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敬畏生命，因为这世上只有你自己的生命重于山岳，其他人的命都是鸿毛，一钱不值，虽然杀人不一定能让你活到老，但至少能让你活到明天。只要能保护自己，这世上没有人是不可以杀的。我不知你未来是会被亲戚好好养大，还是虐待亦或卖到异乡为奴，若是第一种，自然是好的，但也要防着另外两种。除了我之前告诉你的，你还要记住，木耳没泡开或没完全煮熟，螃蟹与羊桃与狼茄同食，发红的甘蔗，过量的白果，发苦的瓜子、花生，新鲜的黄花菜，没炒熟的四季豆、豆角、鲜豆类蔬菜，这些都会令人中毒。必要时，用生锈的铁器或屎尿里浸泡过的木刺，在人身上弄出一个小伤口，若是夏日，伤口必定发炎。我不知你会以后需要用到哪一种，但都记住，需要时才不至不知该如何作为，记住了吗？”
孺童点头。“记住了。”
蓝衣少年道：“你重复一遍，哪些东西吃了会中毒。”
“发霉的麦子与麦粉发，螃蟹与柿子、羊桃、狼茄同食，厕所里的硝，没煮熟的生豆浆，储存时间过长变质的叶菜，没炒熟的扁豆、四季豆、豆角、鲜豆类蔬菜，没泡开没煮熟的木耳吃了会中毒。还有青狼茄（番茄）、发红的甘蔗、过量的白果、发苦的瓜子、花生、新鲜的黄花菜，吃了也会中毒。夏日时，以生锈铁器与泡过屎尿的木刺伤人，可令伤口发炎。”
蓝衣少年点头。“很好，你都记住了，永远不要忘，重要时能救命。还有，可以向本地风神庙求助，若不是太麻烦，它会对你伸出援手。”
孺童对蓝衣少年跪下，拱手三拜。“恩人大恩，陈丫没齿难忘，来生必结草衔环以报。”
蓝衣少年受了孺童三拜后将人扶起：“不用结草衔环，你活下去，活得久，越久越好。”
孺童点头，旋即问：“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随缘。”
蓝衣少年说完转身离开。
夏好奇的问回来的蓝衣少年。“你的以弱胜强技巧现在有多少门了？”
蓝衣少年道：“你都说了，以弱胜强，不用点技巧如何能胜？”
夏佩服道：“道理是这样，但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在这方面不断钻研并传授旁人。”
蓝衣少年理直气壮答：“技巧就是为人而创造的，没人用，钻研出来也没意义。”
夏无法反驳。
“我很幸运。”蓝衣少年忽道。
夏茫然的看着蓝衣少年。
蓝衣少年道：“因为我母是教徒，我杀人后才会被你们收养，而不是像她一样还要面对充满危险的未知。”
夏真诚道：“我觉得更多的还是你创造记录的关系，六岁杀人，不算元洲史书记载的那位人族赤帝，你创造了杀人者最小年龄的世界记录。”
我六岁在干嘛？
满脑子都是坑蒙拐骗搞钱与学习，完全没想过还能杀人。
人与人的差异比人与狗还大。
夏继续道：“你也不必太担心她，虽然是你诱导的，但她确实将人杀了，是个好苗子，本地风神庙会给予她一些照顾，避免她夭折。”
蓝衣少年点头。
夏忽然看了眼蓝衣少年的脸。“对了，她知道你是女孩吗？”
自己这位师妹，长得不能说不好看，但是，容貌偏英气，又是雌雄莫辩的少年时期，还穿着男装....不熟的人很容易以为她是男的。
蓝衣少年茫然的看着夏。“怎么了？”
夏想了想，觉得无所谓，误会就误会了呗，误以为幽是男的，那些女孩绝不可能再随便爱上哪个男的，也不是什么坏事。“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也可以穿女装，总是穿着男装容易被人误会性别，你穿裙子一定会很好看。”
幽摇头拒绝。“裙子好看，但打架杀人不方便。”
“平时可以穿。”
“但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需要与人打架需要杀人。”
“那倒是，算了，你觉得怎么方便就怎么穿吧。”
回到神庙里时，夏收到了一份来自生洲的礼物：一大包虾酱鱼酱鱼干与一枚拳头大的金珍珠。
夏惊讶不已：“海国的高官之女都这么有钱吗？我说让她送一颗深海珍珠，她就送这么大一颗？”
幽道：“她不是说过珍珠在海里不值钱吗？”
“普通珍珠自然是不值钱，但这么大的珍珠，形成都需要千百载，怎么可能不值钱？”
夏说着拆开书信，阅览内容。“她是海国王孙扶摇之女？我记得，王孙扶摇是海国陆君与嗣君唯一的子嗣，虽然他们都与别人有子嗣，但海国的皇位继承法是，只有海皇与海后的共同血脉才有继承权。也就是说，只要陆君与嗣君不出问题，也不给他添个弟妹，他便是海国皇族第三代唯一的继承人。有这么个父，这个父还爱她，难怪出手这么大方。”
夏倏然看向幽。
幽不解：“看我做什么？”
“待你入教时我跟她说，让她也给你送一颗大珍珠。”
幽无语。“知道的她是你友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肥羊。”
夏摆手：“两者不冲突，我去找师长，这么大颗珍珠，不知道能换多少粮食。燹朝内乱以来，西域这里一直不安定，风神庙一份粮食恨不得拆成四份吃，这颗珍珠一定能让她开心。还有这些酱，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鱼虾做的，但肯定是生洲的特产，瀛洲没有，权贵就好这种别人没有的东西，也能用来与权贵换东西。”
*
陆地郡五年向帝都上计一次，但海邑交通更方便，两年上计一次。
若是可以，图南很想让属官代自己来，而不是亲自来，奈何南鱼海邑鱼瘟，鱼死了半数，之前为修浮城借的钱还不上，同时鱼瘟虽然解决了，但有些问题也需要跟帝都报备，不得不亲自跑一趟帝都，争取多搞点经费与打预防针。
虽然地方官府为了搞某个民用工程找人借钱，就算还不上，债主也不敢叨叨啥，但地方官府也不能真不还。
借钱不还的名声传出去了，以后再需要钱就没法借到钱了。
既然自己还不上，那就只能从帝都薅羊毛。
帝都允许地方借钱，在地方官府借钱还不上时，也愿意帮忙，但这一切有前提。
第一，只能为了民用或军用工程借钱。
第二，借的每一笔钱都必须向帝都打报告，帝都觉得你的提议好，但国库拨不出或只能拨一部分钱给你，便批准你找人借钱补足缺口。
第三，不论你找谁的，借了多少，利息都不能超过一分——正常来说没人会借利息这么低的钱给别人，官府例外，因为官府虽然没法提供高利息，但与官府打好关系，在当地做生意会很方便。
第四，账目必须清楚，不能被帝都发现问题，否则后果自负。
第五，整个过程中不能犯法，起码别犯太明目张胆的法，让人觉得法律在你眼里是否一纸空文。
不符合以上五个前提，敢借钱，都不是帝都愿不愿意帮忙还的问题，而是当地官吏要掉多少颗脑袋多少人锒铛入狱的问题。
十一月踏入帝都时，正值冬日，小二十年过去，帝都的冬季明显冷了许多。
让游上岸的图南形容，若最冷是十，二十年前的帝都冬季温度是二，如今便是三。
“小冰期真的快来了，也可能是已经来了。”
等候已久五郎赶紧给图南递上干净的衣服。“什么？”
“帝都比以前更冷了。”
图南换上干净衣服，抱起小美人鱼，搂住大美人鱼，啵两口小美人鱼，啵完小美人鱼啵大美人鱼，顿觉神清气爽，从南鱼海邑一路游过来的疲惫全消。
找到专门给鲛人清洁鳞片的洗浴铺子，一家三口清洁了鳞片，再回到府邸享受美食——图南本来想去外面吃，但五郎表示自己府邸的厨子做饭比外面食肆更好吃。
吃完，图南很快开始犯困。
虽然鲛人和海豚一样可以左右脑轮换使用与休息，但轮换使用时单边脑的效率不如两边脑共用，休息的质量也不如两边脑一起进入深度睡眠，而左右脑轮换着使用，从南鱼海邑一路游到帝都，几乎纵穿半个星球海洋，图南大脑早已疲惫不堪。
五郎给图南摁了摁头皮：“累就睡吧。”
五郎摁头皮摁得太舒服，图南更犯困了。
“你还会按摩？”
五郎笑问：“我猜你这次为了省钱一定会游过来，特别学的，手艺怎样？”
图南竖起大拇指。“特别舒服。”
棠见了，殷勤的给图南摁肩膀。“阿母，我也学了，我也给你摁肩膀。”
小家伙手艺不错，但违和感太足，图南试图睁开眼皮看一眼鱼崽，奈何太疲惫，按摩又太舒服，上下眼皮黏在一起，撕都撕不开，只能深深睡去。
*
元洲。
“别睡了，找你有事。”
一根藤蔓从地面钻出，将被窝里的女人挖出来抖了抖。
兕伯揉了揉眼睛，隐忍着怒火问：“朱厌君，你不休息吗？”
“时间就是生命....”
“说人话。”
“我又不是人，不需要睡眠。”
“我需要。”
“你的身体被我改造过，不睡觉死不了，你可以不信任我的人品，但你不能怀疑我的才华。你这样每天睡三个时辰，太浪费生命了。”
兕伯：“....我听说你是神子。”
“对呀。”
“我看过一些杂书，杂书里提出过一种猜测，所谓神子，本质上是借尸还魂的产物。真正的那个人早已死去，你们只是在对方死后，窃据对方身份、记忆的孤魂野鬼。”
“不全是。”
“什么不全是？”
“还有一种是你肚子有个胚胎，但因为你的身体太差，带不住，或是你在孕期时遭遇了什么，可能是你自己受到重伤，也可能是你快死了，影响到胚胎，反正，胚胎按常理留不住，但它违反常理的留住了。不要怀疑，那不是医学奇迹，而是有灵魂住进了那个无主的躯体里。”
兕伯挑眉。“母体快死了，胚胎还能留住？”
“母体不会死，胚胎还需要它继续提供养分，因此会渡给母体力量，让母体活下去。”
“哦。”兕伯道。“但不论是哪一种，有一点是共同的，便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灵魂得到了一个躯体。”
“是的。”
“这个灵魂从何而来？为什么祂与其它灵魂如此不同？”
“你很好奇这个问题？”
“非常好奇。”
“有个灵魂碎成了渣，每一分渣落在无主的躯壳里，便是一个新生命。”
“哦。”兕伯无法理解什么存在能这么神奇，但是——
“那个灵魂，祂活着时，过着怎样的生活？吃什么？喝什么？如何干活？如何娱乐？寿命....这个算了，我看着你也差不多能猜到祂的寿命会很离谱。”
“我又不是祂，如何知道这些？”
“虽然你没有祂的记忆，但做为同一个灵魂，你身上难道没有祂留下的痕迹？便如一个失忆的人，不论如何失忆，身上也会有过去留下的痕迹。便如高明的剑客，失忆后并不会失去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博学多才的人，失忆后也不会失去遇到事物时下意识的思维逻辑。毕竟失忆不是换脑....你可能是换脑，但脑于你而言就是可更换的工具，没影响。”
别人不清楚，兕伯却是清楚的。
这家伙大脑比章鱼还多，用废一个还有备用脑，且每个脑子能各思考各的。
室内陷入安静，兕伯也不急，下床给自己倒了盏蜂蜜水。
虽然朱厌君缺德，但必须得说，祂给的福利很好，别的八十几岁老人，能自行活动就不错了，饮食各种忌口，兕伯就没这些问题，想吃啥就吃啥，想喝啥就喝啥。
这大概也是这家伙明明那么缺德，树生人族却始终无法和祂完全决裂的原因之一。
“我不确定，但我感觉，祂应该是过着没有工作的生活。”
兕伯一口蜂蜜水全喷了。“没有工作？那祂吃什么喝什么？哦，祂和你一样，光合作用即可，不需要吃喝？”
“我不知道祂需不需要进食，但祂不需要工作，只有娱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尽情享受，可能祂的娱乐就是工作。”
“听不懂。”
“于我而言，学习新知识、探索新知识是一种享受，而非工作。而且工作是有工钱的，你看我领过工钱？”
“祂很有钱吗？否则怎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祂应该没钱，但祂不缺乏任何资源，仿佛....”朱厌君不确定的回答。“不论祂想做什么想学什么，都会得到无限量的资源供应，祂可以随意使用，只是不能浪费。”
兕伯想像了下，发现想像不能，便问：“什么是浪费？”
朱厌君努力描绘着自己从潜意识里挖掘到的残留感觉。“大概是没用完的材料要退回，类比的话，大概，你喜欢吃，那么这世上的美食会无限量供应你，你可以随意享用，但吃饱后，还剩下的不能扔掉，得让其它爱好美食的人继续享用，都吃不完的，可以分享给动物，还有剩的，大概会用来沤肥。”
兕伯：“虽然想像不出来，但能感觉到祂生活在一个非常很美好的环境里。”
但这样美好里的环境生长的人，祂的碎渣化为人，怎么就是你这么个狗东西？
自己为了享受而干活，却强迫别人工作，还不让休息，比奴隶主还狠。
兕伯的心声没说出口，但对朱厌君而言，别人在心里想还是说出口，都一样能听到。
“美好环境里长大不代表良善，也可能是如孩童般天真的残酷。况且你怎知你眼中的善也是祂眼里的善，你眼中的恶也是祂眼中的恶？说不定你眼里的善是祂眼里的恶，你眼里的恶是祂眼里的善。何况我也没违反祂的本心，我不为工作而工作，我干活只是因为享受。至于强迫你工作，难道你想和神子一样生活？那也不是不行，只是你自己做不到，你读史书也应该有发现，神子活在这人间，只遵守本心，世俗的一切都约束不了它们。你也能，但你向往，却无法承受后果。不受世俗约束，最后的结局大概率是世俗意义上的悲剧，我只是尊重你的选择。”
缺德就是缺德，找那么借口干嘛？
兕伯腹诽着问：“为什么你们能接受？”
“你若是像本体一样活过，再让你过普世的生活，你会是什么感觉？”
兕伯想了想，答：“死亡是美好。”
说完兕伯也反应过来。“你们这不是话本里的神仙下凡历劫吗？”
只不过话本里的神仙下凡历劫不是情劫就是体验凡人的生老病死，穷困潦倒，体验凡尘种种痛苦，而这些神子更特别，哪怕是投生锦衣玉食的帝王家，人生一番风顺，活着也是最大的痛苦。
那不是三流话本里无病呻吟的矫情，而是切切实实的精神折磨。
哪怕在拥有最高权力的帝王，人生能比朱厌君的本体更快活吗？
“历劫？这个形容，倒也有几分恰当。”
饮下最后一口蜂蜜水，兕伯问：“未来的社会会演化成那样吗？我无法想像一个社会无限量的供给一个个体资源，它是拥有无限量的资源吗？”
朱厌君答得很爽快。“我不知，但无限量未必要真正的无限。”
祂身上只有残留的一点感觉，没有前世的记忆，谁知道本体那样的生活是族群生来如此还是一步步演化成那般？
“此话怎讲？”
“你觉得如今全世界的生产力能让所有人口吃饱饭吗？不用吃得多么好，只是吃饱，能吗？”
“不能。”兕伯道。“除了个别长生种，没有族群与国度能让所有人吃饱。”
“现实是能的。”朱厌君道。
“此话何意？”
“八成的人口吃两成的粮食，两成的人口吃八成的粮食，你觉得不能，是因为你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若你能让十成的人吃十成的粮食，那你也可以在有限的条件下做到无限量供应每一个个体吃饭。焉知本体所处的环境不是如此？资源是有限的，但因为每个人都得到了无限量供应，且不许浪费，于是拥有无限。”
“若是如此，你的本体着实是个伟大的族群。”沉默须臾，兕伯换了个话题：“你大晚上找我做什么？”
“我攒够了一些能量，能增加生子树的数量，覆盖大约半个州，但具体覆盖哪些地方，你来定。”
兕伯不假思索答：“越州。”
“兖州人口更稠密，生子树可以控制胎生人族的繁衍速度。”
兕伯摇头。“兖州不合适，生子树虽然对控制人口增长速度非常有用，但它的繁衍速度取决于你的能量供应，而你的能量供应....”
但凡足点，兕国都不会搞出树生人族排队摇号生崽的政策。
兕伯继续道：“而且兖州与羽国和北荒大草原毗邻，它必须维持足够庞大的人口才能满足军事需求。”
生子树对人口增长速度的控制强是强，就是强过头了。
孺童点头。“记住了。”
蓝衣少年道：“你重复一遍，哪些东西吃了会中毒。”
“发霉的麦子与麦粉发，螃蟹与柿子、羊桃、狼茄同食，厕所里的硝，没煮熟的生豆浆，储存时间过长变质的叶菜，没炒熟的扁豆、四季豆、豆角、鲜豆类蔬菜，没泡开没煮熟的木耳吃了会中毒。还有青狼茄（番茄）、发红的甘蔗、过量的白果、发苦的瓜子、花生、新鲜的黄花菜，吃了也会中毒。夏日时，以生锈铁器与泡过屎尿的木刺伤人，可令伤口发炎。”
蓝衣少年点头。“很好，你都记住了，永远不要忘，重要时能救命。还有，可以向本地风神庙求助，若不是太麻烦，它会对你伸出援手。”
孺童对蓝衣少年跪下，拱手三拜。“恩人大恩，陈丫没齿难忘，来生必结草衔环以报。”
蓝衣少年受了孺童三拜后将人扶起：“不用结草衔环，你活下去，活得久，越久越好。”
孺童点头，旋即问：“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随缘。”
蓝衣少年说完转身离开。
夏好奇的问回来的蓝衣少年。“你的以弱胜强技巧现在有多少门了？”
蓝衣少年道：“你都说了，以弱胜强，不用点技巧如何能胜？”
夏佩服道：“道理是这样，但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在这方面不断钻研并传授旁人。”
蓝衣少年理直气壮答：“技巧就是为人而创造的，没人用，钻研出来也没意义。”
夏无法反驳。
“我很幸运。”蓝衣少年忽道。
夏茫然的看着蓝衣少年。
蓝衣少年道：“因为我母是教徒，我杀人后才会被你们收养，而不是像她一样还要面对充满危险的未知。”
夏真诚道：“我觉得更多的还是你创造记录的关系，六岁杀人，不算元洲史书记载的那位人族赤帝，你创造了杀人者最小年龄的世界记录。”
我六岁在干嘛？
满脑子都是坑蒙拐骗搞钱与学习，完全没想过还能杀人。
人与人的差异比人与狗还大。
夏继续道：“你也不必太担心她，虽然是你诱导的，但她确实将人杀了，是个好苗子，本地风神庙会给予她一些照顾，避免她夭折。”
蓝衣少年点头。
夏忽然看了眼蓝衣少年的脸。“对了，她知道你是女孩吗？”
自己这位师妹，长得不能说不好看，但是，容貌偏英气，又是雌雄莫辩的少年时期，还穿着男装....不熟的人很容易以为她是男的。
蓝衣少年茫然的看着夏。“怎么了？”
夏想了想，觉得无所谓，误会就误会了呗，误以为幽是男的，那些女孩绝不可能再随便爱上哪个男的，也不是什么坏事。“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也可以穿女装，总是穿着男装容易被人误会性别，你穿裙子一定会很好看。”
幽摇头拒绝。“裙子好看，但打架杀人不方便。”
“平时可以穿。”
“但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需要与人打架需要杀人。”
“那倒是，算了，你觉得怎么方便就怎么穿吧。”
回到神庙里时，夏收到了一份来自生洲的礼物：一大包虾酱鱼酱鱼干与一枚拳头大的金珍珠。
夏惊讶不已：“海国的高官之女都这么有钱吗？我说让她送一颗深海珍珠，她就送这么大一颗？”
幽道：“她不是说过珍珠在海里不值钱吗？”
“普通珍珠自然是不值钱，但这么大的珍珠，形成都需要千百载，怎么可能不值钱？”
夏说着拆开书信，阅览内容。“她是海国王孙扶摇之女？我记得，王孙扶摇是海国陆君与嗣君唯一的子嗣，虽然他们都与别人有子嗣，但海国的皇位继承法是，只有海皇与海后的共同血脉才有继承权。也就是说，只要陆君与嗣君不出问题，也不给他添个弟妹，他便是海国皇族第三代唯一的继承人。有这么个父，这个父还爱她，难怪出手这么大方。”
夏倏然看向幽。
幽不解：“看我做什么？”
“待你入教时我跟她说，让她也给你送一颗大珍珠。”
幽无语。“知道的她是你友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肥羊。”
夏摆手：“两者不冲突，我去找师长，这么大颗珍珠，不知道能换多少粮食。燹朝内乱以来，西域这里一直不安定，风神庙一份粮食恨不得拆成四份吃，这颗珍珠一定能让她开心。还有这些酱，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鱼虾做的，但肯定是生洲的特产，瀛洲没有，权贵就好这种别人没有的东西，也能用来与权贵换东西。”
*
陆地郡五年向帝都上计一次，但海邑交通更方便，两年上计一次。
若是可以，图南很想让属官代自己来，而不是亲自来，奈何南鱼海邑鱼瘟，鱼死了半数，之前为修浮城借的钱还不上，同时鱼瘟虽然解决了，但有些问题也需要跟帝都报备，不得不亲自跑一趟帝都，争取多搞点经费与打预防针。
虽然地方官府为了搞某个民用工程找人借钱，就算还不上，债主也不敢叨叨啥，但地方官府也不能真不还。
借钱不还的名声传出去了，以后再需要钱就没法借到钱了。
既然自己还不上，那就只能从帝都薅羊毛。
帝都允许地方借钱，在地方官府借钱还不上时，也愿意帮忙，但这一切有前提。
第一，只能为了民用或军用工程借钱。
第二，借的每一笔钱都必须向帝都打报告，帝都觉得你的提议好，但国库拨不出或只能拨一部分钱给你，便批准你找人借钱补足缺口。
第三，不论你找谁的，借了多少，利息都不能超过一分——正常来说没人会借利息这么低的钱给别人，官府例外，因为官府虽然没法提供高利息，但与官府打好关系，在当地做生意会很方便。
第四，账目必须清楚，不能被帝都发现问题，否则后果自负。
第五，整个过程中不能犯法，起码别犯太明目张胆的法，让人觉得法律在你眼里是否一纸空文。
不符合以上五个前提，敢借钱，都不是帝都愿不愿意帮忙还的问题，而是当地官吏要掉多少颗脑袋多少人锒铛入狱的问题。
十一月踏入帝都时，正值冬日，小二十年过去，帝都的冬季明显冷了许多。
让游上岸的图南形容，若最冷是十，二十年前的帝都冬季温度是二，如今便是三。
“小冰期真的快来了，也可能是已经来了。”
等候已久五郎赶紧给图南递上干净的衣服。“什么？”
“帝都比以前更冷了。”
图南换上干净衣服，抱起小美人鱼，搂住大美人鱼，啵两口小美人鱼，啵完小美人鱼啵大美人鱼，顿觉神清气爽，从南鱼海邑一路游过来的疲惫全消。
找到专门给鲛人清洁鳞片的洗浴铺子，一家三口清洁了鳞片，再回到府邸享受美食——图南本来想去外面吃，但五郎表示自己府邸的厨子做饭比外面食肆更好吃。
吃完，图南很快开始犯困。
虽然鲛人和海豚一样可以左右脑轮换使用与休息，但轮换使用时单边脑的效率不如两边脑共用，休息的质量也不如两边脑一起进入深度睡眠，而左右脑轮换着使用，从南鱼海邑一路游到帝都，几乎纵穿半个星球海洋，图南大脑早已疲惫不堪。
五郎给图南摁了摁头皮：“累就睡吧。”
五郎摁头皮摁得太舒服，图南更犯困了。
“你还会按摩？”
五郎笑问：“我猜你这次为了省钱一定会游过来，特别学的，手艺怎样？”
图南竖起大拇指。“特别舒服。”
棠见了，殷勤的给图南摁肩膀。“阿母，我也学了，我也给你摁肩膀。”
小家伙手艺不错，但违和感太足，图南试图睁开眼皮看一眼鱼崽，奈何太疲惫，按摩又太舒服，上下眼皮黏在一起，撕都撕不开，只能深深睡去。
*
元洲。
“别睡了，找你有事。”
一根藤蔓从地面钻出，将被窝里的女人挖出来抖了抖。
兕伯揉了揉眼睛，隐忍着怒火问：“朱厌君，你不休息吗？”
“时间就是生命....”
“说人话。”
“我又不是人，不需要睡眠。”
“我需要。”
“你的身体被我改造过，不睡觉死不了，你可以不信任我的人品，但你不能怀疑我的才华。你这样每天睡三个时辰，太浪费生命了。”
兕伯：“....我听说你是神子。”
“对呀。”
“我看过一些杂书，杂书里提出过一种猜测，所谓神子，本质上是借尸还魂的产物。真正的那个人早已死去，你们只是在对方死后，窃据对方身份、记忆的孤魂野鬼。”
“不全是。”
“什么不全是？”
“还有一种是你肚子有个胚胎，但因为你的身体太差，带不住，或是你在孕期时遭遇了什么，可能是你自己受到重伤，也可能是你快死了，影响到胚胎，反正，胚胎按常理留不住，但它违反常理的留住了。不要怀疑，那不是医学奇迹，而是有灵魂住进了那个无主的躯体里。”
兕伯挑眉。“母体快死了，胚胎还能留住？”
“母体不会死，胚胎还需要它继续提供养分，因此会渡给母体力量，让母体活下去。”
“哦。”兕伯道。“但不论是哪一种，有一点是共同的，便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灵魂得到了一个躯体。”
“是的。”
“这个灵魂从何而来？为什么祂与其它灵魂如此不同？”
“你很好奇这个问题？”
“非常好奇。”
“有个灵魂碎成了渣，每一分渣落在无主的躯壳里，便是一个新生命。”
“哦。”兕伯无法理解什么存在能这么神奇，但是——
“那个灵魂，祂活着时，过着怎样的生活？吃什么？喝什么？如何干活？如何娱乐？寿命....这个算了，我看着你也差不多能猜到祂的寿命会很离谱。”
“我又不是祂，如何知道这些？”
“虽然你没有祂的记忆，但做为同一个灵魂，你身上难道没有祂留下的痕迹？便如一个失忆的人，不论如何失忆，身上也会有过去留下的痕迹。便如高明的剑客，失忆后并不会失去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博学多才的人，失忆后也不会失去遇到事物时下意识的思维逻辑。毕竟失忆不是换脑....你可能是换脑，但脑于你而言就是可更换的工具，没影响。”
别人不清楚，兕伯却是清楚的。
这家伙大脑比章鱼还多，用废一个还有备用脑，且每个脑子能各思考各的。
室内陷入安静，兕伯也不急，下床给自己倒了盏蜂蜜水。
虽然朱厌君缺德，但必须得说，祂给的福利很好，别的八十几岁老人，能自行活动就不错了，饮食各种忌口，兕伯就没这些问题，想吃啥就吃啥，想喝啥就喝啥。
这大概也是这家伙明明那么缺德，树生人族却始终无法和祂完全决裂的原因之一。
“我不确定，但我感觉，祂应该是过着没有工作的生活。”
兕伯一口蜂蜜水全喷了。“没有工作？那祂吃什么喝什么？哦，祂和你一样，光合作用即可，不需要吃喝？”
“我不知道祂需不需要进食，但祂不需要工作，只有娱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尽情享受，可能祂的娱乐就是工作。”
“听不懂。”
“于我而言，学习新知识、探索新知识是一种享受，而非工作。而且工作是有工钱的，你看我领过工钱？”
“祂很有钱吗？否则怎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祂应该没钱，但祂不缺乏任何资源，仿佛....”朱厌君不确定的回答。“不论祂想做什么想学什么，都会得到无限量的资源供应，祂可以随意使用，只是不能浪费。”
兕伯想像了下，发现想像不能，便问：“什么是浪费？”
朱厌君努力描绘着自己从潜意识里挖掘到的残留感觉。“大概是没用完的材料要退回，类比的话，大概，你喜欢吃，那么这世上的美食会无限量供应你，你可以随意享用，但吃饱后，还剩下的不能扔掉，得让其它爱好美食的人继续享用，都吃不完的，可以分享给动物，还有剩的，大概会用来沤肥。”
兕伯：“虽然想像不出来，但能感觉到祂生活在一个非常很美好的环境里。”
但这样美好里的环境生长的人，祂的碎渣化为人，怎么就是你这么个狗东西？
自己为了享受而干活，却强迫别人工作，还不让休息，比奴隶主还狠。
兕伯的心声没说出口，但对朱厌君而言，别人在心里想还是说出口，都一样能听到。
“美好环境里长大不代表良善，也可能是如孩童般天真的残酷。况且你怎知你眼中的善也是祂眼里的善，你眼中的恶也是祂眼中的恶？说不定你眼里的善是祂眼里的恶，你眼里的恶是祂眼里的善。何况我也没违反祂的本心，我不为工作而工作，我干活只是因为享受。至于强迫你工作，难道你想和神子一样生活？那也不是不行，只是你自己做不到，你读史书也应该有发现，神子活在这人间，只遵守本心，世俗的一切都约束不了它们。你也能，但你向往，却无法承受后果。不受世俗约束，最后的结局大概率是世俗意义上的悲剧，我只是尊重你的选择。”
缺德就是缺德，找那么借口干嘛？
兕伯腹诽着问：“为什么你们能接受？”
“你若是像本体一样活过，再让你过普世的生活，你会是什么感觉？”
兕伯想了想，答：“死亡是美好。”
说完兕伯也反应过来。“你们这不是话本里的神仙下凡历劫吗？”
只不过话本里的神仙下凡历劫不是情劫就是体验凡人的生老病死，穷困潦倒，体验凡尘种种痛苦，而这些神子更特别，哪怕是投生锦衣玉食的帝王家，人生一番风顺，活着也是最大的痛苦。
那不是三流话本里无病呻吟的矫情，而是切切实实的精神折磨。
哪怕在拥有最高权力的帝王，人生能比朱厌君的本体更快活吗？
“历劫？这个形容，倒也有几分恰当。”
饮下最后一口蜂蜜水，兕伯问：“未来的社会会演化成那样吗？我无法想像一个社会无限量的供给一个个体资源，它是拥有无限量的资源吗？”
朱厌君答得很爽快。“我不知，但无限量未必要真正的无限。”
祂身上只有残留的一点感觉，没有前世的记忆，谁知道本体那样的生活是族群生来如此还是一步步演化成那般？
“此话怎讲？”
“你觉得如今全世界的生产力能让所有人口吃饱饭吗？不用吃得多么好，只是吃饱，能吗？”
“不能。”兕伯道。“除了个别长生种，没有族群与国度能让所有人吃饱。”
“现实是能的。”朱厌君道。
“此话何意？”
“八成的人口吃两成的粮食，两成的人口吃八成的粮食，你觉得不能，是因为你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若你能让十成的人吃十成的粮食，那你也可以在有限的条件下做到无限量供应每一个个体吃饭。焉知本体所处的环境不是如此？资源是有限的，但因为每个人都得到了无限量供应，且不许浪费，于是拥有无限。”
“若是如此，你的本体着实是个伟大的族群。”沉默须臾，兕伯换了个话题：“你大晚上找我做什么？”
“我攒够了一些能量，能增加生子树的数量，覆盖大约半个州，但具体覆盖哪些地方，你来定。”
兕伯不假思索答：“越州。”
“兖州人口更稠密，生子树可以控制胎生人族的繁衍速度。”
兕伯摇头。“兖州不合适，生子树虽然对控制人口增长速度非常有用，但它的繁衍速度取决于你的能量供应，而你的能量供应....”
但凡足点，兕国都不会搞出树生人族排队摇号生崽的政策。
兕伯继续道：“而且兖州与羽国和北荒大草原毗邻，它必须维持足够庞大的人口才能满足军事需求。”
生子树对人口增长速度的控制强是强，就是强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