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执宜往燕峥跟前走了两步，为了将他看得更清楚。
这样的燕峥在她记忆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后来的燕峥被金尊玉贵地养在楚府之内，没有人再让他受这样的委屈，灰白色囚服这样的粗粝布料他连见都不会见到。
更不必提，后来他位极人臣，在整个燕京便说是呼风唤雨也不为过。
她冷淡地想，这或许就是燕峥最落魄的时候了。
但这一世不会，她不会让他再那样轻松地踩在他们楚府之上。
燕峥不觉将手攥得更紧了些，他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向楚执宜的方向。
她在一众人群之中太过显眼，又或许，是唯有她露出的表情与其他人皆不同。
燕家树大招风，如今一日迅速倾颓，有看笑话的，也有扼腕叹惋的，落在燕峥身上的目光多是嘲笑与怜悯。
唯有楚执宜，一双浸染凌厉的恨意，比秋风萧索肃杀，仿若从寒冬里沾惹了冰霜的利刃，赤裸裸地朝他奔袭而来，无法闪躲。
他不知原因，只茫然地迎上她的目光。
但很快，楚执宜便停在了原地。
这是刑场，不远处圣上的人还在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落在那些人眼中都不简单。
楚执宜攥着袖子的手紧了些，袖中藏了她今天出来带着的软鞭。
燕家一门当初在京城中有多风光，如今便有多落魄，被为首的官兵赶着到了刑场之下，又有人走到燕峥的跟前，要将他从囚笼之中拽出来。
燕峥唇线抿成了一条直线，低头紧紧抓在囚笼之上。
倘若他还是从前那位燕四公子，官兵或许还会给他几分面子，但如今燕氏一族全部遭殃，在街上宛如刍狗般对待，面对他的僵持，官兵的回应，便是抬起叫狠狠地拆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脚是没有留半分力气的，燕峥的瘦弱身躯根本扛不住，因此直接被他踹翻在地。
燕峥闷哼了一声，匍匐在地上，那一双往日弹琴作画的修长手指，在秋风里冻得通红。
昔日最是让人高攀不起的如玉公子，此时就如风中落叶一般，人人踩踏。
官兵啐了一口：“呸！既然入了罪就别再摆什么公子架子！这刑场之上可没有人会对你手下留情。”
语罢，便要将他拖拽往刑场之上。
“慢着。”
正在此时，一道声音拦住了官兵。
官兵眉头一皱，朝声源方向看去，见是刑部执事崔明构崔大人，又立即换了副脸色，低头谄笑道：“崔大人有何吩咐？”
见到此人的一瞬间，那些记忆深处的痛楚几乎在颤抖。
楚执宜几乎是咬着牙才忍住没有上前扣住此人的喉咙，楚家被害那日，崔明构带兵将将军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他猖狂的笑声如噩梦一般在楚执宜耳边环绕，她对这个人的恨意深入骨髓！
那条软鞭终于抑制不住地被她从袖中甩了出来。
崔明构察觉到楚执宜的动静，转过头来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又想起来什么一般眼睛一亮。
他不怀好意地目光往楚家这边的人看了一眼，最后落在楚执宜手中的软鞭上，笑呵呵道：“今日来之前陛下吩咐过了，若今日燕家之人有不轨之举，在场之人皆可帮忙教训。”
楚执宜手上一紧。
崔明构颇有意味地注意着她的表情变化，继续道：“我看楚家女郎很是义愤，想来是对这燕家欺君犯上之事同有不满，便请楚家二娘子上前，教训这逆贼一二！”
众目睽睽，谁都知道这也是敲打功臣中的一环，却没想到挑到了楚执宜身上。
谁不知道，楚二娘子虽是女子，却是实打实价在战场上待过的，骨气比一般男儿要硬上许多。
“听闻楚家二娘子是在沙场中教出来的，会操练士兵，想来也是最会调/教人的，这燕家公子太倔，还请楚二娘子帮咱们出手。”
见楚执宜半晌没动，崔明构便上前再次出言，这次的话便没那么好听了。
楚父楚向安听了之后脸色立即一黑，冷着声音道：“执宜不过一个女儿家，在战场中留过几日不过是意外，怎好在这班门弄斧！”语罢，便斜了楚执宜一眼，“还不快退下！”
余光瞥见楚执宜手中的软鞭，眼神中更是严厉。
崔明构却不乐意在此时退一步，他笑里藏刀：“今日刑场之上教训燕家逆贼可是圣上吩咐的，楚将军莫非以为圣上的话不对？”
此言一出，楚向安便停在了原地。
场面也僵持到了此处。
显然，他是一早便盯上了楚家，料定了楚执宜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情，在刑场之上特地选了她，也不过是想要一个楚家人逆旨的结果罢了。
楚执宜攥紧了手上的软鞭，往前一步，高高抬手，随即落下。
软鞭撕裂空气，发出霹雳的清脆声响，落在燕峥的身上。
她的鞭子当年是特地练过的，有一阵子战场上拷问奸细还用过她的鞭子，软鞭看似柔韧，抽在身上却是皮开肉绽的痛楚。
鞭子抽在背上，躺在地上的燕峥因这一鞭子痛苦地低哼了一声，自方才被官兵踹到在地，他便低着头，没再看任何人一眼。
也好。
楚执宜不会再一次因为对上他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便心软救他了。
之后的几鞭算是十分熟稔地甩出，她面无表情，这样的狠厉就连站在一旁打算看戏的崔明构都暗暗咋舌。
一旁围观的重任，一半是在惊叹原来楚家二娘子的鞭子当真使得如此厉害，另一半则是在想，那个当初名冠京城的燕四公子，该不会就这样殒命在软鞭之下了罢。
七鞭之后，燕峥已然没有方才闷哼的声音。
许是身体终究承受不住了，他一只胳膊撑在地上，人已经爬不起来。
他抬眼，朝楚执宜的方向看了过去。
光影在楚执宜眼前晃动，她的脸时明时暗，只看得清楚唇色微红，那唇紧紧抿着，没有半分温软，唯有冷硬。
楚执宜从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红着眼眶苍白的嘴唇与面色和记忆里的一个人很像，人影交叠，心头悸动。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终究下不了手。
楚执宜骤然停了手，她清晰地看见少年的眼中升起了一丝名为希望的期待。
这样星辰般的灿然在他的眼中其实很漂亮。
应该说，燕峥生得太好看了，最美便在其眼睛，只怕除了与他有仇，任何一人对着他这张脸都会不忍狠心鞭打。
记忆涌起时的楚执宜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不禁出声地喊了声：“苏钰。”
燕峥那双眼睛里燃起的期待在一瞬间湮灭，归于沉寂。
后面有人惊呼：“这燕四公子莫不是不行了？”
曾经声名显赫的大家公子，竟被活活鞭笞至死，也是叫人十分唏嘘。
甚至已经有人将不满的目光转向楚执宜与崔明构，楚执宜自然不会将这指责放在眼中，她淡然转身，回到了楚家的位置。
崔明构面色有些难看：“反正迟早都是要死的，现在死了，也免了一会儿落个死无全尸。”
他没想到，楚执宜竟然真的会在这大庭广众下鞭笞燕四，还下手这么狠。
有人议论他失了分寸事小，若让人议论起来皇上刻薄，便不好了。
正在场面僵持之时，一旁一直看戏的安国公府的三公子贺清元皱眉出声道：“燕四郎好歹也曾是圣上亲口称赞过的少年将军，大燕国唯一授银印青绶的公子，在场之人，谁能比得过他？如今落魄，你们也不该如此落井下石。”
贺清元年龄不过十八，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清冷贵公子。
他生得清俊，身上一袭尊贵的紫色攒金线的暗纹衣袍，袖口处用黑色与金色的暗纹绣了猛虎。与其他被迫前来观刑的人不同，他今日是自请来的。
这件事情便足以叫人震惊，毕竟贺三从来不是爱凑热闹之人。
“贺三公子，你看这……”崔明构的欺软怕硬是一等一的好眼色。
“既然他已命不久矣，人我便带走了。”贺清元强硬道，“之后再同舅父说一声便是了。”
燕家的案子，圣上搁置了许久。
明眼人都知道，圣上也在犹豫该给燕家一个什么样的罪名。
也正因此，上一世，楚执宜才能轻易地将人救出来。
贺清元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寻常人一向难以攀附，好容易他有一件在意之事，又是自己当众提出此事，崔明构自然愿意卖他一个面子。
正在崔明构要点头之时，楚执宜又一次站了出来。
无他，贺清元上一世便是燕峥的盟友。
重来一世，楚执宜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样光明正大地勾结在一起。
风声大了些，远处的旌旗摇晃得厉害，近处听得见叮叮作响的檐头铁马，逼得近处几人更是紧张地气氛。
“楚二娘子这是何意？”
贺清元眯起了眼睛，危险的目光落在楚执宜的身上。
“无他，我只是怕有人为私情袒护罪犯。”
楚执宜直接道，“满京城谁不知晓，燕四郎与你来往最近，贺三郎要救他，我不答应。”
“你想怎么样？”贺清元往左移了一步，索性将依然没了气力的燕峥挡在了身后。
“既然总要有人给他收尸，那不如我们楚家来。”楚执宜随意道。
贺清元简直被楚执宜的无耻程度惊到了：“方才众目睽睽之下，我们可是都看见了，是你亲手把他打成这样子的，谁还会……”
“所以我来给他收尸最合适，不是吗？”
楚执宜同他争论得烦躁，手上的软鞭轻落在石板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好像看见近处的燕峥身子微微颤动。
贺清元还要与楚执宜争论。
楚执宜将目光转向他身后的燕峥：“既然我争论不出来什么，不如让他自己选选，他要跟谁？”
方才燕峥眼巴巴的目光她可是看在眼里。
楚府到底门第低些，也并不那样惹眼，若是去了安国公府，燕峥定然会被人盯死。
她在赌，赌燕峥仍与上一世一样欲要在楚家蛰伏。
贺清元好笑地转过头，看向燕峥，他不相信自己的好友会选跟楚执宜离开。
燕峥已然气息奄奄，他的目光瞥过贺清元，最后落在了楚执宜的身上。
贺清元有些傻眼了，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燕峥，似是想要质问他。
但燕峥此时已经给不了他回应了，因为他彻底晕死了过去。
对此，楚执宜只是平静地看着贺清元：“贺三郎知晓他的选择了。”
然后，她让人将燕峥带回了楚府。
这样的燕峥在她记忆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后来的燕峥被金尊玉贵地养在楚府之内，没有人再让他受这样的委屈，灰白色囚服这样的粗粝布料他连见都不会见到。
更不必提，后来他位极人臣，在整个燕京便说是呼风唤雨也不为过。
她冷淡地想，这或许就是燕峥最落魄的时候了。
但这一世不会，她不会让他再那样轻松地踩在他们楚府之上。
燕峥不觉将手攥得更紧了些，他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向楚执宜的方向。
她在一众人群之中太过显眼，又或许，是唯有她露出的表情与其他人皆不同。
燕家树大招风，如今一日迅速倾颓，有看笑话的，也有扼腕叹惋的，落在燕峥身上的目光多是嘲笑与怜悯。
唯有楚执宜，一双浸染凌厉的恨意，比秋风萧索肃杀，仿若从寒冬里沾惹了冰霜的利刃，赤裸裸地朝他奔袭而来，无法闪躲。
他不知原因，只茫然地迎上她的目光。
但很快，楚执宜便停在了原地。
这是刑场，不远处圣上的人还在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落在那些人眼中都不简单。
楚执宜攥着袖子的手紧了些，袖中藏了她今天出来带着的软鞭。
燕家一门当初在京城中有多风光，如今便有多落魄，被为首的官兵赶着到了刑场之下，又有人走到燕峥的跟前，要将他从囚笼之中拽出来。
燕峥唇线抿成了一条直线，低头紧紧抓在囚笼之上。
倘若他还是从前那位燕四公子，官兵或许还会给他几分面子，但如今燕氏一族全部遭殃，在街上宛如刍狗般对待，面对他的僵持，官兵的回应，便是抬起叫狠狠地拆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脚是没有留半分力气的，燕峥的瘦弱身躯根本扛不住，因此直接被他踹翻在地。
燕峥闷哼了一声，匍匐在地上，那一双往日弹琴作画的修长手指，在秋风里冻得通红。
昔日最是让人高攀不起的如玉公子，此时就如风中落叶一般，人人踩踏。
官兵啐了一口：“呸！既然入了罪就别再摆什么公子架子！这刑场之上可没有人会对你手下留情。”
语罢，便要将他拖拽往刑场之上。
“慢着。”
正在此时，一道声音拦住了官兵。
官兵眉头一皱，朝声源方向看去，见是刑部执事崔明构崔大人，又立即换了副脸色，低头谄笑道：“崔大人有何吩咐？”
见到此人的一瞬间，那些记忆深处的痛楚几乎在颤抖。
楚执宜几乎是咬着牙才忍住没有上前扣住此人的喉咙，楚家被害那日，崔明构带兵将将军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他猖狂的笑声如噩梦一般在楚执宜耳边环绕，她对这个人的恨意深入骨髓！
那条软鞭终于抑制不住地被她从袖中甩了出来。
崔明构察觉到楚执宜的动静，转过头来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又想起来什么一般眼睛一亮。
他不怀好意地目光往楚家这边的人看了一眼，最后落在楚执宜手中的软鞭上，笑呵呵道：“今日来之前陛下吩咐过了，若今日燕家之人有不轨之举，在场之人皆可帮忙教训。”
楚执宜手上一紧。
崔明构颇有意味地注意着她的表情变化，继续道：“我看楚家女郎很是义愤，想来是对这燕家欺君犯上之事同有不满，便请楚家二娘子上前，教训这逆贼一二！”
众目睽睽，谁都知道这也是敲打功臣中的一环，却没想到挑到了楚执宜身上。
谁不知道，楚二娘子虽是女子，却是实打实价在战场上待过的，骨气比一般男儿要硬上许多。
“听闻楚家二娘子是在沙场中教出来的，会操练士兵，想来也是最会调/教人的，这燕家公子太倔，还请楚二娘子帮咱们出手。”
见楚执宜半晌没动，崔明构便上前再次出言，这次的话便没那么好听了。
楚父楚向安听了之后脸色立即一黑，冷着声音道：“执宜不过一个女儿家，在战场中留过几日不过是意外，怎好在这班门弄斧！”语罢，便斜了楚执宜一眼，“还不快退下！”
余光瞥见楚执宜手中的软鞭，眼神中更是严厉。
崔明构却不乐意在此时退一步，他笑里藏刀：“今日刑场之上教训燕家逆贼可是圣上吩咐的，楚将军莫非以为圣上的话不对？”
此言一出，楚向安便停在了原地。
场面也僵持到了此处。
显然，他是一早便盯上了楚家，料定了楚执宜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情，在刑场之上特地选了她，也不过是想要一个楚家人逆旨的结果罢了。
楚执宜攥紧了手上的软鞭，往前一步，高高抬手，随即落下。
软鞭撕裂空气，发出霹雳的清脆声响，落在燕峥的身上。
她的鞭子当年是特地练过的，有一阵子战场上拷问奸细还用过她的鞭子，软鞭看似柔韧，抽在身上却是皮开肉绽的痛楚。
鞭子抽在背上，躺在地上的燕峥因这一鞭子痛苦地低哼了一声，自方才被官兵踹到在地，他便低着头，没再看任何人一眼。
也好。
楚执宜不会再一次因为对上他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便心软救他了。
之后的几鞭算是十分熟稔地甩出，她面无表情，这样的狠厉就连站在一旁打算看戏的崔明构都暗暗咋舌。
一旁围观的重任，一半是在惊叹原来楚家二娘子的鞭子当真使得如此厉害，另一半则是在想，那个当初名冠京城的燕四公子，该不会就这样殒命在软鞭之下了罢。
七鞭之后，燕峥已然没有方才闷哼的声音。
许是身体终究承受不住了，他一只胳膊撑在地上，人已经爬不起来。
他抬眼，朝楚执宜的方向看了过去。
光影在楚执宜眼前晃动，她的脸时明时暗，只看得清楚唇色微红，那唇紧紧抿着，没有半分温软，唯有冷硬。
楚执宜从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红着眼眶苍白的嘴唇与面色和记忆里的一个人很像，人影交叠，心头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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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执宜骤然停了手，她清晰地看见少年的眼中升起了一丝名为希望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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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说，燕峥生得太好看了，最美便在其眼睛，只怕除了与他有仇，任何一人对着他这张脸都会不忍狠心鞭打。
记忆涌起时的楚执宜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不禁出声地喊了声：“苏钰。”
燕峥那双眼睛里燃起的期待在一瞬间湮灭，归于沉寂。
后面有人惊呼：“这燕四公子莫不是不行了？”
曾经声名显赫的大家公子，竟被活活鞭笞至死，也是叫人十分唏嘘。
甚至已经有人将不满的目光转向楚执宜与崔明构，楚执宜自然不会将这指责放在眼中，她淡然转身，回到了楚家的位置。
崔明构面色有些难看：“反正迟早都是要死的，现在死了，也免了一会儿落个死无全尸。”
他没想到，楚执宜竟然真的会在这大庭广众下鞭笞燕四，还下手这么狠。
有人议论他失了分寸事小，若让人议论起来皇上刻薄，便不好了。
正在场面僵持之时，一旁一直看戏的安国公府的三公子贺清元皱眉出声道：“燕四郎好歹也曾是圣上亲口称赞过的少年将军，大燕国唯一授银印青绶的公子，在场之人，谁能比得过他？如今落魄，你们也不该如此落井下石。”
贺清元年龄不过十八，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清冷贵公子。
他生得清俊，身上一袭尊贵的紫色攒金线的暗纹衣袍，袖口处用黑色与金色的暗纹绣了猛虎。与其他被迫前来观刑的人不同，他今日是自请来的。
这件事情便足以叫人震惊，毕竟贺三从来不是爱凑热闹之人。
“贺三公子，你看这……”崔明构的欺软怕硬是一等一的好眼色。
“既然他已命不久矣，人我便带走了。”贺清元强硬道，“之后再同舅父说一声便是了。”
燕家的案子，圣上搁置了许久。
明眼人都知道，圣上也在犹豫该给燕家一个什么样的罪名。
也正因此，上一世，楚执宜才能轻易地将人救出来。
贺清元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寻常人一向难以攀附，好容易他有一件在意之事，又是自己当众提出此事，崔明构自然愿意卖他一个面子。
正在崔明构要点头之时，楚执宜又一次站了出来。
无他，贺清元上一世便是燕峥的盟友。
重来一世，楚执宜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样光明正大地勾结在一起。
风声大了些，远处的旌旗摇晃得厉害，近处听得见叮叮作响的檐头铁马，逼得近处几人更是紧张地气氛。
“楚二娘子这是何意？”
贺清元眯起了眼睛，危险的目光落在楚执宜的身上。
“无他，我只是怕有人为私情袒护罪犯。”
楚执宜直接道，“满京城谁不知晓，燕四郎与你来往最近，贺三郎要救他，我不答应。”
“你想怎么样？”贺清元往左移了一步，索性将依然没了气力的燕峥挡在了身后。
“既然总要有人给他收尸，那不如我们楚家来。”楚执宜随意道。
贺清元简直被楚执宜的无耻程度惊到了：“方才众目睽睽之下，我们可是都看见了，是你亲手把他打成这样子的，谁还会……”
“所以我来给他收尸最合适，不是吗？”
楚执宜同他争论得烦躁，手上的软鞭轻落在石板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好像看见近处的燕峥身子微微颤动。
贺清元还要与楚执宜争论。
楚执宜将目光转向他身后的燕峥：“既然我争论不出来什么，不如让他自己选选，他要跟谁？”
方才燕峥眼巴巴的目光她可是看在眼里。
楚府到底门第低些，也并不那样惹眼，若是去了安国公府，燕峥定然会被人盯死。
她在赌，赌燕峥仍与上一世一样欲要在楚家蛰伏。
贺清元好笑地转过头，看向燕峥，他不相信自己的好友会选跟楚执宜离开。
燕峥已然气息奄奄，他的目光瞥过贺清元，最后落在了楚执宜的身上。
贺清元有些傻眼了，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燕峥，似是想要质问他。
但燕峥此时已经给不了他回应了，因为他彻底晕死了过去。
对此，楚执宜只是平静地看着贺清元：“贺三郎知晓他的选择了。”
然后，她让人将燕峥带回了楚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