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策马而来时看到的便是图南坐在老虎身边喘着气的模样，见图南还活着，不由松了口气。
“图南你怎样？”
五郎在栅栏前下马，冲向图南，跑得太急摔了一跤，手掌擦出血，但迅速手脚并用爬到图南面前检查图南身体，
图南抬头看向五郎，并未如往日般露出笑容，反而一脸复杂。“我无事，你的手受伤了。”
“你没事就好，手只是擦伤，没关系的。”确定图南只是擦破皮，五郎完全放下心，后怕涌上心头，眼泪吧嗒吧嗒掉。“都是我的错，我应该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在你身边，大父就不会这么做。”
图南摇头。“你在，他也不过是多花点心思将你调开，他毕竟是海后，当他坚定的要杀一个人时，你拦不住。”
“我陪你一起面对老虎，他总不能为了杀你，连我也一起杀。”
图南无言，好一会才道：“送我去泡温汤，我要放松下。”
“好。”
五郎一边掉眼泪一边将图南抱上马，送去宫室里的温汤汤池。
整条鱼泡在温热的温汤里，从鱼肉到鱼鳞都泡软，图南感觉自己整条鱼都松快了，并做出决定：“狩猎结束前，我都要泡在这里，太舒服了。”
五郎点头。“好啊，我陪你一起。”
“不必，你也有你的事，后还不至于在温汤行宫里杀人。”
温汤行宫里百官贵族一大群，在这杀人，且不说善后工作能累死人，只说这么多人，误伤几个，那乐子就大了。
五郎赞同，但还是不放心。
“我一会去找永安侯，他再想杀我，除非不怕将永安侯一起杀了。”
“他未必不想。”那可是杀父杀母仇人之女。
“皇不想。”那可是曾经相依为命的兄长硕果仅存的鱼崽。
五郎被说服了，但还是亲自将泡舒服了的图南送到永安侯的汤池里。
已经听说图南遭遇了什么的永安侯：“....”
尽管心情复杂，但永安侯并未赶走图南，由着图南赖下来，泡自己的温汤，喝自己的冰镇葡萄酒。
对于图南赖着不走，不参加冬狩的事，没任何人发表意见。
永安侯一边喝着冰镇葡萄酒一边问：“你真的不去参加狩猎了？”
“不去。”图南搂过来看自己的鱼崽亲了一口。“功名如何比得过生命？我很认同东洲那位风神说的话，天大地大，生存最大，棠说是不是？”
棠眼馋的看着葡萄酒点头。“是。”
图南将葡萄酒推远。“别看了，鱼崽不能喝酒。”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喝酒？”
“等你长大了就可以。”
永安侯无语。“你管她是不是太严了？贵族子弟，有几个不是自小饮酒的？”
图南理直气壮道：“贵族的生活有多胡来我见过，正因为见过，我才不会让棠也那样。”
冬狩在温暖舒适的汤池里走向尾声，政治态度表达得差不多，折丹与箕也受不了大冷天在外头当冻鱼，收拾行囊回帝都。
图南与永安侯终于从汤池里爬出来，收拾行囊回帝都。
回到帝都，一家三口一边泡温汤一边吃饭。
五郎对棠道：“上个月和上上个月去冬狩了，零用钱没来得及给你，这次和这个月一起给你，给你三座商铺如何？”
棠眼睛一亮：“是赚钱的商铺吗？”
之前给的田土虽然都是上田，但田地的出息真不赚多少钱。
五郎点头。“都是日进斗金的好铺子，阿父挑了很久....”
图南忍无可忍的轻咳了声。
棠立刻焉了下来。
五郎不解：“怎么了？”
图南无奈的问：“我不让你给现钱，你就给好铺子？”
五郎无奈道：“那我还能给什么？总不能不给她零用钱吧？”
“不是不能给，但你不能往败家鱼的方向给。”
哪败家了？我从小就是这么拿零用钱的，五郎用表情表示。
图南道：“可以给铺子，但不能给好铺子，你就给，不赚钱的铺子，亏钱的铺子最好。”
五郎与棠不可思异的看着图南，她/我真是你亲生的？
图南对父女俩的不可思异回以白眼。“你给的铺子，地段再差也不会一无是处，商铺能否赚钱，最重要的还是经营，给她找点事情做，总好过她闲的没事败家，还能锻炼她的经营能力。”
五郎若有所思。
棠悚然的看着五郎。“阿父？”
五郎道：“我觉得，你阿母说得挺有道理的。”
“可我根本没学过经商。”
“现在学也来得及，阿父给你的铺子正好练手。”想了想，五郎补充道。“赔了也没关系，不论亏多少，阿父都给你垫。”
棠有气无力的放下勺子，肚皮朝上浮在汤池里。
五郎哭笑不得：“只是让你了解商贸，你怎么这副死样子？我跟你说，海国重商，每个皇族都要学习商贸，你就算今日不学，以后也要学，晚学不如早学，早学，以后便有更多时间学你喜欢学的。”
棠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肚皮不再朝上，回来继续干饭。
见棠被五郎安抚，图南一边吃饭一边道：“说起来我们今岁还没滑雪，冬狩后朝中会惯例放几日假，我们去滑雪吧。”
不论与图南一起做什么，五郎都开心，一口应下：“行啊。”
棠道：“但帝都这里雪最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雪的厚度不能滑雪。”
“可以往北，去龙伯洋，去北溟，但棠你今岁就别去了。”
棠愤怒拍食案：“凭什么？”
图南理直气壮道：“凭阿母想与你阿父二人世界，多你一个还怎么二人世界？你想想，从你出生到如今，哪次出去玩不是带着你？这么久都没有二人世界，这次想过一次怎么了？”
棠皱了皱眉，没再反对。“好吧，但你们去玩了，那我做什么？”
五郎闻言道：“阿父买了一套小学教材，棠可以趁着还没入学，先预习一二。”
棠：“....”你是魔鬼吗？
棠求助的看向图南。
图南拖着下颌思考片刻，道：“这个安排倒也可以，她都这么大了，但自己看教材自学，能学会多少？”
五郎道：“这个我想过了，可以给她聘先生，一对一，或者多对一教导她，一位先生一门课。”
图南想了想，补充道：“不要请大人，去官序里找那些特别喜欢做笔记，成绩优秀的稚童给她当先生。”
五郎不解：“为何？”
图南解释道：“特别喜欢做笔记的学生，说明学生很勤恳，不是天赋型的，教人时可以用其它鱼崽听得懂的方式教导。而成绩优秀，说明这个鱼崽不仅勤恳爱做笔记，还将知识都吃透了。同时又是幼崽，与棠有共同话题，更容易玩得来，还能做个玩伴。”
五郎被说服了。“那我去官序里给棠找家教。”
棠：“....”不是，你俩都不问问我怎么想吗？
*
“淮，你怎么还在抄书？”
灰色眼眸，手指有蹼的女童头也不抬的抄着书，笔下流淌出一个又一个漂亮的字。“怎么了？”
“六王孙为他的子嗣聘启蒙先生，月钱三万贝钱，你不是缺钱吗？只要能抢到，可比你在这抄书赚多了。”
淮怔了下。“可谁聘启蒙先生会选择稚童.....六王孙要求稚童？”
同学点头。
淮无法理解。
谁聘启蒙先生是聘稚童？
一直听说六王孙甚爱其女，现在看来好像不是，但就算不爱，拿三万贝钱玩....只能说，不愧是王孙，钱多的烫手，这么玩。
淮在须臾间做出决定，不论六王孙是抽什么疯，这笔钱她都赚定了。
将最后一卷书抄好，淮放下笔前往王孙扶摇的府邸。
尽管只是王孙，但海国皇族鱼口单薄，皇族人口少，待遇也好，而王孙扶摇做为陆君与嗣君唯一有继承权的子嗣，待遇尤其好，府邸规格仅次于陆君与嗣君府邸。
一整条街都是王孙扶摇府邸，这条平时根本没人的街道上，如今地面街道挤满人，水道里挤满鱼。
淮懵了下，虽然三万月钱很值钱，但也不至于这么大动静吧？
淮四顾，目光很快瞄向供鲛人往来与灌溉的水道，疍人虽非鱼，却也是两栖生物，比海国境内其它族群与鲛人往来更多，淮很快找到认识的鱼。
“寿星！”
水道里的鲛人女童抬头，见到淮，欢喜招手。“淮，这里。”
淮跑到水道边，跳进水里，问寿星：“你也来应聘王孙之女的启蒙先生？”
“是啊，你知道的，虽然鲛人都有低保爵位，但低保....”寿星叹了口气。“平民的低保爵位只能让鱼不饿死。”
淮点头。
爵位本该是极珍贵的，但海国....只能说海皇海后们都很有个性。
早期的海皇海后只是在国库缺钱时出售低级爵位，但随着时间流逝，国库越来越缺钱，到禺虢时，这位海皇为了捞钱，连贵族级的爵位都拿来卖，但他不是爵位滥觞最登峰造极的海皇，最登峰造极的海皇是折丹。
陆地爵位还好，折丹没做什么，但海洋爵位变成了低保制度，是条鱼都有爵位，让爵位贬值到贬无可贬的地步。
海洋爵位贬值至此，待遇什么的，自然也不如曾经，非贵族级的爵位俸禄只能让鱼不饿死与只是吃饱。
“三万钱虽有吸引力，但也不至于如此多的人吧？”淮看向一些跟着大人的孩童，怎么看都不是会入选的人。“是来凑热闹的吗？”
寿星摇头。“不是，他们大多觉得，六王孙不是想聘启蒙先生，只是想给王孙之女找玩伴，因此觉得自己的幼崽也有希望。”
淮问：“难道不是？”
寿星摇头。“不是，六王孙甚爱其女，我虽不知他为何要求启蒙先生必须是稚童，但绝不是寻找玩伴。”
淮道：“那太好了。”
若是寻找玩伴，她还担心自己无法入选。
王孙之女选玩伴，最合适的范围还是贵族圈子，她与寿星并非贵族，在这条赛道上真不是贵族孩子对手。
寿星道：“若你被聘，来日可不要忘了我。”
淮笑道：“若被聘的是寿星，寿星也不能忘了我。”
六王孙确实是很认真的聘启蒙先生，尽管限制了年龄，但对应聘者的才华学识要求是一点都没降低。
王孙府邸家丞河鼓主持的第一轮考核将九成九九的应聘孩童筛了下去，只二十个人入选。
第二轮考核难度升高，二十个人筛的只剩下五个。
第三轮是面试，要求五个人面试时将平时的上课笔记一起带来。
淮不解，但还是咬牙掏钱雇了辆牛车，将自己攒了几箱子的上课笔记带着去面试。
淮到来时，五郎与棠都懵了，这辈子都没见过谁的上课笔记这么多。
再看另外四个，只有两个人带了笔记，但笔记数量很正常，另外两个，这两位表示自己是天才，一学就会，不需要笔记。
五郎将三个人的笔记都看了一遍，对淮的笔记最满意，字是真漂亮，看着就很舒服，再看内容，简单明了。
看完后，五郎宣布没带笔记的两个人出局，剩下三位则请回家等待，若被择中，会有人去他们家里下聘。
棠抱着五郎的胳膊问：“阿父，能不能聘那个叫淮的疍人？”
五郎问：“因为她好看？”
五个孩童里，疍人淮虽然不是生得最好看的，但气质加持下，愣是让每个人都觉得，她是五个人里最好看的。
棠理所当然点头。“这样美貌的先生，上课时才不会让学生觉得上课枯燥无聊。”
五郎：“....你阿母身上有很多优点，你可以继承一些好的。”就非得继承颜狗秉性吗？
“谁不爱美人？难道阿父你不爱？”
五郎理直气壮道：“我若爱美人，就不会爱你阿母。”
棠瞅了瞅五郎的脸，一时无法反驳，但还是抱着五郎胳膊撒娇道：“阿父，就淮吧？”
“不行，我是给你聘启蒙先生，不是纯粹的给你找玩伴，等我与图南看完他们在官序的档案才能决定谁入选。”
贵族找玩伴，标准很简单，才华不重要，因为玩伴的教育资源再好也不可能比贵族更好，而跟在贵族孩童身边，可以蹭课，因此只要不是纯粹不学无术的草包就行，但脾气必须好。
贵族孩童就没几个对下不任性的，若玩伴的脾气温顺，不够温顺....玩伴还得照顾贵族孩童，年岁普遍比贵族孩童长，孩童打起来又没个轻重，太容易出事了。
棠继续问：“那要是她没被选中，我可以让她做我的玩伴吗？”
五郎无语：“你就那么喜欢她？”
“对呀。”
“行，若她不能成为你的启蒙先生，就做你的玩伴。”
三个人的档案一到手，五郎便迅速挑中记录最好的一个，挑好后却发现图南选了与自己相反的一份。
“你怎么选了她？她脾气不太好，很容易与棠打起来，孩童下手没个轻重，出事怎么办？”
“淮有轻重。”图南示意档案里的一笔记录。
只要没闹大，不是所有老师都会管学生的霸凌问题，也不是所有学校都会有如图南那般的奇葩学生，霸凌问题是校园里无法杜绝的事。
出身平民，更不是鲛人，却因为成绩得以在好学校读书的淮更无法避免这种问题。
若本身也是高门子弟，那问题还不大，大不了回家告家长，但淮的出身决定她告家长也起不到太大作用。
出身平民，却被一群高门子弟霸凌时，该做什么应对呢？
很多人会选择忍耐，忍到读完书就可以结束了，这个想法，也不能说有问题，但这必须建立在一个前提下，霸凌者的霸凌不会在这个过程持续升级，若持续升级....可以提前写好遗书以防万一。
淮却很有意思，她解决了这个问题。
解决方案也简单粗暴，在几个贵族小孩找她麻烦时，她盯准其中一个往死里打，至于其他人，随便他们怎么打自己，她不还手，只盯着那一个，她挨几下，那个人就得挨几下。
最终结果？
淮和那个孩子一起重伤送医。
自此，淮在学校里再没遇到过霸凌。
有意思的是，两个人的验伤诊断显示两人的伤势是一个级别的。
淮告诉几个熊孩子的熊家长，被打的时候她跟别人说了，谁打她，她就打另一个人，谁知道那几个人听了越打越来劲。熊孩子们的供词也显示淮在被揍时确实说了这话，但不止说了这句，说完了这句后，她还若有若无的撩拨众人，让殴打持续升级，但只看供词，大部分人不会意识到这点，因为淮只是一个孩子，哪个正常人能将一个孩子想得那么功于心计？
自家崽被打成重伤的熊家长认为都是另外几个熊孩子的错，几个熊家长因此成了仇人，于是送医的熊孩子伤还没好便发现自己家败落了，虽然家长真的很爱崽，要给崽报仇，奈何双拳不敌四手。
变成平民，被曾经瞧不起的人瞧不起，几个人受得了？
没多久，在一次冲突中，他持刀杀伤了另外几个孩子。
给五郎分析了下档案里的问题，图南笑道：“看看，多有分寸啊。”
“这不是分寸，这是危险。”
“是吗？好像是有点，但这样的崽给棠当启蒙先生才有意思啊，那些没脾气的，回头被棠欺负死了怎么办？我知道你是熊家长，不在乎，但你别忘了，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结仇的人多了，焉知不会布衣之怒血溅五步？王子星纪已经流入海洋的骨灰在看着你。”
五郎：“....”
图南拍板：“就她了，只有这样的启蒙先生才能杜绝棠以后长成星纪那德行。”
五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就不怕棠将她彻底得罪，她报复棠？”
“棠打她，她一定会试探性还手，只要你别多管闲事，她就会发现，自己被欺负了是可以还手的，只要一开始就让她明白这一点，她就算报复，也只会是即时报复，不会积累到档案里那一步。”
五郎一脸抗拒，将淮放在棠身边，放的那不是启蒙先生，是鲨鱼。
图南：“你要不去下聘，我这就带棠搬出去。”
五郎一脸委屈：“我去。”
反抗不了图南，五郎只能从别的方面想办法做预防，从库房里挑了一匹上品鲛绡做聘礼，亲自登门下聘，做足礼数。
足得离谱的礼数让淮开门时人都是懵的。
“在下为犬女来向先生下聘，这是给先生的聘礼。”五郎将鲛绡交给淮，自己礼数这么周到这么足，这家伙可千万要记恩，以后棠有什么不是，一定要手下留情啊。
淮看看聘礼，再看看亲自登门的五郎，很想问，你确定你聘的是启蒙先生，不是一日为师终生父母那个师？
“图南你怎样？”
五郎在栅栏前下马，冲向图南，跑得太急摔了一跤，手掌擦出血，但迅速手脚并用爬到图南面前检查图南身体，
图南抬头看向五郎，并未如往日般露出笑容，反而一脸复杂。“我无事，你的手受伤了。”
“你没事就好，手只是擦伤，没关系的。”确定图南只是擦破皮，五郎完全放下心，后怕涌上心头，眼泪吧嗒吧嗒掉。“都是我的错，我应该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在你身边，大父就不会这么做。”
图南摇头。“你在，他也不过是多花点心思将你调开，他毕竟是海后，当他坚定的要杀一个人时，你拦不住。”
“我陪你一起面对老虎，他总不能为了杀你，连我也一起杀。”
图南无言，好一会才道：“送我去泡温汤，我要放松下。”
“好。”
五郎一边掉眼泪一边将图南抱上马，送去宫室里的温汤汤池。
整条鱼泡在温热的温汤里，从鱼肉到鱼鳞都泡软，图南感觉自己整条鱼都松快了，并做出决定：“狩猎结束前，我都要泡在这里，太舒服了。”
五郎点头。“好啊，我陪你一起。”
“不必，你也有你的事，后还不至于在温汤行宫里杀人。”
温汤行宫里百官贵族一大群，在这杀人，且不说善后工作能累死人，只说这么多人，误伤几个，那乐子就大了。
五郎赞同，但还是不放心。
“我一会去找永安侯，他再想杀我，除非不怕将永安侯一起杀了。”
“他未必不想。”那可是杀父杀母仇人之女。
“皇不想。”那可是曾经相依为命的兄长硕果仅存的鱼崽。
五郎被说服了，但还是亲自将泡舒服了的图南送到永安侯的汤池里。
已经听说图南遭遇了什么的永安侯：“....”
尽管心情复杂，但永安侯并未赶走图南，由着图南赖下来，泡自己的温汤，喝自己的冰镇葡萄酒。
对于图南赖着不走，不参加冬狩的事，没任何人发表意见。
永安侯一边喝着冰镇葡萄酒一边问：“你真的不去参加狩猎了？”
“不去。”图南搂过来看自己的鱼崽亲了一口。“功名如何比得过生命？我很认同东洲那位风神说的话，天大地大，生存最大，棠说是不是？”
棠眼馋的看着葡萄酒点头。“是。”
图南将葡萄酒推远。“别看了，鱼崽不能喝酒。”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喝酒？”
“等你长大了就可以。”
永安侯无语。“你管她是不是太严了？贵族子弟，有几个不是自小饮酒的？”
图南理直气壮道：“贵族的生活有多胡来我见过，正因为见过，我才不会让棠也那样。”
冬狩在温暖舒适的汤池里走向尾声，政治态度表达得差不多，折丹与箕也受不了大冷天在外头当冻鱼，收拾行囊回帝都。
图南与永安侯终于从汤池里爬出来，收拾行囊回帝都。
回到帝都，一家三口一边泡温汤一边吃饭。
五郎对棠道：“上个月和上上个月去冬狩了，零用钱没来得及给你，这次和这个月一起给你，给你三座商铺如何？”
棠眼睛一亮：“是赚钱的商铺吗？”
之前给的田土虽然都是上田，但田地的出息真不赚多少钱。
五郎点头。“都是日进斗金的好铺子，阿父挑了很久....”
图南忍无可忍的轻咳了声。
棠立刻焉了下来。
五郎不解：“怎么了？”
图南无奈的问：“我不让你给现钱，你就给好铺子？”
五郎无奈道：“那我还能给什么？总不能不给她零用钱吧？”
“不是不能给，但你不能往败家鱼的方向给。”
哪败家了？我从小就是这么拿零用钱的，五郎用表情表示。
图南道：“可以给铺子，但不能给好铺子，你就给，不赚钱的铺子，亏钱的铺子最好。”
五郎与棠不可思异的看着图南，她/我真是你亲生的？
图南对父女俩的不可思异回以白眼。“你给的铺子，地段再差也不会一无是处，商铺能否赚钱，最重要的还是经营，给她找点事情做，总好过她闲的没事败家，还能锻炼她的经营能力。”
五郎若有所思。
棠悚然的看着五郎。“阿父？”
五郎道：“我觉得，你阿母说得挺有道理的。”
“可我根本没学过经商。”
“现在学也来得及，阿父给你的铺子正好练手。”想了想，五郎补充道。“赔了也没关系，不论亏多少，阿父都给你垫。”
棠有气无力的放下勺子，肚皮朝上浮在汤池里。
五郎哭笑不得：“只是让你了解商贸，你怎么这副死样子？我跟你说，海国重商，每个皇族都要学习商贸，你就算今日不学，以后也要学，晚学不如早学，早学，以后便有更多时间学你喜欢学的。”
棠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肚皮不再朝上，回来继续干饭。
见棠被五郎安抚，图南一边吃饭一边道：“说起来我们今岁还没滑雪，冬狩后朝中会惯例放几日假，我们去滑雪吧。”
不论与图南一起做什么，五郎都开心，一口应下：“行啊。”
棠道：“但帝都这里雪最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雪的厚度不能滑雪。”
“可以往北，去龙伯洋，去北溟，但棠你今岁就别去了。”
棠愤怒拍食案：“凭什么？”
图南理直气壮道：“凭阿母想与你阿父二人世界，多你一个还怎么二人世界？你想想，从你出生到如今，哪次出去玩不是带着你？这么久都没有二人世界，这次想过一次怎么了？”
棠皱了皱眉，没再反对。“好吧，但你们去玩了，那我做什么？”
五郎闻言道：“阿父买了一套小学教材，棠可以趁着还没入学，先预习一二。”
棠：“....”你是魔鬼吗？
棠求助的看向图南。
图南拖着下颌思考片刻，道：“这个安排倒也可以，她都这么大了，但自己看教材自学，能学会多少？”
五郎道：“这个我想过了，可以给她聘先生，一对一，或者多对一教导她，一位先生一门课。”
图南想了想，补充道：“不要请大人，去官序里找那些特别喜欢做笔记，成绩优秀的稚童给她当先生。”
五郎不解：“为何？”
图南解释道：“特别喜欢做笔记的学生，说明学生很勤恳，不是天赋型的，教人时可以用其它鱼崽听得懂的方式教导。而成绩优秀，说明这个鱼崽不仅勤恳爱做笔记，还将知识都吃透了。同时又是幼崽，与棠有共同话题，更容易玩得来，还能做个玩伴。”
五郎被说服了。“那我去官序里给棠找家教。”
棠：“....”不是，你俩都不问问我怎么想吗？
*
“淮，你怎么还在抄书？”
灰色眼眸，手指有蹼的女童头也不抬的抄着书，笔下流淌出一个又一个漂亮的字。“怎么了？”
“六王孙为他的子嗣聘启蒙先生，月钱三万贝钱，你不是缺钱吗？只要能抢到，可比你在这抄书赚多了。”
淮怔了下。“可谁聘启蒙先生会选择稚童.....六王孙要求稚童？”
同学点头。
淮无法理解。
谁聘启蒙先生是聘稚童？
一直听说六王孙甚爱其女，现在看来好像不是，但就算不爱，拿三万贝钱玩....只能说，不愧是王孙，钱多的烫手，这么玩。
淮在须臾间做出决定，不论六王孙是抽什么疯，这笔钱她都赚定了。
将最后一卷书抄好，淮放下笔前往王孙扶摇的府邸。
尽管只是王孙，但海国皇族鱼口单薄，皇族人口少，待遇也好，而王孙扶摇做为陆君与嗣君唯一有继承权的子嗣，待遇尤其好，府邸规格仅次于陆君与嗣君府邸。
一整条街都是王孙扶摇府邸，这条平时根本没人的街道上，如今地面街道挤满人，水道里挤满鱼。
淮懵了下，虽然三万月钱很值钱，但也不至于这么大动静吧？
淮四顾，目光很快瞄向供鲛人往来与灌溉的水道，疍人虽非鱼，却也是两栖生物，比海国境内其它族群与鲛人往来更多，淮很快找到认识的鱼。
“寿星！”
水道里的鲛人女童抬头，见到淮，欢喜招手。“淮，这里。”
淮跑到水道边，跳进水里，问寿星：“你也来应聘王孙之女的启蒙先生？”
“是啊，你知道的，虽然鲛人都有低保爵位，但低保....”寿星叹了口气。“平民的低保爵位只能让鱼不饿死。”
淮点头。
爵位本该是极珍贵的，但海国....只能说海皇海后们都很有个性。
早期的海皇海后只是在国库缺钱时出售低级爵位，但随着时间流逝，国库越来越缺钱，到禺虢时，这位海皇为了捞钱，连贵族级的爵位都拿来卖，但他不是爵位滥觞最登峰造极的海皇，最登峰造极的海皇是折丹。
陆地爵位还好，折丹没做什么，但海洋爵位变成了低保制度，是条鱼都有爵位，让爵位贬值到贬无可贬的地步。
海洋爵位贬值至此，待遇什么的，自然也不如曾经，非贵族级的爵位俸禄只能让鱼不饿死与只是吃饱。
“三万钱虽有吸引力，但也不至于如此多的人吧？”淮看向一些跟着大人的孩童，怎么看都不是会入选的人。“是来凑热闹的吗？”
寿星摇头。“不是，他们大多觉得，六王孙不是想聘启蒙先生，只是想给王孙之女找玩伴，因此觉得自己的幼崽也有希望。”
淮问：“难道不是？”
寿星摇头。“不是，六王孙甚爱其女，我虽不知他为何要求启蒙先生必须是稚童，但绝不是寻找玩伴。”
淮道：“那太好了。”
若是寻找玩伴，她还担心自己无法入选。
王孙之女选玩伴，最合适的范围还是贵族圈子，她与寿星并非贵族，在这条赛道上真不是贵族孩子对手。
寿星道：“若你被聘，来日可不要忘了我。”
淮笑道：“若被聘的是寿星，寿星也不能忘了我。”
六王孙确实是很认真的聘启蒙先生，尽管限制了年龄，但对应聘者的才华学识要求是一点都没降低。
王孙府邸家丞河鼓主持的第一轮考核将九成九九的应聘孩童筛了下去，只二十个人入选。
第二轮考核难度升高，二十个人筛的只剩下五个。
第三轮是面试，要求五个人面试时将平时的上课笔记一起带来。
淮不解，但还是咬牙掏钱雇了辆牛车，将自己攒了几箱子的上课笔记带着去面试。
淮到来时，五郎与棠都懵了，这辈子都没见过谁的上课笔记这么多。
再看另外四个，只有两个人带了笔记，但笔记数量很正常，另外两个，这两位表示自己是天才，一学就会，不需要笔记。
五郎将三个人的笔记都看了一遍，对淮的笔记最满意，字是真漂亮，看着就很舒服，再看内容，简单明了。
看完后，五郎宣布没带笔记的两个人出局，剩下三位则请回家等待，若被择中，会有人去他们家里下聘。
棠抱着五郎的胳膊问：“阿父，能不能聘那个叫淮的疍人？”
五郎问：“因为她好看？”
五个孩童里，疍人淮虽然不是生得最好看的，但气质加持下，愣是让每个人都觉得，她是五个人里最好看的。
棠理所当然点头。“这样美貌的先生，上课时才不会让学生觉得上课枯燥无聊。”
五郎：“....你阿母身上有很多优点，你可以继承一些好的。”就非得继承颜狗秉性吗？
“谁不爱美人？难道阿父你不爱？”
五郎理直气壮道：“我若爱美人，就不会爱你阿母。”
棠瞅了瞅五郎的脸，一时无法反驳，但还是抱着五郎胳膊撒娇道：“阿父，就淮吧？”
“不行，我是给你聘启蒙先生，不是纯粹的给你找玩伴，等我与图南看完他们在官序的档案才能决定谁入选。”
贵族找玩伴，标准很简单，才华不重要，因为玩伴的教育资源再好也不可能比贵族更好，而跟在贵族孩童身边，可以蹭课，因此只要不是纯粹不学无术的草包就行，但脾气必须好。
贵族孩童就没几个对下不任性的，若玩伴的脾气温顺，不够温顺....玩伴还得照顾贵族孩童，年岁普遍比贵族孩童长，孩童打起来又没个轻重，太容易出事了。
棠继续问：“那要是她没被选中，我可以让她做我的玩伴吗？”
五郎无语：“你就那么喜欢她？”
“对呀。”
“行，若她不能成为你的启蒙先生，就做你的玩伴。”
三个人的档案一到手，五郎便迅速挑中记录最好的一个，挑好后却发现图南选了与自己相反的一份。
“你怎么选了她？她脾气不太好，很容易与棠打起来，孩童下手没个轻重，出事怎么办？”
“淮有轻重。”图南示意档案里的一笔记录。
只要没闹大，不是所有老师都会管学生的霸凌问题，也不是所有学校都会有如图南那般的奇葩学生，霸凌问题是校园里无法杜绝的事。
出身平民，更不是鲛人，却因为成绩得以在好学校读书的淮更无法避免这种问题。
若本身也是高门子弟，那问题还不大，大不了回家告家长，但淮的出身决定她告家长也起不到太大作用。
出身平民，却被一群高门子弟霸凌时，该做什么应对呢？
很多人会选择忍耐，忍到读完书就可以结束了，这个想法，也不能说有问题，但这必须建立在一个前提下，霸凌者的霸凌不会在这个过程持续升级，若持续升级....可以提前写好遗书以防万一。
淮却很有意思，她解决了这个问题。
解决方案也简单粗暴，在几个贵族小孩找她麻烦时，她盯准其中一个往死里打，至于其他人，随便他们怎么打自己，她不还手，只盯着那一个，她挨几下，那个人就得挨几下。
最终结果？
淮和那个孩子一起重伤送医。
自此，淮在学校里再没遇到过霸凌。
有意思的是，两个人的验伤诊断显示两人的伤势是一个级别的。
淮告诉几个熊孩子的熊家长，被打的时候她跟别人说了，谁打她，她就打另一个人，谁知道那几个人听了越打越来劲。熊孩子们的供词也显示淮在被揍时确实说了这话，但不止说了这句，说完了这句后，她还若有若无的撩拨众人，让殴打持续升级，但只看供词，大部分人不会意识到这点，因为淮只是一个孩子，哪个正常人能将一个孩子想得那么功于心计？
自家崽被打成重伤的熊家长认为都是另外几个熊孩子的错，几个熊家长因此成了仇人，于是送医的熊孩子伤还没好便发现自己家败落了，虽然家长真的很爱崽，要给崽报仇，奈何双拳不敌四手。
变成平民，被曾经瞧不起的人瞧不起，几个人受得了？
没多久，在一次冲突中，他持刀杀伤了另外几个孩子。
给五郎分析了下档案里的问题，图南笑道：“看看，多有分寸啊。”
“这不是分寸，这是危险。”
“是吗？好像是有点，但这样的崽给棠当启蒙先生才有意思啊，那些没脾气的，回头被棠欺负死了怎么办？我知道你是熊家长，不在乎，但你别忘了，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结仇的人多了，焉知不会布衣之怒血溅五步？王子星纪已经流入海洋的骨灰在看着你。”
五郎：“....”
图南拍板：“就她了，只有这样的启蒙先生才能杜绝棠以后长成星纪那德行。”
五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就不怕棠将她彻底得罪，她报复棠？”
“棠打她，她一定会试探性还手，只要你别多管闲事，她就会发现，自己被欺负了是可以还手的，只要一开始就让她明白这一点，她就算报复，也只会是即时报复，不会积累到档案里那一步。”
五郎一脸抗拒，将淮放在棠身边，放的那不是启蒙先生，是鲨鱼。
图南：“你要不去下聘，我这就带棠搬出去。”
五郎一脸委屈：“我去。”
反抗不了图南，五郎只能从别的方面想办法做预防，从库房里挑了一匹上品鲛绡做聘礼，亲自登门下聘，做足礼数。
足得离谱的礼数让淮开门时人都是懵的。
“在下为犬女来向先生下聘，这是给先生的聘礼。”五郎将鲛绡交给淮，自己礼数这么周到这么足，这家伙可千万要记恩，以后棠有什么不是，一定要手下留情啊。
淮看看聘礼，再看看亲自登门的五郎，很想问，你确定你聘的是启蒙先生，不是一日为师终生父母那个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