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惊鸿,你疯了!敢这样对本宫!”苏玉被苏惊鸿撞倒在地,后背重重地磕在地上,钗环落了一地,幸而她在触地前护住了自己的面皮,才没有刮花那张娇美的脸,失了作为公主最后的体面。

    “苏玉,你才疯了!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苏惊鸿看着她,恶狠狠地骂道。

    苏玉露出痛心之色:“你又知道多少!我是你皇姐!你便丝毫不念旧日情分了吗?”

    苏惊鸿闭上眼,冷着声说道:“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好,苏惊鸿,你就护着她吧,可千万别离开她,下一次,本宫绝不给她活着的机会!”她愤恨地朝外一甩鞭子,鞭尾化作一道疾风,险些误伤了周围看热闹的一众蛮子,她用力一跺脚,带着几个奴婢怒气冲冲地走了,险些被抽到的蛮子知道没有热闹了,也都一哄而散。

    人都走后,苏惊鸿发着抖,将自己的外袍解下,跌跌撞撞地盖住颜苒一片狼藉的身体,他哽咽着,不断道着歉:

    “对不起,对不起,皇姐……苏玉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对不起。”

    “没关系,惊鸿,她本就是这样的人,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颜苒声音虚弱,却看着他不住笑:“惊鸿,你保护了我,我很高兴,你能唤我一声皇姐吗?就一声。”

    苏惊鸿搂着她,看着她温柔如水的目光,似夏夜的风般轻柔,带着烙印进灵魂的熟悉感,仿佛他这十几年的人生,便一直在盼望着一个如这般的眼神。

    这是,属于姐姐的眼神。

    他与颜苒虽曾经历生死,但相交甚短,本不该有这般羁绊,但或许,这便是血脉亲情的力量吧。

    他们,终归是真正的,血脉相连的亲人。

    “皇姐,皇姐,皇姐……”他哭出了声,最后都不知自己在叫谁,他心里有某个感受,却又不甚确切,直到颜苒笑着晕倒在他的怀里,他将头贴着她的脸颊,承诺地郑重:

    “我会保护你的……不再,不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皇姐。”

    怀中之人不自觉捏紧了他的衣袖,眼尾滑下一滴泪水。

    ——

    苏玉回去后受到了齐淑娴严厉的训斥,随后便将她送回了于家亲眷那里,不再给她任何优待,仿佛苏玉的行为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也是不知情的一方。

    她默许了苏惊鸿留下照顾颜苒,毕竟很多乱子都是闲出来的,让苏惊鸿有点事做,便不会总是在她面前说些有的没的。

    只是,大半月过去了,苏惊鸿竟然舍得不出现看她一眼,齐淑娴有些心慌,心想他莫不是被颜苒挑唆,暗中恨上了自己?

    她亲自去了一趟颜苒的帐子,向齐南枝和苏惊鸿致歉,也是打探他们的态度,颜苒似乎成了只惊弓之鸟,一直往苏惊鸿身后缩,不敢与她对视。

    “不敢怪罪长姐,长姐准许我们继续照顾颜苒,我们就很感激了。”齐南枝沉着脸,朝她行礼的,丝毫看不出“感激”二字。

    “惊鸿,你还在怨娘亲吗?”齐淑娴看着苏惊鸿,带着几分审视。

    “惊鸿不敢,只是觉得可笑。”他看着齐淑娴,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苏玉还以为自己多得你倚重,不想只是你消遣的乐子,利用完便像垃圾一般丢了,你说,她可悲不可悲?”

    颜苒的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颤,苏惊鸿发现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

    齐淑娴脸抽了抽,半晌才露出一抹得体的笑:“确实,挺可悲的,哈哈。”

    随后气氛便僵持住了,齐淑娴讨不到好脸色,随口关心了苏惊鸿几句,便急匆匆回去了。

    夜半,她掀翻了桌子,发了好大一通火。

    “他凭什么这么对我,就凭他是我亲生的吗?”她喝得满面通红,将手里的酒坛砸碎在狼藉的地上,尖叫着发泄情绪。

    “孩子是来找父母讨债的。”净慧的影子打在窗外,静静地陪伴她。

    “你们,都滚!”齐淑娴对身边的婢女说道。

    “是。”婢女们忙不迭走了,只留下她与净慧隔窗相望。

    “他有一半的血是那个人的,我曾经因此爱他,如今,却只剩下了恨。”齐淑娴醉眼看向窗外,问:“思慕哥,我心狠手辣,如今甚至恨自己的孩子,我是不是罪孽深重?”

    “从贫僧皈依佛门开始,便一直在为你祈福,岁岁年年,每一句经文,都与你有关。”净慧隔着窗子描摹她的容颜,声音虔诚:

    “若这日复一日的超度还不够,那么,我会祈求我终生侍奉的佛,让他准许我,替你下地狱。”

    齐淑娴微张着嘴,愣愣地看着他的方向,久久说不出话来。

    “进来吧,思慕哥。”她露出一抹妩媚的笑:“苏惊鸿不孝顺我,我便再生一个孩子。”

    “生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净慧发着抖,久久不敢动弹。

    直到她打开窗,探身含住他的唇。

    室内一地旖旎,窗外,一个影子闪过,落下一声轻笑。

    一个时辰后,齐淑娴和净慧的帐篷燃起大火。

    两人衣不蔽体地跑出来,大家心照不宣,都能猜到二人在做什么。

    顾明谨只是轻撇了下唇角,便不再看他们,他等着一个时机,将面具覆面,身形高大的蛮子丢进火里,然后便离开了此处。

    他前几日收到王盛的消息,颜苒被掳走,方向许是蛮子的地盘,冀州现在忙着粉饰太平,只能请他去尝试营救颜苒。

    他想也不想便动身前来,孤身一人闯进了这蛮军王帐之中。

    幸而他提前几月便知晓了王帐的存在,因此并未轻敌,一番布置后,成功混了进来。

    进来后便赶上这场火,刚好替他销毁尸体——这火放得极为考究,即使蛮子想查,也只能查出齐淑娴和净慧办事时打翻烛台的结论。

    而那放火之人……

    便在他身后跟着!

    顾明谨侧身一闪,躲过对方凌厉的一拳,他旋身扫腿,被对方躲过,紧接着迎面打来快若残影的倒肘,他双掌相叠化去那刚猛的力道,同时借力朝后退出几步,与对方拉开距离。

    仅仅几下交手,他便察觉到了此人内力的熟悉感,与颜苒当同出一宗,是冀州之人。

    但对方显然是个男子,身形壮实,宽肩窄臀,身高虽不及自己,却比颜苒还高上半个头。

    “停手。”他以汉语喊道,对方却已然攻了过来,将他压在身下,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另一手扯下了他的面具。

    月光之下,两人的眼睛蓦然相接,时间仿佛暂停了,只剩下两个跳动的心脏,在有力地,宣告着存在的真实。

    那个人高眉深目,正是蛮子的长相,但顾明谨却无端觉得他有种熟悉感,让人莫名信任。

    对方同样在打量顾明谨的容颜,却只是微微一愣,紧接着,手轻颤着更加扼紧了他,沉着声音威胁道:

    “你长得像汉人,还会说中原话,你是谁?你看到了我的行动,武功也很高,若不说清楚来历,我便只能杀了你了。”

    “我是云州校尉,顾初一,腰间有我的令牌,兄弟尽可查看。”顾明谨哑声道。

    那人稍微松了松劲,一手探到顾明谨身上摸索,两人的面色都僵了僵,随后,他取到了令牌,看也不看,在手里先颠再摸,便确定了令牌的真伪。

    顾明谨这下确定了,对方定是大轩戍边之人。

    “我怎知你这腰牌不是偷的?”对方狐疑道。

    顾明谨愣了一瞬,随即无奈道:“我只能告诉你,我是顾初一,信不信在你。”

    他轻哼了一声,将腰牌甩回他的身上。

    “李十五,冀州的,没有腰牌自证。”他直起身子,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顾明谨:“但是潜入敌营,又无自己人接应,带腰牌才奇怪吧。”

    顾明谨默了默,却是在想这人的名字也编的太敷衍了,自己叫初一,他便叫十五,这是直接照着自己的来了一套……

    那人似乎也反应过来了,不耐烦地解释道:“你莫要觉得我诓你,我十五生的,本来便叫这个名字,信不信随你。”

    顾明谨笑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兄台,相见恨晚。”

    “噗——”李十五没忍住唇角一弯,他笑起来有种天真的气质,并不像皮囊看着那样满含戾气,但也只是一瞬,他很快就板起了脸,呵斥他道:

    “少嬉皮笑脸,你不要命了?戴着个腰牌来敌军王帐,你有多大把握全身而退?”

    “我不仅要全身而退,还要带着颜苒离开。”顾明谨神色笃定,说不清是真的狂妄到视大军如无物,还是因为他所要行之事,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做成的。

    李十五一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然后道:“此处驻扎了二十万大军,你很自信。”

    顾明谨目光微变:“李兄好本事,竟是已然摸清了敌军的数量。”

    “我自有办法……你在诈我?”李十五防备地后退一步:“你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蛮军王帐,虽长得像汉人,又有令牌,但我依旧不能信你。”

    顾明谨闪身拦住了他的去路:“李兄,你可以不信我,但颜苒必须救,若我们联手,则胜算更大。”

    李十五压抑着不耐道:“少主让你来救了?我劝你不要搅局,若反而因此害了少主,我对你不客气!”

    “李兄既然敢烧齐淑娴的帐子,想来是有所谋划了。”顾明谨坚持道:“若李兄怕我搅局,便带着我,只要能保颜苒安全,我必惟李兄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话音一转:“若李兄不带我,我一人在这王帐,必会竭尽所能达成所求,届时会不会坏了李兄的计划,便很难说了。”

    “你别乱来!”李十五果然停下了步子,回过头瞪他。

    李十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无法信任顾明谨,却也不能轻易杀死他,用不上,亦不能弃之不管,当真是麻烦。

    思来想去,不如敲晕了关起来,再慢慢求证其真实身份?

    在这蛮军王帐,进出都太冒险,也不知这小子怎么进来的,果然还是有问题吗?

    “走吧,我带着你了。”李十五朝他打个大轩军队的手势,意思是跟紧了。

    做完手势,李十五的身影便如鬼魅般投入暗夜之中,在守备森严的蛮子之中自如穿行,恍若春夜里的一阵风,顾明谨赞了句好身手,也紧跟其后,两人竟然旗鼓相当,谁也不落后多少。

    顾明谨远远看见李十五停下了,对着一个披着斗篷的人比划着什么,他刻意放慢了速度,悄悄看清了他的动作,意思是:

    【拖住他,我从后面绕过去,打晕他,然后送走。】

    顾明谨:……

    斗篷回道:【别急,我先看看,或许能成为助力。】

    不等李十五反对,顾明谨便近前去,斗篷躲进一旁的粮草后,李十五转过身来,抱着手臂不耐地看他:

    “顾初一,先说清楚,你怎么进来的?”

    李十五似乎总是很不耐烦,还很暴躁。

    为了不被敲晕,顾明谨大方说了:

    “蛮军的铁甲卫皆以面具蒙面,我蹲守了几日,杀了个身量相近的,抢了他铁甲混进来的。”

    李十五沉默了半晌,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干得好,铁甲卫是可汗亲属部队,只要他们发现有人失踪,必会追查到底,咱们都别想待在这了。”

    他眉宇间拧起烦躁的沟壑,露出要杀人的表情。

    这个漏洞太难弥补,但所剩的时间已经来不及做什么了。

    顾明谨反而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更加俊俏:

    “所以刚刚借你的火,我让他被烧死了。”

    李十五一愣,接着有些惊艳,他转过头去,只见斗篷的手似乎正因惊讶而微微颤抖,被他瞪了一眼,才继续打着手势道:

    【此人可完全信任。】

    李十五有些错愕,但也只是一瞬,紧接着,他呼出一口气,朝对方行下一礼:

    “之后便拜托你了。”

    “顾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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