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图南,快来抓我,这次你肯定抓不到我。”

    随着距离越来越远,五郎缓缓控制滑板,不着痕迹的降低速度。

    不一会,图南追了上来抓住五郎,五郎眉眼弯弯笑道:“你又抓到我了。”

    图南眼神复杂的笑答:“是呀,我又抓到你了。”

    图南倏然笑着搂住五郎的脖颈亲吻美鱼。

    五郎愣了下,旋即脸上染上害羞的红,这里这么多人,多不好意思,但图南太热情了,真拿她没办法。要是冰面在这个时候裂开就好了,一路沉到深海,就可以想怎样就怎样了。

    图南亲了很久才不舍的松开五郎。“五郎真美。”

    五郎理直气壮道:“那当然,我可是天下第一美鱼。”

    图南附和道:“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再也找不到第二条。”

    五郎皱眉。“第二条?你心里还惦记找第二条鱼?”

    图南忙不迭摇头。“怎么可能,五郎如此无与伦比,见过五郎,这世上怎可能有别的鱼能入我的眼?”

    五郎对图南的回答很满意:“这还差不多。”

    两人玩了足足半个月,滑雪、海底火山、海底冷泉、海底热泉....将龙伯洋北部风景好的地方都玩了一遍才兴尽而归。

    图南毕竟是地方官,不可能长期离开辖地,观察了下鱼崽与启蒙先生的相处,确定两人的相处很正常便在翌日背着行囊离开。

    *

    “啊!”

    “怎么了怎么了?”

    棠一个大鱼打挺,从水池里蹦起来。

    因为昨晚太晚而留下来过夜的淮揉了揉眼睛。“听声音有点耳熟。”

    “是阿父的声音,他怎么了?被狗咬了,叫声这么惨?”棠

    棠赶紧爬上岸去找五郎。

    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到书房,五郎站在书房里,泪流满面的瞪着手里拿着的书函。

    “阿父大清早干嘛?什么坏消息让你这种反应?”

    棠疑惑的从五郎手里拿走书函,看了眼,发现是图南的笔记,再细看内容,更懵了。

    “阿母不想当陆君?要和你分手?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鲛人男男女女的关系突出一个混乱,父女或父子俩同母异父,亦或是我崽与我手足的崽同母异父/同父异母都是很寻常的事。

    倒不是鲛人就喜欢乱,而是鼓励夫妻相杀,杀死丈夫/妻子就可以继承合法继承丈夫/妻子所有财产的婚姻法与财产继承法——即便死者有崽,有亲生父母,但配偶永远是财产第一继承人,只要有配偶,崽和父母就不能继承任何财产——扼杀了正常婚姻生存的土壤。

    而折丹王更是给予了鲛人正常婚姻最后一击:爵位普及为社保爵位。

    做父母的生了崽后,不想养就弃养,是每一个父母的合法权力,父母生了崽,愿意养是情分,不愿养是本分。

    当然,为了鼓励生育,法律也同样规定,父母有弃养鱼崽的权力,但弃养不妨碍父母拥有崽的财产继承权,只是继承权低于崽的配偶。

    以及,只要你生崽生得多,会被奖励爵位——雄鱼拥有一百名后代,赐予生下二十名后代,海后亲自授予贵族爵位——历史上便有鲛人靠生育完成阶级跃迁,成为贵族。

    在这种社会背景下,不想成为陆君、与五郎睡觉并生儿育女并无冲突。

    现任陆君南河与嗣君屏翳便是活例子,婚姻并不妨碍他俩与别人有崽,崽也被贵族圈子所接纳,除了没有皇位继承权。

    南河与屏翳对彼此的崽也很友善,逢年过节的节礼从没落下彼此的崽。

    五郎沉无言,眼泪却更汹涌。

    棠想了想,问:“阿父你想让她成为陆君?”

    五郎抬手抹了抹眼泪,理直气壮道:“我是嗣君,我必须结婚,那我想与自己心悦之人结婚,想让与心悦之人生的崽未来继承自己的一切,有什么错?”

    棠道:“阿母爱你,也愿意与你在一起,更不介意你未来与她人成婚,但她不想做陆君。”

    五郎无言。

    棠继续道:“而我,也不是一定要成为你的继承人。”

    五郎道:“那是因为你太小,还不明白权力有多美好。”

    棠叹了口气:“我明白权力有多美好,就算不考虑史书上那些为了权力骨肉凶残的案例,只看大父大母、永安侯也能感受到。为了权力,大父大母背叛了自己所爱之人,而永安侯,做为权力的败者,她连呼吸都要战战兢兢,最荒诞的是太母杀死了她的母亲,她却要乞求太母长寿健康,否则她极可能会在太母去后随之而去。”

    有权力不一定幸福,失去权力一定很惨。

    “那你还这样?”

    “我不想我的权力建立在阿母的痛苦之上。”棠看着五郎。“阿父你又何必呢,大父的情人可是差点杀了他,你就不怕强扭的瓜不仅不甜,还有毒?”

    五郎理所当然道:“就算有毒,那也是最甘美的毒。”

    棠无法理解:“阿母并不会因为你未来与她人结婚而离开你,你明明吃可以吃无毒的甜瓜。”

    “那她想要的,不是我想要的。”五郎振振有词。“我要的未来是青史之上,我与她的名字永远绑在一起,所有人都知道我最爱的是她,她最爱的是我。而且,你阿母不会因为未来我与她人成婚离我而去,但未来见到比我更美的美人呢?她会不会离我而去?”

    棠无言。

    五郎坚定道:“所以我们必须结婚,唯有如此,才能让她在未来不论见到多美的美人,都不能甩掉我。”

    棠看着五郎坚定的模样,心中莫名跳出过一句话:恋爱脑是病,得治。

    “但是,阿父,你这真的是爱?”爱是这么扭曲的东西吗?如果是这样,那她希望自己这辈子都不沾这东西。

    “这当然是爱。”

    “和话本与传说里歌颂的爱情完全不同。”

    “人与人是不同的,爱与爱也是不同的,但你不能因为一个人与多数人不像就说他不是人,爱亦同理。而且话本都是美化过的,你怎么知道真实原型也是那么美好呢?”

    “不论别人如何,我都不想自己对阿母的爱是伤害。”

    五郎反问:“你阿母杀了王子星纪,你猜她若不能成为陆君,会有什么下场?”

    棠思考片刻,真诚问:“阿父你要我帮你向阿母说好话吗?”

    五郎摇头。“我们的事我们解决,你不要管,而且她跑不掉的。”

    棠哦了声,但仍有疑惑。

    图南知道五郎身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以前都没分手,这次突然就分手了?

    但看着五郎的模样,棠咽下了疑惑,还是别刺激被分手的恋爱脑了。

    心有疑惑,棠上课不怎么专心。

    一对一授课,淮就算想看不到棠的不专心都不行,何况她还要对得起三万月钱,遂问:“棠怎么了?”

    棠道:“我阿母回南鱼海邑去了,走之前留书给阿父,告诉阿父,他们结束了。”

    淮道:“鲛人男女之间,情浓则聚,情淡则散,很寻常呀。”

    棠继续道:“阿父不想分手,阿母要分手,因为她不想当陆君,我想不通的是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阿父身份,以前没分,怎么这回突然就分了?”

    淮想了想,道:“以前可能是因为她觉得谁当未来陆君也不会是她,毕竟她杀了王子星纪,如今,可能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觉得,自己仍有成为未来陆君的希望....”

    说着,淮陡然卡住,露出莞尔的表情。“应该不是这种,她毕竟杀了王子星纪,杀子之仇,海皇不杀她继续用她也就罢了,怎可能毫无芥蒂的同意她成为未来陆君?应该还是不喜欢了,以前的时候喜欢,所以知道了六王孙的身份也不分,如今不喜欢了,便想分了。”

    棠想了想冬狩猎场发生的事,觉得海皇大概、可能....不会反对图南成为未来陆君。

    *

    永安侯不可思异的看着图南。“你真的与六郎分手了?”

    图南点头。“分了?”

    永安侯无语。“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图南问:“若不能成为未来陆君,若后比皇长命,我会被杀?”

    永安侯不解:“你既然知道还与六郎分手?”

    图南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永安侯挑眉。“你真舍得死?不是还想著书吗?”

    图南补充道:“也没人规定若有一日皇回归海神的怀抱,我不能逃离海洋,去往陆地。”

    永安侯懂了。“我忘了,你是能上岸的鱼,后路比我多。”

    图南道:“你虽然不能上岸,但陆地上也有一些深水大泽,若有一日,你在海洋呆不下去,也可以去那些深水大泽,一些深水大泽的深度与水质并不比海洋差。”

    永安侯若有所思的点头。“我记下了。”

    *

    图南回到南鱼海邑的日子正是丹青祭,海国特有的节日,纪念千年前在海洋里为海洋农业做出巨大贡献的圣贤丹青。

    每年丹青的祭日,整个海洋都会举办大型活动,载歌载舞为她祈福。

    在图南看来,本质上就是随着海洋农业的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想找个借口搞大型活动,而丹青是人们选择的借口。

    虽然是借口,但人们也没纯粹的载歌载舞,将当事人忘一边。

    海面上,穿着鲛绡舞衣的数十名鲛人跳着优美的舞蹈,展示着昔日丹青培育海带海藻,发展种植业的过程。

    图南打眼一瞧,发现伴舞的男鲛人中有一名特漂亮,再细瞧,这不是微吗?

    真是一条多才多艺的美鱼。

    图南目不转睛的看着海上舞蹈的美鱼。

    永安侯顺着图南的目光看到了微,看着眼熟。

    永安侯容貌出众,在人群中宛若鹤立鸡群,微也很容易注意到她,尾巴顿了下,差点掉进海里。

    “微?”同伴小声问,就算体力不支也别这么突然的掉下去,好好落到海里与接替的鱼交接。

    微小声答:“尾巴刚才抽筋,已经没事。”

    同伴看了下,见微没再出纰漏,这才放心。

    永安侯指着微问:“那是谁?”

    “那是微,南鱼海邑的鱼医,据他自己说,他是你母系的亲戚,你不认识?”

    永安侯面色如常的回答:“认识,但我们分别三百载,他变化很大,看着有些不确定。”

    图南道:“一会表演结束我带你去找他。”

    永安侯点头。

    舞蹈一结束,永安侯立刻看向图南。

    还想看后面节目的图南:“.....”我说表演结束,不是舞蹈结束啊?

    尽管无奈,但永安侯都表示出想立刻见到人,图南也只能先带她去找人。

    还没找到位于海底的舞台后台,便在半道上看到了急急游来的微。

    微颤着声音问:“是屏翳吗?”

    永安侯点头。“是我。”

    微颤抖着举起手想摸摸永安侯脑袋,但在意识到永安侯的身高后又放下。“你都这么大了,你长得与你母亲真像,她若能看到你长这么大,一定会很高兴。”

    永安侯看着微,目光复杂。“我也很开心能再见到您,您过得怎样?”

    “虽然生活条件没有以前,但我如今过得很轻松,没有任何负担,我还学了医,做了鱼医,蒙皇恩赐,我如今能离开南冰洋。”微观察着永安侯。“你呢?在帝都,后有没有为难你?”

    他对折丹很了解,折丹在一个感性又理智的人,绝不会为难永安侯,但箕就不好说了。

    杀父杀母仇人的孩子,箕又从小任性暴烈,爱憎鲜明....微很难相信他看永安侯会心平气和。

    “没有。”见微不太信,永安侯解释道:“除非皇族必须出席的活动,否则皇不许我进宫,我很少见到后。”

    微松了口气。“那就好。”

    图南忍不住道:“你们俩要在这海面下一直聊下去吗?不如上去边看表演边聊,而且微方才跳了那么久的舞,也需要吃点东西。”

    鲛人在海面上翩翩起舞,非常美丽,也非常耗费体力,比陆地生物在陆地上跳舞更耗费体力。

    丹青又是大型舞蹈,舞蹈时间很久,一场舞跳下来,体力再好的鱼也得累趴下。

    永安侯闻言也反应过来。“我们上去慢慢聊。”

    浮到海面上,浮城平台上正在上演陆地生物的表演,是一群夫诸在表演击缶而歌。

    表演并不美,毕竟不是专业的表演人员,都是浮城的雇工,若非南鱼海邑实在没别的陆地生物,又想整几个陆地节目,也不会让这些雇工上台。

    有许多乘着舟楫向观众出售食物的商贩,微买了几份永安侯喜欢的蜜饯果子与鲜果,三个人边吃边聊。

    准确说,图南负责吃,永安侯与微负责聊。

    微几乎巨细靡遗的询问永安侯在帝都的生活细节,永安侯也都不厌其烦的一一回答,确定永安侯的生活水平虽然比起做王女时有所下降,但也没受到什么欺负,微才完全放下心。

    图南听得不可思异,这俩真的只是亲戚?

    这问得是不是太多了?

    永安侯脾气居然这么好?问什么答什么,没一点不耐烦。

    海中的鲛人并无陆地生物那般昼夜分明的生物钟,白昼与黑夜并无区别——不论日出还是日落,海底都看不到——因而举办活动也不像陆地一般日落结束,丹青祭一直持续到第二日旭日初升才结束。

    微与永安侯揉了揉眼睛,准备回去休息。

    图南倏然将一束花送到永安侯面前。

    两张有四五分相似的脸疑惑的看着图南。

    图南笑问:“我喜欢你,微你可愿与我交往?”

    微懵然的看着图南,好一会才轻咳了声准备开口,永安侯却先一步道:“不可以!”

    图南不解:“我又不是向你告白,你凑什么热闹?”

    微忙道:“永安侯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图南闻言道。“我不介意与永安侯同时与你交往。”

    微好悬没吐血。“你别瞎说,我与永安侯是亲戚。”

    永安侯也无语道:“你分手才几天就换下一个?无缝衔接?”

    “海国只规定,雌鱼不能同时与两个与两个以上的雄鱼在一起,避免搞不清鱼崽的父亲是谁,来日发生有情人是近亲甚至直系亲属的悲剧,并未规定雌鱼不能上午分手下手就与另一条雄鱼在一起,何况我这还不是上午与下午,而是间隔一个月。”

    永安侯更无语:“间隔一个月是因为你这一个月都在从帝都回南鱼海邑的路上。”

    “一样。”图南摆手,看向微。“你真的对我一点好感都没有吗?”连一点欢好的好感都没有,她的魅力下降得有这么快吗?

    微一脸悲伤道:“实不相瞒,我结过婚。”

    图南不假思索道:“我不介意。”她的前任中又不是没有有妇之夫,这么美的美鱼,就算结婚了又怎样?不睡一下,感觉太亏了。

    微道:“虽然我的妻子已过世,但我很爱她,不愿与其她雌鱼在一起。”

    这居然还是个海洋中少见的真爱婚姻。

    图南只能自认倒霉。“罢,强扭的瓜不甜,永安侯要跟我回家睡会吗?”

    永安侯摇头。“我想与微一起。”

    图南无精打采的向两人道别。

    目送图南沉入海面下,永安侯对微道:“你别跟她有任何过界的关系,她的前任是六王孙,前不久她才单方面分手了六王孙。”

    让六王孙知道图南前脚单方面甩了他,后脚就去勾搭别鱼,很难说会做出什么。

    微莞尔:“我对邑令说的是实话,虽然我的婚姻是出于政治,但我也爱她。”

    永安侯沉默。

    微将永安侯带到自己在海底的居所,收拾了一间屋子给永安侯休息。

    永安侯躺在贝壳床上准备入睡时,微坐在床边突然哼起一首儿歌。

    永安侯眼泪倏然流淌而出。

    微在永安侯额头上亲了一口。“好好休息,我守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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