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婆媳口中的那人老奴不清楚,但老奴知道这颗珠子是从谁手中漏出去的。”说话的嬷嬷是负责看守陈母嫁妆的管事。

    宝珠失窃之事,她也有部分责任。

    陈母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满是疑惑。

    管事嬷嬷垂眸道:“当年宝珠丢失时,库房里除了夫人您,只有我、文嬷嬷、莫嬷嬷三人。文嬷嬷病榻弥留之际时,对我坦白了当年看到的事情。”

    陈母刚拿起璎珞,库房中突然冒出一只老鼠,惊吓之余脱了手,璎珞摔落在地,碎成几截,玉珠也散落一地。

    兵荒马乱之后,确认陈母无恙,三位嬷嬷纷纷弯腰拾取散落各处的珠子,凑在一起细数之下,发现少了一颗。

    “那时文嬷嬷看到莫嬷嬷偷藏了珠子,她可怜莫嬷嬷的身世,便想着替她瞒下,日后再劝她把珠子还回去。”

    “莫嬷嬷?”相隔十多年,陈母脑海中对这个人还有些印象。

    “是不是怀孕时被酗酒的夫君打断腿,小产后被娘家强硬和夫家和离的那位?”陈母回忆起更多的细节,对方的模样也越来越清晰,“我记得她下巴上有个痦子,是不是?”

    管事嬷嬷点头,“是的,左边下巴处有个小拇指甲盖大小的痦子。”

    “真是她?”陈母叹了口气,她也心疼莫嬷嬷的遭遇,更恨其不争。

    “既然珠子到了孙氏手上,那就说明当年莫嬷嬷并未还回去。”陈母沉声道:“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之后,陈母滑倒早产丧子,四姑奶奶当众发癫犯病,接连打击折磨得陈母差点撒手人寰。

    这段时日的悲痛记忆,撑过来的陈母下意识地忽略在脑后。若旁人不主动提及,绝不会轻易冒出来打扰她的生活。

    管事嬷嬷用别的理由盖过此事,只道:“文嬷嬷再次想起来的时候,莫嬷嬷已经离府了。她打听过莫嬷嬷的去向,听说是给干儿子的媳妇伺候月子去了。”

    “莫嬷嬷离开的时候是带着笑的,文嬷嬷打听到这儿便没再继续打听。”

    管事嬷嬷长吸一口气,平和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埋怨,“她见夫人您也没继续找下去,我也没有任何线索,文嬷嬷心存侥幸瞒了下来,结果在临死之前怕死后不安生,又把一切说了出来。”

    陈母缓缓点头,对于珠子是如何失窃的,她心中有了数。

    可是这颗珠子又是怎么到了孙氏手上?

    陈母:“孙氏的口供上提过,那人是她婆母府中手脚不干净的嬷嬷,在典卖行中被人抓个正着,孙氏把失窃的饰品一一赎回后,这颗不在失窃单上多出来的珠子,便被她昧了下来。”

    录写口供时,东蛤还特意问过此人和陈黄两家是否有关,孙氏摇头表示毫无关联。

    中间似乎差了点什么?

    刚把一团乱麻理出头绪,结果又陷入新的结节中。

    这厢陈母苦思无果,那厢把黄老爷子请回家的陈岁也在面临头脑风暴。

    消息是从哪来的?

    陈岁又是怎么知道方骐骏三代亲族中有作奸犯科之人的、?

    偏偏黄老爷子的疑问不止这些。

    陈岁佯装淡定地用茶盖撇去浮沫,未多时,心中有了借口,“是霍晗说的。”

    一直躲藏在阴沟处不见光的老鼠,也该给他找点事情干了。

    万事开头难,有了开头,后面的谎话也似打通了筋脉,通顺地讲了出来,“是霍晗讲的,但具体是哪一天我不记得了,好长时间了。”

    “霍晗和他属下商议球队的事,我在窗外听了一耳朵。管事讲‘有方骐骏的球队肯定赢定了第一’。”

    “霍晗哈哈大笑,说方骐骏亲族里有作奸犯科的,不管在哪个的球队,打败所有人都是白费功夫。”

    话罢,陈岁压制住内心的忐忑,瞄了眼黄老爷子,“外公,方骐骏的亲族……难不成还没查到吗?”

    黄老爷子喝了口茶水,摇了摇头,说起玩笑话,“再查下去,就要把他死了多年的爷爷挖出来了。”

    陈岁察觉到黄老爷子话中的意味,又问道:“怎么了?还真出在他死去多年的亲爷爷身上?”

    “可不是吗?”黄老爷子道:“几十口人家被查了五六遍,还能查出来什么?”

    “今日一早,方骐骏的奶奶方老太太上门拜访。”黄老爷子把方老太太坦白的事想陈岁简明地讲了一遍,“离决赛没多少时间了,若还没能查到人在何处,恐怕真要在这上面栽个大跟头。”

    与告诉方老太太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同,黄老爷子仿佛是故意吐苦水。

    “就因为临近决赛,才更容易找人。”陈岁并非是在安慰黄老爷子,认真分析道:“目前无极队和怀安队的夺冠希望最大。霍晗因为生母的事陷入被动,为了得到第一名的位置,为了挽救自己的名声,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与怀安队对上的球队,非死即伤。

    “今日表哥的球队再次取得胜利,所以,这几日霍晗肯定按耐不住。他一旦动起来,便会透出破绽。”

    “我们紧紧盯着他,肯定能找到线索。”

    言罢,只见黄老爷子用欣慰的眼神专注地看着她。

    陈岁立刻提起了心,“怎么了,外公?”

    黄老爷子满意地勾起唇角,陈岁能想到的事,他这个老狐狸自然也想到了。

    管家也在一旁出声提醒,“表格娘未到之前,老爷已经派人去盯着霍晗了。”

    陈岁微微眯起眼眸,幽怨地望着黄老爷子半晌,而后随口问了一句,“派谁去的?可靠吗?”

    黄老爷子悠悠说起,“天大这两日正好得空,便派他去了。他若靠不住,也没靠得住的人了。”

    黄天大是黄老爷子收养的孩子,除了他,还有其他十几个孩子,排得都是天字辈的辈分。

    黄天和被爹娘送到黄老爷子身边时还不到十岁,和陈赢年纪差不多大,也是正贪玩的时候。

    黄老爷子精力有限,便寻了一群孤儿,教他们识文断字,闲暇时,陪着黄天和玩耍。

    后来在黄老爷子帮助下,各自成家立业后,只有黄天大依旧愿意守在黄老爷子身边。

    于此,黄老爷子也十分信任他。

    而此时,这位被黄老爷子称赞靠得住,十分信任的黄天大,正偷偷摸摸改变目标人物,跟在可爱身后,当起了小尾巴。

    可爱毫无预兆地转身看像身后,身后空无一人。

    “是错觉吗?”可爱喃喃自语着,虽未听到脚步声,但总感觉自己又被跟踪了。

    接二连三的试探,都未发现可疑人影,亦或者其它踪迹,身处野狸老地盘的可爱,觉得自己可能魔怔了。

    心中默念了几段经文,静下心来,再次望了眼空荡荡的甬巷,抬脚离去,直奔某处宅院。

    稍末,黄天大现身。

    他对可爱一直存有戒心,当和尚不好好待在寺庙中念经,带着假发套整日昼出夜伏,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站在可爱方才待过的位置,黄天大感叹了声可爱的敏锐,随即再次跟上。

    可爱要去的宅院并不是让人随手一指。

    他记起上次来这里的时候,附近有一户宅院中晾晒了许多纱布,那处的药草味也特别浓烈。

    本以为是主人家受了伤或者生了重病,现在想想,很有可能是被磷火般的诡物伤到了。

    可爱在附近也打听过,那户人家姓方,岑栩和霍三失踪后,方家老爷子捡回来一个受了重伤的男子。

    这个男子不是岑栩便是霍三。

    可爱当然希望是前者,如果是霍三的话……

    他掏出怀中的长串捻珠,看了一眼便又收回怀中。

    替友人报仇,佛祖会体谅他的。

    来到院墙下,可爱侧着耳朵听了半晌,里面呼噜声不断,午后酣睡中,正适合潜入。

    轻脚翻过院墙后,可爱打量着眼前的院子。

    其构造简单,最扰人的呼吸声是居中的主屋传来,左手边是搭的草棚子当作厨房使用,右手边是间偏房,里面有微弱的呼吸声。

    正是他要找寻的人。

    可爱小心翼翼地推开偏房的门扉,轴轮年久失修,发出惊人的声响,险些吓得他魂飞魄散。

    可爱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用指丈量门扉宽度,刚好能过去。

    床榻之上的人,面容包裹严实,亲娘也认不出来。

    可爱只能从身形上辨认岑栩和霍三。

    他并未见过霍三,但熟知岑栩,亦或者是萧百策。

    萧百策的身形因为长年服药,比旁人都要瘦弱,而床榻之人体型却是强健,身量也比萧百策高上两寸。

    伸手探脉,手腹下的强劲跳动,让可爱彻底动了杀心。

    “你不是他。”

    说话间,可爱迈着脚步移动到床头的位置。

    祭出怀中的串珠,一圈又一圈缠上被纱布包裹严实的脖颈,慢慢收紧力道。

    可随着可爱收力的动作,床榻上的人没有丝毫反应。

    若非方才把过脉,可爱真以为他是个死人。

    可爱脸上有一瞬间的迟疑,但下一刻阖上了双眸,手上力道继续收紧。

    此时此刻,床榻上的“死人”,终于有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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