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七皇子的事已经渐渐散了热度，二皇子带着宗人府的人在燕京里查了几日也没能查出什么实质性的音讯出来，便恹恹地收了尾。
这都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
“四皇子，您当初是怎么认识程卯的？”李玳绫趴在桌案上，转头去问倚在塌上看书的宫嵘。
今日宫嵘休沐，穿了一身靛蓝色常服，白色的圆领里衣，做工精致的纯金掐丝纽扣沿着靛蓝外袍的领口至听腋下，见李玳绫的话，眼睛淡淡地睥过来：“怎么，你对他有印象？”
李玳绫“嗯”了声：“也不算特别有印象，只是记得他不应该是这个年纪，也不该出现在您身边。”
这个问题她想了一夜了，实在是想不明白，还是明着问宫嵘才好。
而且这个程卯自称“奴才”，李玳绫来到这个时代，很少听见有人自称奴才的，更何况程卯对宫嵘的态度并不像个奴才。
“他本是宫里净了身的人，犯了事逃出宫，没生路可走，才求到我面前，我看他有点本事，便收下来替我办点事。”宫嵘不甚在意道。
李玳绫却震惊地睁大眼：“他竟然是宫里出来的，怪不得……”
随即脑子更迷糊了：“可是我记得，程卯现在应该只是一个少年，要好几年后才会遇见我姐姐，之后一直私下里为世子办事，现在的程卯明显不是同一个人，但他们却有一样的姓名。”
宫嵘手中的书平放下来，偏着头想了一会，才道：“你如此提醒，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
“程卯在燕京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比他小了整整二十岁，若真如你说的这样，那留在你姐姐身边的人应该是他那个弟弟。”
李玳绫从案桌后走出来，恍然大悟：“原来他真的有个弟弟，我猜想的不错！那四皇子，程卯现在对您忠心吗？您将八方楼交给他，就不怕他最后倒戈么？”
“他不敢。”宫嵘的目光跟随着李玳绫，好整以暇地撑着头：“你是不是以为转移了我的注意力，就可以不背书了？”
李玳绫的笑容一僵。
宫嵘温和地说：“坐回去。”
“……”
李玳绫又慢吞吞地坐回了桌案后，捡起一早上才看了两页的书本。
这还得从邱氏派人来接李玳绫回去这件事开始说起，国公府来人称李玳绫到了上学的年纪了，邱氏为她寻了个好老师，要接她回去，宫嵘却以他就是李玳绫的老师这个理由轻易打发了。
之后便开始亲自为李玳绫制定了学习与练武的计划，并打算只要他无事便要守着李玳绫，尽好一个当老师的责任。
李玳绫回想起当初在四皇子府也背书练武，但宫嵘是不怎么管的，便想劝宫嵘放心地忙自己的事去，她也没那么紧张局促。
却被宫嵘讥讽地反问：“当初你学着学着就逃出了燕京，现在又想玩那一套？”
李玳绫无言反驳，只得默默腹诽。
说到底，她当初逃离燕京究竟是因为谁啊……
就这样过了几日，梅娘便要出发去并州。
李玳绫在她的屋子里看着她收拾行李，想说什么，但到底没说出口。
她问过宫嵘，梅娘这次会不会有危险，宫嵘告诉她只是让梅娘去打探点消息，并不是像上一世那样冒死去刺杀西郡王。
但李玳绫终究还是担心的。
梅娘是她的师傅，也是真心对她好的人。
“梅姨，你会平安回来的对吗？”李玳绫还是问了出来。
梅娘停下手中的事情，转头看她，笑得很温柔：“大概两个月就能回来了，二小姐的家也在并州，是否要我给你带什么东西回来？”
李玳绫摇摇头：“我不缺什么，你只要平安回来就行。”
“放心吧，我会回来的。”梅娘走过来，伸手摸了摸李玳绫的发顶。
梅娘一直都清楚自己的身份，她平日最多不过是将李玳绫揽在身边，从未像长辈那样对待李玳绫，即使李玳绫尊敬她，她也恪守己身。
但今夜她还是心软了，目光如水：“若是我能寻个寻常夫君，真希望能有个二小姐这样的女儿……”
李玳绫抬头看她：“等你老了，我给你养老送终。”
“好。”梅娘笑得眉眼弯弯。
李玳绫没能亲自送梅娘，因为梅娘天未亮便走了，走得无声无息，她一直都活得安安静静，无论是去杀人还是去执行任务。
仿佛那道幽静的梅香一样。
-
李玳绫将面前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少年打量一番，面露愁容。
她前几日只是在宫嵘面前提了一次程卯的弟弟而已，宫嵘就将本尊找来了，什么话都没留下便进了宫，现在她与程卯的弟弟大眼瞪小眼，场面十分尴尬。
其实李玳绫一直秉持着离男女主远点的理念，包括但不限于与男女主有密切关系的人。
程卯的弟弟算一个。
这少年以后可是要跟着李玳雪鞠躬尽瘁的啊！
她将人撸来算什么？！
要是一不小心扰乱了别人的姻缘线，她可怎么担待得起！
“那个，你叫什么？”李玳绫礼貌性地先开了口。
少年穿着简陋，但到底清清爽爽的，头发利落地全部绑在头顶，五官锐利，就是气质冷了些，双手不知为何缠着布带，听李玳绫问话，还算恭敬地回答：“程霁。”
李玳绫点头：“多大了？”
“十六。”
“不行不行，年龄小了点，你回家去吧。”李玳绫当即找到最合适的拒绝理由。
她不管宫嵘到底是为什么将人放在她这儿，她就是要与李玳雪的人清楚地划清关系！
程霁忽然噗通跪下去，吓得李玳绫连连后退：“你有话好好说……”
“小人的母亲缺钱治病，是二小姐托人送救命钱来，小人的命以后就是二小姐的！”程霁嗓音洪亮，惹得院子外的人驻足看过来。
李玳绫哑然地指了指自己。
她什么时候送钱给程家了？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你先起来说话。”李玳绫无奈道。
看样子这个程霁与书里那个认死理的程卯是一样的，谁救过他或者他家人，他就能豁出命去报答。
书里女主也拒绝过多次，可程霁太执拗，最终只得是男主出面让程霁为自己做事。
而且程霁之后为何会用自己哥哥的名字，书里没有写，李玳绫也猜不到，实在不太想接手这个浑身是秘密的定时炸弹。
见程霁站起来，李玳绫劝道：“你听我说，你大好前途实在没必要浪费在我身上，我一个小姑娘也不需要什么贴身侍卫，你若真感激我，以后长大了挣点钱报答我也是一样的，不用急在当下。”
是的，给她当牛做马还不如送点钱来，那才是李玳绫最喜欢的东西。
可程霁一听，立时又要跪下去……
“别别。”李玳绫忙伸手去阻止。
面上更愁了。
宫嵘到底死哪去了，他给的烂摊子他自己来收拾啊！
眼睛一转，李玳绫便想到一个说辞：“我这里有个人很适合教你，不过她最近不在燕京，你先等几日，等她回来了，你便去跟着她吧。”
程霁直愣愣地盯着李玳绫：“可是小人要呆在二小姐身边保护您。”
李玳绫深吸一口气，继续劝道：“这不冲突，我现在暂且不需要人保护，等你学好了武艺，长大后再保护我也是一样的。”
这傻孩子，现在她在四皇子府上，唯一能杀她的人只有宫嵘，若是宫嵘要杀她，谁能保护得了？
程霁似乎听进去了，没再坚持。
给了程霁一点银子，李玳绫便打发他回去照顾生病的母亲，程霁却不肯走：“家里有妹妹照顾，小人既然收了救命的钱，以后就是二小姐的人了。”
李玳绫实在拿他没办法，狠狠掐着自己的腰才没动气。
就在二人僵持之间，宫嵘终于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安阳。
“四皇子，您……”李玳绫本来想质问宫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见到宫嵘身后的安阳时却愣住了。
宫嵘扫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人，负手向李玳绫走过去。
而李玳绫却与站在门外的安阳面面相觑。
她想起那夜程卯说的话，还想起了自己荷包里安阳给的那枚水晶。
宫嵘冷着脸来到李玳绫的面前，隔绝了二人的视线：“程霁是我放进来的，怎么了？”
李玳绫回神，才终于重新蹙起眉头：“四皇子，我现在真的不需要人保护，更何况是……”
更何况是程卯的弟弟，日后李玳雪的人。
程霁就在身边，李玳绫没好将话说完。
“我知道。”宫嵘转头看了一眼程霁：“是我要他进来的，你若是不想要，我来安排。”
李玳绫心中膈应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程霁却不答应了：“不行！我生是二小姐的人，死是二小姐的鬼！”
李玳绫喉间一哽，恨不得呕出一口血来。
她真的没见过这么轴的人！
场面忽然变得戏剧起来，宫嵘也微微蹙着眉，他可能也没想到程霁会是这样一个认死理的性子。
站在门外看戏的安阳走进来，促狭道：“你们这日子可真精彩，怎么几日不见，你就又收小弟了？”
这都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
“四皇子，您当初是怎么认识程卯的？”李玳绫趴在桌案上，转头去问倚在塌上看书的宫嵘。
今日宫嵘休沐，穿了一身靛蓝色常服，白色的圆领里衣，做工精致的纯金掐丝纽扣沿着靛蓝外袍的领口至听腋下，见李玳绫的话，眼睛淡淡地睥过来：“怎么，你对他有印象？”
李玳绫“嗯”了声：“也不算特别有印象，只是记得他不应该是这个年纪，也不该出现在您身边。”
这个问题她想了一夜了，实在是想不明白，还是明着问宫嵘才好。
而且这个程卯自称“奴才”，李玳绫来到这个时代，很少听见有人自称奴才的，更何况程卯对宫嵘的态度并不像个奴才。
“他本是宫里净了身的人，犯了事逃出宫，没生路可走，才求到我面前，我看他有点本事，便收下来替我办点事。”宫嵘不甚在意道。
李玳绫却震惊地睁大眼：“他竟然是宫里出来的，怪不得……”
随即脑子更迷糊了：“可是我记得，程卯现在应该只是一个少年，要好几年后才会遇见我姐姐，之后一直私下里为世子办事，现在的程卯明显不是同一个人，但他们却有一样的姓名。”
宫嵘手中的书平放下来，偏着头想了一会，才道：“你如此提醒，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
“程卯在燕京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比他小了整整二十岁，若真如你说的这样，那留在你姐姐身边的人应该是他那个弟弟。”
李玳绫从案桌后走出来，恍然大悟：“原来他真的有个弟弟，我猜想的不错！那四皇子，程卯现在对您忠心吗？您将八方楼交给他，就不怕他最后倒戈么？”
“他不敢。”宫嵘的目光跟随着李玳绫，好整以暇地撑着头：“你是不是以为转移了我的注意力，就可以不背书了？”
李玳绫的笑容一僵。
宫嵘温和地说：“坐回去。”
“……”
李玳绫又慢吞吞地坐回了桌案后，捡起一早上才看了两页的书本。
这还得从邱氏派人来接李玳绫回去这件事开始说起，国公府来人称李玳绫到了上学的年纪了，邱氏为她寻了个好老师，要接她回去，宫嵘却以他就是李玳绫的老师这个理由轻易打发了。
之后便开始亲自为李玳绫制定了学习与练武的计划，并打算只要他无事便要守着李玳绫，尽好一个当老师的责任。
李玳绫回想起当初在四皇子府也背书练武，但宫嵘是不怎么管的，便想劝宫嵘放心地忙自己的事去，她也没那么紧张局促。
却被宫嵘讥讽地反问：“当初你学着学着就逃出了燕京，现在又想玩那一套？”
李玳绫无言反驳，只得默默腹诽。
说到底，她当初逃离燕京究竟是因为谁啊……
就这样过了几日，梅娘便要出发去并州。
李玳绫在她的屋子里看着她收拾行李，想说什么，但到底没说出口。
她问过宫嵘，梅娘这次会不会有危险，宫嵘告诉她只是让梅娘去打探点消息，并不是像上一世那样冒死去刺杀西郡王。
但李玳绫终究还是担心的。
梅娘是她的师傅，也是真心对她好的人。
“梅姨，你会平安回来的对吗？”李玳绫还是问了出来。
梅娘停下手中的事情，转头看她，笑得很温柔：“大概两个月就能回来了，二小姐的家也在并州，是否要我给你带什么东西回来？”
李玳绫摇摇头：“我不缺什么，你只要平安回来就行。”
“放心吧，我会回来的。”梅娘走过来，伸手摸了摸李玳绫的发顶。
梅娘一直都清楚自己的身份，她平日最多不过是将李玳绫揽在身边，从未像长辈那样对待李玳绫，即使李玳绫尊敬她，她也恪守己身。
但今夜她还是心软了，目光如水：“若是我能寻个寻常夫君，真希望能有个二小姐这样的女儿……”
李玳绫抬头看她：“等你老了，我给你养老送终。”
“好。”梅娘笑得眉眼弯弯。
李玳绫没能亲自送梅娘，因为梅娘天未亮便走了，走得无声无息，她一直都活得安安静静，无论是去杀人还是去执行任务。
仿佛那道幽静的梅香一样。
-
李玳绫将面前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少年打量一番，面露愁容。
她前几日只是在宫嵘面前提了一次程卯的弟弟而已，宫嵘就将本尊找来了，什么话都没留下便进了宫，现在她与程卯的弟弟大眼瞪小眼，场面十分尴尬。
其实李玳绫一直秉持着离男女主远点的理念，包括但不限于与男女主有密切关系的人。
程卯的弟弟算一个。
这少年以后可是要跟着李玳雪鞠躬尽瘁的啊！
她将人撸来算什么？！
要是一不小心扰乱了别人的姻缘线，她可怎么担待得起！
“那个，你叫什么？”李玳绫礼貌性地先开了口。
少年穿着简陋，但到底清清爽爽的，头发利落地全部绑在头顶，五官锐利，就是气质冷了些，双手不知为何缠着布带，听李玳绫问话，还算恭敬地回答：“程霁。”
李玳绫点头：“多大了？”
“十六。”
“不行不行，年龄小了点，你回家去吧。”李玳绫当即找到最合适的拒绝理由。
她不管宫嵘到底是为什么将人放在她这儿，她就是要与李玳雪的人清楚地划清关系！
程霁忽然噗通跪下去，吓得李玳绫连连后退：“你有话好好说……”
“小人的母亲缺钱治病，是二小姐托人送救命钱来，小人的命以后就是二小姐的！”程霁嗓音洪亮，惹得院子外的人驻足看过来。
李玳绫哑然地指了指自己。
她什么时候送钱给程家了？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你先起来说话。”李玳绫无奈道。
看样子这个程霁与书里那个认死理的程卯是一样的，谁救过他或者他家人，他就能豁出命去报答。
书里女主也拒绝过多次，可程霁太执拗，最终只得是男主出面让程霁为自己做事。
而且程霁之后为何会用自己哥哥的名字，书里没有写，李玳绫也猜不到，实在不太想接手这个浑身是秘密的定时炸弹。
见程霁站起来，李玳绫劝道：“你听我说，你大好前途实在没必要浪费在我身上，我一个小姑娘也不需要什么贴身侍卫，你若真感激我，以后长大了挣点钱报答我也是一样的，不用急在当下。”
是的，给她当牛做马还不如送点钱来，那才是李玳绫最喜欢的东西。
可程霁一听，立时又要跪下去……
“别别。”李玳绫忙伸手去阻止。
面上更愁了。
宫嵘到底死哪去了，他给的烂摊子他自己来收拾啊！
眼睛一转，李玳绫便想到一个说辞：“我这里有个人很适合教你，不过她最近不在燕京，你先等几日，等她回来了，你便去跟着她吧。”
程霁直愣愣地盯着李玳绫：“可是小人要呆在二小姐身边保护您。”
李玳绫深吸一口气，继续劝道：“这不冲突，我现在暂且不需要人保护，等你学好了武艺，长大后再保护我也是一样的。”
这傻孩子，现在她在四皇子府上，唯一能杀她的人只有宫嵘，若是宫嵘要杀她，谁能保护得了？
程霁似乎听进去了，没再坚持。
给了程霁一点银子，李玳绫便打发他回去照顾生病的母亲，程霁却不肯走：“家里有妹妹照顾，小人既然收了救命的钱，以后就是二小姐的人了。”
李玳绫实在拿他没办法，狠狠掐着自己的腰才没动气。
就在二人僵持之间，宫嵘终于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安阳。
“四皇子，您……”李玳绫本来想质问宫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见到宫嵘身后的安阳时却愣住了。
宫嵘扫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人，负手向李玳绫走过去。
而李玳绫却与站在门外的安阳面面相觑。
她想起那夜程卯说的话，还想起了自己荷包里安阳给的那枚水晶。
宫嵘冷着脸来到李玳绫的面前，隔绝了二人的视线：“程霁是我放进来的，怎么了？”
李玳绫回神，才终于重新蹙起眉头：“四皇子，我现在真的不需要人保护，更何况是……”
更何况是程卯的弟弟，日后李玳雪的人。
程霁就在身边，李玳绫没好将话说完。
“我知道。”宫嵘转头看了一眼程霁：“是我要他进来的，你若是不想要，我来安排。”
李玳绫心中膈应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程霁却不答应了：“不行！我生是二小姐的人，死是二小姐的鬼！”
李玳绫喉间一哽，恨不得呕出一口血来。
她真的没见过这么轴的人！
场面忽然变得戏剧起来，宫嵘也微微蹙着眉，他可能也没想到程霁会是这样一个认死理的性子。
站在门外看戏的安阳走进来，促狭道：“你们这日子可真精彩，怎么几日不见，你就又收小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