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七坐在办公桌前,低头看着部下呈交给她的文件,常年没有什么太大表情的脸上依旧是阴霾,严肃得骇人,着实把她桌前的几个年轻人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整个办公室里都弥漫着快要化为实质的紧张,面前的女人不说话却比说话还要可怕,年轻的处决者快要将头埋进衣领里,恨不得马上从这胜似人间地狱的地方逃出。

    终于,禾七那涂抹红艳口脂的嘴巴张开,说出了自拿到他们资料的第一句话:“喂,别穿着鞋就踩我沙发上。”

    瘫在真皮沙发上的林碎一动不动,敷衍地回了两句:“没踩,没踩。”

    禾七的目光依旧放在资料上,头也不抬地说道:“脏了你洗。”

    “啧,踩一下要死啊?”林碎不服气地回怼,然后气冲冲地在沙发上翻了个身。

    禾七懒得再理这个幼稚鬼,放下资料后终于抬起头,用目光在桌前低着脑袋的几个人脸上扫视一圈,冷声道:“我理解你们作为处决者平时参加任务面对尸神所以积攒了很多压力。但是,你们有没有人能告诉我为什么,关于你们对平民进行的一系列恐吓威胁甚至是故意伤害的投诉有这么多?”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下柜子里拿出一大叠纸版资料,随手将它们扔在桌面上时,还能听见一声浑厚的响动。

    “部长,我们...”为首的寸头男转动眼睛瞥了瞥他身边的同伴,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话来。

    “你们还知道我是部长啊?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跟前那么嚣张,现在怎么就跟被掐着脖子的鸡一样呢?”禾七挎着一张脸,不留情面地嘲讽着他们,“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好赔偿,待会有人会带你们去挨家挨户给人赔罪。”

    寸头男猛地抬头看向禾七,一脸不可置信,“可是部长,他们就是普通平民,没必要这样吧?”

    禾七眼神凌厉,仿佛要将他们的身体洞穿,“这么说来,你们是觉得自己比普通人高贵了?”

    “至少比他们那些啥都干不了还得让我们来救的废物好多了啊。”扎着丸子头的女孩不以为意地小声嘟囔道。

    女孩话还没说完,摞起的一大堆纸张狠狠砸在她身上,吓得她不敢再说话。

    数不清的白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字,飘在半空扮演着白色幽灵,原本被抓着的那一角捏出褶皱,足以见得禾七现在有多么愤怒。

    “邱琢双,我记得你在觉醒异能之前也是三级公民。也就是说,你曾经也同样是废物。”

    “以前你不也一样厚着脸皮活着?啥都干不了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去死呢?”禾七的话语像是最锋利的刀刃,刀刀戳在对方最敏感脆弱的心窝子上。

    女孩霎时红了眼,咬着唇瓣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部长,你!”

    禾七没那个闲心去怜香惜玉,自从当了这什么狗屁处决部部长,一档子烂事都在等着她去解决。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她还要利用这层身份去完成自己的目的,她早就不干了。

    禾七训斥完邱琢双后又觉得一阵烦躁,接着继续骂道:“还有你们,上次任务就因为你们小队的失误,差点连累整个后勤c组的人,之前的麻烦都还没完全解决,现在又给我惹出这档子祸,庆幸我现在是他妈的处决部部长吧,不然你们脑袋早开花了。”

    “全员去训练基地报道,重新把你们这些蠢货的脑子拿出来再洗一遍,给我认认真真地学习怎么做一个处决者。”禾七的眼神在那几个人脸上扫过,“再加五万字检讨,回来的时候交给我。”

    狭长的眼无论在什么时候看人会给对方一种压迫感,更别说她现在还处于十分生气的情况下。除去林碎那个不要脸皮的,还没几个敢在这种时候直面她。

    “还有意见吗?”

    “没...没有。”几个年轻的处决者害怕她再加什么惩罚,连忙摇着头回应道。

    “那还不快滚!?”

    几人被禾七突然增高的音调惊吓到打了个激灵,在告别后便逃也似地跑出了禾七的办公室。

    林碎趴在沙发靠背上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年轻人跑出去,其中的两个女孩似乎还在擦着眼泪。

    她摇了摇头,啧啧两声后揶揄道:“真严厉呢禾七部长,我都要被你吓到了。”

    禾七面对林碎的调侃选择了不予理睬,抬手揉了揉鼻根,疲倦又无奈地说道:“把脚放下去。”

    “我不!你凶我干什么?”林碎理所当然地踩在沙发上,甚至还十分幼稚地朝着禾七挑起眉挑衅。

    禾七深知林碎那越理她越犯贱的臭毛病,二话不说直接从包里翻出一张卡甩她脸上,“这是你的报酬。”

    林碎当然不会任由禾七用一张卡打到自己的脸,接住朝她脸蛋快速飞来的卡后一拍沙发靠垫,气势汹汹地站在沙发上俯视禾七,“big胆!居然企图毁坏我这么一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脸蛋!禾小七你完蛋了!”

    禾七那堪称面瘫的脸上明显看得出对林碎的无语,不过没事,她总有办法收拾林碎,“卡里有五个亿。”

    林碎果然很吃这套,瞬间乖巧了许多,“哎嘛,你早说啊,早说我就不拿手接了,五个亿砸我脸上我都得夸你甩得准。”

    禾七嘴角抽搐,不得不说林碎这人是有点子不摇碧莲在身上的,要不是她俩曾在一个小队相处过几年,她还真不适应这姐的没下限。

    她站起身走到沙发前,坐在林碎身边,“另外,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改变主意把钱知璟救出来的。”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林碎跳下沙发,坐下后大大咧咧地翘着个二郎腿,一副欠打的吊儿郎样。

    禾七根本就不相信她这敷衍到连理由都懒得编的解释,像是较劲般,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你比任何都清楚因果的重要性,没有理由会为了一个你乐意就替人改命。”

    “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林碎撑在腿上的手臂支着下巴,看着禾七的那一双稍长上翘的眼流转着无比暧昧的笑意,长发从肩上滑向脸侧,污了白的黑比沼泽更令人无法自拔,“这是天意啊,小七。”

    禾七呆呆地盯着林碎的眸子,仿佛被摄了魂魄般痴迷。

    片刻后她明白自己不会再从林碎那套取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好无奈地叹气,松口道:“他的失控爆发地太突然,恢复得也很莫名其妙,整个异管局上层估计都在盯着他,所以他暂时不会归队,还得再观察一段时间。”

    林碎仰着身子向后倒,瘫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挥挥手随意道:“这就不关我的事了,我只负责把他救出来。”

    这下禾七又没有什么话可跟林碎说了,她望了望林碎阖上眼后安静的睡颜,明知这是对方逃避与她说话的小把戏,但她还是不忍戳破这层窗户纸,于是只好放任林碎也同样放纵着自己。

    她与她很久都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起过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她第一次见林碎的时候,才十多岁呢。

    自从七年的那件事后,她为了弄清真相而不停辗转于各方势力之间,片刻也不曾休息。后来总算是窥见一部分真实,可她却差点为此丧命。

    真相,这个世界的真相,所有人都被蒙在人皮樊笼里,所有人,都是等待被筛选的材料。

    禾七低下头,被短发遮盖的后颈皮肤裂开几道裂痕,快要破碎的陶瓷就是这副模样。较大的裂痕之中似乎还能看见几颗红色的小圆点排在中央,像眼睛,又像是寄生在皮肤下的虫子。

    咔嚓...咔嚓...

    轻到不可闻的玻璃脆响只有禾七一人听得见,那是从她身体内发出的声音。

    咔嚓...咔嚓...

    一刻也不停地折磨着她的神经。

    拜托了,哪怕只是一句话也好,不要让她陷入沉默,不要只留她一人苦苦挣扎。

    禾七抓着自己的头发,紧绷的头皮无法让她转移注意力,双手捏紧后发白的指节下,骨头都快刺破皮肤。

    她到底还得等待多久?她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在禾七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林碎悄悄睁开了眼睛,她并不知道此时在禾七身上正发生着什么,只是一改往日贱兮兮的常态,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天花板,静静地陪在禾七身边。

    “老大!”

    熟悉又睿智的声音从办公室的门外穿透入室内,林碎的心底生出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嘭!

    门从外面被一把推开,撞在墙上的声响足以惊醒快要陷入泥泞里的禾七,红色圆点藏匿,裂开的缝隙闭合,她放下手挺直身子,细密的短发重新遮住后颈。

    “老大!”

    林碎坐起后朝门外往了一眼。

    只一眼,她便僵直了身体,全身的血液逆流直上,冲击着麻木的大脑,冰凉的唇瓣张开又合拢,能够发声的喉咙被死死捏住,她甚至不能说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什么...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还活着?是梦吗?还是她又陷入异化区?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一个她曾亲手杀死的人?

    常安看见林碎的脸从沙发后探出,嘴角咧开的幅度变大,双眼瞪地浑圆,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句:“老大!”

    卧槽,真是诈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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