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只是动了动。

    微微抬起的手无力地在虚开空中无意识地挣扎,而后又垂落下来。

    整个臂弯都未离开床榻。

    “你在做什么!”

    与话音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道身影。

    黄天大现身,出手打断可爱的行凶。

    可爱反手一掌,把人打退两三步,瞪了眼莫名出现的黄天大,继续收紧珠串。

    见此,黄天大也拿出真本事。

    一攻一守,几个来回之后,可爱收回缠在脖颈上的珠串,决定十招之内,把碍事的人赶出去。

    黄天大见目的达到,一改攻式,严防死守,渐渐地,可爱竟不敌他。

    知道自己上当的可爱愤恨地看了眼床榻上的“霍三”,黄天大抓住这个时机,一脚把人踢出门外。

    可爱手中珠串脱了手,不知掉落在何处,人也蹭着地面滑出三丈远。

    出来解手的小二呆愣愣地望着滑到自己跟前的人,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蓦地,“淅沥沥”声响起,一泡童子尿全浇在可爱的脸上。

    万幸还有一层蒙面的面巾遮挡。

    可爱羞愤难当,惊跳起身,黄天大看到这一幕,咬紧了牙关才没笑出声。

    “爷爷!”小二裤子都来不及提好,转过身朝着主屋大声喊道。

    外面的动静吵醒了方老爷子。

    “快走!”黄天和提醒道。

    可爱疑惑地瞅了他一眼,目光扫视一圈找到自己的珠串,快速抓到手中,然后和黄天大一同纵身翻墙离开。

    “爷爷!快出来!有人偷你裤衩!”

    还未离远的可爱把这话听得正清,下意识低头望了眼手中的东西。

    除了自己的珠串外,果真还有一条同色的短裤……

    可爱嫌弃地想把东西扔下。

    黄天大憋着笑,提醒:“扔哪里都会坏了那位老者的名声。”

    说话间,他找了块石头递给可爱,让他在裤腿上打个结,使个巧劲扔回院子中,既把东西还了也不会伤到人。

    “你究竟是谁?”可爱新仇加上旧恨,越看越觉得黄天大不顺眼。

    黄天大又递了递石头。

    可爱无奈照做。

    他只想杀了霍三为岑栩报仇,老者是无辜的,被人“顺走”清白名声更是无妄之灾。

    待两人来到一处偏静地方,黄天大才正式介绍自己。而后质问可爱为何对一个重伤毫无反手之人下死手。

    “可爱大师傅,出家人不应该以慈悲为怀吗?”

    可爱冷笑一声,直面他的目光,“你没听过佛家还有怒目金刚吗?”

    “霍三害了我友人,贫僧为何不能一报还一报?”

    黄天大显然没想到,但心中又有新的疑惑,“霍三?你说你要杀的人是霍三?”

    可爱点头,“怎么?你认识他,要为他说情吗?”

    黄天大还真认识霍三,但绝不会替他说情,“霍三为人狠毒,死不足惜,若趁他病,要他病,我毫无异议,甚至都想亲自动手。”

    这番话让可爱平复了心中的躁怒,但黄天大下一句又让他陷入自我怀疑中。

    “可你刚才要勒死的那人,并不是霍三啊!”

    “什么?!”

    这句话带给可爱大师傅的冲击,不亚于刚才小二正面对脸的一泡童子尿。

    “你凭什么说他不是霍三?”可爱认为黄天大在撒谎,“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不是霍三?”

    黄天大回想床榻上的人,面容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原本样貌。

    “身形不像,我见过霍三,他的身形要更为健硕。”黄天大叹了口气,不知道可爱会不会认同这一点,但除此之外,他根本没有证据证明那人不是霍三。

    可爱听罢,脑海中更加混乱。

    倘若那人的不是霍三,也不是萧百策,那究竟是谁?

    岑栩现在又在哪里?

    而且,出来撒尿的孩子居然就是捡到面具的“小方哥”,是凑巧还是有意为之?

    可爱现在仿佛钻进了牛角尖,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方家宅院。

    方老爷子还未醒酒,迷糊着捡起自己被扔回来的清白名声,在太阳底下抽了抽灰尘,搭在了晾绳上。

    “怎么还有块石头?”

    小二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指着指向偏房,急促道:“爷爷,刚才那两人是从偏房打出来的。”

    方老爷子醉醺醺了反应半晌,脑海中才明天小二话里的意思。

    他家大姑娘的清白啊!

    方老爷子东倒西歪地勉强走个直线进来偏房,看着床铺上一动不动的身影,“啪啪”两声甩在自己的脸上,总算是用真功夫醒了酒。

    一眼便注意到对方脖颈上的勒痕,方老爷子吓惨了心,哆嗦着手上前探脉。

    片刻之后,人松了口气。

    还好,还是和往日一样,脉象平稳亲且强健,就是……人始终醒不来。

    方老爷子转过身离去,嘴边还碎碎念着人何时能醒来,未曾注意到身后昏迷中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陈府主院,陈母还在兰姨娘院中。

    “在孙氏的口中那个嬷嬷手脚不干净,会不会也把莫嬷嬷藏起来的珠子偷走了?”陈母提出了一个假设。

    前提是那人也在陈家。

    “老奴差人再去问个清楚。”

    不多时,又是东蛤带着答案回来,“夫人,孙氏说那时她也在的。”

    “这不就连上了吗?”管事嬷嬷激动拍掌,接着继续推论,“把珠子偷走以后,又被人抓个正着,东窗事发后,孙氏昧下了珠子,结果来陈家又二姑娘捡到,卖了出去。”

    “什么?”东蛤此时才明白兰姨娘受伤的真正原因。

    “二姑娘只让我当了五日,五日后便赎回来。”东蛤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交代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小的还听二姑娘嘀咕说要给谁一个教训,赔她的利息什么的。”

    “二姑娘没想昧下珠子的。”

    “我知道了,你先起来……”陈母话未说完,内里传来一道压抑怒气的哭声,“原来如此,她们是想杀了我,让巧巧背锅一辈子!”

    是兰姨娘的声音,她醒来了。

    陈母终于放下心来。

    见兰姨娘脸上的红肿已经开始消散,陈母松了口气,“不愧是李神医研究的药膏,他对我说抹上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能消肿。我还当他是自吹自擂,没成想,是真的。”

    “夫人……”兰姨娘满心委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掩面痛哭。

    陈母看到她胳膊上的乌青,侧过脸擦拭掉眼泪,“李神医虽然给我面子,但也抠门得很,只给了一小罐,我也只能让嬷嬷紧着你的脸使用。”

    “身上的伤痕我们再想法子瞒过孩子们。”

    兰姨娘摸着自己的脸,对陈母再次谢道:“还是夫人想的周到,若是巧巧看到我刚才受伤的样子,怕是要疯了。”

    陈母轻轻把人搂在怀中,深怕再弄疼了她,“兰旭,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兰姨娘不顾身上的青紫,紧紧地回抱着陈母,“夫人,我听到了,我都听到了……”

    昏迷中,她听到夫人为她出气,打了孙氏的脸,灭了四姑奶奶的威风。

    那一声声耳光脆响的价值,她库房中所有的贵重物品加起来都抵不住。

    “夫人!”兰姨娘埋头在陈母怀中,痛快地哭了一场。

    陈母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哄着她。

    大哭一场后,兰姨娘心中的委屈减轻不少。

    陈母让嬷嬷拧了帕子,自己亲自为她擦拭脸上的泪痕,兰姨娘险些又哭起来。

    兰姨娘深吸几口气,忍着身上的疼痛,说道:“我在昏迷中听到夫人和嬷嬷在讲一个下巴上长着痦子的女人,那个女人怎么了?”

    昏迷中,兰姨娘听得断断续续的,直觉告诉她要向陈母了解清楚。

    管事嬷嬷把莫嬷嬷偷窃宝珠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听罢,兰姨娘若有所思,“她姓莫?”

    陈母看她有所疑惑,问:“怎么了?”

    兰姨娘摇头,“我认识她的时候,那个女人对外称自己为朱氏。”

    陈母:“会不会认错了,根本不是一个人?”

    “夫人,可能还真是同一个人。”管事嬷嬷语气冷了下来,言语中还夹杂着怒气,“夫人,莫喜的夫家姓朱。”

    “她不是已经和离了吗?”陈母下意识问道。

    管事嬷嬷拍着心口为自己顺气,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事,把自己气极了,“她肯定又回去找那个酗酒的男人了!”

    这还不是头一次。

    当初她娘家也没想到,自己如珠似宝养了十几年的闺女,被打到小产,和离了,也要再回到那个家。

    管事嬷嬷还说起另一件令人憋屈的事情,“她原名叫莫忧,父母祈愿她一辈子都无忧。后来她男人嫌不好听,让她改了字,这才叫了莫喜。”

    “当年她娘家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彻底不管了她。”

    “她过得悲惨,全是她自找的!”

    管事嬷嬷说了个开头,心口郁气久久不散,气得她往下说了个痛快。

    见陈母和兰姨娘都怔怔地望着她,才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忙闭了嘴,收敛神色。

    “她男人脸上是不是有道长疤?”兰姨娘又想起一条线索。

    管事嬷嬷狠狠点头,“那是莫喜被打小产后,她大哥拿砍柴刀劈的。”

    “看来就是她了。”

    兰姨娘回忆着往事,对陈母解释道:“当年我还未入陈家,带着巧巧和她住同一个巷子。抬头不见低头见,一来二去便熟了。

    她告诉我,她曾在大户人家做下人,攒了不少体己钱,靠着这些钱,她肯定能从狐狸精那里哄回自己的男人。后来他男人真来接她了。”

    “走得那日,她高兴地对我讲,狐狸精生的儿子愿意叫她娘,以后她也是有孩子有男人的女人了。”

    “到底是旁人的家事,我便附和了两句。”兰姨娘说到这,神情有些低落,“后来才在邻居口中得知,她是带着她的体己钱,养着前夫家的一家人,包括她口中的狐狸精。”

    哪里有什么狐狸精,人家也是明媒正娶娶回来的妻。

    和她一样会挨打,但人家会拿着刀捅回去。

    被打小产后,娘家来撑腰时,不会学她跪在地上求娘家收手,人家会坐在板凳上拍掌叫好。

    兰姨娘突然握紧陈母的手,继续说下去,“再后来,我在长街上遇到了她,看她佝偻着身子,牵着一个刚学步的小娃娃,笑得满脸皱纹,身前是她所谓的儿媳妇。她儿媳长得普通,见过也便忘了……”

    陈母望着自己被紧握发白的手面,心中不知为何紧张起来。

    兰姨娘铺垫了那么多,踌躇半响,才道:“昏迷中,她儿媳的模样越来越清晰,竟和老爷的姑母长得很像,很像很像,像是亲生的母女俩。”

    “夫人,这里面,怕是又有什么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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