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艳是个武疯子,揪着个由头不打一场绝不罢休。

    杜长柔硬接了她几招,跃至林嫦身后:“祖母,您孙女儿被人追着上门来打了,都不管管的嘛?”

    林嫦端茶大笑,抬手隔空将杜长柔往大堂一推:“好!好!多斗斗法,也省得你整天筋松骨软的!”

    萧艳早就想跟杜长柔真刀真枪地比划一场了,平日这家伙跟个泥鳅似的滑不溜手,还没怎么打就脚底打滑跑了,今次她说:“戎貅的身契还在我手上呢!你打是不打?要是不要?”

    杜长柔故意激她道:“你老娘身份尊贵,又有个老祖宗在上界当靠山,万一磕了碰了哪儿,我可担待不起那个责!”

    “真是罗里吧嗦!那我向你保证,随便使什么手段,只要今天你敢打,本世女出什么事儿都与你无关,这样总行了吧?”

    “好!”杜长柔眼睛微微一眯,瞥了一眼角落置之事外的姬慕,“这可是你说的。”

    杜长柔隐约记得,姬慕早些年曾经阴差阳错的得过一枚玉佩。

    那玉佩来头不小,乃是上界一位杀名赫赫的魔修故意落在人世间的传承之物。

    当年正是凭借此物,姬慕才在短短数年之间,以最劣等的杂灵根之资引气入体,青云直上。

    更有甚者,杜长柔推断,或许后来被姬慕召引至下界——诛杀祖母、索要灵泉的那些修士,也与这玉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看枪!”

    像晴空中爆裂开来的一团火似的,萧艳兴致勃勃地冲杀上来,一杆靖王府祖传的上品宝器——黑金蔷薇枪——舞得虎虎生威。

    “喝!”

    古往今来,唯有女子方有仙缘,而这数万万女子之中,身怀灵根者,又是百中无一。

    杜长柔与萧艳具是年岁刚过了及冠的炼气修士,惊才绝艳,世所罕见。

    萧艳炼气三重,修为虚长于杜长柔一些,但灵根却不如她纯净。

    遂百十来招下来,两人不分胜负,在盛国公府的正堂前庭院里斗了个平手。

    盛国公杜嫦双指掐了个法诀,早早就布下了屏障,阵法中——

    那黑金蔷薇枪与长剑相撞,铿锵有力,激出无数脆响与火花。

    “好!姐打啊!别手下留情!”盛国公府二小姐林络在一旁瞎起哄。

    又过了十招,萧艳憋屈得慌,大喊道:“操!杜绝!有什么真本事赶紧的拿出来!再耗来耗去别怪我瞧不起你!”

    祖母杜嫦转了转手上的翡翠玉扳指,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咱绝儿是心里正有主意着呢。”

    杜长柔脚下来回踏了几遍,终于摸清了祖母布下的阵法,幸好,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灵风罩。

    而她已洞察到阵眼所在。

    就是现在!

    杜长柔收着劲打了一阵子,终于开口激她道:“呵,就凭你这点儿子三脚猫的功夫,半点儿力气都没有!虚成这样,还跟我打个什么劲?自个儿回家搂男人玩去吧!”

    “杜绝!”

    萧艳果真脑子里只有那一根筋,整个人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上来。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她猛地将长|枪一刺——

    “咔嚓!”

    刹那一瞬,滋啦一声脆响,灵风罩应声而破。

    “殿下,小心!”

    侍女采晴眼尖手快,当即就向前一扑,挡在姬慕身侧,试图以身相抵。

    未料,一阵犀利的烈风没来由地刺过来,竟将采晴迎面掀倒,压在了姬慕身上。

    “啊!”

    姬慕尚未引气入体,虽身负灵根,比采晴要耳聪目明一些,却也只不过是一介凡人身躯。

    猝不及防之中,姬慕被采晴撞到,在妖风裹挟之下跌倒在地。

    而一杆喷张着灼灼光华的黑金长|枪,正恰好势如破竹地朝着姬慕而来。

    那一刻,采晴尖锐的惊叫直冲天际。

    与此同时,杜长柔一将萧艳那杆上品宝器的攻势引来,便立马闪身瞬至祖母身前。

    “祖母,且慢。”杜长柔压低了音对盛国公林嫦说。

    林嫦神色一凛,隐然按捺下了手心里那一股即将涌出的磅礴灵力。

    这一切都实在是太快了,为了找准时机瞬移至祖母身前将她拦住,杜长柔猛然一下子抽空了体内所有的灵力。

    灵田在霎时间干涸殆尽,枯竭到了像是整个小腹里所有的血液都被榨干了的程度,连带着杜长柔的脑仁都突突一阵钝痛。

    再转眼,事情已成定局。

    萧艳面色惊惶,那黑金蔷薇|枪|是上品法器,她老娘使起来倒是如臂指使,但换到她手上,此刻却怎么收也收不住。

    一想到自己在家跟靖王老娘打了无数个包票,斩钉截铁地说保准不出岔子,这才把这杆宝器带出来,萧艳满脑门儿冷汗涔涔往外冒。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无需镇场子的盛国公出手,一道夺目刺眼的白光骤然将姬慕主奴二人包裹。

    这时候,在场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杜长柔在盛国公身边。

    短暂的,杜长柔不动声色地对祖母低声絮絮了几句,而后又错开了身形,立在不起眼之处。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射到那光团之上。

    光芒乍现,以极亮的状态持续了小半盏茶的功夫,这才渐渐黯淡下来。

    “殿下!您没事儿吧?”

    采晴紧闭双眼死死抱着姬慕,全然不知方才她身上发生了些什么。

    姬慕却一脸冷然,面色不愉地望向空中。

    只见庭院里,距离地面不高不矮的一处,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正悬浮在空中。

    “殿下,”萧艳已知事态严峻,当即跪地向姬慕拱手道,“萧艳罪该万死。”

    意图谋害皇家子嗣,任凭这位姬慕是个再好脾气的殿下,此时恐怕也咽不下差点身死的这口恶气。

    盛国公杜嫦也跟着跪下:“此番在臣府中,臣一时失防,亦是从罪。”

    满院跪倒了一片,姬慕的脸色却愈发难堪,平日里那春风化雨的和煦态度一时之间也仿佛彻底不见了踪影。

    无他,只因这满院的权贵,这个是靖王世女,那个更是三朝元老盛国公,还有她那一嫡一庶两个有灵根的孙女——

    这些人哪个不是权贵,哪个又是她一个冷宫养大的皇女敢能轻易得罪的?

    今次这番闹腾,若她憋着嗓子忍下这口气还好,一旦有半句责难,怎么着也得与在场诸人横生出些芥蒂来。

    更何况,她还暴露了这块可以联系上界仙人的玉佩灵牌。

    姬慕未料到自己怎么突然就莫名落到了个难堪的局面,凭空要应付这些吃亏棘手之事。

    “罢了,”望着跪请罪的权贵,姬慕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轻声唤道,“采晴,你还好吗?”

    采晴惊魂甫定,待姬慕多喊了两遍,这才愣愣道:“殿,殿下?”

    “扶我起身。”姬慕道。

    采晴这才忙不迭地连滚带爬站起身来,将姬慕搀扶而起。

    姬慕立定,整理了一番仪容,也顺这个空当理清了思路,这才俯视众人,不疾不徐地缓缓道:“盛国公,盛世女,靖王世女,盛二小姐,诸位都请起身吧。”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姬慕无奈一笑道:“此一番慌乱,全然不过因意外所起,实非大家所愿。”

    她只是一个无家族倚仗,又颇不受宠的庶出皇女——

    “至于此玉佩,也乃是本殿挚友所赠。因挚友已逝,其又在生前再三嘱托,在下实在不忍辜负,便只将它当作是一番拳拳心意佩戴在身。”

    “未料到,这玉佩之上竟附有仙人护身法术……”

    说到这儿,姬慕微微俯身向萧艳拱手道:“还要多谢靖王世女,若非您练得一身高超枪|技,也无法替本殿试出挚友的一番苦心。”

    萧艳惊讶地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未能想到姬慕一开口便先感谢她。

    转身,姬慕大大方方地将玉佩递交给林嫦,又解释道:“盛国公您也先前言重了,倒是本殿有一桩事相求于您……还请您再帮忙看看——这玉佩之中可还有什么旁的奇异之处?好叫本殿心中宽慰几分。”

    “殿下得罪,”林嫦接过玉佩仔细审视了一番,又递还回去道,“回禀殿下,这玉佩无甚异常,只不过上面的光泽似是比先前黯淡了几分,料想除了再为您护身个一两次,便无更多用处了。”

    “嗯,”物归原主,姬慕将玉佩好生收起来,而后左右四望了一道,朗声朝众人道,“今日之事,乃靖王世女与盛世女比武切磋,本殿只不过来捧了个场,无甚要紧的事发生。”

    “喏,”萧艳忙道,“殿下友人赠礼之事,我等一定守口如瓶。”

    什么灵牌能挡住上品宝器的全力一击?

    这下,就连萧艳这个直来直去的憨憨都发现了事情不对劲——

    姬慕为了隐藏这一枚玉佩的存在,竟然肯硬生生吃下了白挨一枪的这个闷亏,非但半点儿不变脸色,还好声好气地将请罪的盛国公和靖王世女都挨个安抚了一番。

    一番慌乱,众人都没了心思继续闹腾。

    姬慕今日来盛国公府上,本有事情要与林络谈,看眼下天色不早,便也只说了声了改日再相商,之后就面带疲累之色,带着采晴匆匆离去。

    萧艳攥着长|枪,手心还直冒汗,她在庭院正中立了半晌,脑子一片乱麻。

    良久,萧艳才用枪指着杜长柔,大喊了一声,然后磕磕绊绊地说:“今天这事儿没完!等咱们下次比过再说!”

    说罢,靖王世女乘了法器,一溜烟儿飞远而去。

    待到客人都走光了,唯留自家人在场,盛国公杜嫦才叹息着道了一声: “此番器量,若非父族不显、灵根低劣,将来也定非池鱼之物啊。”

    杜络听她说话没头没尾的,歪了歪脑袋问道:“祖母在说的是慕慕吗?”

    “这里没你的事儿,”杜长柔从袖里乾坤甩了两块下品灵石扔过去,“奴隶院,替我把戎貅牵回屋,牵完不许走,在我屋里等着。”

    “呜呼!”杜络捧着灵石差点激动得跳起来,“姐你可真有钱啊!大方!”

    望着杜络一蹦一跳地去了,杜长柔才转过身,嘭通一下猛地双膝跪地,向盛国公道:“祖母,是孙女冒失了。”

    林嫦注视着孙女,眼神里满是无可奈何。只见她一脸肃穆,冷声道:“我看你明明是有意而为之。”

    杜长柔老老实实认道:“孙女知错。”

    林嫦伸出手点了点她的脑门,气哼一声道:“哼,下次我可不会再帮你收拾这些烂摊子。”

    那一阵吹倒采晴的妖风乃是杜长柔的手笔。

    当场情形之下,要不是林嫦眼疾手快帮她遮掩了一二,这罪魁祸首的杜长柔,恐怕就得被离得最近的萧艳给看出来了。

    “绝儿知道祖母对我好,”杜长柔讪讪笑了笑,“不过今日得了七皇女的一个把柄,咱总没有吃亏。”

    林嫦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仿佛洞穿了杜长柔的念想似的,身躯往后一退靠到椅背上,威严道:“我不管你看她有哪里不顺眼,便是不小心得罪也就得罪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姬慕这人心思不浅,你得多长几个心眼。”

    杜长柔正色道:“是,祖母。”

    林嫦长叹一声:“行了,那妹妹你该教的也多教教,别整天就任由着她往你那秦淮画舫里钻。还有这些个奴隶你也都带走,看得顺眼的就留下,不喜欢的改明儿萧家孙女打上门来的时候再退给人家。”

    于是,杜长柔前脚遣散了一批奴隶,后脚又领了一溜有异域风情的新面孔暂时在这盛国府里安了家。

    盛国公家的世女杜绝,名字里生来带了个“色”字。

    如今这大开大合一番,杜长柔非但强抢靖王府里的羯奴,还大动干戈地牵动了她家祖母下场,成批地改换新美男,属实是名声不要也罢。

    消息如烟雾弥散一般无孔不入,很快从杜络的嘴里嚷嚷着送进了戎貅的耳朵。

    听闻主人将靖王府上的其他羯奴也通通搬来收归了内院,戎貅心里咯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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