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李玳绫百无聊赖地倚在窗台边看外面梅娘舞剑玩儿,墨棋站在窗外的廊下磕着瓜子,李玳绫伸出手去,墨棋便抓了一把放在她手上。

    “打个商量吧,墨哥。”李玳绫幽幽道。

    “不行。”墨棋将瓜子壳一吐。

    “我真的觉得回自己的院子好,”李玳绫道:“你看,你家主子的寝殿都被我弄得乱糟糟的,他一向有点洁癖,等他回来看见了,不得直接把这寝殿拆了?”

    墨棋想了想,旋即摇头:“还是不行,主子既然将你关在他的寝殿里,一定有他的原因,属下不能擅自做主。”

    李玳绫被拒绝得很彻底,也不恼,毕竟她都问了八百次了,墨棋都一口回绝。

    就这样磕着瓜子看着书,一直到太阳西斜,婢女开始呈上晚饭,李玳绫才拖拖拉拉地放下手中的书。

    一抬头,便与不知何时立在门口的宫嵘对上视线。

    李玳绫楞了一瞬,随即就见宫嵘走过来,向还坐在塌上的她伸出手来:“起来,带你去个地方。”

    李玳绫转头去看外面即将变黑的天空:“可这个时辰了……”

    话音未落,便被宫嵘一把抱在了臂弯上。

    “给她拿件斗篷。”宫嵘回头对梅娘道。

    “四皇子,您要带我去哪?”李玳绫心中惶恐。

    不会要将她带去西戎或青州那种十万八千里永远别想被人找到的地方吧?

    梅娘将一件斗篷披在李玳绫的身上,宫嵘单手一颗一颗地将纽扣给她系上,最后将大大的兜帽盖在李玳绫的头上:“再多嘴,就把你毒哑。”

    “……好的。”

    四个人在暮色下出了四皇子府的门。

    夜幕降临,四人出现在一个老胡同里,宫嵘抱着李玳绫一步一步胡同里走,安静的胡同里只剩下几人的脚步声,一只猫窜出来,迅速掠上墙消失不见。

    四周安静得太诡异,李玳绫不由得放缓了呼吸。

    胡同里没有一盏灯,路面由大小不一的青石板随意拼成,被人踩踏得油光水亮,反射出惨白的月光,能见度低到只有路过时才能看见一扇古旧的木门,它们排列在胡同的墙上,安静得仿佛不曾被打开过。

    一直到几人停在了一扇平平无奇的门前,梅娘上前,轻轻叩了叩门上的铜环。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黑暗里探出半个脑袋,借着月光看向他们,直到眼神扫到宫嵘的脸上,那人一个机灵,忙将另一半的门打开。

    “您请进。”穿着一身黑色的年轻男子恭恭敬敬地侧着身子站在门边。

    里面一片漆黑,院子左边是一个杂乱的草棚,右边有一条不知通往哪里的小路。被宫嵘抱着就要往黑暗里走,李玳绫不仅拽紧了宫嵘的衣袖。

    “别害怕。”隔着兜帽,宫嵘低沉的声音在李玳绫耳边响起。

    不知为何,李玳绫心里的恐惧立时少了几分。

    沿着小路往里走,宫嵘几人仿佛有夜视的功能,一盏灯都没有也能够脚步不顿。

    那个开门的男子在前面领路,一直走到小路的尽头,男子伸手推开一扇漆黑的铁门。

    门里灯火辉煌,三层的木质阁楼立在一墙之外,阁楼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李玳绫抬头看去,看见有姑娘成群靠在扶手边上,笑盈盈地看着楼下小湖泛舟的公子哥。

    仅仅一墙之隔,李玳绫他们能看清楚阁楼上的一切事物,阁楼上的人却难以察觉到黑暗中行走的他们。

    “八方楼?”李玳绫很快便认出了这座阁楼,是燕京里挺有名的一座高端茶肆,就开在最热闹的大街上。

    没想到这八方楼还另有乾坤。

    “这可是主子的产业。”墨棋自豪地介绍道。

    李玳绫瞪大眼睛。

    宫嵘只是抬手将李玳绫被风吹起一点的兜帽掩了掩,问道:“你还记得你与你母亲被人刺杀那日么?”

    “是。”李玳绫当然记得。

    “那日有人坐在八方楼的三楼上看戏,我猜她必定知晓内情。”宫嵘道。

    “所以您今日带我来,是为了查出刺杀我与母亲的幕后凶手么?”

    “不是,只是顺便帮你问一问。”

    “……”李玳绫默了默,道:“您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

    “说那些废话只会浪费我的时间。”

    宫嵘说罢,抬手推开第二道门,带着李玳绫走进了更加漆黑的隧道。

    在有滴水声的隧道里不知走了多久,才从隧道里走了出去,赫然来到一座假山后。

    走出假山便看见一座雅致清幽的竹林小院。

    “主子。”一位身穿玄色衣服的男子立在正屋前的阶梯上,手持一把折扇,样貌稳重成熟,看起来有三十来岁了。

    宫嵘嗯了一声,抱着李玳绫进了正屋。

    几人来到窗边的竹桌旁,宫嵘带着李玳绫坐下,李玳绫的脚这才落了地,她想摘下自己的兜帽透透风,却被宫嵘抬手摁住。

    “主子今日来是为何事?”成熟男子缓缓坐下,姿态优雅地为二人倒了茶水。

    李玳绫的眼睛不自觉的盯着男子翘起来的兰花指上。

    她知道这很没礼貌,但是她一时没忍住。

    李玳绫脑子里搜索不出书里有这么一号人。

    “程卯,最近有没有人来你这里买东西?”宫嵘端起青瓷做的茶盏,浅尝了一口便放下。

    李玳绫瞳孔微缩!

    程卯!

    是那个书里被李玳雪半路捡回一条命,之后一直替李玳雪出生入死的神秘男人!

    可这时间线与年龄完全不符合呀!

    首先,书里程卯落难时已是李玳雪成年后去燕京的路上,其次,李玳雪捡到这个奄奄一息的男人时,男人的年龄也不过二十多岁。

    这样算起来,程卯如今的年纪应当才十多岁而已。

    再怎么长得着急,也不至于能比实际年龄看上去大这么多的!

    李玳绫有些紧张地看向宫嵘。

    却发现宫嵘也注视着自己,见到李玳绫眼中的急促,他微微点头,示意李玳绫别急。

    程卯微微斜靠在椅背上,手中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看起来很松弛:“近来有好几波人,主子指的是哪一位?”

    “难不成要我一个一个的问你?”宫嵘将茶盏放回桌上,声音平静。

    程卯便笑了:“奴才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他抬手,手指轻轻擦着杯子底下的水渍,一边思考一边道:“其余人都为了生意,想必主子不想知道,倒是有两位很特殊的人来过——”

    “其中有长公主,对吗?”宫嵘打断他。

    “哎,正是!”程卯一拍折扇:“主子不愧是颖悟绝伦,天资聪颖!”

    宫嵘一个眼神过去,身后的墨棋便悄悄将腰间的短刀滑出一截刀刃。

    “……”程卯顿时住嘴,讪讪一笑:“其中确实有长公主,于一个月前来的,另一人却是半月前来,奴才本不想招待,可对方身份有点高,又打听到了此处的交易,奴才怕拒了他,反倒生出许多事来……”

    “不怪你,”宫嵘道:“我说过,与什么人交易由你全权处理。”

    程卯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眼里的精明收起了几分:“长公主来找奴才,是为了买几名‘暗子’替她做事,至于做什么,奴才既然卖了人,就无权过问了。”

    李玳绫眉头一动,想起刺杀她与邱氏的那几名‘暗子’。

    被人刺杀她不奇怪,毕竟她跟在宫嵘与贵妃的身边,就相当于挤进了权力的漩涡,分走了某些人的蛋糕。

    可长公主又是为何?

    她只知道燕京里住着一位长公主,是皇帝的姐姐,宫嵘的姑母,但她来燕京到现在,从未见过那位长公主。

    李玳绫低头思索着,忽然一个机灵。

    她想起来了,长公主是西郡王同父异母的同胞姐弟!

    这位长公主在书里的戏份也很少,毕竟是专门写感情的小甜文,大部分都是男女主的情节,除了几个为了恶心女主的配角会让人有些印象之外,其余配角基本都是草草带过,就连男主搞事业的剧情也少得可怜。

    所以对于这位长公主,李玳绫当真是忘记得一干二净了,现在想起来,长公主对西郡王的帮助肯定也是极大的。

    李玳绫没发现,坐在对面的程卯此刻带着审视的眼神看着她,可惜李玳绫的兜帽太大了,将她整个人的头都罩了个严实。

    宫嵘几分不悦地点了点桌面:“继续说。”

    “是。”程卯赶紧收回目光,继续道:“半月前第二位来的人,就是奴才当时也十分意外——是咱们鼎鼎大名的国师。”

    李玳绫的思绪顿时宕机,抬头看向程卯。

    “哦,”宫嵘却是不以为意,问道:“他来买什么?”

    “主子明明猜到了,却偏要问奴才。”程卯摇摇头:“如今燕京与宫里闹得最沸沸扬扬的那件事,不就是这个东西嘛。”

    “啊?”李玳绫没忍住,发出一道短暂的音节。

    程卯带着精明的眼神瞬间扫过来,锁住了李玳绫微微露出来的眼眸,就在李玳绫怔忪间,他玩味地一笑:“是啊,国师来买了一瓶‘鸽子血’后没几日,宫里的七皇子便薨了。”

    李玳绫被程卯盯得浑身发凉,忽然头上的兜帽被人用力压下,挡住了她与程卯的视线。

    “你若是不想要这双眼睛,我可以替你剜了。”宫嵘眼神冰冷地看向程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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