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陈家后院。

    灌木丛旁的陈赢双手捧着失而复得的新沙包,盯着背对自己蹲在地上的白衣白发老汉,歪了歪脑袋看清前面的景象,笑开嘴角。

    “咦?你是不是尿床了?”

    大夏天的,老汉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东西直接脱了手,嘴里“哇哇哇”乱叫着,头也未回,双手朝天,腿部依旧保持半弯的姿势,犹如直立行走的□□,一蹦一跳间逃离三丈远。

    伴随老汉的尖叫,狭小的院落中蓦然出现一队护卫。

    各个刀剑出鞘,面容冷峻,严阵以待。

    为首的黄天大认出陈赢松了一口气,挥手让护卫退下,拱手向老汉解释,“李神医,这位是我家小姐名下的孩子,名唤陈赢。”

    乌龙一场,不是来杀他的。

    “你确定?”李神医拎起脚边的水桶防卫,鞋底蹭着青石砖,缓慢挪着步子再次远离,“万一他是侏儒杀手假扮的呢?”

    这话不无道理。

    黄天大闻言心中也多了分谨慎,目如鹰隼落在陈赢茫然的小脸上,筋骨分明的手掌虎口张开,谨慎移向刀柄,还未有所动作便听到院门被敲响。

    “咚、咚咚。”

    敲击的响声不急不慢,有条不紊,像是无意打扰院内的人,却又明确告知院门外有人求见。

    黄天大不敢大意,又把其余护卫全招了回来,几人护住李神医,两人跳出院墙一看究竟。

    不多时,门外传来安全的暗号。

    只见门外两护卫收起刀剑,一左一右立于人后,一身穿青色暗花底纹衣裙的双髻俏丽女童被“押”着来到院中。

    “圆圆!”陈赢跑上前去,瞪圆了眼怒视两护卫。

    女童正是装扮过后的圆安。

    双髻点缀嫩黄绢花,偏长的红绸发带垂在脑后,与陈赢站一起,属实一对金童玉女,怕是可爱大师傅与之面对面也不敢相认。

    “我见你久不回便来寻你了。”圆安先解释道,孩童稚嫩的嗓音雌雄难辨。

    察觉院中焦灼的氛围,圆安眸光一转向最远处被几人保护的李神医赔礼,“事发突然,打扰长者静修,实非晚辈本意,还望您老见谅。”

    陈赢揪着圆安衣摆拽了拽,“这是我家,我想去哪就去哪!”

    李神医微眯着眼眸,思忖良久,放下水桶后抚摸着垂落胸前的白胡子,闲庭信步间慢步上前,仿佛刚才被吓破胆的人不是他似的。

    护卫依旧呈人字形护在他身前。

    在距离两人一步之遥时,李神医垂眼瞥向半人高的俩黄毛小儿,“把胳膊伸出来,我把把脉,看你们是否在撒谎。”

    陈赢原本还在噘着嘴不服气,一听这话,眉眼高高抬起,伸手的速度那叫一个快,“你是神仙吗?还有这种本事?”

    不光自己伸手,还拉着圆安,袖口一撸把白嫩的手腕递上去,“快!你给他把把脉,问他刚才那一局沙包是不是打到他了?”

    “你没打到我。”

    “我肯定打到你了!”

    “没有。”

    “有!”

    ……

    争辩中,李神医探了脉,确认俩人都是普通孩童,捻着胡子看着两人笑道:“你们一个男娃一个女娃倒是有趣得很。”

    一副世外高人的口气。

    圆安无所想,陈赢想起不久前的“□□乱跳”,皱着脸一脸嫌弃他的模样。

    李神医:……

    黄天大紧抿憋笑的嘴,抬眸望天识趣地当个睁眼瞎,松开紧握刀柄的手,打算送两人回去,顺便再和他家小姐说一声,另找护卫多看着陈赢,如此好骗免得被人拐了去。

    又偷瞄了几眼圆安——他家小姐眼光真好!

    送出院门时,黄天大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事,“赢哥儿是怎么进来的?”

    圆安进来之前还要正儿八经地敲门打声招呼,陈赢呢?他是如何进来的?

    而且,在陈赢出声前,众多护卫都未曾发现院中多了一人。

    还好不是杀手。

    陈赢捏紧手中的沙包,下意识低头瞧了眼膝上,然后昂着首睁眼说瞎话,“你是不是笨!我当然是用腿走进来的啊。”

    黄天大顺着陈赢方才的眼色看向他双膝,膝盖处的尘土虽已拍打干净,但见缎料磨损明显,心中了然——他是从狗洞钻进来的。

    看陈赢理直气壮的模样,想来也不是头一回。

    “今日之事不要对外人、…不要对任何人讲,否则……”黄天大威胁的言辞还未想好,陈赢突然一猫腰又蹿回院内。

    刚才黄天大问陈赢怎么进来的,让陈赢也想起一事——

    “你说!你是不是尿床了?”

    “哇哇哇……!”

    迟一步进院的黄天大听到熟悉的惨叫声,扶额叹息。

    李神医不假他人之手浣洗衣物碍着谁了?

    昨日遭遇杀手假死脱身的经历,都不及今日所受到的惊吓刺激深刻。

    “子不教父之过!”

    “让你爹出来见我!”

    “我要扎他个不孕不育!儿孙满堂!!!”

    在李神医掏出毒针之前,黄天大恭敬且略带嫌弃地“请”陈赢再次离开院子,并让手下的兄弟严查每一处狗洞。

    堵死!堵死!全部堵死!

    回去的路上,陈赢满腹怨言,手上大力蹂'躏'着新沙包,“他凭什么扎我!”

    圆安把沙包解救出来,“他没想扎你。”

    陈赢叉着腰,气冲冲:“这是我家,凭什么我不能再进去!”

    圆安:“今早陈夫人交代的事你是不是都忘干净了?”

    “母、母亲交代了什么事?”意料之中,陈赢丝毫没记住,他歪了歪脑袋,随后双手捧着圆安的脸颊,纠正道:“咱俩好不容易是一个娘的了,你不能再称呼母亲为陈夫人!”

    陈赢格外看重与圆安的缘分,一着急口音都说混了。

    身侧传来几声轻笑。

    是陈母一行人。

    “赢哥儿说得对,你不能再称呼我陈夫人。”

    见圆安一脸被抓包的窘迫,陈母蹲下身来,轻揉着他的脑袋,又改口道:“私下随便你怎么称呼吧。但有外人在场时,要和陈赢一样,唤我一声母亲,可以吗?”

    至于那声“娘亲”,陈母不敢奢求。

    陈赢近身上前,拍着胸脯保证,“母亲,这事您就交给我吧!我肯定看着圆安,不让他忘记!”

    陈母抬起胳膊也在陈赢的脑门上抚摸了一把,颇为苦恼,“今日一早我亲口嘱咐的事,晌午未过,你就忘个一干二净,打扰了贵客清修,我还能把这事交给你吗?”

    昨夜李神医遇刺,虽假死脱身,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背后之人未彻查清楚,短时间内,黄老爷子不敢再把人安置在他名下的庄子内。

    安置在其它处也不安心,思来想去唯有他女婿家。

    陈家所处的宅院,除非圣上下旨抄家,旁人是连巷口都闯不进去的。

    黄老爷子的决定,陈母自然是无异议的。

    “心疼”陈父昨夜醉酒,不忍打扰他休息,陈母也未让下人把此事通报给陈父知晓。

    为李神医安排好一处偏僻清静的院落,陈母又想到满宅院到处耍的陈赢,特意叮嘱不要往那处去。

    谁知一个沙包径直朝那处飞了过去。

    知晓李神医性情古怪,陈母连忙去“救人”。

    陈母见两人无碍,松了口气,“李神医可有生你们的气?”

    陈赢拖着腮认真地想了想,肯定地摇头。

    这一摇头,直接摇散了圆安的思绪,让他不禁怀疑自己的记忆。他清楚地记得,若非有黄天大和其他护卫拦着,他和陈赢都不一定能竖着走出院门。

    陈赢眨巴着眼又想了想,“那老头好像生父亲的气……很气很气的那种生气!”

    “……”

    圆安蓦然有一种认清现实的无力感。

    “那没事。”陈母说得轻松,“你们接着耍去吧。”

    “好耶!”

    “阿嚏!”

    大殿门前,刚要抬脚跨出门槛的陈父无由地打了个喷嚏,身形踉跄两下,撞上前面停留的张大人。

    陈父连忙表示歉意,见张大人皱着眉头望着远处空荡荡的宫道出神,“张大人?张柏?张木头?”

    “为何直呼我诨名?”张大人回神质问。

    “……你这倒听见了。”陈父歇了心思微微拱手,一甩袖直接告辞。

    张大人摇了摇头,目光再次望向那毫无一人的宫道上。

    方才他看到了睿王的身影。

    昨夜霍父见李神医遇刺,希望破灭后的他发泄似的与未来得及撤退的杀手拼杀。霍父受伤,杀手同样负伤逃离。

    刑部官员在探查血迹踪迹时,发现血迹消失在睿王府附近。

    而陈父之前又与睿王来往密切,张柏不得不疑心是陈父因为当初霍陈两家退亲时的流言蜚语,利用李神医出了一口恶气。

    睿王未在宫中停留过久,求了一道任命的旨意回府交给了自家儿子。

    “多谢父王。”

    睿王背在身后的一只手微微紧攥,“你我父子不用这般客气。”

    “我身体还有些不舒服……”

    睿王截了话头,关心道∶“不舒服就先房休息吧。”

    萧百策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转身离去。

    回房后,屏退伺候的下人,身边只留下崔甘。

    萧百策揭开脸上的□□,露出霍曜的原面容。

    “李神医真死了?”

    “一刀毙命。”

    身为杀手之一的崔甘自然不敢把实情告诉霍曜。

    “崔文何时归来?”霍曜有些心急,睿王的细微反应已经开始怀疑他的真实身份。

    崔甘不堪重用,还是要崔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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