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净慧身形一颤，咳出一大口血。
总算，成了。
他用袖口擦去唇边的血污，唇边勾起一抹癫狂的笑。
一张小纸燃烧着，在他手里化作飞灰，也将手心烫伤了一块。
“阁下利用许娘子的尸身，是要行什么邪术吗？”颜苒走进来，扎着满头银针，眼神也比平日要深远些。
药草用完了，她平日就吃着解长相思的药，所以张素芫给她选择的方法是针刺。
从进这院子起，幻术便开始了，而这一头针可以防止她被幻术迷惑。
事实也证明，效果不错。
净慧所为可以理解成在惩罚有罪之人，但这件血案里，有罪的不仅仅是许月晗和小翠，他连颜苒都惩罚过，自不可放过作为教唆者的苏玉。
再加上公主的院子侍卫如云，恰好都能成为他的提线木偶，为他遮掩行踪。
净慧斜睨了她一眼，冷笑道：“贫僧还以为公主殿下有什么本事，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声公主殿下让颜苒愣了愣，顾明谨的话才让她明白了过来。
“中幻术的时候同样会中苏叶根的毒，这不是正是您教诲的吗？”顾明谨持剑走进来，眼里带着霜寒。
净慧用幻术迷了苏玉及随扈、侍卫，让她们在门口为他护法，方才颜苒她们进来前，外面黑压压地站满了公主府的人，都是一种失神的样子，像是丧葬铺子里买的纸人。
张素芫的手段效果极佳，即使如此，颜苒也没有感觉到丝毫害怕，而是能保持冷静的分析。
她用上了提前准备的苏叶根，直接将他们都迷晕了。
顾明谨的半数侍卫围了过来，或服了解药，或扎着针，齐齐举起刀，对着中间净慧。
“唉。”净慧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本以为你们会就此作罢，不想却反而解了我的幻术。”
他合掌行下一个佛礼：“阿弥陀佛，二位不愧是当世英雄，这次贫僧败得心服口服。”
对面分明是一男一女，他这句“二位英雄”让人不免心生疑惑，顾家护卫都下意识地看向了颜苒，只有顾戚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大师还是不要混淆视听了。”顾明谨倒是眸色不变：“不如再答晚辈几个问题。”
净慧垂着眼不发一言，端的一副菩萨面相。
顾明谨也不在意，连声问道：
“第一问，您盗走许月晗尸身，究竟有何目的？”
“第二问，围绕着她们对颜苒的杀意，您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了护她，还是另有所图？”
盗走尸身一事显然是为了邪术。真正令顾明谨在意的是第二问，他有直觉，净慧此次是冲着颜苒而来，自己只不过是顺便带上的。
净慧不动如山：“顾世子枉为大理寺少卿，这些真相，便不能自己查探吗？”
顾明谨眼眸一暗，果然，没有这么容易就知道真相。
“也好，若您不愿意答这些，不如答一答另一个问题。”顾明谨定定看着他，问道：“不知禅师能否同明谨讲讲，您与那位‘闲’的故事。”
人的言语、行为都可能是谎言，但下意识的动作往往会无意识地透露真相。
这么长的时间，十数年如一日的，净慧抄写下的佛经里，只有“闲”字力透纸背，镌刻着无可奈何的思念之情。
顾明谨明白这种感觉。
因此他才敢断定，在净慧隐藏起的过去里，尘封着一个名唤“闲”的人。
而这种羁绊，或许是他剃度二十年后拿起屠刀的唯一理由。
颜苒眼神微动，不过是一个字而已，顾明谨竟然能猜出是一个人。
但与顾明谨一般的，她将目光落于净慧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
所以在那一刻，他们清晰地看到了，净慧脸上平静的假面皲裂，露出些错愕彷徨。
虽然只有一瞬，但足以证明“闲”是他的软肋。
“世人皆有所爱，顾世子便这么不给贫僧留余地吗？”他很快冷静下来，意味深长地看向颜苒：“上次‘驱鬼’一事，贫僧也算帮过二位。”
此事被重新提起，两人的面色皆是一变。
那时顾明谨不知颜苒重生，更不知颜苒骗了他三年，在符衍深等人的误导下，坚定地认为颜苒是被夺舍了。
那一次，他找了净慧“驱鬼”，险些真的送走了颜苒。
那件事，顾明谨不敢问，相应的，颜苒也不敢答。
有关她的所有秘密，她还没做好让顾明谨牵扯进来的准备。
“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看来这世上又多了两个痴人，蠢人！”净慧一眼瞧出了他们的破绽，捧腹大笑。
笑着笑着，他的唇角便不断淌下了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在众人惊恐地视线里，他露出一抹属于胜利者的微笑，在支撑不住倒下之前，他用发红的眼睛看向他们，合掌道：
“阿弥陀佛，贫僧祝愿两位，如贫僧与她一般，善始不善终！”
顾明谨和颜苒明白，恐怕他早就算到有这一步，提前服下了毒药。
此行凶险，便未让张素芫与宋辞前来，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渐渐毒发，一面诅咒着，一面倒在了地上。
生机渐渐流逝，他仰躺着，圆睁着眼，盯着许月晗的尸身，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这抹笑意最后被死气凝结，散着森寒的冷。
在颜苒心里如同噩梦般的敌人，竟如此轻易地便被击败，成了一具尸体？
她高兴不起来。
“我不明白，他若知晓有此结局，为何不躲到别处，而是要服毒自裁呢？”颜苒问顾明谨，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可能，是要完成这场献祭。”顾明谨看着许月晗的尸身，她静静地躺在那，脸上用朱砂画了一道鲜红的符咒。
“献祭？什么意思？”颜苒觉得心里更寒。
“不知道，我只是猜测，人皆有命数，许……表妹被小翠杀害，却能死里逃生，这应当算大运道。净慧随之杀了她，或许可以理解成在抢夺这种气运。”顾明谨眸光微闪，对着颜苒生涩地扯出一抹安抚的笑：
“你莫劳心了，净慧已死，此事也算暂时了结，剩下的，交给我去查。”
颜苒疲惫地点了点头。
奔波了整整两日，一旦稍微放松，疲惫感就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以至于张素芫还在为她起针，她便毫无防备地睡死了过去。
张素芫收了针，发现她睡熟了，也不打扰，轻手轻脚出去，拜托绿绣进来给她盖被子。
“怪了，娘子素来警觉，少会睡这么深。”绿绣盖完被子出来，看着漫天星斗打了个哈欠。
张素芫也放松了些，顺着她的话道：“和病情有关系，她这次醒来，长相思便算完全解了，这个毒越久越难根治，她中毒不久，因此解得快。”
绿绣被这话惊得睡意全无的，她只知道娘子让她查长相思，却不知是颜苒自个中的。
她立马红了眼眶，拉着张素芫的手腕追问道：“中‘长相思’的竟是娘子？这是何时的事？”
张素芫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色白了白：“抱歉，我答应了世子，不能说……”
“连我也要瞒吗？”绿绣的胸膛剧烈起伏，声音里带着哽咽：“你知不知道，娘子是我最重要的人，这么大的事，苏愿，你怎么能瞒我？”
“抱歉，是我不好，但这是承诺，不能说。”张素芫后退一步，躲避着她的目光。
“好，你重诺，你不说，我去问顾世子，看看他究竟有什么理由，要隐瞒娘子这么大的事！”绿绣气鼓鼓地走了，张素芫急红了脸，跟在她身后跑，但却不敢拉她。
更深露重地，两人边吵边闹到了断桥边，见着顾明谨和护卫们还在尽心尽力修桥，算来也有两个晚上没有休息了，立刻安静了下来。
那桥眼见着快修好了，隐约能见到对岸站着的内侍，正等着迎他们公主回去。
“顾世子。”绿绣神色定了定，天大地大娘子最大，别说修桥了，就算顾明谨掉进水里，她也要站在岸上喊着把此事问清楚。
顾明谨听见了，想到可能是颜苒的事，立马放下手里的石块，拉下袖子，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的语气有些急促。
张素芫忙道：“抱歉，是素芫说漏嘴了，让绿绣知晓了长相思的事情，她很在意颜娘子，所以一定要问清楚。”
不是颜苒出事，顾明谨松了一口气，但又转而蹙起眉头，从前隐瞒只是不想颜苒心有负累，如今已知晓她重生，便更不好告诉她了。
这个毒，会影响人的性情，从而让人对事对人的判断产生偏离，陷入自怨自艾的悲观境地。
人最无奈的，便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无可救药地低迷，看着自己跌入深渊。
前世这毒解得太晚，到最后也不知除尽没有，但颜苒后来，性情确实是变了。
她看自己眼神含着怨气，看向张素芫的则是充满敌意。
顾明谨宁愿颜苒憎恨他们，也不想见她讨厌自个。
“世子，娘子从上次大病之后，便一直很艰难。”绿绣看出了他的犹豫，想起颜苒孤独前行的样子，眼里盈起两湾泪水，声音渐渐激动：
“她想查清什么，但是很多人瞒着她，说是为她好。
因为这种‘为她好’，她要去冒更多的风险用别的方法查探。
所以，如果您真的是为她好，请不要隐瞒她，好吗？”
顾明谨沉默了，不说别的，单是他先前以为颜苒被夺舍，就有符衍深和颜睢两个人骗了他。
那夜颜苒被他攻击后，想来也是回不了颜府，才会去国舅府暂住。
“驱鬼”结束，她又装回了从前的样子，只为了能欺瞒他，能继续查下去。
颜苒的艰难，一大半源于他的自以为是。
若他一开始便让她信任自己，他们一起去面对，事情又如何会发展成如今的境地？
若真的让颜苒选，她也不会稀罕他所谓的“好”吧。
顾明谨长长叹出一口气。
“告诉她吧，苏愿。”他过身子，负起那块石头，步入黑沉的夜色里。
或许他真的错了，颜苒从来都不是脆弱的瓷娃娃。
而是……
顾明谨想起了那位黄沙中的少年。
璀璨的阳光下，两人的影子在渐渐重合……
月色下，顾明谨晃了晃神。
总算，成了。
他用袖口擦去唇边的血污，唇边勾起一抹癫狂的笑。
一张小纸燃烧着，在他手里化作飞灰，也将手心烫伤了一块。
“阁下利用许娘子的尸身，是要行什么邪术吗？”颜苒走进来，扎着满头银针，眼神也比平日要深远些。
药草用完了，她平日就吃着解长相思的药，所以张素芫给她选择的方法是针刺。
从进这院子起，幻术便开始了，而这一头针可以防止她被幻术迷惑。
事实也证明，效果不错。
净慧所为可以理解成在惩罚有罪之人，但这件血案里，有罪的不仅仅是许月晗和小翠，他连颜苒都惩罚过，自不可放过作为教唆者的苏玉。
再加上公主的院子侍卫如云，恰好都能成为他的提线木偶，为他遮掩行踪。
净慧斜睨了她一眼，冷笑道：“贫僧还以为公主殿下有什么本事，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声公主殿下让颜苒愣了愣，顾明谨的话才让她明白了过来。
“中幻术的时候同样会中苏叶根的毒，这不是正是您教诲的吗？”顾明谨持剑走进来，眼里带着霜寒。
净慧用幻术迷了苏玉及随扈、侍卫，让她们在门口为他护法，方才颜苒她们进来前，外面黑压压地站满了公主府的人，都是一种失神的样子，像是丧葬铺子里买的纸人。
张素芫的手段效果极佳，即使如此，颜苒也没有感觉到丝毫害怕，而是能保持冷静的分析。
她用上了提前准备的苏叶根，直接将他们都迷晕了。
顾明谨的半数侍卫围了过来，或服了解药，或扎着针，齐齐举起刀，对着中间净慧。
“唉。”净慧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本以为你们会就此作罢，不想却反而解了我的幻术。”
他合掌行下一个佛礼：“阿弥陀佛，二位不愧是当世英雄，这次贫僧败得心服口服。”
对面分明是一男一女，他这句“二位英雄”让人不免心生疑惑，顾家护卫都下意识地看向了颜苒，只有顾戚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大师还是不要混淆视听了。”顾明谨倒是眸色不变：“不如再答晚辈几个问题。”
净慧垂着眼不发一言，端的一副菩萨面相。
顾明谨也不在意，连声问道：
“第一问，您盗走许月晗尸身，究竟有何目的？”
“第二问，围绕着她们对颜苒的杀意，您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了护她，还是另有所图？”
盗走尸身一事显然是为了邪术。真正令顾明谨在意的是第二问，他有直觉，净慧此次是冲着颜苒而来，自己只不过是顺便带上的。
净慧不动如山：“顾世子枉为大理寺少卿，这些真相，便不能自己查探吗？”
顾明谨眼眸一暗，果然，没有这么容易就知道真相。
“也好，若您不愿意答这些，不如答一答另一个问题。”顾明谨定定看着他，问道：“不知禅师能否同明谨讲讲，您与那位‘闲’的故事。”
人的言语、行为都可能是谎言，但下意识的动作往往会无意识地透露真相。
这么长的时间，十数年如一日的，净慧抄写下的佛经里，只有“闲”字力透纸背，镌刻着无可奈何的思念之情。
顾明谨明白这种感觉。
因此他才敢断定，在净慧隐藏起的过去里，尘封着一个名唤“闲”的人。
而这种羁绊，或许是他剃度二十年后拿起屠刀的唯一理由。
颜苒眼神微动，不过是一个字而已，顾明谨竟然能猜出是一个人。
但与顾明谨一般的，她将目光落于净慧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
所以在那一刻，他们清晰地看到了，净慧脸上平静的假面皲裂，露出些错愕彷徨。
虽然只有一瞬，但足以证明“闲”是他的软肋。
“世人皆有所爱，顾世子便这么不给贫僧留余地吗？”他很快冷静下来，意味深长地看向颜苒：“上次‘驱鬼’一事，贫僧也算帮过二位。”
此事被重新提起，两人的面色皆是一变。
那时顾明谨不知颜苒重生，更不知颜苒骗了他三年，在符衍深等人的误导下，坚定地认为颜苒是被夺舍了。
那一次，他找了净慧“驱鬼”，险些真的送走了颜苒。
那件事，顾明谨不敢问，相应的，颜苒也不敢答。
有关她的所有秘密，她还没做好让顾明谨牵扯进来的准备。
“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看来这世上又多了两个痴人，蠢人！”净慧一眼瞧出了他们的破绽，捧腹大笑。
笑着笑着，他的唇角便不断淌下了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在众人惊恐地视线里，他露出一抹属于胜利者的微笑，在支撑不住倒下之前，他用发红的眼睛看向他们，合掌道：
“阿弥陀佛，贫僧祝愿两位，如贫僧与她一般，善始不善终！”
顾明谨和颜苒明白，恐怕他早就算到有这一步，提前服下了毒药。
此行凶险，便未让张素芫与宋辞前来，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渐渐毒发，一面诅咒着，一面倒在了地上。
生机渐渐流逝，他仰躺着，圆睁着眼，盯着许月晗的尸身，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这抹笑意最后被死气凝结，散着森寒的冷。
在颜苒心里如同噩梦般的敌人，竟如此轻易地便被击败，成了一具尸体？
她高兴不起来。
“我不明白，他若知晓有此结局，为何不躲到别处，而是要服毒自裁呢？”颜苒问顾明谨，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可能，是要完成这场献祭。”顾明谨看着许月晗的尸身，她静静地躺在那，脸上用朱砂画了一道鲜红的符咒。
“献祭？什么意思？”颜苒觉得心里更寒。
“不知道，我只是猜测，人皆有命数，许……表妹被小翠杀害，却能死里逃生，这应当算大运道。净慧随之杀了她，或许可以理解成在抢夺这种气运。”顾明谨眸光微闪，对着颜苒生涩地扯出一抹安抚的笑：
“你莫劳心了，净慧已死，此事也算暂时了结，剩下的，交给我去查。”
颜苒疲惫地点了点头。
奔波了整整两日，一旦稍微放松，疲惫感就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以至于张素芫还在为她起针，她便毫无防备地睡死了过去。
张素芫收了针，发现她睡熟了，也不打扰，轻手轻脚出去，拜托绿绣进来给她盖被子。
“怪了，娘子素来警觉，少会睡这么深。”绿绣盖完被子出来，看着漫天星斗打了个哈欠。
张素芫也放松了些，顺着她的话道：“和病情有关系，她这次醒来，长相思便算完全解了，这个毒越久越难根治，她中毒不久，因此解得快。”
绿绣被这话惊得睡意全无的，她只知道娘子让她查长相思，却不知是颜苒自个中的。
她立马红了眼眶，拉着张素芫的手腕追问道：“中‘长相思’的竟是娘子？这是何时的事？”
张素芫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色白了白：“抱歉，我答应了世子，不能说……”
“连我也要瞒吗？”绿绣的胸膛剧烈起伏，声音里带着哽咽：“你知不知道，娘子是我最重要的人，这么大的事，苏愿，你怎么能瞒我？”
“抱歉，是我不好，但这是承诺，不能说。”张素芫后退一步，躲避着她的目光。
“好，你重诺，你不说，我去问顾世子，看看他究竟有什么理由，要隐瞒娘子这么大的事！”绿绣气鼓鼓地走了，张素芫急红了脸，跟在她身后跑，但却不敢拉她。
更深露重地，两人边吵边闹到了断桥边，见着顾明谨和护卫们还在尽心尽力修桥，算来也有两个晚上没有休息了，立刻安静了下来。
那桥眼见着快修好了，隐约能见到对岸站着的内侍，正等着迎他们公主回去。
“顾世子。”绿绣神色定了定，天大地大娘子最大，别说修桥了，就算顾明谨掉进水里，她也要站在岸上喊着把此事问清楚。
顾明谨听见了，想到可能是颜苒的事，立马放下手里的石块，拉下袖子，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的语气有些急促。
张素芫忙道：“抱歉，是素芫说漏嘴了，让绿绣知晓了长相思的事情，她很在意颜娘子，所以一定要问清楚。”
不是颜苒出事，顾明谨松了一口气，但又转而蹙起眉头，从前隐瞒只是不想颜苒心有负累，如今已知晓她重生，便更不好告诉她了。
这个毒，会影响人的性情，从而让人对事对人的判断产生偏离，陷入自怨自艾的悲观境地。
人最无奈的，便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无可救药地低迷，看着自己跌入深渊。
前世这毒解得太晚，到最后也不知除尽没有，但颜苒后来，性情确实是变了。
她看自己眼神含着怨气，看向张素芫的则是充满敌意。
顾明谨宁愿颜苒憎恨他们，也不想见她讨厌自个。
“世子，娘子从上次大病之后，便一直很艰难。”绿绣看出了他的犹豫，想起颜苒孤独前行的样子，眼里盈起两湾泪水，声音渐渐激动：
“她想查清什么，但是很多人瞒着她，说是为她好。
因为这种‘为她好’，她要去冒更多的风险用别的方法查探。
所以，如果您真的是为她好，请不要隐瞒她，好吗？”
顾明谨沉默了，不说别的，单是他先前以为颜苒被夺舍，就有符衍深和颜睢两个人骗了他。
那夜颜苒被他攻击后，想来也是回不了颜府，才会去国舅府暂住。
“驱鬼”结束，她又装回了从前的样子，只为了能欺瞒他，能继续查下去。
颜苒的艰难，一大半源于他的自以为是。
若他一开始便让她信任自己，他们一起去面对，事情又如何会发展成如今的境地？
若真的让颜苒选，她也不会稀罕他所谓的“好”吧。
顾明谨长长叹出一口气。
“告诉她吧，苏愿。”他过身子，负起那块石头，步入黑沉的夜色里。
或许他真的错了，颜苒从来都不是脆弱的瓷娃娃。
而是……
顾明谨想起了那位黄沙中的少年。
璀璨的阳光下，两人的影子在渐渐重合……
月色下，顾明谨晃了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