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开学,一切像是回到了正轨,又像是回到了最初。

    自从高三喊楼那个夜晚,苏清月就再也没见过周煜礼了。

    一个暑假,加上未来看不清的时间。

    路词开学早,在苏清月高二开学没两天也开学了。当时她在军训,错过了送路词的时间,一个人躲在房间哭了很久。

    还是路词打电话回来哄了半小时才哄好的,苏清月还因此难过了好几天。向韵还到处和邻居炫耀说两兄妹感情好。

    军训结束后学校立刻安排了文理分科考试。

    苏清月没能和大家分到一个班,现在在高二理科零班(6)班。

    郑亦珩、张浩、江希希、童西安,因为成绩在年级前百,他们都在理科特零班。今年特零班扩班,有三个特零班。

    到了新环境,苏清月比较慢热,在班上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但又因为她长相出色,很多女孩子都喜欢调戏她,主动认识她。

    为了能和他们一个班,苏清月放弃了无效的社交,每天除了吃饭上厕所的时间,其余时间都在学习。

    只要连续三次月考总成绩上年级前百就可以转班。

    晚自习下课,路过学校花坛树林,吹来的微风暖暖的,弥漫着一股清香,把一天的疲惫给消化。

    江希希捂着嘴震惊道:“你说,京瑜学姐高考失利了,现在在金陵传媒职业学院读书!”

    童西安点头:“嗯,路爷说的。”

    “不是吧。”江希希觉得很可惜,“京瑜学姐明明成绩那么好,怎么到最后这样了?”

    童西安微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回事,豚豚从高考后谁也联系不到她,基本都是失联,除了路爷谁也不知道她的近况。”

    “其实。”江希希神情复杂,“我一直很想问你件事。”

    童西安看她,“什么,你说。”

    江希希抿唇:“周煜礼是不是和京瑜学姐表白了。”

    童西安歪头,拖着尾音问:“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内部消息吗。”

    “你就甭管我哪知道的,”江希希说,“你就告诉我,他们有没有在一起。”

    童西安摇头,看向前方,“没有,礼哥和豚豚表白纯纯是初中的时候大家在一块玩开的玩笑,他们没在一起。”

    江希希抬着眉眼:“他们没在一起!”

    童西安点头:“对啊,你们不都说了嘛,他们不会在一起的。”

    江希希皱起了眉头,一脸懊悔样。她怎么不早点找童西安问清楚,这样月月就不用这么的难过了。

    “诶。”童西安在人群中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形,他指着前方说,“那不苏清月嘛。”

    江希希闻言踮起脚尖找人,看到那抹身影,立马越过层层结伴而行的同学,冲到独行的苏清月身旁。

    “月月。”

    苏清月正背着课文,被江希希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她愣了下,扬起笑容:“希希。”

    她下意识地向后望,看到童西安那刻,放心地点了下头。

    江希希抱着苏清月的手臂,软乎乎道:“月月,你怎么走路都还在看书啊。”

    苏清月笑了下,把书收了起来,“这不是准备下一次月考么,我还差一次就可以进特零班了。”

    “真哒。”江希希靠着苏清月肩膀上,“好感动啊,你为了我们学理科,为了我们天天埋头苦干,我都心疼你了。”

    “不要心疼我,”苏清月温和道,“我做出了决定就要做实,你们那么厉害,我要赶紧追上你们的步伐,就怕到时候追不上你们。”

    “别怕。”江希希俏皮地挑眉说,“我们会拉着你一块跑的,因为我们是一个team。”

    一直不打扰她们谈天的童西安发言道:“对啊清月,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尽情来问我们的。”

    苏清月时常觉得自己那么敏感内耗,能遇见江希希这样如太阳存在般的好朋友,是很幸福的事。

    就如苦闷的生活,照进了一盏灯,而提着灯的人就是她。

    她还把自己带进了光里,带自己走向很多提着灯的朋友。

    苏清月轻轻一笑,晚风吹起她的发,淡然的眉眼舒缓了很多,嘴角始终没放下过。

    到校门口分别时刻,江希希还恋恋不舍地靠在苏清月肩膀上,童西安怎么拉也拉不开。

    苏清月看得出童西安很急,小情侣嘛,总要在回家的路上谈会恋爱。

    没法,她只好亲自出马哄着江希希离开。

    江希希噘着嘴:“拜拜月月,爱你”。

    苏清月笑着点头。

    “不行!”江希希腻歪道,“你也得和说爱你。”

    苏清月眼睛向上抬,瞥向一旁童西安,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

    “你看他干嘛呀!”江希希委屈道,“你说嘛,我要知道你是爱我的,没有被别的小妖精给拐走。”

    苏清月宠溺地上前,拉着江希希的手,嗓音含笑道:“爱你爱你最爱你了,你最重要,没有人能比。”

    江希希嘿嘿了两声:“嗯知道了!那我走了,月月拜拜。”

    童西安搂上江希希的肩,朝着苏清月挥手,挑眉笑道:“拜。”

    瞧着童西安一脸小人得志样,苏清月小小地白了下眼,“拜拜拜拜。”

    -

    和他们分别后,苏清月踏上了回家的路上,可她这会不想回家。

    以前晚自习下课,回家的时候还能碰见路词,和他打打闹闹一会,七八分钟的路程都显得有点短。

    不知什么时候,这条回家的路显得有些落寞。

    她很讨厌分离,因为难过,可她的适应能力又很强,释怀得快。只是年少人都爱怀念曾经的美好。

    也可能是夜太过深沉,她意识到自己陷入情绪内耗的犄角当中。

    苏清月为了分散注意,重新把拿在手里的笔记本敞开看,她想边琢磨会题,边慢慢回家。

    香里路的街道在暖黄的灯火下添了几分热闹,石板路的反光打破了星月的清辉。

    苏清月在过小斑马线时,看了眼四周发现没车辆,她便继续低着头琢磨题。

    只是突然一道刺眼的光,对准了苏清月的侧脸,她下意识地朝着光源处看去,本没车辆的拐角冲出了一辆汽车。

    苏清月惊恐地瞪大了眼,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还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巨大的冲击感以及身体传来的剧痛充斥着全身。

    剧烈的撞击声响和汽车的轰鸣声,同时响起。

    苏清月被撞飞出一米,手中的笔记本呯地一声掉落在地,她脑中一片空白,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头晕眼花,耳边轰鸣,不断传来人群的惊呼声。

    那辆肇事还未停止,司机像发了疯似的,继续启动车辆对着苏清月冲了过去。

    “啊!!!”

    人群中大家在嘶吼着。

    “不要啊!!!”

    汽车朝着躺在地上的少女开了过去,不知从哪冲出来个人,把苏清月往安全区拖,只是车速太快,车轮狠狠地碾过她的左腿,骨骼断裂的声音震撼着全场。

    重大的压力,迫使苏清月在即将痛晕中清醒,她痛苦地大叫,眼角不断落下泪。

    忽然一辆巡逻警车出现,直直地对着肇事车辆撞了上去,迫使他停下,很多热心市民纷纷上前把司机从驾驶座上拽了下来。

    肇事司机身上充斥着酒精的味道。

    “喂,你还好吧。”谢音浩很焦急地询问坐躺在自己怀里的少女,他边从口袋掏出电话,边叫唤着她,“你千万别睡啊,别睡啊!”

    谢音浩一直和她说话,尽量让她保持清醒。

    苏清月脸色苍白无比,嘴角额头鲜血流出,她脑里一片混乱,什么也听不清,连视线都是模糊的,浑身发软发冷失重。

    她想努力地睁开眼看看是谁救的自己,可眼皮沉重,根本抬不起来,慢慢地身上的疼痛在减淡,意识模糊,最后陷入了一片空白当中。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三点。

    苏清月从沉睡中苏醒,她脑中一片混乱,在睡梦中总能感觉有一群人在身边徘徊,只是发觉动不了。

    “苏清月,苏清月,苏清月。”温柔的女声在耳边不停地叫着。

    苏清月像是听到神明的召唤,缓缓地睁开了眼,她率先看到了个戴着口罩的小姐姐,而后才意识到她是护士。

    全身的肿痛像点滴,一点一点地传入大脑,她皱紧眉头,这会才想起来她好像出车祸了。

    护士看她清醒过来了,起身对着站在床尾的向韵说:“病人醒了,千万别让她再睡过去了,等过八个小时,就可以给她吃点流食。”

    交代完事宜,护士就走了。

    向韵焦急地走到床头,询问着苏清月现在的身体情况。

    苏清月睁着眼,她觉得头疼,全身很酸,但最让她难受的还是左腿的胀痛感。

    她像是意识了到什么,喉间哽住,两团泪水无声涌出,“伯母,伯母,我的腿,我的腿怎么了?”

    向韵看着苏清月发红的眼睛,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

    她还未言语,苏清月像是已经猜到了什么,她僵硬住,眼泪止不住地溢出眼眶。

    “我的腿,我的腿。”

    苏清月想坐起身来看,被向韵压了回去,“月月月月。”

    苏清月再也无法平静,她崩溃地喊道:“我的腿,我的腿到底怎么了呀!”

    路耀伟去桐花镇接苏风墨和曹寻霞来到医院,就去警局处理肇事司机的事。

    二老赶到住院部,大老远就听见病房里传来了苏清月痛苦地喊声。

    两人的步伐加快,曹寻霞小跑进到病房里,冲到床头立马压住苏清月的肩膀,稳定着她的情绪,“月月你别乱动啊,刚做完手术呢。”

    苏清月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奶奶,我的腿怎么了呀,我的腿,我的腿。”

    曹寻霞连忙安抚道:“没事,就是一个小骨折,没什么大碍的。”

    苏清月哭着问:“那我以后还可以跳舞吗,我还可以跳舞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不敢打包票。

    苏清月这次伤的还算好,被撞飞出去身上只是擦伤,没什么重大的。只失左腿比较严重,她的左腿不仅仅是粉碎性骨折,还有急性的半月损失。

    半月损失是比较麻烦的,基本可以告别舞蹈行业。

    他们的沉默给出了答案,苏清月鼻腔发酸,双唇紧闭,任凭眼里肆无忌惮地顺着白软的脸颊掉落。

    她哭得梨花带雨,在座的所有人都很心疼地看着她,却不知道怎么安慰。

    “别哭了月月,别哭了。”向韵红着眼眶,拿着纸帮她擦眼角的泪,柔声道,“我们先把身体养好,其他的先都别想好吗?”

    苏清月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也不说话,眼泪时不时地从眼眶流出,耳边的头发都被泪水打湿。

    因为刚做完手术,她不能睡觉,必须保持清醒。

    苏清月只能清醒地品味着“从今以后不能再跳舞”的事实。

    她那么努力的学习,那么努力的练舞,都是为了能考上个心仪的大学,学习她热爱的舞蹈。

    明明都努力了十几年,怎么快到最后关头,老天给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不管谁安慰苏清月,她都一言不发,就一个人独自的难受,她也习惯了有什么自己咽。

    苏风墨杵着拐杖出门,拿了个毛毯走向病放外躺在椅上的男孩。

    谢音浩被这一动静给弄醒了,他揉着眼睛站起身来,连忙把毯子推了回去,“不用麻烦了爷爷。”

    苏风墨眼眶湿润道:“谢谢你啊小伙子,要不是你拉了我们月月一把,”他忍不住地哽咽道,“可能我们现在都见不到她了。”

    谢音浩安抚着老人家, “没事的爷爷。”他担心地问:“那个,她怎么样了?”

    苏风墨摇头,微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些许哽咽道:“还好,都还好,就是左腿有点严重。”

    “啊?”谢音浩问,“那她以后还能跳舞吗?”

    苏风墨:“你认识我们月月?”

    谢音浩才反应过来还没自我介绍过,他们可能以为自己是见义勇为的路人。

    “认识,我是……路词的朋友。”

    “哦。”苏风墨点了点头,慢慢道,“医生说是先把腿给撞骨折,然后又再碾了过去,粉碎性骨折,恢复好的话应该还是能跳的。”

    就是不能专业性的训练。

    谢音浩点头:“哦哦哦。”

    苏风墨:“时间也不早了,小伙子,你就快回去休息吧,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谢音浩俯身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和手机,指着身后说,“那我先走了。”

    “对了小伙子,你叫什么啊?”

    “谢音浩。”

    “好勒。”苏风墨招呼着,“那你回去休息吧。”

    谢音浩:“好爷爷,那我先走了。”

    出了住院部,天还是乌黑的。

    谢音浩拿出电话,回拨给最近通话的第一位,那边秒接:“喂,煜子,你现在在机场?”

    周煜礼声音沙哑:“她怎么样了?”

    “说还好,就是。”谢音浩顿了下说,“左腿可能比较严重,以后跳舞,恢复好的话应该就可以。”

    那头默了很久,才缓缓吐了句:“麻烦你了。”

    “啥时候落地啊?”谢音浩边走边说,“到时候我去机场接你,送你来医院。”

    周煜礼:“下午一点。”

    “下午一点?”谢音浩懵了,“下午一点,你早上五点就到飞机场,你有病吧。”

    “我没在机场。”

    “没在?那你在呢。”

    周煜礼:“我在火车上。”

    谢音浩愣了下:“你疯了吧,坐火车回来要十个小时啊。”

    “没飞机票,也没高铁票,就有一趟火车票。”

    谢音浩很无奈,“你真的是为爱不要命了。”他叹了口气,“那你多休息啊,下午一点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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