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京瑜走后,周煜礼一个人在天台上想了很多。

    曾经,未来,喜欢与不喜欢。

    现在最让周煜礼最痛苦的是,他能看清自己的未来,就是无法看清自己的情感。

    他总以为和游京瑜表白,和她在一起,像小时候约定好的那样,一起考同个大学,用以往激励她,就能改变她的现状。

    可忘了,她比自己聪明理性多了。

    和游京瑜相处过的都能发现,她一直有股风雪压不倒的气盛,尽管如今堕落,但相信不久的将来,她能从中找回自我。

    喜欢呢。

    在游京瑜说完喜欢的真正意义是什么。他才发现,在他心里纠结在意上两个人时,就已经在无意识中喜欢上了那个女孩。

    只是,他明白的有点晚,又不算太晚。

    不管晚不晚,有时喜欢,那就只能是喜欢。

    他能做什么,和她在一块吗。

    不可能。

    她还小,她还要高考,她还要完成自己人生的旅途。

    周煜礼越想越乱,连迎面吹来的风,他都觉得是杂乱无序的。

    “我跟你说煜子绝对还在上头吹风。”路词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

    季凡州不信道:“这么久了,礼哥怎么可能还在上面,多没趣啊。”

    沈延笑道:“怎么不可能,你们还记得吗,之前咱们还有陈骄,我们大家一块坐船游湖,礼哥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坐在那整整发呆了一个多小时。”

    季凡州似乎记起来了点,“好像是哦。”

    路词带头在前,他背着小提琴,手里提着四瓶可乐,跨过天台的台阶走了出去。

    周煜礼果然还在这。

    他一个人坐在废旧的课桌上,背对着大家,抬着头看天空。

    “怎么,”路词边朝他走去,边打趣道,“忧郁小王子上线了?”

    周煜礼闻言向后望,看见迎面走来的三人,他扯了下唇,站起身来,迎接着他们,“喊楼结束啦?”

    路词把从小卖部买的喝的小零食放在旧可课桌上,“早结束了,这都放学了。”

    “礼哥你可错过了一场盛大的青春盛宴,超级帅气,”季凡州描绘道,“当时我和路爷还有沈延一人手里握着一把乐器,带领着大家一块疯狂,像开了场演唱会,我当时看到好几个人哭了,给我感动的呀。”

    季凡州微微感叹道:“今天过后就毕业了,突然这样好舍不得啊。”

    “别舍不得了,咱们还是多担心担心大后天的高考吧,”沈延有点生无可恋道,“我爸他说,如果没考上个一本就不用回家了,他丢不起这个脸。”

    “教导主任的儿子就是不好当啊,” 路词嘲笑道,“要是没考出个好成绩,我相信沈老头一定会和你做个亲子鉴定,八成你真的就是捡来的。”

    沈延:“......”

    季凡州哈哈大笑。

    周煜礼本忧郁的情绪被他们一言一语给消淡,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诶,我们毕业旅行去哪玩啊?”

    路词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他举起右手,喊道:“第一站,长白山。”

    季凡州接着:“第二站,稻城。”

    沈延:“第三站,玉龙雪山。”

    光听他们呐喊,就能感受出那时的快活。

    路词指着周煜礼说:“第四站,你来定。”

    “第四站。”周煜礼想了下,慢悠悠道,“西藏,珠穆朗玛峰。”

    季凡州瞪大了眼,拍手道:“礼哥不愧是礼哥,一开口够狠的呀。”

    路词同感,“珠穆朗玛峰,我们可能还没爬到半山腰就挂了。”

    周煜礼挑眉问:“那换一个?”

    他们三人立马制止。

    “别别别。”

    路词说:“要去就去嘛,又不是没钱没时间。”

    季凡州干笑:“暑假两个月够我们爬了。”

    沈延嫌弃道:“看你们一个个弱的勒。”

    周煜礼笑,他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可乐,朝着三人一人丢了一瓶,“来,干一杯。”

    三人接过可乐,几乎是同一时间拉开了拉环。

    周煜礼将可乐举在空中。

    “来来来。”

    四人一块碰了杯。

    “高考顺利,金榜题名。”

    -

    苏清月哭了很久,大约是把之前本就看透却又忽略的事情重新捡起,狠狠地虐了自己一番。

    她早就该想到这个结局。

    江希希不放心苏清月一个人回家,亲自把她送到家楼下,“月月,你快上去吧。”

    苏清月眼睛哭得红肿,整个人失落落的,她点了下头,视线无意落在江希希的手上的礼物袋。

    江希希注意到她的神情,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了自己的手中,“这...这个。”

    苏清月伸手,很冷静地说:“给我吧。”

    睹物思人啊,江希希拿着这礼物觉得很刺手,想给她,又不敢给她。

    苏清月向江希希走了两步,俯身去拿那个礼物,她垂眼盯了两秒,转身丢到了楼下满到溢出的垃圾桶里。

    既然他已经有了新的归属,自己何必还要留下这些不该有的念想。

    看到她如此决绝,江希希心颤了下。

    苏清月努力扬起笑,但眼睛里闪亮的泪光出卖了她。

    “希希,你回去注意安全。”

    “月月,你回去多喝两杯水,用热毛巾敷敷眼,然后就赶快睡觉,”江希希嘱咐道,“如果你还是很难过的话,你就给我打电话,我随时都可以出来陪你的。”

    苏清月笑着点头:“好,你回去吧,到家了记得给我发信息。”

    说完,她转身上楼了。

    江希希呆在楼下大约五六分钟才回家,她生怕苏清月突然又跑了出来。

    路词单手拎着校服,单肩背着书包,乐呵呵地身后周煜礼说话。

    “等我回家放完书包,咱们就去网吧通宵。”

    周煜礼双手插着兜,还是觉得有点荒唐:“阿词,你这劳逸结合也是够结合的。”

    “我们多久没去网吧了,”路词挠着头说,“这两个月我都要学发霉了,再不出去放松放松,我感觉脑里都要长蘑菇了。”

    “我都没好意思叫季凡州他们,怕耽误他们高考。”

    周煜礼哼笑,“你就不怕耽误我?”

    “不是我夸你啊周公子,你都把保送名额让给了别人,”路词说,“你要是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考上你想考的学校,能让嘛。”

    高二时学校有两个保送京大的名额,一个是周煜礼,一个是蒋芳。

    因为竞赛的原因,他们两人一个第一,一个第二,也就顺位保送京大。

    只是有次周煜礼和路词出去吃饭,碰见竞赛第三名于本章在饭馆里打工。

    通过四方了解,于本章,家境困难,无父,母亲偏瘫,家中有个小妹妹要抚养。

    他成绩一直是全校前十,一到无课时就四处打工。

    因为听说参加竞赛可以直接保送,那他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打工,想到这,他便去报名,日日夜夜的专研难题,只是优秀的学子太多,他排名停留在第三名。

    周煜礼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觉得他的人生不应该止步于此,他需要推波助澜一把,所以,周煜礼放弃了保送名额。

    第三名的于本章自然而然的获得了名额。保送的同学想来学校就来,不想来也可以。

    通过老师的家访了解,于本章已经攒够了大学三年的学费,还带他的母亲去到了大医院看病。这个小子坚强,有志气,周煜礼一直很庆幸当初顺着心做出的这个决定。

    两人这会已经到了楼下,路词说:“你在这等我,两个人的话,我不好逃出来。”

    周煜礼挑眉点头。

    路词弯着腰两步一个台阶的跑上楼,像个小偷一样,一丝声音都没,连声控灯都没注意到他。

    “喵,喵。”

    周煜礼听到了两声猫叫,他疑惑地转身,只见不远处的地下有只肉嘟嘟的白猫在咬着什么东西。

    出于好奇,周煜礼走了过去,他刚蹲下想摸摸白猫的脑袋,白猫似受了惊吓,慌乱逃蹿了。

    留下个被踩烂的礼袋和碎掉的瓶子,以及满地的纸星星,周煜礼一眼就认出碎瓶子,这不是那罐多味糖果吗。

    周煜礼伸手去拿起礼袋,而礼袋的底部被猫咬破了,一封信和一个盒子随着掉落了下来。

    借着路灯,他看清了那封信封上写的字,也认出了那是谁的笔迹。

    周煜礼捡起那份信,拆开来看。

    -周煜礼我喜欢你,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祝你高考顺利,前程似锦-

    苏清月一回到家就躺床上,她连书包都没脱。

    躺在床上的那刻,世界都安静了。她什么也听不见,仿佛心头的压抑和难过劈头盖脸的给她与世隔绝的空间。

    最终,她还是没来由地一阵心酸,眼泪没忍住的又掉了下来,滑过鼻梁,脸颊,掉到了被子上,浸湿了一片。

    无声哭得几乎脱力。

    她也不知道在难过什么,这不是很早之前就知道的事实吗。怎么亲眼见到还是这么难过,怎么可以这么不争气啊。

    可是她好喜欢他的。

    越想越酸,发自心头的酸。

    到后面难过的情绪莫名被回忆给代替。与他相处的过往像是坐乘了时光机,不断地在脑里回播。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还是她第一次来到市区,他帮自己搬行李找住处。

    第二次见面,他依旧帮了自己,为自己出了口恶气。

    第三次见面,他帮自己送试卷。

    第四次见面,他和自己讲大道理,只是当时自己笨,没读懂他的良苦用心。

    第五次,第六次,直到后来,他始终有意无意地帮助自己成长,亦或是带领着自己冲破枷锁。

    他那么好,他明明那么好。

    自己为什么要因为他表白了他喜欢的人,而否定他曾经对自己的所有美好。

    为什么,为什么啊。

    情绪如同随时要喷发的火山,她后悔了,甚至懊悔了。

    她不应该那么做。

    苏清月顾不得什么,她艰难地撑着床爬起身来,挣脱下书包,拉开房门就冲下楼,连站在客厅的路词,她都没注意到。

    路词站在客厅换衣服,单手拿着手机看信息,却被苏清月疯了一样冲出门的身影吸引了注意。

    “诶妹妹,你干嘛去啊。”

    苏清月头也不回地跑下楼。

    路词看了眼短信。

    周公子:【今天没空,走了。】

    路词啧了声,把外套丢到沙发上,手机揣回兜里,朝着楼下走去。

    苏清月使出了跑800米的决心,狂奔到楼下,她到垃圾桶旁东看西看就是没见丢掉的礼物袋。

    少女焦急:“东西呢,东西呢。”

    苏清月眼看表面上没有,她什么也顾不得用手去恶臭扑鼻的翻垃圾桶,越翻越深就是不见礼物的,眼泪不受控地流下。

    路词干下来见到这一幕吓傻了,他赶忙跑到苏清月旁边,一把拉走她,“妹妹你干什么嘛呢。”

    东西没了,它没了。

    她后悔把它丢了。

    她丢掉的是她青春里最美好那段时光。

    不应该这样,她不应该这样的。

    苏清月再也支撑不住。

    “我靠。”路词双手撑着即将倒地的苏清月,因为重力,他单膝跪地让她倒在自己的怀里。

    “妹妹你怎么了?”路词半抱着她的肩膀,看她眼眶通红,一直在流泪。

    苏清月的额头靠在路词的胸膛里,坐在地上缩成一团,半点不出声,热泪灌入他的衣领。

    路词慌了,这是怎么了呀。

    “妹妹,你怎么了。”

    “你告诉我谁欺负你,我揍他。”

    苏清月一句话也不说,就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哭累了哭困了,路词把她抱回房间的。

    -

    高考将至,为了不影响路词,苏清月第二天随意编了个理由让路词不要担心。

    时间很快,高考两天千军万马过独木,摩肩接踵登华山。

    在高考结束的第三天,路词和朋友们踏上了毕业旅行的脚步。

    苏清月则是回归高一下学期最后一段时间,她也渐渐地淡忘了关于周煜礼的一切,更专注身边的人和事。

    只是偶尔的饭桌上,路词打电话回来,和向韵说着在旅游时遇见的好玩趣事,周煜礼会发言两句。

    每当听见他声音时,苏清月都条件反应地快速下桌,她尽量让自己不去接触,不去了解关于他的一切。

    苏清月也想明白了,他就是他,不能用自己的情感束缚着他本身。

    他并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自己,是自己太过于把情感寄托于他。

    他只是他,是那个很好的他。她要做的就是放下他,也同时的祝福他。

    那丢失的青春纪念都已经没了,一切也该结束了,这是老天给她不要再执着的提醒。

    苏清月在准备表白时,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所以她没有难过很久。就像那封信写的一样,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祝你前程似锦。

    只是信还没送出,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她只能祝福他。

    她不抱任何希望了。

    .

    2010年的高考成绩陆续在六月中下旬公布。

    周煜礼不负所望,以省理科状元,报考中央美术学院。

    路词发挥稳定,以省文科状元,被中国政法大学录取,开启他的律师梦。

    两家一块在八月份中旬摆了升学宴,当时放暑假,苏清月在桐花镇没来参加,只在电话里口头祝福了他们。

    苏风墨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从回来就发现她变得沉默寡言,每天都在写作业背书看书当中,不与人社交,三点一线,天天闷在房里。

    这样的她,像极了初中时受到造谣后和自己懊气的时期。

    客厅老旧的风扇嘎吱嘎吱地叫,四周草丛的蝉不停长鸣。

    苏清月在房间里闷了一天,她趁着夕阳还未完全落下,走了出去,伸了个超舒服的懒腰。

    她很喜欢家里夏天的傍晚。

    当耀眼的阳光败下阵,远处藏在树林里的村落变成了朦胧的背景板,合着淡淡的饭香,秸秆味,青草味,还有蛙叫狗叫,简单又美好。

    苏风墨杵着拐杖从里屋慢慢走了出来。

    苏清月听了个拐杖敲地的声音,她侧过身去,看着苏风墨笑:“爷爷。”

    苏风墨走到门口,笑了声说:“月月,陪爷爷走走。”

    苏清月点头,乖巧地走到苏风墨旁边,扶着他慢走在小路上。

    天边黄昏多变,满眼的青绿,这里的生活很慢,连简简单单的散步都觉得轻松惬意。

    苏风墨瞧了眼身旁的苏清月,嘴里的话欲言又止。

    “月月啊,你是不是在路伯母家过得不开心啊?”

    苏清月思绪在放空,下意识回了句:“没有。”

    “那你这次回来为什么,不是躲在屋子里刷题就是看书,都不出来走走。”苏风墨说,“连你哥哥升学宴都不去参加了。”

    苏清月偏着头,看着千山万壑浸在霞光里,如梦境一般鲜活,她觉得一身轻。

    “爷爷,我这么用功学习是想学理科,因为我的朋友他们都要学理,我不想和他们分开,我就抓紧把落下的知识和还没搞懂的,多学了几遍,把它搞懂学通。”

    “不去参加哥哥的升学宴。”苏清月莞尔一笑,正视着苏风墨,碎刘海下的眼眸亮晶晶的,她甜甜道,“是因为我想多陪着你们呀,我每次读书都要离开好久,只有这放假时间才能在家陪你们,我不想浪费这个时间,而且我给哥哥准备了升学的礼物,他也说心意到了就代表我人到了。”

    苏风墨还是觉得怪:“真的没事。”

    苏清月撒娇道:“有事还能不和你说。”

    苏风墨笑:“记住了,有任何事都要和爷爷说,爷爷永远护着你。”

    苏清月:“嗯!”

    夕阳落幕,远处的小村庄迷失在雾中。

    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放弃自己特别喜欢的人。

    在这样的问题当中,苏清月找到了答案,是在意识到和他没有结果的时候。

    既然没有结果,那就过好自己的生活,也同时的祝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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