孩好呀。”穆晴学着母亲的样子和人聊天。那边李媛在门外搜寻到了穆晴的身影。

    “妈妈”,穆晴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大窗外一点余晖洒落在李媛的脸上,李媛微微一笑露出两颗虎牙还有一对酒窝,忽然之间,穆晴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从小到大每一次遇到困难的时候,李媛总是能很紧急地赶到。大概两年前,穆晴和朋友一起开汉堡店,第一次签的店铺在签约的时候才知道不能做餐饮,但转店的店主又不愿意退还订金,穆晴有些着急和朋友说这5000元大不了就不要了,躺在床上的李媛一听就着急地喊穆晴扶她起来,挺着腰去店里帮穆晴要回了订金。

    穆晴和江亦旸吃着母亲带来的土豆烧鸭,还有炒豌豆苗,听母亲说着外公家拆迁的事情,穆晴保护母亲的欲望又飙升了起来,但是毕竟在医院,穆晴只能劝说母亲放弃这个订金吧,这个拆迁款的发放可能是个持久战。李媛也有些泄气,她知道如果早听穆伟和穆晴的话,尽早把拆迁的事情原原本本与各地的亲戚说了,可能拆迁款早就拿到手,今天也就没有这么多事端,但这世界上没有这么多早知道的事情。

    李媛还没坐多久,中介又打来了电话,穆晴在病房里听见母亲在走廊里的声音,时不时还有护士提醒她小声点的声音,心中很不是滋味。社会就是很现实,钱也很现实,没有人能逃出这种现实,事实上这几个参与分配的家庭只有李良俊最需要这笔钱,而穆晴也是在孩子快要出生的时候才感受到这股社会的现实。从前,穆晴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而现在面对孩子的抚养费用,自己生产所需的花费,穆晴才意识到自己过去的任性,对父母苦口婆心的熟视无睹。也或许是即将成为母亲,穆晴终于被迫换一种角度来考虑一些问题。

    中介和卖家商量,订金不退,还要再赔两万。一时之间,李媛也不知道要怎么和父亲说这件事情。李媛拨通了父亲的电话,李良俊的语气还是和往常一样,那边传来王国霞的声音,李良俊感觉到李媛语气的问题,故意说要去超市转转,带着手机出门。

    李良俊到了超市又给女儿拨通了电话,知道了现在的情况,李良俊很气愤。因为李良驹的姓名已经远离李良俊的生活几十年了,两家人从来没有来往,包括袁萍,现在突然站出来就要平分,李良俊的心里愤愤不平。社会就是这样,可能公平是大多数,但不公平也不少,比如这件事情从道义上来说,李良驹家根本就没有理由来要求分配,当年卖了自己的一间房不说,续弦的妻子也与他没有骨肉,并且李良驹已经去世多年,但没用,法律上说得通就是得分。李良俊气愤地说着,李媛听着,最后李良俊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他平分,尤其他们都还不是李家人。那套房子,李良俊很犹豫,因为他们夫妻俩都很喜欢,但现在也很被动,因为拿不出这么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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