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拿醋来!”

    “赢哥儿快吃口馒头。”

    “先喝口汤顺一顺?”

    一群人兵荒马乱之后,陈赢嗓子眼里的鱼刺总算咽了下去。

    “怎么这么不小心?”四姑奶奶捏着捡到的沙包,眼神在陈赢和圆安身上打着转,“府中就你们两个孩童,这个沙包是谁的?”

    陈赢瑟缩着脑袋,想起自己是因为和泥巴才把沙包放在一旁,结果被人撞见时,慌忙逃走,以至于丢了沙包。

    “究竟是谁的?”四姑奶奶的语气冷了下来。

    陈母回了神,嗤笑一声,“怎么了?沙包是砸你头上还是要了你老命了?”

    陈父也附和道:“是啊,姑母,就一个沙包,哪值得您动气?”

    “怎么不值得!”孙氏突然扔了筷子,把四姑奶奶倒在地上,路过的孩童居然还敢撒尿和泥玩的事情说了出来。

    兰姨娘暗地里瞪了眼心虚的陈赢。

    陈父陈母心中有猜到是谁,比起陈母,陈父心中更多了份忧虑。

    “是我的。”

    圆安出乎意料地站了出来。

    陈赢哪能让圆安替他背锅,当即出声反驳,“沙包是我的,不是圆圆的!”

    “赢哥儿。”四姑奶奶对陈赢招了招手,“既然你说是你的,那便过来拿吧。”

    兰姨娘起身,“姑母,我替……”

    “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四姑奶奶举起拐杖头敲了几下桌沿,“陈赢,过来,自己拿!”

    “姑母?”陈父不明白她究竟想干什么。

    只见陈赢来到四姑奶奶身前,刚接过沙包,桌上的汤碗便洒了。

    从陈岁的角度看得清楚,是孙氏收到四姑奶奶的眼色,故意找准时机把汤洒带陈赢身上。

    可为什么?

    四姑奶奶很快暴露了自己的目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孙氏,快把赢哥儿湿掉的衣裳脱去。”

    “不要!”

    “不用麻烦!”

    陈父兰姨娘同时出声。

    陈母和陈岁犹如路过的看客,一头雾水。

    四姑奶奶冷笑了一声,用拐杖压在陈赢肩膀上,“怎么不用麻烦?难不成,还有什么秘密是我所不能知道的?”

    陈父听此,猜测他姑母已经怀疑陈赢到底是男是女。

    “姑母……”

    不待陈父开口说些什么,四姑奶奶“哗啦”一声,用拐杖扫去大半宴席。

    当啷作响的各种瓷器碎在地面上,让人心惊。

    陈赢趁机跑回兰姨娘身边,陈母和陈岁两人也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起身退开几步。

    厅内几人围着凌乱的宴席,站开三步远。

    陈父单独一人立在一侧;四姑奶奶坐在原位;兰姨娘母子三人仅仅依偎在一起;陈母一手搂着圆安一手拉着陈岁。

    陈岁感觉到陈母拉着她的手在不断收紧,有些吃痛。抬眼看陈母面色,很是苍白。

    “孙氏,还不把赢哥儿的湿衣裳脱掉!”四姑奶奶吩咐道。

    孙氏嘴角噙着笑,撸起袖口,一把把躲在人身后的陈赢拖了出来。

    兰姨娘手疾眼快抓住陈赢不想松手,就这样,两人一人一条胳膊对立,僵持住了。

    梁巧巧也不敢贸然出手。

    “啊!”

    没一会儿,陈赢吃痛叫出声来。

    兰姨娘下意识松开了手,孙氏拉着胳膊把人拖到四姑奶奶身前。

    “老爷!”

    陈父垂着头,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拳,好像没听到兰姨娘求救的话。

    眼见孙氏就要扒了陈赢的衣服验明正身,被陈岁的一声尖叫打断。

    “娘亲!”

    毫无预兆的,陈母吐了血。

    陈母身体踉踉跄跄的,陈岁神色慌张地把人扶在怀里,血花在衣襟上绽放,陈岁伸着手不敢触碰。

    陈父想上前却被陈母喝止,“陈文昌!你害我至此,我还有何脸面去见你列祖列宗!”

    陈父伸着手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陈母说完便昏了过去。

    趁乱,梁巧巧把陈赢从孙氏手底下解救出来。

    四姑奶奶已经从陈父的反应中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至于陈母的吐血,完全是意料收获。

    望着昏迷过去的陈母,四姑奶奶微微勾起了嘴角。

    李神医再次被请出诊脉,手一搭上脉,头便摇了起来。

    “你这心病最忌讳胡思乱想,中午才告诉你要多看开点,怎么晚间就吐血伤了心脉呢?”

    陈母昏迷着,不能回答他的问题。

    陈父上前询问道:“她之前找您说了什么?”

    李神医捏着胡子,睨了陈父一眼,“你该问她问了我什么?”

    “月如问了什么?”陈父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李神医:“问你还能活多久?问你患了什么重病?问你为什么要骗她?”

    说话间那,李神医两手一摊,有点无赖,“所以我就把她不足一年寿命的事情告诉了她。”

    “什么!”陈岁原本候在一侧,等待李神医医治陈母,猛然听到李神医和陈父的谈话,呆愣许久。

    “怎么会?”

    陈父眼见瞒不下去,索性什么都说了。

    “你娘亲生年哥儿时遭受的打击太多了,在生与死的难关闯了好几次,后来人虽然好了起来,但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当年的伤痛一直在发根腐烂。”

    陈岁:好像产后抑郁。

    “所以,您和兰姨娘演了一场戏,打算以毒攻毒?”

    陈父点头。

    陈岁无语。

    陈母是心理疾病,心理要疏导,哪里还能再刺激?

    她不吐血谁吐血。

    “娘亲是不是一直忘不掉年哥儿的死,所以才郁结于心?”'陈岁分析道。

    只有知道症结在哪,才能对症疏导情绪。

    陈父却依旧摇头,“我和你外公本以为也是因为年哥儿的死,但你娘亲收养了圆安,也算是放下对年哥儿的执念,但神医把脉依旧无解,所以我才兵行险招。”

    还兵行险招?你就是个臭棋篓子。

    陈父坐在椅子上垮着身子,垂首紧盯地板,继续说道:“你。娘亲吐血极有可能是因为陈赢的事。”

    陈岁想起四姑奶奶的异样,以及青鸾观察到的蹊跷,“该不会赢哥儿真是个……女郎”?

    陈父维持着旧姿势,缓缓点头。

    陈岁:……

    直到李神医收了针,父女两人都未曾再开口说一句话。

    “陈文昌……”陈母悠悠转醒,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找陈父。

    陈父上前握住陈母的手,把人扶起倚靠在床柜上。

    “你告诉我,陈赢的事你知不知情?”

    陈父老实交代道:“我知道,而且是我出的主意。”

    陈母留下两行清泪,捂着胸口的位置,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陈赢一直养在兰姨娘手中,怪不得……”

    “还是要怪我,我要还能给你生个孩子,陈赢小小年纪也不会遭这种罪。”

    陈父忙反驳:“和你没关系!当年本就是一场错误,若不是为了旁人,我们一家三口生活不更好吗?”

    “可我如何有颜面去面对你列祖列宗!”陈母声嘶力竭,又呕出一口鲜血。

    “我们有岁岁就足够了啊!”陈父谈起过往,“你忘了,怀岁岁的时候,你经常开玩笑说我是入赘你家的。”

    “我就是入赘你黄家的怎么了!有岁岁这个血脉传下去,我很满足了。”

    “夫人,不一定非要是男子才能传承血脉的。”

    “你滚!你给我滚!”陈母似陷入疯癫姿态,嘴中反复念叨着对不起陈家的列祖列宗之类的话语。

    陈父无力地跪在地上。

    他没想到那三年对她的影响如此之深。

    “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对不住你的。”

    陈父与陈母新婚后去偏地上任。

    当地匪寇盛行之外,还有些重男轻女的风向。

    严重到百口人家的村落,只有两三家有存活下来的女婴。

    后山野林,臭水沟渠,里面埋葬了许多尸骨。

    陈父每日外出剿匪,陈母带人挨家挨户地警告不许再溺杀女婴,怀孕后胎像不稳,便歇在家中,寻了当地妇人照顾。

    没想到,当地妇人反过来天天向陈母诉说一定能要生下男儿才能长脸面。

    等陈父注意到的时候,陈母已经记在了心里。

    陈岁岁出生后,陈母明显不喜,陈父抱着孩子,天天夸着女儿的好,才把陈母的偏见观念劝了回来,没想到终究留下了隐患。

    “娘亲是爱我的。”陈岁陪在陈父身旁,握紧陈父的手,“父亲,我感受的到,娘亲是真心疼爱我的,无关男女,只因为我是她的孩子。”

    陈父当年的努力还是有效果的,只是当地妇人对孕期间的陈母洗脑过甚,成了陈母都未注意到的浅意识。

    一直影响着她,却只会在她情绪崩溃的时候冒出来。

    “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吗?”陈父问道。

    陈岁想了想,问起一事,“父亲可直白地告诉任何人陈赢是女郎吗?”

    陈父仔细回忆了下,然后摇头。

    陈岁:“那么,我有一个办法一次性解决娘亲和四姑奶奶。”

    因为陈母突然发病,孙氏扒衣被打断,兰姨娘守着孩子都在外厅等候着。

    陈岁带着采青采篱找来两身衣服,让陈赢和圆安去里间分别换上。

    “还换什么?”孙氏嘀咕了句,为了两家的最后一层面子她才没把话说死。

    “衣服脏了,当然要换。”陈岁淡然说道,“你们的眼都长在赢哥儿身上,一点都没注意到天圆身上也沾了污渍,我这个当姐姐,当然要多关心关心。”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陈岁又提议道:“伯娘刚才不是还急着为赢哥儿换衣物吗?人就在里间,没人拦您了,您怎么不去了?”

    “还是您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扒人裤子?”

    “你个贱丫头……”

    “咳!”

    陈父警告一声。

    孙氏顿时歇了气势,回头看了一眼她婆母。

    四姑奶奶用拐杖指了指里间。

    孙氏扭着腰进去了。

    而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人就出来了。

    面上颇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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